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定格。

学习和准备的时候再漫长难捱, 取得成绩的时候总是兴奋的。

璩贵千和朱欣怡各自取了结果回来。

朱欣怡满脸的喜色在进教室前收敛了,走到位置上时已是寻常表情。

璩贵千先一步坐在了位置上,低垂的马尾有一缕搭在肩上,蓝色校服袖子卷了起来, 露出精致的钢带腕表。

朱欣怡坐下, 熟练地转过身, 手肘撑在贵千的桌子上, 托着下巴:“你先说。”

“你先说。”

两个人对视,看着看着, 扑地一声一起笑了出来。

朱欣怡喜形于色:“我拿到了一等奖!”

“我太牛了,我太厉害了,不枉我做梦都在背书!”

“你太牛了,你太厉害了, 都是你应得的!”璩贵千笑眯眯地应和。

语文哪里是纯靠背书就可以出类拔萃的学科呢, 其实都是她平时阅读涉猎广、文字敏感度高的功劳。

“那你呢?”

璩贵千沉吟两秒,比了个耶。

“二等奖?”

璩贵千点头:“嗯。”

其实也是意外之喜。她考完之后和同学对了答案,再对比往年的难度和分数,心里就大致有了数,三等奖应该是会有的,别的就要看其他参赛者的发挥了。

“那也很好了!我就知道,不愧是我们!”朱欣怡握住她的手使劲摇晃, “晚上去吃炒冰吧, 要好好庆祝一下。”

“好啊!”

璩逐泓毕业之后,她不用去高中部找哥哥, 和同学出去玩一会儿也不用再顾虑会不会让他等久了。

久违地在放学铃响起的时候就走出校门,天色都是明亮的,这种有一大块时间摆在眼前可供消遣的感觉, 真是令人身心愉悦。

校门口的炒冰店老板显然很会做生意,时不时更换的菜单和随着季节上新的时令水果口味都吸引了很多学生一再光顾。

刚放学的时间,店里人很多,她们在靠窗的吧台上放下书包。纠结之后,朱欣怡选了草莓酸奶,璩贵千要了椰子芋泥,这样两个人还可以换个口味尝尝。

挖一勺清凉的冰含在嘴里,酸酸甜甜的口感化在嘴里,脚上晃啊晃的,轻点着店面的玻璃墙。

“老师跟你讲了,高中的事情吗?”吃太快,朱欣怡的嘴唇被冻麻了,说话都是急促的。

“嗯,”璩贵千点头,从包里拿出纸巾擦手,分了一半给朱欣怡,“高中竞赛吗?”

老师叫大家去,除了发成绩,也略提了提往后高中的事。

升学之后要不要读竞赛班。

这个选择就不像现在一样简单了。高中的竞赛只会更艰难、竞争更激烈,势必会占用更多的时间。

但收益也是相当可观的。那么多奔波在各项竞赛中的学生,为的就是提前拿奖、走自主招生的路子,不必再去挤高考的独木桥了。

璩贵千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读什么大学?上一次她读高中的时候,心里憧憬的是外省的一所外国语院校。因为她听说学外语不容易失业,无论如何也有翻译能做。

但现在,在不以就业为导向的前提下,她想学什么呢?

她转头,望向朱欣怡的侧脸,她翘起的头发、快乐时眯起的眼睛。

明明是货真价实的小孩,朱欣怡却比她这个“大人”更目标明确。

璩贵千把自己的椰子芋泥炒冰往中间推:“这个好吃,不甜。”

她们俩的炒冰碗挨在一起,你一勺我一勺。

“我倒是没什么好犹豫的,”朱欣怡点评了几句草莓酸奶口味之后,又说回原来的话题,“作文竞赛是不可能放过的,也不会要我花多少时间,就双管齐下呗。”

