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老板年年有今日, 岁岁有今朝!”
“祝老板福如东海,财运滚滚,带咱们一起发财!”
“祝老板早生贵子,最好双喜临门!”
……
天涯客栈一层的小包厢内, 大家你一句我一句的, 直把寿星公方老板哄得眉开眼笑。
她冲大家拱手, “好说好说,财咱们一起发, 但双喜临门哪儿够啊,三个也不嫌多!”
梁娘子倚靠在一个看起来跟方荷差不多高,看起来跟女装方荷也有三分相似的男子身上, 冲娜仁和云生笑得格外暧昧。
好巧不巧的,梁娘子看上了给方荷做替身的樊素。
樊素原名苏日勒和克,曾是云生的手下, 而云生又曾经是娜仁的护卫, 当初都是一起被撵出拉克申部落的。
也可能是梁娘子太喜欢方荷了, 反正方荷坚持这么认为,所以高高兴兴叫二人以樊绍辉的身份, 在龙抬头后成了亲。
本来方荷坚持让梁娘子雨露均沾, 俩小樊爷轮流陪睡。
只可惜梁娘子只陪她睡了一晚,被她胳膊腿儿甩醒好几次, 自此回了内院跟樊素双宿双栖,再也不肯跟方荷睡。
娜仁被梁娘子促狭盯着,面色丝毫不变, 倒是素日里沉默寡言的云生低下了头,从脸一直红到了脖子根儿,跟被煮了似的。
瞧得林辰他们几个牙都快酸倒了。
林辰小声跟一旁的伙计嘀咕, “咱们客栈指定阳气不足,就没一个能抬起头来当爷的真汉子。”
伙计斜眼乜他,“有本事你抬去呗,只要你不怕老板不带脏字把你骂个狗血淋头就好。”
客栈腊月里没什么生意,可一过正月,仪真县很快就热闹起来了。
南来北往的行商,都指着江宁、扬州和苏州三个大州的元宵灯会赚钱呢。
只不过州府大,居不易,物价也高,做买卖的商人也不是都家大业大的。
仪真县在扬州边儿上,离苏州和江宁都不算远,又有码头,就成了许多行商们的落脚之地。
虽然天涯客栈不算大,可客栈干净还热闹,很快就传出了名声去。
到了龙抬头时候,客栈里就基本上再也没见过空房。
人一多,就什么样儿的都能碰见,还真有比方老板装出来的更可恶的客人,气得伙计们差点动手。
正好那天方荷在,她下来笑眯眯拦了,当着满客栈看热闹的客人的面儿,一个脏字儿不带的,就把对方给骂得脸红脖子粗。
对方气得动了手,方荷合理反击,眼疾手快给了对方一个过肩摔,摔得对方好半天没起来,还是被林辰提起来撵出去的。
这会子林辰也想起那天的事儿,冷不丁打个哆嗦,猛摇头。
“算了算了,好男都不跟女斗,咱们老板不男……咳咳咳!”林辰酸话还没说完,就见方荷挑眉看过来,吓得被自己口水呛到了。
他谄笑着冲方荷拱手,麻溜躲了出去。
方荷一看就知道林辰在说她坏话。
他俩性子有些相似,都挺能贫,对方阴阳怪气的表情她半只眼都能瞧得出来。
她得意冲梁娘子眨眨眼,被梁娘子翻了个白眼,也浑不在意,依然笑得很灿烂。
方荷上辈子其实就不怎么过生日。
因为上辈子有件更巧的事,她爸那边的继女,还有她妈亲生的小儿子都跟她一天生日。
每到那一天,爷爷奶奶,姥姥姥爷都分别被接过去,替两边庆生。
也不知是不记得她的生日,还是两边的孩子不愿意跟她一起过生日,反正谁都没提过给她过生日。
也就奶奶和姥姥会偷偷给她塞几百块钱。
小时候有一段时间,她都怀疑自己上辈子是不是挖了老方家和老何家祖坟,才会摊上这么一对爹妈。
