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祝老板年年有今日, 岁岁有今朝!”

“祝老板福如东海,财运滚滚,带咱们一起发财!”

“祝老板早生贵子,最好双喜临门!”

……

天涯客栈一层的小包厢内, 大家你一句我一句的, 直把寿星公方老板哄得眉开眼笑。

她冲大家拱手, “好说好说,财咱们一起发, 但双喜临门哪儿够啊,三个也不嫌多!”

梁娘子倚靠在一个看起来跟方荷差不多高,看起来跟女装方荷也有三分相似的男子身上, 冲娜仁和云生笑得格外暧昧。

好巧不巧的,梁娘子看上了给方荷做替身的樊素。

樊素原名苏日勒和克,曾是云生的手下, 而云生又曾经是娜仁的护卫, 当初都是一起被撵出拉克申部落的。

也可能是梁娘子太喜欢方荷了, 反正方荷坚持这么认为,所以高高兴兴叫二人以樊绍辉的身份, 在龙抬头后成了亲。

本来方荷坚持让梁娘子雨露均沾, 俩小樊爷轮流陪睡。

只可惜梁娘子只陪她睡了一晚,被她胳膊腿儿甩醒好几次, 自此回了内院跟樊素双宿双栖,再也不肯跟方荷睡。

娜仁被梁娘子促狭盯着,面色丝毫不变, 倒是素日里沉默寡言的云生低下了头,从脸一直红到了脖子根儿,跟被煮了似的。

瞧得林辰他们几个牙都快酸倒了。

林辰小声跟一旁的伙计嘀咕, “咱们客栈指定阳气不足,就没一个能抬起头来当爷的真汉子。”

伙计斜眼乜他,“有本事你抬去呗,只要你不怕老板不带脏字把你骂个狗血淋头就好。”

