第64章

翠微满脸疑惑, 方荷却没急着解释,反倒笑着催她。

“你先把宫人安排好,晚些时候就知道了。”

翠微幽幽看方荷一眼,有点后悔跟了个爱卖关子的主子, 真是叫人时刻都想以下犯上。

就那几个宫人, 有什么好安排的。

翠姑姑翻着白眼出来门, 站在廊子上,俏脸含煞扫视众人一眼, 将原本就忐忑不安的宫人瞧得心里发怵。

只有山丫,说话像胆儿小,这会子倒胆大, 直勾勾盯着她看,比她翠姑姑还渗人。

“多的话我就不说了,咱们主子是个和善的, 只要你们好好当差, 主子会叫你们好吃好喝, 更不会动辄打骂。”

“但丑话我提前放这儿,主子眼里揉不得沙, 但凡谁背主, 没有你们张嘴解释求饶的机会。”

翠微露出个跃跃欲试的浅笑,“在乾清宫, 我还没送谁去过慎刑司,你们有胆子就试试。”

“只要你们能从慎刑司出来,我好人做到底, 安平堂或义庄,我亲自使银子送你们归家。”

众人:“……”他们的家也不在阴曹地府啊!

翠微这不算声疾厉色的敲打,反倒叫最开头几个被挑过来的宫人和小太监都更谨慎了些。

一来能被乔诚和秦嬷嬷看中的, 都不是爱挑唆事儿的。

二来从方荷对黄副侍的态度就看得出,他们家这位主子丁点不怕事儿大。

要知道,那黄副侍仗着得承乾宫重用,在内务府几位总管大人面前腰板都很硬……他们若真犯了错,翠微这话保管不是吓唬人。

至于后来的那几个,就更不必说。

他们本就没什么后台,犯了错或替人背锅才被发落回内务府打杂,更不敢惹事儿。

“行了,站够一个时辰,再去后头屋子里安置,动作都麻利点儿。”

“把身上的腌臜洗一洗,换上内务府送过来的宫装,收拾齐整了,挨个儿到主子屋里回话。”

翠微把几个宫人和小太监镇住,不动声色又看了眼山丫,这才离开。

等方荷用过李德全送来的晚膳,翠微便叫宫人和太监一个个进来磕头。

四个小太监说是小,其实就只比魏珠小个两三岁,都在宫里有年头了,名字都改过,分别叫刘喜、陈顺、张吉和崔福全。

粗使小太监看起来才都十岁出头,叫刘柱子和周小狸,磕头的时候都求着方荷给改名字。

方荷:“……要不就叫刘安和周乐?”她起名字的水平也就是平安喜乐这些吉利字眼儿了。

刘安和周乐欢天喜地谢了主子的赐名。

主子给起名儿,总是个面子情,但凡被主子记住一星半点儿,就没那么容易被打发咯。

四个二等宫女估计听到风儿了,进来磕头的时候也都求着方荷给改名。

就这会子功夫,方荷已经想好了,就算做了妃嫔,她做咸鱼的理想也还没变,那……

“你们都从日斤昕字辈儿,你叫昕珂。”头一个进来的,是秦嬷嬷选好的圆脸小丫头,才年十五。

从昕通从心,在这宫里,随心所欲就是最高的追求了。

“你叫昕南。”第二个宫女脸上带着小雀斑,皮子有点黑,估计没少在户外做粗使。

“你叫昕华。”第三个在咸福宫因为听不懂蒙古话,耽搁了宣嫔的差事被打发回去的,被排挤到在内务府给管事洗衣裳,手上的冻疮特别严重。

“你叫昕梓。”第四个原本在御花园当差,因叫荣妃崴了脚被打了板子,发配到偏僻地界儿干活,冻疮同样很严重。

磕南瓜子?翠微忍不住捂着嘴笑,这倒是她和方荷都有的爱好,名字听起来还怪吉利的。

在粗使宫人进来之前,方荷吩咐春来,“你跑一趟太医院,要些冻疮膏子回来吧,不然平时看着她们这样,我眼睛疼。”