长大后每到生日她就会想起这件事,心里腻歪,没什么心思庆贺,最多跟男朋友和耿舒宁他们一起吃顿饭就算了。
穿越后就更不必提了,原身和她同一天生日,这大概也是穿越的契机之一。
可原身比她还惨,她阿玛想给她买生辰礼物,偷偷接了木工活儿在屋里做,给她买了一根小巧的银簪子,在生辰那天送给了她。
但第二天她阿玛就在睡梦中离世了,应该是累着了。
原身每到生辰都会听额娘发疯骂她,自己慢慢拼凑起来了真相,她都没这个记忆,却留下了对生辰的恐惧,从来不提庆贺这回事。
可梁娘子得知她今儿个生辰,坚持带着众人给她办了这么一桌好宴。
甚至没人跟她抢东西吃,一个个都带着或轻或重的礼,好话不重样儿地捧到她面前来。
方荷以为自己对生日没感觉,可她现在才知道,有一群真心祝福和关心她的人能一起庆贺,是真的很开心。
她高高兴兴把自己撑了个肚儿圆,待得众人出去干活儿后,从替身小樊爷怀里拉出梁娘子,抱着她胳膊不放。
“好姐姐,你看咱都成亲了,昨天我还看见云生脖子上有咬痕,想必双喜临门是快了。”方荷幽幽看着梁娘子。
“你们不能不管我啊,我也要跟你们一起拼三胎!”
梁娘子知道这家伙又饱暖思那啥了,早上就不该给这混球喝那碗补汤。
其实从过了年开始,方荷就有些蠢蠢欲动,只不过被她和娜仁不动声色拦了几次。
想必方荷看出二人的不赞同,仗着自个儿今天是寿星公,准备分头劝说,为自己争取一胎。
她略有些无奈,跟方荷说了实话,“不是拦着不叫你逍遥,只是你这身子骨小时候没养好,体内寒气重,亏虚太多,后来还生了场大病吧?”
方荷想到自己穿过来的原因,迟疑点了点头。
“可是病了后你也没养好,就跟那纸灯笼似的,看起来光鲜,实则一戳就破。”梁娘子神色前所未有的认真。
“再加上你先前中了箭,才伤愈不足半年,我就是华佗再世,也没办法叫你好得那么快。”
“这种情况下,你能不能怀上孩子是一回事,怀了也未必留得住,生产也比寻常妇人凶险得多,那可不是开玩笑的。”
方荷听得心底哇凉,她没感觉自己那么虚啊,还每天都感觉精力四溢呢。
她先前梦到跟康熙亲嘴儿,还以为是自己斯德哥尔摩。
后来却又梦到他,甚至还有上辈子的男朋友,甚至前男友也梦到过。
她这才明白,无他,万物复苏的季节到了。
瞧瞧她这精神头,哪儿有梁娘子说得那么严重?
方荷梗着脖子满脸不服。
因为今儿个庆贺生辰,樊素做了小樊爷,她没做伪装,特地打扮得漂漂亮亮。
这会子那白皙娇嫩的芙蓉面上,带上倔强小神情,怪招人怜爱的。
梁娘子笑眯眯捏了捏她脸颊,“我知道你躁动,没办法,要给你养身子,你又不爱喝药,汤水里就添了些性暖的药材,你乖啊,忍忍就好了。”
方荷:“……”你自己听听,你这说的是人话吗?
她说怎么每天都有人想方设法叫她喝汤呢,她还以为是大家讨好老板,梁娘子也劝她,她就喝了。
原来是怕叫她知道自己的身体虚得一匹?
方荷鼓着脸儿期期艾艾看着梁娘子,“娘子,为夫一点都不讳疾忌医,你就告诉我,我这病多久才能养好吧?”
梁娘子:“嗯……怎么也得个三五——”
见方荷那小嘴儿瞬间就撅得能挂油瓶了,梁娘子失笑,戳戳她额头。
“若你不嫌药苦,愿意每天好好喝药……一年,一年后我保证你活蹦乱跳,再也不会影响寿数。”
方荷心下一惊,怪不得大家不跟她说,她都虚到短命了?