客栈腊月里没什么生意,可一过正月,仪真县很快就热闹起来了。

南来北往的行商,都指着江宁、扬州和苏州三个大州的元宵灯会赚钱呢。

只不过州府大,居不易,物价也高,做买卖的商人也不是都家大业大的。

仪真县在扬州边儿上,离苏州和江宁都不算远,又有码头,就成了许多行商们的落脚之地。

虽然天涯客栈不算大,可客栈干净还热闹,很快就传出了名声去。

到了龙抬头时候,客栈里就基本上再也没见过空房。

人一多,就什么样儿的都能碰见,还真有比方老板装出来的更可恶的客人,气得伙计们差点动手。

正好那天方荷在,她下来笑眯眯拦了,当着满客栈看热闹的客人的面儿,一个脏字儿不带的,就把对方给骂得脸红脖子粗。

对方气得动了手,方荷合理反击,眼疾手快给了对方一个过肩摔,摔得对方好半天没起来,还是被林辰提起来撵出去的。

这会子林辰也想起那天的事儿,冷不丁打个哆嗦,猛摇头。

“算了算了,好男都不跟女斗,咱们老板不男……咳咳咳!”林辰酸话还没说完,就见方荷挑眉看过来,吓得被自己口水呛到了。

他谄笑着冲方荷拱手,麻溜躲了出去。

方荷一看就知道林辰在说她坏话。

他俩性子有些相似,都挺能贫,对方阴阳怪气的表情她半只眼都能瞧得出来。

她得意冲梁娘子眨眨眼,被梁娘子翻了个白眼,也浑不在意,依然笑得很灿烂。

方荷上辈子其实就不怎么过生日。

因为上辈子有件更巧的事,她爸那边的继女,还有她妈亲生的小儿子都跟她一天生日。

每到那一天,爷爷奶奶,姥姥姥爷都分别被接过去,替两边庆生。

也不知是不记得她的生日,还是两边的孩子不愿意跟她一起过生日,反正谁都没提过给她过生日。

也就奶奶和姥姥会偷偷给她塞几百块钱。

小时候有一段时间,她都怀疑自己上辈子是不是挖了老方家和老何家祖坟,才会摊上这么一对爹妈。

长大后每到生日她就会想起这件事,心里腻歪,没什么心思庆贺,最多跟男朋友和耿舒宁他们一起吃顿饭就算了。

穿越后就更不必提了,原身和她同一天生日,这大概也是穿越的契机之一。

可原身比她还惨,她阿玛想给她买生辰礼物,偷偷接了木工活儿在屋里做,给她买了一根小巧的银簪子,在生辰那天送给了她。

但第二天她阿玛就在睡梦中离世了,应该是累着了。

原身每到生辰都会听额娘发疯骂她,自己慢慢拼凑起来了真相,她都没这个记忆,却留下了对生辰的恐惧,从来不提庆贺这回事。

可梁娘子得知她今儿个生辰,坚持带着众人给她办了这么一桌好宴。

甚至没人跟她抢东西吃,一个个都带着或轻或重的礼,好话不重样儿地捧到她面前来。

方荷以为自己对生日没感觉,可她现在才知道,有一群真心祝福和关心她的人能一起庆贺,是真的很开心。

她高高兴兴把自己撑了个肚儿圆,待得众人出去干活儿后,从替身小樊爷怀里拉出梁娘子,抱着她胳膊不放。

“好姐姐,你看咱都成亲了,昨天我还看见云生脖子上有咬痕,想必双喜临门是快了。”方荷幽幽看着梁娘子。

“你们不能不管我啊,我也要跟你们一起拼三胎!”

梁娘子知道这家伙又饱暖思那啥了,早上就不该给这混球喝那碗补汤。

其实从过了年开始,方荷就有些蠢蠢欲动,只不过被她和娜仁不动声色拦了几次。

想必方荷看出二人的不赞同,仗着自个儿今天是寿星公,准备分头劝说,为自己争取一胎。

她略有些无奈,跟方荷说了实话,“不是拦着不叫你逍遥,只是你这身子骨小时候没养好,体内寒气重,亏虚太多,后来还生了场大病吧?”

方荷想到自己穿过来的原因,迟疑点了点头。

“可是病了后你也没养好,就跟那纸灯笼似的,看起来光鲜,实则一戳就破。”梁娘子神色前所未有的认真。

“再加上你先前中了箭,才伤愈不足半年,我就是华佗再世,也没办法叫你好得那么快。”

“这种情况下,你能不能怀上孩子是一回事,怀了也未必留得住,生产也比寻常妇人凶险得多,那可不是开玩笑的。”

方荷听得心底哇凉,她没感觉自己那么虚啊,还每天都感觉精力四溢呢。

她先前梦到跟康熙亲嘴儿,还以为是自己斯德哥尔摩。

后来却又梦到他,甚至还有上辈子的男朋友,甚至前男友也梦到过。

她这才明白,无他,万物复苏的季节到了。

瞧瞧她这精神头,哪儿有梁娘子说得那么严重?

方荷梗着脖子满脸不服。

因为今儿个庆贺生辰,樊素做了小樊爷,她没做伪装,特地打扮得漂漂亮亮。

这会子那白皙娇嫩的芙蓉面上,带上倔强小神情,怪招人怜爱的。

梁娘子笑眯眯捏了捏她脸颊,“我知道你躁动,没办法,要给你养身子,你又不爱喝药,汤水里就添了些性暖的药材,你乖啊,忍忍就好了。”

方荷:“……”你自己听听,你这说的是人话吗?

她说怎么每天都有人想方设法叫她喝汤呢,她还以为是大家讨好老板,梁娘子也劝她,她就喝了。

原来是怕叫她知道自己的身体虚得一匹?

方荷鼓着脸儿期期艾艾看着梁娘子,“娘子,为夫一点都不讳疾忌医,你就告诉我,我这病多久才能养好吧?”

梁娘子:“嗯……怎么也得个三五——”

见方荷那小嘴儿瞬间就撅得能挂油瓶了,梁娘子失笑,戳戳她额头。

“若你不嫌药苦,愿意每天好好喝药……一年,一年后我保证你活蹦乱跳,再也不会影响寿数。”

方荷心下一惊,怪不得大家不跟她说,她都虚到短命了?