春来从善如流出去了。

翠微立刻出去,叫魏珠守着门,不许新来的宫人们来前头。

剩下的一个粗使丫头改名叫福圆,等方荷有资格得到三等丫鬟例的时候,就可以从福字了。

山丫是最后进来的。

她规规矩矩给方荷磕了头,但第一句话就叫翠微差点挠她一把。

“翠姑姑有病。”

“活腻了你直接说,我有没有病都可以帮你一把!”翠微鼻子都快要气歪了,尤其方荷还在一旁捂着嘴窟窟窟地笑。

山丫缩了缩脖子,声音小,却坚持不改口,甚至看着方荷也来了一句。

“主子也有病。”

方荷:“……”她笑不出来了。

眼看翠微气得要上前抽山丫,方荷赶紧拉架。

“那你先说说,翠微……她有什么病?”

嗯?翠微听出那么点意思来,不挣扎了。

山丫一脸严肃道:“眉心暗沉为阳气不足,肤干肌痿为腹胀热满,三九天或三伏天心口会隐痛,应是后天心疾。”

方荷大吃一惊,心疾不是心脏病吗?

她震惊看向翠微,“你怎么回事?”

她的大管家比她还脆皮??

平时可没看出来啊!

翠微轻描淡写,“我不是与主子说过我是怎么入宫的,就叫我阿玛踹了一脚,后来我外家帮我报复回去了。”

因为她不同意后娘的建议,被卖给一个五十多的老头子做填房,那畜生一脚把她踹晕了过去,醒来她就被绑起来了。

若不是额娘留下的仆从,冒着被打死的危险跑去她外家通风报信,她这会子可能已经在山西某个七品县令的宅子里,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她不想多说,却对山丫的本事来了兴致。

“那你说,主子病在哪儿?”

山丫迟疑了下,“气血两虚,点着火盆皮肤还如此白皙,手脚肯定冰凉,若严重会妨碍子嗣,更多还得诊脉才能知道。”

翠微也惊了,“不对啊,主子分明在……在入宫之前已经养好了。”

翠微早把自己知道的很多秘密都跟方荷说了,两人都有诚意,方荷没瞒着翠微在宫外的事儿。

山丫满是不服气,声音稍大了点,甚至梗着脖子露出下巴上的伤来。

“梁家善医更善毒,不然也不会被追杀北逃,成了奴隶,家破人亡。”

“我苏氏前朝时候就擅长为人养身,才会被汉军旗拉拢,如今也有了进宫的资格!”

山丫的阿玛姓李佳氏,入宫小选的时候报的是嫡出,其实她生母是汉人,还是前朝河南三大名医之一的苏氏出身。

她从小就露出了在医术上的天分,还过目不忘,被外祖父亲自教导。

同时,也被阿玛寄予厚望,想叫她进宫凭医术得到主子恩宠,好助阿玛青云直上。

但她离家之前,她娘特别担忧,说后宫是吃人的地方,不是她这种直肠子能混得来的,回家问父亲的意思。

外祖父时日无多,叫山丫把家藏医书都学会后全烧了,心知往后护不住她们娘俩,只叫她破相保命,万不可露出自己的医术,免得被人利用。

原本她娘是打算叫她二十五出了宫,好挑个普通人家嫁了,大不了就做稳婆谋生。

但颁金节之前,她娘突然托人给她送信儿,说自己得了重病,命不久矣,家里没有她立足的地儿,再无法替她寻合适的人家,山丫出宫怕就是个死。

幸得祖上有旧的梁娘子找到她娘,给山丫提供了一条后路,她娘才叫她想办法到方荷身边伺候。

翠微听山丫小声说自己的来历,听得直咋舌,果然,这世上的后爹还真是不少。

方荷微微皱眉听着,对自己的身体她并不算意外,身子虚没那么容易养好,梁娘子给她开了方子,得慢慢养。

她没多戳翠微的伤疤,只问山丫,“翠微的心疾你可有办法治?”