她一脸凄风苦雨地抱住自己,迟疑问道:“那……我只要不怀孕就行是吗?”
只要能睡小哥哥,避孕的法子不是多得很么……
梁娘子不耐烦了,起身白她一眼,“你见过哪个纵欲的病人活得久?”
“你这身子本来就内虚外空,再□□外泄,怎么,你是嫌自己好日子过够了?”
方荷缩了缩脖子,“好了好了,我知道了。”
但等梁娘子去了柜台,她托着下巴,还有点不肯放弃。
当然,她是不会主动找死啦,她惜命得很。
但……啥病人也不耽误跟小哥哥牵牵小手,亲亲小嘴儿吧?
至于那对小哥哥而言会很难受……嗐,她不难受就行呗。
想通以后,方荷又高兴起来,开始琢磨,自己到底是吃窝边草,还是出门寻找春天。
阳春三月下扬州可不是说说而已。
哪怕仪真县只是个县城,风景也好得很。
因挨着官河真扬河,垂柳围绕着河岸,点缀着生机勃勃的野花,偶尔飘一场细雨,整个县城都宛如人间仙境。
近郊的稻谷也都抽了苗儿,城外桃红李白,城内小桥流水,更有小巷花开,到处都美得画儿似的。
她没事儿就喜欢乔装打扮成寻常人家的黄脸小丫鬟,带着功夫比较好的樊易和樊素到处走动。
心动就得行动,她立刻上了二楼特地给她和娜仁、梁娘子留出来小憩的屋里,换了男装。
也没带樊素,主要怕这耙耳朵小伙子去通风报信。
但她也怕碰上麻烦,带着会骑马的樊易,从后门溜了。
客栈生意好,二月里除掉成本和薪水后,竟然收入了四十多两银子。
她咬咬牙……从太后给的黄金盒子上绞下来一小块金子去换了银子,买了几亩地基,准备再起一座小楼。
按照如今的情形,一年内就可以赚钱。
如果多些房间可以住,再把大厅就餐的地儿阔一阔,半年内她就可以顺利躺平了哩。
她们起现在小楼的时候,都特地设计好了,到时候边角的舞台会被就餐区域围绕,变成中心小舞台。
俩人溜出来的时候,正好到了用膳的时辰。
披红挂绿的一对璧人……哦,是漂亮小哥哥和脸上涂得猴儿屁股一样的小姐姐登台了。
锣鼓一敲,二人一个扭着腰间的红绸,一个甩着手中的帕子,就开了腔——
“三月里来,是春天儿啊!一顿不吃饿得慌~”
“喜鹊东来叽叽喳喳叫啊,咱们东家过大寿咦啊嘚啊喂~”
“真金白银有相赠哟,客官坐好听我们往您耳中送诶~”
……
樊易听得噗嗤噗嗤直笑。
他每回看到台子上熟悉的小伙伴们扭得跟蛇一样,偏偏一点魅惑也无,唱得怪腔怪调的,就忍不住捧腹。
方荷倚在后门边儿上听了会儿,听得直点头,脸上的笑意骄傲居多。
她想了很久,什么节目又热闹,又喜庆,讨人喜欢还不会引得人起歪心思,大概世间有很多,但她脑子里第一个蹦出来的就是——二人转!
够喜庆,够热闹,保管骚得一本正经,南来北往的客人们,有不欣赏的,却没有讨厌的。
这就够了。
二人转版说书,二人转版评弹,二人转版杂耍统统安排上,主打一个叫顾客笑着把银子往外掏。
出来门,她还冲笑得脸通红的樊易建议:“我看你功夫不错,年纪小身条也还软,回头上去顶碗……”
樊易猛地挺直了胸膛:“我不软!我可硬了!真的,我哪儿都硬!”
方荷:“……”她是被一个才十四岁的小屁孩,用车轧了一脸吗?
等方荷从外头回来,梁娘子早得到风声了,就在柜台里似笑非笑看着她,颇有要收拾她的意思。
方荷多识时务啊,立马啪一下黏到了梁娘子身边,笑嘻嘻找补。
“我就是带着樊易出去瞧瞧风景……”
梁娘子冷笑:“瞧回来一个瞎子?”