高中语文没有统一权威的全国性竞赛,只有各大作文征文比赛。

作文奖项对于她的高校综合评价招生和自主招生会有帮助,许多高校,尤其是文科强校,会提供给获奖学生降分录取、优先录取等优惠政策。

认可度高的作文大赛也是过五关斩六将,只是不会像理科那样用时间刷题了,毕竟写作水平是没有办法在短时间内提升的素养。

但数学物理这些不同。习题训练和模拟考试都是需要积累打磨出来的。理想的方案当然是两头兼顾,但老师也隐晦地说了,重心总有倾斜,两头下注,往往两头都没有得到好结果。

“……我应该会报经管或者计算机?这样的话继续练数学也挺有帮助的……”璩贵千晃晃脑袋,决定把这个问题丢给爸妈,“不想了。”

他们没有郑重讨论过这些事,不过在洛杉矶回来的飞机上,妈搂着她说,以后不要去太远的地方读书,也不要去遥远的地方生活。

外头天朗气清,她们闲聊了许久,天边才泛起了一点儿粉紫色。

炒冰店的门开了又关,玻璃外的学生们来来往往、嬉笑打闹,她们有一阵没一阵的闲谈。

朱欣怡咬着勺子,提起了家里的狗狗:“说起来,天气热了之后我妈带着元宵去做了美容,剪了毛之后它脑袋更圆了,傻乎乎的。”

她这样一说,璩贵千立刻心痒难耐了起来:“下个休息日方便吗?我好想去看元宵。”

现在竞赛结束,也不是准备考试的关口,正是该好好玩耍的时间。

她俩掰手指算了一下,发现这个周日大家都有空,于是一口气约好了行程。

就她俩,简简单单的,中午在朱欣怡家吃饭、跟狗狗玩,下午就去附近逛胡同。

还是不要带一大堆人出去玩了,上个寒假的队伍陆续壮大,结果就是到开学也没对上合适的时间。

“会很热闹吗?”璩贵千好奇地问,两人相邻的手肘紧紧贴在一起。

她在京市曾经也有十余年的生活经历,却感觉她生活过的城市和朱欣怡口中的京市是两个完全不同的地方。

前者繁华又荒芜,后者吵闹却亲切。

“会啊。”小朱同学点头,“我家离什刹海不远,我们可以去那里看日落。这几年游客越来越多,前两天还有背包客穿到我家的院子了。我们左邻右舍都在门前贴了“私人居所”,但没想到前两天是个老外,百密一疏啊。但我们元宵很勇敢,见到生人叫得可响……”

有了这个盼头,这个礼拜剩下的时间过得飞快。

迈巴赫停在主道边,璩贵千下车后就见到了红绿灯边低头看手机的朱欣怡。

璩贵千:“怎么在这里等我?不热吗?”

朱欣怡:“没我带路你肯定找不到地方的,走走走。”

还没到正午,但空气已经渐渐燥热。朱欣怡牵着她的手,两人穿梭在来往的游客中。

这一片果然是热闹,老式糕点店走两步就是一家,门口的招

牌写的却差不多,驴打滚枣泥糕沙琪玛……。

朱欣怡看她在张望两边,就知道她其实没逛过京市的老胡同街,于是放慢了脚步。

她对这一片是很熟的:“这家不好吃,千万别买,就是噱头,要论糕点还是前面老铺子的好吃,我妈每次走亲戚都买他们家礼盒……”

走过了人流如织的路口,在某一个小巷前,她们转弯。

青砖灰瓦、木式门窗,高低错落的建筑和平房相间,墙壁和雕饰上褪色的红红绿绿。

古朴的建筑风格却处处有浓烈的生活气息。明明只是一个转弯而已,却好像到了另一个世界。

从别人家半开的门户看进去,不大的条形廊院里停着自行车,边上是郁郁葱葱的盆景绿植。

不光有花,更有盆装的小葱和辣椒。

她们继续往前走,穿过两条大同小异的胡同。

明明距离不远,可不知什么时候起,身后的繁华喧嚣不见了,汽车的喇叭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鸟儿的啁啾、树木间的蝉鸣。