山丫坚持自己的说法,只是越说越小声,“主子和翠微都得治病,我……我有法子,但药材会很贵……”

方荷和翠微都松了口气,贵不怕,库房里现在就有好些珍贵药材呢。

若是不够,回头方荷还能从康师傅那里抠,总不能发一次奖金就叫她白打工一辈子吧?

方荷问了山丫,得知她也想改名字,为她起名福乐,叫她只管照顾好翠微和自己的身体。

其他的活计,翠微自会安排得叫其他人看不出来不同。

人手充足,又都忙着跟新主子表忠心,只用了几天时间就把头所殿给收拾出来了。

翠微和春来在方荷的瞎指挥下,一边嫌弃一边吵吵闹闹地,倒也把方荷的主殿安排得特别温馨。

只是还没容方荷舒舒坦坦在自己卧寝里睡一觉,李德全就来了……还不是饭点儿来的。

进门李德全就笑得特别灿烂:“给昭嫔娘娘道喜了,万岁爷召您今日侍寝,请您一块儿用晚膳呢。”

方荷心想,还指不定怎么吵……或者炒呢,喜个屁啊!

她去乾清宫之前,特地叫魏珠去膳房提了碟子点心回来,吃了个半饱,这才在齐三福的催促下,起身往乾清宫去。

她和春来出头所殿时,天还没黑。

但方荷一跨出大门,就下起了雪,大雪片子飞扬着落在人鼻尖上,带来的凉意直往心窝子里拱,叫人有种给自己上坟的悲凉……

齐三福殷切在一旁伺候着,“嫔主儿请上轿,万岁爷知道您不爱坐其他人坐过的轿子,特令造办处加紧给您做出来的轿子。”

哦豁!康熙什么时候这么贴心过?

这是不是就叫暴风雨前的温柔?

方荷裹紧大氅,一脸风萧萧兮易水寒地……抓紧了放在荷包里的几块点心,怕待会儿半饱不足以保持脑子清醒,在轿子里全吃完了。

感觉轿子落地,她才匆匆擦擦唇角,扶着春来,踩着小碎步,慢吞吞进了昭仁殿。

“嫔妾请万岁爷圣安……”

康熙听见动静,从软榻上起身,亲自扶起方荷,刚要说几句温柔话,在瞧见方荷唇角没擦干净的点心末后,顿住了。

他以拇指替她蹭掉,似笑非笑点点她鼻尖,“你这是多怕朕不给你饭吃?”

方荷冲康熙讨巧地笑,只要想想库房里的银子,要多灿烂有多灿烂,还带着那么几分格外无辜的羞涩,轻轻往康熙怀里撞。

“嫔妾这不是怕万岁爷等急了,想在晚膳前先用顿点心嘛~”

梁九功:“……”他真恨自己长了双能听懂的耳朵。

他赶紧摆摆手,不等康熙吩咐,就先带着宫人们退下,他和春来就伺候在殿门口。

如果万岁爷没被勾着先吃‘点心’的话,他们可好进去侍膳。

康熙一点也不意外方荷的热情,这混账在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后,向来很识时务。

他只不动声色扶着方荷的肩膀,将她推远一点,不想被她勾起火气,又被牵着鼻子走,到时候她喊饿,他是停也不停?

他拉方荷来到桌前,温柔问道:“那你还吃得下去吗?”

方荷心里打了个哆嗦,啊啊啊,这狗东西吃错药了,还是鬼上身了?

她心里更警惕,打起十万分的小心回话:“吃得下去……还是吃不下去,万岁爷您说呢?”

