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顾楼经过一轮扫灰除尘,挂上帷帐,搬进干净的家私器具,全部收拾停当后,离洛阳的车马到上党,也就日余了。
这一日,车马终于到了上党,因为是借郭夫人的名义,先时定下的落脚点,就在郡守府上,由郡守府接风洗尘。
打昨日接到信,窈窈就一直等着,今巳时末,她和钱夫人到了郡守府,郡守府上了茶。
看着郡守府上张灯结彩,窈窈知是赵华阴要出嫁的缘故,对郭夫人说:“劳累夫人,忙碌中,还抽空招待我家人。”
郭夫人笑道:“谈何劳累,当是我说多谢才是。”若不是窈窈劝下李缮,恐怕赵家连一场体面的婚礼都撑不起来。
钱夫人没插话,她乐得窈窈替她对付贵妇,兀自吃茶。
还未寒暄几句,郡守府内护院来话:“卢夫人、谢夫人抵达。”
窈窈心内一紧。
郭夫人放下茶盏,对钱夫人和窈窈做了个请的手势,众人一边笑说,到了郡守府前门。
马车旁杜鸣护着,既已将人送达,就对窈窈和钱夫人拱手告退。
便看谢姝和卢夫人下了马车,郭夫人细细打量,窈窈生母卢夫人虽过了四十,却不见多少皱纹,一身雍容,眉宇却凝着愁绪。
而窈窈的嫡亲姐姐谢姝,则戴着幂篱,将纱儿挽到帽檐上,她眉眼清丽绝尘,面色稳重冷淡,隐有孤高之意。
一家三人,乍一看,似乎无人性子一个样,不过确都是美人。
郭夫人第一次见卢、谢,没觉得哪儿不对,窈窈却不由热了眼眶,舟车劳顿,还是让母亲姐姐难掩疲容,尤其是姐姐,约摸小月子坐得不好,下巴都尖了许多。
人群中,卢夫人和谢姝一眼见到窈窈,不到半年,却也颇如隔世。
上回见面,窈窈还梳着少女的发髻,而此时,她梳着反绾式元宝髻,云鬓乌发之间,压着南海明珠云纹发簪,两鬓各垂明珠,耳上一对粉珍珠,眉如黛眼如泉,温吞柔弱,光华若当初不减。
然而,窈窈眼圈蓦地泛红,叫卢夫人和谢姝心中皆一震,她二人也顾不得礼教了,疾步上前。
卢夫人握住窈窈的手,又摸她面颊,小声说:“你好好的就好……”
窈窈眨眼,倏地,晶莹的泪珠儿从她微挑的眼尾溢出,她也很快压抑住情绪,这般喜乐的日子,本也不该哭的。
卢夫人替她轻拭泪花。
钱夫人不知为何,有些不是滋味,她从来不懂养女儿是什么心情,却有几分共情。
郭夫人笑道:“许久不见,都有许多的话,府上已备薄席,请入座。”
在郡守府用过一顿,全了人情往来,窈窈钱夫人几人并未久扰,仔细与郭夫人道别后,便都回到李府。
卢夫人和谢姝的行囊,早早就送到了李府,郑嬷嬷与卢夫人谢姝的带来的嬷嬷、婢子也都是老相识,早早就打过招呼。
往顾楼收拾东西时,郑嬷嬷总留心门外,得知窈窈自郡守府归来,立刻高兴地牵着一只小狗儿到门口。
此时,窈窈正回着卢夫人的话:“都好的,真的都好的……诚如母亲所说,婆母很好,也相处……智郎?是智郎!”
她顾不得回卢夫人的话了,提着裙摆,像是蝴蝶似的,小跑向被牵着绳子的小白狗,智郎长途跋涉,有些萎靡,在瞧见窈窈时,还是兴奋地摇着尾巴。
见她装了半日的大人,终于露出点孩子气,卢夫人和谢姝都笑了。
此行她们瞒着窈窈,把智郎也带到了并州。
智郎从窈窈六七岁时伴着她,如今有十个年头,已是老寿星了,不是卢夫人非要折腾它,只怕若不带来,在谢家没人照看它,小狗会挨饿,孤苦到老。
加上知道窈窈定是思念,便将它带来,好在智郎争气,一路上熬了下来。
小狗舔着窈窈的手,窈窈笑道:“好智郎!”