被带回来还浑身狼狈的高壮青年佝偻了下身子,不敢抬头。
方荷蔫哒哒摆手,“别提了,我本来去……咳咳,看风景,但是一进城,就听到有人在吵架,我能错过那个热闹吗?”
梁娘子:“……”
闲着的林辰和几个小伙计都凑过来,听老板臭贫。
方荷继续道:“我挤过去一看,好家伙,竟是两伙人在殴打一个帅……一个残疾人,这我能忍吗?”
林辰嗤笑,“我跟顾大哥过招的时候,也没见你不忍啊!”
林辰说的是客栈的账房,叫顾先,以前是拉克申部落的奴隶。
因为身强体壮,长得好看,还写得一手好字,被部落里一个贵女看上了。
与贵女议亲的台吉得知此事,冲过来就断了顾先的右臂,本来还要划烂顾先的脸,被贵女的阿布拦住了。
当然,对方只是不愿意自己的部落被挑衅,虽然给顾先治好了伤,却也将他撵出了部落。
估计是找回面子,再逐出部落,让那个议亲部落的台吉随意报复,娜仁早盯着顾先呢,提前把他接到了林子里躲了起来。
论功夫,顾先比林辰强。
论识文认字,那就更强出去好几条街。
如果不是方荷不愿意找个上辈子男朋友的替身,其实还考虑过这位大哥呢。
人家对她可温柔了,打林辰她为什么要不忍?
方荷翻了个白眼,哼哼两声,“还听不听了?”
林辰不说话了。
“我打听了下才知道,原来这位乔公子是御厨之后!”
“小乔做得一手好菜,被人重金买了回去,只是回去那人才知道他眼睛看不清楚,只能说不能做。”方荷偷偷看梁娘子一眼,不动声色夸对方。
“买他的人找牙人算账,牙人非说自己也被骗了,两伙人就一起把小乔揍了。”
“我都问过小乔了,他只是得在熟悉的地方才能动手,不熟悉的地方,凭味道也能指点别人做出特别好吃的菜来……”
梁娘子面无表情问:“你就说,花了多少银子吧。”
方荷小心翼翼伸出两根手指。
梁娘子:“二两?”
方荷晃了晃。
“二十两??”梁娘子声儿有点高了,这可是他们半个月的盈利了。
方荷心虚地又晃了晃。
梁娘子开始找东西,“二百两?!”
“好好好,咱家家底儿你都带在身上了是吧?我竟嫁了个败家玩意儿,这日子不过——”
“我保证能把银子给赚回来!”她躲在林辰身后小声喊,怕惊着楼上和房间里正休息的客人。
也是巧了,她出门带着银子,一是为了去定新盖的房子里要用的物什,二也是怕有缘人出在牙行,打算来个美救英雄。
英雄没救成,救回来个厨子,但她也不后悔。
“我一看就知道他能挣钱,可能选夫婿的眼光我不如你,但论起吃和挣钱,谁也比不过我!”
梁娘子:“……”这小混蛋是不是拐着弯儿夸自己呢?
但她也就装装样子罢了,在场没几个是缺过银子的,哪怕现在穷了些,却也不把花出去二百两放在心上。
反正都是方荷的银子,她舍得其他人还能舍不得?
但梁娘子不肯就这么放过方荷,叉腰瞪眼,“行,赚回来之前,你什么花花心思都不许有,否则我就带着孩子改嫁!”
方荷心想,也没听说这姐姐有孕啊?
但看旁边无辜站着的樊素……哦对,人家带着孩子爹改嫁,跟带着孩子也没啥区别了。
她有些不甘心地点头,“行行行,都听娘子的,我保证不再乱花银子。”
主要是也没银子了。
新盖的房子里要买的东西银子都还不够呢,还惦记什么牵手亲嘴儿,有好吃的就够了。
好在方荷看人……或者说闻人确实有一鼻子。
她从眼盲小帅哥乔小元身上,闻到了特别熟悉的辣椒味儿。
要知道辣椒这会子在番邦和沿海地区才有呢,扬州应该也有,但没人喜欢,还特别贵,很少有铺子卖。
就冲这味儿,她就觉得值。
接下来的日子,她飞快跟乔小帅哥黏糊起来,脑袋挨着脑袋,耳朵贴着耳朵的,每天聊得热火朝天。
梁娘子和娜仁都有些纳罕。
梁娘子:“她是不是觉得买亏了,想叫人家既下厨又上床?”