康熙轻笑一声,没叫梁九功和春来伺候,叫他们出去守着,自个儿给方荷夹了一筷子她最喜欢的鸡里蹦。

“朕觉得,你还是吃点的好,省得半夜里又闹朕。”

方荷看不出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想不清楚的事儿她就不想了,光棍地甜甜谢了声,低头就开始吃。

众所周知,女孩子长了个装点心的胃,还长了个装正餐的胃,再磕会子牙,喝奶茶的胃也能空出来,吃就吃呗。

能看得出今儿个御膳房没少下功夫,光主食就有翡翠烧麦、炸春卷、荔枝肉龙、龙眼饽饽等共计八样。

大菜甚至准备了佛跳墙和黄焖鱼翅、干菜鸭子、樱桃肉、鸡里蹦……可谓是鸡鸭鱼肉俱全。

凉菜她甚至还看到了京城冬天少有的西瓜盅和山药酥山,这是怕他们在有地龙的殿内吃出汗来??

这回康熙给她补上了庆贺封嫔的规格,没叫她单独自己在小桌上吃,所有的菜她想吃就可以自己夹……

方荷一边警惕,一边有点后悔自己先前吃了太多点心。

就……眼还没饱,肚子却撑了。

康熙看她越吃越慢,小脸儿反倒皱得跟包子似的,失笑。

“吃不下去就别吃了,往后还有的是机会。”

他叫了声梁九功,“给你嫔主儿送盏消食茶进来。”

梁九功赶忙应下。

方荷越看康熙这温和模样,心里越瘆得慌,端着消食茶,跑到了软榻那边坐着。

她真是撑到嗓子眼儿了,这会儿要是做什么体力活儿,她是真担心自己会吐出来。

先前放了这位爷一回鸽子,又讨要了那么多好处……要是她吐了,她自己觉得不砍个脑袋都不够助兴的。

康熙也没拦着她,慢条斯理用完了膳,在方荷警惕的目光中,坐到她身边,脸上温柔似水的笑,吓得方荷直接蹦起来。

康熙不动声色拉住方荷的手,将她拽进怀里,由着她站在身前打量他。

“你老实些,朕想跟你好好说说话。”

方荷小心试探,“您,您不生嫔妾的气啦?”

康熙眸底闪过一丝笑意,这混账其实吃软不吃硬,他竟蠢到这会子才发现。

“朕想过了,其实你不信朕也是应该的。”康熙温和低沉的声音缓缓送入方荷耳中。

“是朕困于前朝后宫,有许多时候身不由己,无法叫你信任。”

“朕生气更多是生自己的气,气自己护不住你周全,这几日夜深人静的时候,朕也慢慢回过味儿来了。”他抬起头,深深看着方荷。

“朕无法保证,往后不会叫你不受委屈,所以你能有在宫里立足的手段,朕该为你高兴。”

“往后你想做什么,就只管去做,朕不想再给你朕做不到的承诺,但朕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给你底气。”

方荷下意识把手搭在康熙肩膀上,人也软软靠进他怀里,慢慢红了眼眶。

呜呜太阳今儿个打东边落下的吧?

这人他真的吃错药了诶!

这样小的概率也能被她碰到,真的她哭死。

她搂住康熙的脖颈儿,在他怀里轻蹭,声音颤抖,“其实嫔妾好怕,怕……皇上以后会厌弃嫔妾心狠手辣。”

康熙:“……”这混账在慈宁宫嚣张的时候,可一点没看出来她怕。

听着方荷声音似是有哽意,他想抬起她的下巴,看看她是不是哭了。

嘴上却还更温柔地安抚她,“果果不必怕,只要你不危害江山社稷,一直像现在这样就很好。”

方荷不抬头,更用力抱住康熙的腰往他怀里扎,绝不能抬头,她怕自己忍不住笑出牙花子。

她声音抖得更厉害,“皇上,您待嫔妾可真好……”

还危害江山社稷呢,用不了三百年大清就嗝屁了,用得着她?