她一脸凄风苦雨地抱住自己,迟疑问道:“那……我只要不怀孕就行是吗?”

只要能睡小哥哥,避孕的法子不是多得很么……

梁娘子不耐烦了,起身白她一眼,“你见过哪个纵欲的病人活得久?”

“你这身子本来就内虚外空,再□□外泄,怎么,你是嫌自己好日子过够了?”

方荷缩了缩脖子,“好了好了,我知道了。”

但等梁娘子去了柜台,她托着下巴,还有点不肯放弃。

当然,她是不会主动找死啦,她惜命得很。

但……啥病人也不耽误跟小哥哥牵牵小手,亲亲小嘴儿吧?

至于那对小哥哥而言会很难受……嗐,她不难受就行呗。

想通以后,方荷又高兴起来,开始琢磨,自己到底是吃窝边草,还是出门寻找春天。

阳春三月下扬州可不是说说而已。

哪怕仪真县只是个县城,风景也好得很。

因挨着官河真扬河,垂柳围绕着河岸,点缀着生机勃勃的野花,偶尔飘一场细雨,整个县城都宛如人间仙境。

近郊的稻谷也都抽了苗儿,城外桃红李白,城内小桥流水,更有小巷花开,到处都美得画儿似的。

她没事儿就喜欢乔装打扮成寻常人家的黄脸小丫鬟,带着功夫比较好的樊易和樊素到处走动。

心动就得行动,她立刻上了二楼特地给她和娜仁、梁娘子留出来小憩的屋里,换了男装。

也没带樊素,主要怕这耙耳朵小伙子去通风报信。

但她也怕碰上麻烦,带着会骑马的樊易,从后门溜了。

客栈生意好,二月里除掉成本和薪水后,竟然收入了四十多两银子。

她咬咬牙……从太后给的黄金盒子上绞下来一小块金子去换了银子,买了几亩地基,准备再起一座小楼。

按照如今的情形,一年内就可以赚钱。

如果多些房间可以住,再把大厅就餐的地儿阔一阔,半年内她就可以顺利躺平了哩。

她们起现在小楼的时候,都特地设计好了,到时候边角的舞台会被就餐区域围绕,变成中心小舞台。

俩人溜出来的时候,正好到了用膳的时辰。

披红挂绿的一对璧人……哦,是漂亮小哥哥和脸上涂得猴儿屁股一样的小姐姐登台了。

锣鼓一敲,二人一个扭着腰间的红绸,一个甩着手中的帕子,就开了腔——

“三月里来,是春天儿啊!一顿不吃饿得慌~”

“喜鹊东来叽叽喳喳叫啊,咱们东家过大寿咦啊嘚啊喂~”

“真金白银有相赠哟,客官坐好听我们往您耳中送诶~”

……

樊易听得噗嗤噗嗤直笑。

他每回看到台子上熟悉的小伙伴们扭得跟蛇一样,偏偏一点魅惑也无,唱得怪腔怪调的,就忍不住捧腹。

方荷倚在后门边儿上听了会儿,听得直点头,脸上的笑意骄傲居多。

她想了很久,什么节目又热闹,又喜庆,讨人喜欢还不会引得人起歪心思,大概世间有很多,但她脑子里第一个蹦出来的就是——二人转!

够喜庆,够热闹,保管骚得一本正经,南来北往的客人们,有不欣赏的,却没有讨厌的。

这就够了。

二人转版说书,二人转版评弹,二人转版杂耍统统安排上,主打一个叫顾客笑着把银子往外掏。

出来门,她还冲笑得脸通红的樊易建议:“我看你功夫不错,年纪小身条也还软,回头上去顶碗……”

樊易猛地挺直了胸膛:“我不软!我可硬了!真的,我哪儿都硬!”

方荷:“……”她是被一个才十四岁的小屁孩,用车轧了一脸吗?

等方荷从外头回来,梁娘子早得到风声了,就在柜台里似笑非笑看着她,颇有要收拾她的意思。

方荷多识时务啊,立马啪一下黏到了梁娘子身边,笑嘻嘻找补。

“我就是带着樊易出去瞧瞧风景……”

梁娘子冷笑:“瞧回来一个瞎子?”