娜仁:“……那不正好?先慢慢培养感情,还有身契在,再没有比这更省心的了。”
梁娘子给乔小元诊过脉,知他不是天生眼盲,而是去找调味料,吃错了东西,导致眼睛看不清楚。
以她的医术配合针灸和药方,一年半载的差不多能叫他恢复大半视力。
到时候方荷身子也养好了,要是俩人能走到一块儿去,倒是两好并一好,也省得方荷总燥得慌。
如此,两人也不提了,只乐见其成。
其他人,尤其是对方荷有点想法的林辰和顾先,起先都有些不大乐意,偶尔还会去厨房酸溜溜呲哒乔小元几句。
但在方荷的指点下,乔小元摸索清楚了厨房,做出第一道麻辣烤鱼后,整个客栈再也没人对乔小元说一句重话。
甚至还有挤开方荷跟乔小元贴贴的意思。
话就是说,男人(女人)天底下多的是,还是吃的……咳咳,一家人的和睦更重要些。
麻辣烤鱼做好了以后,方荷凭着近水楼台,抢了一碗。
剩下的,都被那些没大没小的半大小子和林辰他们几个给抢干净了。
她一回头,就见梁娘子和娜仁看着她手里的碗,无奈只能分出去三分之二,只尝了个味儿就没了,馋得她差点哭出来。
比她更想哭的是客栈里的客人。
他们还想吃呢,被那麻辣鲜香的味儿馋得要命,可等问起来,却说在试菜,还要过阵子才能上。
就没有这么做买卖的!
有人把银子直往桌上拍,他们差钱吗?他们差的是试菜的机会!
方荷一听,乐了,那感情好啊。
她每天叫乔小元做三道菜,价高者得。
等乔小元彻底熟悉了厨房,甚至因为视力稍稍恢复一些,出菜更快的时候,已经到了六月里,买他的银子都挣回来了。
方荷拉着乔小元的手保证,“只要你愿意留下,身契你自己赎回去。”
偷听的众人:“……”勾搭男人都不舍得下本钱,还叫人家自己赎,啧啧~
“你要是愿意跟了我,我一辈子对你好,虽然许不了你姻缘,但我能保证娃是你的。”
“你要是不愿意,我帮你娶妻生娃,咱们往后就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弟,我养你全家一辈子!”
外头林辰和梁娘子他们憋得肚子发酸。
反正就是赎了身也得给你卖命一辈子呗?
这抹了蜜的小嘴儿就是渣啊!
乔小元是个内向性子,虽然长得高高大大,因自小跟着师父离群索居,所以也不太会跟人相处。
听到方荷这话,他脸色涨红,急得直摆手。
方荷还以为是没希望了,嘴忍不住撅了起来。
然后她就听乔小元磕磕巴巴道:“我,我不赎身,我跟你一辈子,娃,娃是你生的就好,我愿意,愿意给你做饭……”
说到这儿,乔小元的脸就已经红得不行了。
他其实不明白什么爱不爱的,但每天跟方荷一起能学到新菜,他觉得这样一辈子就很好。
因为在他人生中,最重要的就是做菜,万一他做菜忙起来顾不上,孩子是不是他的,他其实没那么在意。
看见众人撅着腚被吸引过来的娜仁:“……”
还有这么傻的男人?
“这真是王八碰上了绿豆,活该他俩在一块儿啊。”林辰喃喃道,他是甘拜下风了。
方荷被哄得上了楼还咧着小嘴,掰着手指头数日子。
什么时候拉了小手,什么时候亲小嘴儿,什么时候磨蹭磨蹭,然后就可以这样那样了诶!