大清‘能人’太多了,她甘拜下风。

康熙轻轻拍着她的肩安抚,“既然知道朕待你好,往后你想要什么,就直接跟朕说,不必再拐弯抹角,伤朕的心。”

主要是朝中大臣也不能总骂,这混账也舍不得打,只能哄着了。

方荷抬起头,露出憋笑……不,感动到通红的双眸。

“万岁爷既然都这么说了,嫔妾也不能不识好歹。”

“嫔妾想要……金盒子,金匣子,金疙瘩,冬虫夏草,人参燕窝,百年份的就成,嫔妾不挑。”

康熙:“……”要不你还是上天吧!

他运了运气,还是没忍住低低笑了出来,轻捏方荷的脸颊。

“行,回头你的份例就都换成这些,保管缺不了你的。”

不想听方荷继续气人,康熙不动声色替她揉肚子,突然换了话题。

“还撑得慌吗?”

都过去半个时辰,方荷自然不撑了,一个没防备就摇了头。

“啊……”脑袋摇到一半,她整个人的视野就转了半圈,被康熙打横抱起来,带进了东暖阁。

殿门防备着主子爷要叫人没关,梁九功一听到方荷低呼,这就知道是要成事儿了,立马吩咐人进去伺候着。

方荷这回被温柔放进了幔帐里,只不过覆下来的身影却丝毫不温柔,紧紧将她困住。

“皇……唔!”她刚想说话,眼前一黑,唇齿也被纠缠住。

除了叫人浑身发烫的声儿,什么话都再也说不出来。

接着这人便仿佛技艺精湛的伶人,迅速找到琴弦拨动,叫她瞪大了眼呜呜着,眼神却越来越迷糊。

就在她即将闭眼,彻底任由自己陷入滚烫的漩涡之前,眼角余光一扫,瞧见幔帐外隐约站着的一二……足足五个人!

“啊!”她下意识一脚踹出去,踢到了康熙肩膀上。

都没等康熙反应过来,她就涨红着脸,钻进了明黄色的被窝里。

她脸红不止臊得慌,也是气的,她都忘了还有看片的。

谁都愿意看片儿,可没几个人愿意被人当片儿看好吗?

康熙深吸了口气,叫方荷这不同寻常的反应闹得,也有些不悦。

当然那,不是冲方荷,是冲梁九功。

明知道他宠幸昭嫔与旁人不一样,还叫人进来伺候,这是生怕旁人不知道他堂堂皇帝还会……

“梁九功,滚进来!”他沉声吩咐,“叫她们都出去,没朕的吩咐,今儿个谁都不准进殿!”

梁九功有些为难,“万岁爷,这……这不合规矩啊,回头彤史是要呈上去给老祖宗看的。”

康熙:“……”那皇玛嬷岂不是更有呲哒他的理由了?

幔帐里直直飞出一只方枕,砸在梁九功脑袋上。

“混账!宫里的规矩朕说了算,滚出去,把殿门关上!”

梁九功无奈,只得手忙脚乱抱着枕头,带人出来,却也不敢什么都不管,只能尽量伸长了耳朵听着里头的动静。

起先还没什么动静,昭仁殿太大了,殿门关上后听不见说话声,但他很快就听到了几声压抑的轻喊。

似乎还有啪啪声……却也不像是敦伦的动静。

梁九功大概知道在干嘛了,心里腹诽,怪不得不叫人看,谁知道万岁爷还有亲自给妃嫔行刑的爱好呢。

这事儿倒是不能传出去。

他叫宫人们都散了,吩咐李德全和齐三福,还有敬事房的太监离得远一些,只拉着春来在殿门口候着。

春来的耳力比梁九功可好多了,梁九功听不见,她却隐约能听到里面皇上低声哄人,还叫主子出气的动静。

要是梁九功知道挨打的是谁……春来红着脸,直把脑袋扎得更低,只当自己什么都没听到。

里头康熙搂着方荷,看着自己被拍红的胳膊,颇为无奈,“也就你敢在龙床上动手。”