被带回来还浑身狼狈的高壮青年佝偻了下身子,不敢抬头。

方荷蔫哒哒摆手,“别提了,我本来去……咳咳,看风景,但是一进城,就听到有人在吵架,我能错过那个热闹吗?”

梁娘子:“……”

闲着的林辰和几个小伙计都凑过来,听老板臭贫。

方荷继续道:“我挤过去一看,好家伙,竟是两伙人在殴打一个帅……一个残疾人,这我能忍吗?”

林辰嗤笑,“我跟顾大哥过招的时候,也没见你不忍啊!”

林辰说的是客栈的账房,叫顾先,以前是拉克申部落的奴隶。

因为身强体壮,长得好看,还写得一手好字,被部落里一个贵女看上了。

与贵女议亲的台吉得知此事,冲过来就断了顾先的右臂,本来还要划烂顾先的脸,被贵女的阿布拦住了。

当然,对方只是不愿意自己的部落被挑衅,虽然给顾先治好了伤,却也将他撵出了部落。

估计是找回面子,再逐出部落,让那个议亲部落的台吉随意报复,娜仁早盯着顾先呢,提前把他接到了林子里躲了起来。

论功夫,顾先比林辰强。

论识文认字,那就更强出去好几条街。

如果不是方荷不愿意找个上辈子男朋友的替身,其实还考虑过这位大哥呢。

人家对她可温柔了,打林辰她为什么要不忍?

方荷翻了个白眼,哼哼两声,“还听不听了?”

林辰不说话了。

“我打听了下才知道,原来这位乔公子是御厨之后!”

“小乔做得一手好菜,被人重金买了回去,只是回去那人才知道他眼睛看不清楚,只能说不能做。”方荷偷偷看梁娘子一眼,不动声色夸对方。

“买他的人找牙人算账,牙人非说自己也被骗了,两伙人就一起把小乔揍了。”

“我都问过小乔了,他只是得在熟悉的地方才能动手,不熟悉的地方,凭味道也能指点别人做出特别好吃的菜来……”

梁娘子面无表情问:“你就说,花了多少银子吧。”

方荷小心翼翼伸出两根手指。

梁娘子:“二两?”

方荷晃了晃。

“二十两??”梁娘子声儿有点高了,这可是他们半个月的盈利了。

方荷心虚地又晃了晃。

梁娘子开始找东西,“二百两?!”

“好好好,咱家家底儿你都带在身上了是吧?我竟嫁了个败家玩意儿,这日子不过——”

“我保证能把银子给赚回来!”她躲在林辰身后小声喊,怕惊着楼上和房间里正休息的客人。

也是巧了,她出门带着银子,一是为了去定新盖的房子里要用的物什,二也是怕有缘人出在牙行,打算来个美救英雄。

英雄没救成,救回来个厨子,但她也不后悔。

“我一看就知道他能挣钱,可能选夫婿的眼光我不如你,但论起吃和挣钱,谁也比不过我!”

梁娘子:“……”这小混蛋是不是拐着弯儿夸自己呢?

但她也就装装样子罢了,在场没几个是缺过银子的,哪怕现在穷了些,却也不把花出去二百两放在心上。

反正都是方荷的银子,她舍得其他人还能舍不得?

但梁娘子不肯就这么放过方荷,叉腰瞪眼,“行,赚回来之前,你什么花花心思都不许有,否则我就带着孩子改嫁!”

方荷心想,也没听说这姐姐有孕啊?

但看旁边无辜站着的樊素……哦对,人家带着孩子爹改嫁,跟带着孩子也没啥区别了。

她有些不甘心地点头,“行行行,都听娘子的,我保证不再乱花银子。”

主要是也没银子了。

新盖的房子里要买的东西银子都还不够呢,还惦记什么牵手亲嘴儿,有好吃的就够了。

好在方荷看人……或者说闻人确实有一鼻子。

她从眼盲小帅哥乔小元身上,闻到了特别熟悉的辣椒味儿。

要知道辣椒这会子在番邦和沿海地区才有呢,扬州应该也有,但没人喜欢,还特别贵,很少有铺子卖。

就冲这味儿,她就觉得值。

接下来的日子,她飞快跟乔小帅哥黏糊起来,脑袋挨着脑袋,耳朵贴着耳朵的,每天聊得热火朝天。

梁娘子和娜仁都有些纳罕。

梁娘子:“她是不是觉得买亏了,想叫人家既下厨又上床?”