至于爱不爱的,她更不懂,也不准备再多找几个,只要一辈子床上床下都能吃到好吃的,要什么自行车啊!
“嘿嘿,嘿嘿……”越数她越高兴,就还有九个月啦!
恋爱慢慢谈,不着急。
梁娘子和娜仁在后头,都被她这模样逗得笑个不停。
有时候方荷那自得其乐的劲儿,叫她们觉得上半辈子就像一场噩梦,醒过来以后的每一天都是好日子。
三人在楼上叽叽喳喳交流互相的感情状态,主要是方荷八卦,梁娘子吐槽,娜仁听着。
正说得起劲儿,就听到楼下有人在讨论康熙——
“听闻圣上准备九月去北蒙秋狝,这会子差不多已经离京了吧?”
“估摸着还得半个月,总得避开中元节,到时候咱们可以提早准备好江南这边的货北上去卖。”
“我觉得行,皇上和大人们多不在京中,那些内宅的夫人们也放心往外撒银子,等圣上回京了,咱还能收一批皮货回来卖,两不耽误。”
……
娜仁和梁娘子听了会儿,眼神不约而同落在了方荷身上。
并非因为提起康熙,二人太过敏感,而是因为方荷越听底下的人说话,脸上的忧色就越重。
这会子都开始啃手指了。
二人对视一眼,这小混蛋不是对皇帝动了情,直到现在还没放下吧?
梁娘子凑近方荷,有心劝几句:“果果……”
方荷猛地一拍桌子,吓得梁娘子捂着胸口直想踹她一脚。
“你一惊一乍作甚呢?”
方荷赶紧坐正,“我是想起来,他既然会北巡,那就一定会……”南巡。
这俩字不用说出口,俩人也能明白。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被他身边的人发现蛛丝马迹,咱们得有个说辞,保证咱们能继续逍遥下去,最差也不至于全军覆没。”
娜仁沉默片刻,问她:“若真被发现了,你要是不愿意回去……”
“我愿意啊!”方荷坦然摊开手,冲二人露出个洒脱的笑。
“左右该享受的我都享受了,我这人你们也了解,我不会跟命过不去。”
“如果真有那一天,只要他不犯了我的底线,换种活法儿就换种活法儿呗。”
第一次梦到被康熙千刀万剐的时候,她就想过这个可能。
她从来不是会死扛的人,而且她在乎的人也越来越多,得多蠢才会鸡蛋碰石头?
“当然啦,咱们也不能一点挣扎都不做,我有个不太成熟的想法,你们听一听……”
与此同时,乾清宫这边,站在殿外的李德全,看着提着食盒过来的乌云珠,颇为诧异。
“嬷嬷怎么这会子过来了?万岁爷正歇晌儿呢。”
乌云珠笑着将提盒递给李德全。
“我知道,只是主子心急,等不得,叫我提前过来跑一趟,也不必非得求见万岁爷。”
“本来此次木兰秋狝,主子是不打算再去的,但得知拉克申福晋病重,主子实在放心不下,改了主意,想跟着一起去。”
“毕竟除了……主子如今还放在心上的,除了宫里几位主子,也就只有拉克申福晋了。”
李德全心下了然,恭敬接过食盒,笑道:“嬷嬷放心,等万岁爷醒了,奴才保管把话一五一十带到主子爷跟前儿。”
乌云珠笑着递给李德全一个荷包,回了寿康宫。
康熙听李德全说完后,也无甚不可。
皇玛嬷和皇额娘在宫里一辈子,在乎的人一个个去了,能回草原上的时候少,他很乐意奉两人回去。
皇玛嬷今年身子骨见好,他都想奉皇玛嬷也再回一趟草原。
只是太皇太后不愿意折腾,太后本打算留下来陪着的。
如今她又想去,康熙立刻吩咐人去寿康宫和内务府传信。
他们七月十八就要出发,还有半个月,准备的时间很紧张。
只是康熙有些疑惑,除了去年,先前他怎么没发现,太后和拉克申福晋的感情如此深厚?