“那您去宠幸旁人,把衣裳给嫔妾,嫔妾这就告退……呜呜~”方荷拉着被子往脑袋上蒙,被吓了一回,她什么兴致都没有了。

康熙不想听她说扫兴的话,压着她柔软的小嘴儿辗转,继续含混不清地哄。

“听到也就听到了,先前在龙舟上……”又不是没听到过。

但见方荷张开小嘴就要回咬,他掌下用力,覆住她另外一张小嘴儿安抚。

直将身吓的娇娇儿哄得脸颊如红霞漫天,他才慢条斯理俯首向下,放开方荷的嘴,叫她自由发挥。

方荷舒坦过一回就想睡了,最敏感的耳侧和脖颈儿却像被羽毛扫过,痒得她格外难耐。

“别了……您快点儿吧!”

她都感觉到被褥上的凉诗,只想赶紧收拾干净自己,清清爽爽地钻进被窝里睡觉。

康熙眸光在昏暗的幔帐内,偶尔映出星星点点的暗色。

人都哄进幔帐里来了,还有一整夜的功夫,快不起来,他更不打算快。

方荷只一晃眼的功夫,就被翻了个身,接着滚烫贴在背上,逼得她闷哼一声,像被火炉烫到了一样呜咽出声。

外头的雪越下越大,渐渐将整座乾清宫都染成了白色。

暗卫在檐脊上趴不住了,无奈只能藏去角落里守着,总比外头冰冷,还得听里头哭喊得火热来得轻松些。

二更的梆子在这雪色中,似乎都沾染了几分辽阔的回响,叫宫灯映射之外的夜色显得格外幽深。

屋里头的烛光却带着暖意,打在那双细白笔直的退上,晃动得格外厉害。

方荷嗓子已经哑了,脑袋顶也有些麻嗖嗖的,是撞在炕屏上的次数太多引起的。

她噙着满脸的泪,连胳膊都挥舞不动了。

反反复复跟烙煎饼似的,他吃了三回,都不叫水,两个人活似在夏天,到处都透着股子黏腻的不舒服。

偏偏脑子里一直在尖叫着舒坦,强令她咬住这狗东西一次又一次,甭管是趴是侧还是躺,她都跟得了帕金森一样,完全配合不下去了。

“呜呜……我困了,叫我睡吧……”她几乎是用气音求饶。

这会子她浆糊一样的脑袋总算反应过来,先前这人为什么温柔,为什么那么会哄人了。

这怕不是古代的杀猪盘?

把人骗进来宰……杀猪都没有这么费劲儿的啊!

她再也受不了煎熬,用出吃奶的劲儿来往外蛄蛹,伸出颤抖的双手……她要用她最后的力气,叫人送点水进来。

她真的快要渴死在幔帐里了!!

“等账算清楚了,朕就叫你睡。”康熙嗓音也带着几分嘶哑,从背后拦腰将人拽回来,侧身抱着她。

从入宫起,他就没碰过方荷了,却一次次生出将她碾碎了吞进肚儿里的冲动,叫她再也不能用那张嘴气人。

他先前说的话都是真的,也是怕她又闹什么这里疼那里痒的幺蛾子,从自己眼皮子底下再跑一回。

憋了这几个月,有些账不算清楚,他睡不着。

方荷被刺激出的眼泪沿着眼角落在颈侧的胳膊上,头发披散,满脸通红,眼睛鼻子和嘴都肿得厉害,心里哭得更厉害。

呜呜她是做好了要为‘嫁妆’付出利息的准备,才会积极吃饱喝足……可没想到,这人贪心到不只要收利息,他打算连本带利一次都拿回去啊!

做皇帝的就是心黑,心太黑了!!