娜仁:“……那不正好?先慢慢培养感情,还有身契在,再没有比这更省心的了。”

梁娘子给乔小元诊过脉,知他不是天生眼盲,而是去找调味料,吃错了东西,导致眼睛看不清楚。

以她的医术配合针灸和药方,一年半载的差不多能叫他恢复大半视力。

到时候方荷身子也养好了,要是俩人能走到一块儿去,倒是两好并一好,也省得方荷总燥得慌。

如此,两人也不提了,只乐见其成。

其他人,尤其是对方荷有点想法的林辰和顾先,起先都有些不大乐意,偶尔还会去厨房酸溜溜呲哒乔小元几句。

但在方荷的指点下,乔小元摸索清楚了厨房,做出第一道麻辣烤鱼后,整个客栈再也没人对乔小元说一句重话。

甚至还有挤开方荷跟乔小元贴贴的意思。

话就是说,男人(女人)天底下多的是,还是吃的……咳咳,一家人的和睦更重要些。

麻辣烤鱼做好了以后,方荷凭着近水楼台,抢了一碗。

剩下的,都被那些没大没小的半大小子和林辰他们几个给抢干净了。

她一回头,就见梁娘子和娜仁看着她手里的碗,无奈只能分出去三分之二,只尝了个味儿就没了,馋得她差点哭出来。

比她更想哭的是客栈里的客人。

他们还想吃呢,被那麻辣鲜香的味儿馋得要命,可等问起来,却说在试菜,还要过阵子才能上。

就没有这么做买卖的!

有人把银子直往桌上拍,他们差钱吗?他们差的是试菜的机会!

方荷一听,乐了,那感情好啊。

她每天叫乔小元做三道菜,价高者得。

等乔小元彻底熟悉了厨房,甚至因为视力稍稍恢复一些,出菜更快的时候,已经到了六月里,买他的银子都挣回来了。

方荷拉着乔小元的手保证,“只要你愿意留下,身契你自己赎回去。”

偷听的众人:“……”勾搭男人都不舍得下本钱,还叫人家自己赎,啧啧~

“你要是愿意跟了我,我一辈子对你好,虽然许不了你姻缘,但我能保证娃是你的。”

“你要是不愿意,我帮你娶妻生娃,咱们往后就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弟,我养你全家一辈子!”

外头林辰和梁娘子他们憋得肚子发酸。

反正就是赎了身也得给你卖命一辈子呗?

这抹了蜜的小嘴儿就是渣啊!

乔小元是个内向性子,虽然长得高高大大,因自小跟着师父离群索居,所以也不太会跟人相处。

听到方荷这话,他脸色涨红,急得直摆手。

方荷还以为是没希望了,嘴忍不住撅了起来。

然后她就听乔小元磕磕巴巴道:“我,我不赎身,我跟你一辈子,娃,娃是你生的就好,我愿意,愿意给你做饭……”

说到这儿,乔小元的脸就已经红得不行了。

他其实不明白什么爱不爱的,但每天跟方荷一起能学到新菜,他觉得这样一辈子就很好。

因为在他人生中,最重要的就是做菜,万一他做菜忙起来顾不上,孩子是不是他的,他其实没那么在意。

看见众人撅着腚被吸引过来的娜仁:“……”

还有这么傻的男人?

“这真是王八碰上了绿豆,活该他俩在一块儿啊。”林辰喃喃道,他是甘拜下风了。

方荷被哄得上了楼还咧着小嘴,掰着手指头数日子。

什么时候拉了小手,什么时候亲小嘴儿,什么时候磨蹭磨蹭,然后就可以这样那样了诶!