拉克申郡王是左翼车臣汗部,太后是右翼札萨克图汗部,过去因为两翼关系不睦,来往不多。
太后过年过节往北蒙送节礼的时候,以往都没给拉克申福晋送过几回。
不过……从去年初开始,好像就频繁了起来。
康熙脑海中闪过一丝隐约的灵光,但却下意识往左翼中旗与其他部落不和,许是要与右翼势力拉近关系这方面去深思。
七月十八,康熙奉皇太后离京一路北上,及至八月二十三,一路舟车劳顿到了热河行宫。
这回行宫已经彻底建成。
比起去岁大家只能挤在一个角落里,如今的行宫要宽敞得多,随行的妃嫔们都能单独住一个院落,这叫她们特别高兴。
跟别人一起住,若皇上来了,还容易叫人勾走。
这会子她们只需要用尽浑身解数吸引皇上的注意力,能把人拉到自己院子里,就不必再担心其他。
康熙刚入住才新建好,头一回迎来主人的万壑松风殿,屁股都还没坐热,就迎来了诸多替主子送汤水的宫人。
康熙:“……”
狼烟动地的,她们怕是自个儿住的地方都还没瞧明白,就知道膳房在哪儿了是吧?
倒是有些像……康熙蓦地一顿,冲偷笑的梁九功笑骂。
“天儿这么热,那些热汤你愿意喝你喝去,叫她们都消停点儿。”
“去拿些冰碗子来,给太后也送些过去,问问太后可还安好,叫秦新荣过去给皇额娘请个平安脉。”
梁九功笑着躬身:“是,奴才亲自去,但是叫娘娘们消停……这奴才可不敢,回头老祖宗知道,又要赏奴才板子了。”
康熙抬脚就要踹,梁九功赶忙嘿嘿笑着颠儿了。
等到殿内只剩下魏珠后,康熙出了会儿神,到底还是笑着摇摇头,将某个身影抛在脑后,先做正事。
大清一强硬,高丽那边很快就服了软,已差不多算是消停下来了。
但是罗刹却像是块难啃的硬骨头,偏偏漠西还在其中捣乱。
这回木兰秋狝,康熙不只要在热河练兵,去了木兰围场他也要练兵,震慑漠西。
平三藩,收腹台湾后,大清才安稳了不过两三载,国库不丰,将士们也需要休整,还不是跟准噶尔对上的时候。
摊开堪舆图,康熙独自静坐了许久,待得脑海中思量得差不多,他才吩咐魏珠。
“去,叫阿兰泰来见朕。”
魏珠应声往外走,梁九功提着冰碗子回来了,面色有些许微妙。
“皇额娘身子不适?”康熙眼角余光扫到梁九功的表情,淡淡问道。
如果太后不适,他一会儿见完阿兰泰,得去一趟太后的芳园居。
梁九功走近后,迟疑片刻,才小声禀报:“回万岁爷,太后娘娘身子还算安泰,只是刚才赵昌叫人递了消息给奴才。”
“他说,太后方才就派了人去探望拉克申福晋,是个眼生的。”
“奴才瞧着,乌云珠嬷嬷……似是不知情,还在准备给拉克申福晋的礼单呢。”
康熙慢条斯理端起茶盏,垂眸静思。
乌云珠是太后的掌事嬷嬷,按理说去探病这种事儿,不该瞒着乌云珠。
可太后却派眼生的人提前去探病,照消息传回来的速度,应该是一下马车就叫人去了。
如此迫不及待……太后和拉克申福晋到底有什么秘密,是不能被乌云珠,或者说不能被皇玛嬷知道的?
他有些许猜测,但在脑海中稍转了一圈,就觉得自己是异想天开。
太后无论如何不会掺和行刺一事,否则当时也不会被吓晕。
但无论太后和拉克申福晋瞒着什么——
“叫赵昌派人去查。”
康熙沉声吩咐,眸底氤氲着无人得见的波澜,但他声音很冷静。
“告诉他,朕允许他用一切手段去查,只记得一条,不可被任何人察觉!”
梁九功心下微惊,却不敢多问,“嗻!奴才这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