外头梁九功哪怕在脚边摆了炭火盆,还穿着厚棉袄,也快被冻透了。

他叫李德全去瞧了眼时辰,这都一个半时辰了……里头隐隐约约的声儿倒是越来越小,可怎么就没个停下来的迹象呢?

他不动声色看了眼在角落里跺脚的敬事房太监,心想回头得去跟顾问行交代一下,彤史上可不能什么都写。

往常就算是万岁爷兴致最高的时候,也没有这么久过。

这不召幸妃嫔怕万岁爷伤身,时候久了,次数多了,那更伤身啊!

要是老祖宗知道万岁爷这么……昭嫔如何不好说,他梁九功不顾主子龙体安康,不加以劝谏,一顿打肯定跑不了。

好在又过去一盏茶功夫,里头的动静总算消停了,康熙哑着嗓子叫了水。

方荷完全没听到,就累得睡了过去。

她看过的片儿都没这么长,这人到底怎么持续英起来的呢?

康熙抱着软绵绵睡过去的方荷去沐浴,方荷都没醒,像个破布娃娃似的被塞进干净暖和的被褥里,不一会儿就打起呼噜来。

康熙身体也累,但他心里却是前所未有的痛快。

就算方荷会气人,总归还是叫他听到了这小混账欠下来的甜蜜话儿,算下来他一点也不亏。

以康熙强大的自制力和强悍的精力,只睡了不到两个时辰就精神抖擞起身去上朝了。

直到他下朝,方荷还没醒,春来和乾清宫的问琴在昭仁殿伺候着。

“叫御膳房把昨儿个晚膳的菜再做一份,加一盅梨膏燕窝羹。”康熙含笑吩咐梁九功。

他没去弘德殿,干脆就在昭仁殿批折子。

等方荷醒过来的时候,还有半个时辰午时,洗漱过后就能直接吃午膳。

春来上前伺候方荷沐浴,这回方荷没有自己洗漱的力气了,只能叫春来忙活。

问琴在屏风外伺候着。

春来一脱方荷的中衣,就忍不住又红了脸。

昨儿个晚上是皇上给主子洗的,她这会子才看见……按说南巡回来的路上她也算见过世面了,可这连脐下都有……

一想到这痕迹是怎么来的,春来脸上的臊意就直往脖子里蔓延。

她看了眼外头,凑到方荷耳边,以问琴听不到的声儿问,“主子,要不奴婢也去问梁总管要点药膏子?”

她感觉,就主子这身痕迹,昨儿个夜里怕是没少受罪,指不定哪儿受伤了。

方荷表情很是微妙,也??

她哑着嗓子小声道:“不用了,我没受伤。”

恨人就恨在这儿,那个全无技巧可言吓得人只想跑路的狗东西,他到底找了个什么样的师父!

昨晚但凡有一点超过她阈值的疼,她都有借口闹一场,止住那无休无止的灼热。

但难受却多是快乐太多带来的,她这身体的皮子又太敏感,甚至有些还是那狗东西怕她第二天难受,支撑她的时候弄出来的。

所以她累得跟跑了场马拉松一样,浑身都酸涩得不像话,却没有哪儿算得上疼。

最该疼的那张嘴,竟然都不疼,起身时方荷还有点奇怪呢,听春来的意思她就明白了,估计是昨晚涂了药膏子。

哦不对,还是有地方不舒服的。

她指指自己的喉咙,“给我要点润嗓子的甜汤吧。”

春来轻轻替方荷擦拭的动作一顿,小声回话:“万岁爷已经吩咐御膳房,给您准备了梨膏燕窝羹。”

方荷:“……”他还挺体贴……不对,他为什么这么体贴?

她被春来扶着,手软脚软出来东暖阁,午膳已经摆好了。

康熙笑着过来,半提半扶着让她坐下,依然没摆小桌。

“多吃点,吃完了再睡会儿,晚上还给你准备了其他好吃的。”

方荷眼前蓦地一黑,快告诉她,这其中,没有龙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