至于爱不爱的,她更不懂,也不准备再多找几个,只要一辈子床上床下都能吃到好吃的,要什么自行车啊!

“嘿嘿,嘿嘿……”越数她越高兴,就还有九个月啦!

恋爱慢慢谈,不着急。

梁娘子和娜仁在后头,都被她这模样逗得笑个不停。

有时候方荷那自得其乐的劲儿,叫她们觉得上半辈子就像一场噩梦,醒过来以后的每一天都是好日子。

三人在楼上叽叽喳喳交流互相的感情状态,主要是方荷八卦,梁娘子吐槽,娜仁听着。

正说得起劲儿,就听到楼下有人在讨论康熙——

“听闻圣上准备九月去北蒙秋狝,这会子差不多已经离京了吧?”

“估摸着还得半个月,总得避开中元节,到时候咱们可以提早准备好江南这边的货北上去卖。”

“我觉得行,皇上和大人们多不在京中,那些内宅的夫人们也放心往外撒银子,等圣上回京了,咱还能收一批皮货回来卖,两不耽误。”

……

娜仁和梁娘子听了会儿,眼神不约而同落在了方荷身上。

并非因为提起康熙,二人太过敏感,而是因为方荷越听底下的人说话,脸上的忧色就越重。

这会子都开始啃手指了。

二人对视一眼,这小混蛋不是对皇帝动了情,直到现在还没放下吧?

梁娘子凑近方荷,有心劝几句:“果果……”

方荷猛地一拍桌子,吓得梁娘子捂着胸口直想踹她一脚。

“你一惊一乍作甚呢?”

方荷赶紧坐正,“我是想起来,他既然会北巡,那就一定会……”南巡。

这俩字不用说出口,俩人也能明白。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被他身边的人发现蛛丝马迹,咱们得有个说辞,保证咱们能继续逍遥下去,最差也不至于全军覆没。”

娜仁沉默片刻,问她:“若真被发现了,你要是不愿意回去……”

“我愿意啊!”方荷坦然摊开手,冲二人露出个洒脱的笑。

“左右该享受的我都享受了,我这人你们也了解,我不会跟命过不去。”

“如果真有那一天,只要他不犯了我的底线,换种活法儿就换种活法儿呗。”

第一次梦到被康熙千刀万剐的时候,她就想过这个可能。

她从来不是会死扛的人,而且她在乎的人也越来越多,得多蠢才会鸡蛋碰石头?

“当然啦,咱们也不能一点挣扎都不做,我有个不太成熟的想法,你们听一听……”

与此同时,乾清宫这边,站在殿外的李德全,看着提着食盒过来的乌云珠,颇为诧异。

“嬷嬷怎么这会子过来了?万岁爷正歇晌儿呢。”

乌云珠笑着将提盒递给李德全。

“我知道,只是主子心急,等不得,叫我提前过来跑一趟,也不必非得求见万岁爷。”

“本来此次木兰秋狝,主子是不打算再去的,但得知拉克申福晋病重,主子实在放心不下,改了主意,想跟着一起去。”

“毕竟除了……主子如今还放在心上的,除了宫里几位主子,也就只有拉克申福晋了。”

李德全心下了然,恭敬接过食盒,笑道:“嬷嬷放心,等万岁爷醒了,奴才保管把话一五一十带到主子爷跟前儿。”

乌云珠笑着递给李德全一个荷包,回了寿康宫。

康熙听李德全说完后,也无甚不可。

皇玛嬷和皇额娘在宫里一辈子,在乎的人一个个去了,能回草原上的时候少,他很乐意奉两人回去。

皇玛嬷今年身子骨见好,他都想奉皇玛嬷也再回一趟草原。

只是太皇太后不愿意折腾,太后本打算留下来陪着的。

如今她又想去,康熙立刻吩咐人去寿康宫和内务府传信。

他们七月十八就要出发,还有半个月,准备的时间很紧张。

只是康熙有些疑惑,除了去年,先前他怎么没发现,太后和拉克申福晋的感情如此深厚?