“到了。”

朱欣怡推开半掩的朱红色大门:“小心台阶。”

六七平方左右的小院子生机勃勃,廊边挂着两个竹质鸟笼,里面有跳跃的身影闪现。

璩贵千还没来得及打量,就被一个冲出来的白色小团子吸引了。

“诶呀诶呀,”朱欣怡弯腰把可爱的马尔济斯抱起来同她打招呼,“这么热情呀宝贝,来跟姐姐打招呼。”

伸着粉色小舌头的小狗毛发蓬松雪白,简直和小天使没有区别。璩贵千一见到那双黑圆眼睛就被蛊惑了,恨不得把它捧在手心上亲。

“可以抱抱吗?”她不自觉地放松了语调。

“可以呀,”朱欣怡顺了顺元宵的脊背,“给姐姐抱抱哦~”

果然,大家和狗狗说话时都会变成夹子音。

热乎乎的小狗被转到她怀里,璩贵千双手环抱着元宵,感觉到小狗略快的心跳和转头的动静,璩贵千呆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呼吸。

“走吧,别在这站着了,”朱欣怡会心地笑,“被我们元宵迷住了吧,整条街没有不喜欢它的。”

穿过郁郁葱葱的院子,进屋后又是另一番天地。朱欣怡的爸妈和爷爷奶奶都是非常热情的人,但并没有热情过度到让人觉得不自在的地步。

吃过午饭后,朱欣怡就拉着她进了自己的房间。两个人和一条狗狗独处,朱欣怡给她展示自己收藏的各式小说和画册。

璩贵千就坐在她的床尾,目光柔和。

据小朱同学介绍,家里的家具陈设都是按照妈妈的喜好安置的。朱欣怡的妈妈喜欢木头,她家的大件家具都是红木雕花,配上四合院实在古朴典雅,但各式的小家具和装饰又增添了生机勃勃。

等到日头不那么猛了,朱欣怡把元宵从璩贵千怀里捞出来,系上牵引绳。

小狗喜欢这个下午一直陪它玩的姐姐,嘤嘤呜呜两声。

她们走在落日余晖下清风拂面的什刹海边时,绳子在朱欣怡手里,元宵却还窝在璩贵千怀里。

人来人往的街边,小小的元宵自己走,一个不注意就会被人踩伤的。

经过一下午的熟悉,这会儿璩贵千和元宵已经亲密许多,她也敢把元宵举得高一些,同自己的视线平齐,让它看一看波光粼粼、杨柳依依。

湖边有拍立得照相的。一张三十。专宰游客的,但璩贵千没忍住掏了钱。

“两张。”

做生意的中年男人是湖边唯一带着长袖黑色夹克和保温杯的人。

这儿一刻不间断地吹着风,在树下略站一刻就会觉得阴凉。

他要价不菲,服务却还不错。

璩贵千和朱欣怡站在栏杆边,边上是一簇垂下的枝桠、深绿盎然。

风走过,撩起她们的头发,元宵舒爽地眯起眼,头上用粉色小夹子别起的一缕毛随风飘摇。

定格。

拍立得显影。

两个女孩最纯真美好的年华。

两张照片上二人的表情都很舒展愉悦,元宵也给面子地露出了正脸,身后的湖面反射着点点金光,远处小桥依稀可见。

“一人一张。”

璩贵千郑重地放进了随身的包包里,确认不会产生折痕。

“走吧。”

继续往前,随意坦率的聊天漫不经心,话题天南海北,却又时不时引起两个人的共鸣和欢笑。

分别的时候,璩贵千摸了摸元宵的小脑袋,不舍得那温热的触感。

“汪。”

它也在回应她,眼神里也有一个小小的她。

于是璩贵千下定决心,她要养一条狗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