拉克申郡王是左翼车臣汗部,太后是右翼札萨克图汗部,过去因为两翼关系不睦,来往不多。

太后过年过节往北蒙送节礼的时候,以往都没给拉克申福晋送过几回。

不过……从去年初开始,好像就频繁了起来。

康熙脑海中闪过一丝隐约的灵光,但却下意识往左翼中旗与其他部落不和,许是要与右翼势力拉近关系这方面去深思。

七月十八,康熙奉皇太后离京一路北上,及至八月二十三,一路舟车劳顿到了热河行宫。

这回行宫已经彻底建成。

比起去岁大家只能挤在一个角落里,如今的行宫要宽敞得多,随行的妃嫔们都能单独住一个院落,这叫她们特别高兴。

跟别人一起住,若皇上来了,还容易叫人勾走。

这会子她们只需要用尽浑身解数吸引皇上的注意力,能把人拉到自己院子里,就不必再担心其他。

康熙刚入住才新建好,头一回迎来主人的万壑松风殿,屁股都还没坐热,就迎来了诸多替主子送汤水的宫人。

康熙:“……”

狼烟动地的,她们怕是自个儿住的地方都还没瞧明白,就知道膳房在哪儿了是吧?

倒是有些像……康熙蓦地一顿,冲偷笑的梁九功笑骂。

“天儿这么热,那些热汤你愿意喝你喝去,叫她们都消停点儿。”

“去拿些冰碗子来,给太后也送些过去,问问太后可还安好,叫秦新荣过去给皇额娘请个平安脉。”

梁九功笑着躬身:“是,奴才亲自去,但是叫娘娘们消停……这奴才可不敢,回头老祖宗知道,又要赏奴才板子了。”

康熙抬脚就要踹,梁九功赶忙嘿嘿笑着颠儿了。

等到殿内只剩下魏珠后,康熙出了会儿神,到底还是笑着摇摇头,将某个身影抛在脑后,先做正事。

大清一强硬,高丽那边很快就服了软,已差不多算是消停下来了。

但是罗刹却像是块难啃的硬骨头,偏偏漠西还在其中捣乱。

这回木兰秋狝,康熙不只要在热河练兵,去了木兰围场他也要练兵,震慑漠西。

平三藩,收腹台湾后,大清才安稳了不过两三载,国库不丰,将士们也需要休整,还不是跟准噶尔对上的时候。

摊开堪舆图,康熙独自静坐了许久,待得脑海中思量得差不多,他才吩咐魏珠。

“去,叫阿兰泰来见朕。”

魏珠应声往外走,梁九功提着冰碗子回来了,面色有些许微妙。

“皇额娘身子不适?”康熙眼角余光扫到梁九功的表情,淡淡问道。

如果太后不适,他一会儿见完阿兰泰,得去一趟太后的芳园居。

梁九功走近后,迟疑片刻,才小声禀报:“回万岁爷,太后娘娘身子还算安泰,只是刚才赵昌叫人递了消息给奴才。”

“他说,太后方才就派了人去探望拉克申福晋,是个眼生的。”

“奴才瞧着,乌云珠嬷嬷……似是不知情,还在准备给拉克申福晋的礼单呢。”

康熙慢条斯理端起茶盏,垂眸静思。

乌云珠是太后的掌事嬷嬷,按理说去探病这种事儿,不该瞒着乌云珠。

可太后却派眼生的人提前去探病,照消息传回来的速度,应该是一下马车就叫人去了。

如此迫不及待……太后和拉克申福晋到底有什么秘密,是不能被乌云珠,或者说不能被皇玛嬷知道的?

他有些许猜测,但在脑海中稍转了一圈,就觉得自己是异想天开。

太后无论如何不会掺和行刺一事,否则当时也不会被吓晕。

但无论太后和拉克申福晋瞒着什么——

“叫赵昌派人去查。”

康熙沉声吩咐,眸底氤氲着无人得见的波澜,但他声音很冷静。

“告诉他,朕允许他用一切手段去查,只记得一条,不可被任何人察觉!”

梁九功心下微惊,却不敢多问,“嗻!奴才这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