谢姝看她对智郎爱不释手,又说:“还不止呢,你猜我们还带什么来了?”
窈窈茫然又开心,笑问:“带了什么?”
卢夫人不舍得真让她无头苍蝇似的猜,赶紧让婆子拿来一把琴,道:“是惊鹊,你最喜欢的那把琴。”
这琴是当嫁妆放在了洛阳李府,洛阳李府没有主事的人,卢夫人就做主,将它取出来,一道北上。
窈窈摸着惊鹊,再看母亲、姐姐、嬷嬷和智郎都在,只觉这一刻,西府与她生活了十几年的谢府,没什么差别。
她低头,吸了口气,忍住喉间的哽咽,软声道:“娘亲,姐姐,府里还有鸣竹。”
谢姝一喜:“鸣竹么?在哪,我瞧瞧。”
西府的这半日,就在琴声、叙旧与笑语里转瞬而逝,东府这边倒显得有点安静,往日里倒也没什么,今个儿透着几分萧索。
钱夫人嚼葡萄,语气不详,说:“那谢窈窈,还说要弹琴给我听呢,今个儿都没过来。”
李阿婶忙着针黹,道:“哎呀夫人,人家母女姊妹团聚,你也不是不晓得,还想凑啥热闹啊。”
钱夫人反遭提点似的,捶了下桌子:“对啊,我可以去凑热闹啊!”
李阿婶:“……”
酉时,钱夫人就去西府了,本也到了该吃晚饭的时候,便在西府摆饭,问过口味,上了六道菜。
吃饭的时候,钱夫人说:“这道茭白不错,窈窈,你们吃些。”
窈窈用公筷夹给钱夫人、卢夫人,也笑道:“婆母、母亲也用。”
然而谢家有食不言的规矩,钱夫人和卢夫人和谢姝搭话,后二者皆以笑对着钱夫人,钱夫人渐渐地忐忑起来,便也不说话了。
饭毕,钱夫人走了后,卢夫人叹口气道:“这顿饭本应该摆在东府吧。”
窈窈说:“婆母是不重规矩的。”
谢姝皱皱眉,钱夫人过于市井作风,若是她,养了十几二十年的习惯应是被打破,她没能有窈窈
自在。
是的,自在。妹妹在李府,不仅没有噤若寒蝉,行动受限,更是自由自在,什么时辰和规矩,都不讲了。
这一点,窈窈出嫁前就和卢夫人说过,她不耐烦世家的规矩,见窈窈算得偿所愿,卢夫人对她被迫替嫁的愧疚,才稍稍少了点。
如此,卢夫人和谢姝在李府住下,谢姝因在路上没能好好休息,这一晚很早就睡下了。
隔日,窈窈问了钱夫人的意思,拿了李府牌子,去药堂请擅妇科的圣手。
这般调理了大半个月,谢姝才渐渐缓过来,气色好了起来。
这一日,窈窈看着她腹部,谢姝吞下药汁,笑道:“是我不要它的,所以我心中就算有悲伤,也能调节好。”
窈窈轻轻握着姐姐的手,趴下身子,躺在谢姝腿上,道:“嗯,我知道你的。”
谢姝摸她的头发,又说:“我也知道你,你是不是还想着,如果不是你急信,我不会这么着急弃了这个孩子,也不至于伤身。”
窈窈:“姐姐……”
谢姝看着她的明眸,说:“本来嫌丢人,不大想和你说的……其实我在薛家,过得并不如意。”
有些难以启齿,她顿了一下,才继续说:“饶是婚前信誓旦旦,但我才有孕三个月,薛屏就有了别的女人。”
窈窈诧异,爬了起来,被谢姝按了回去。
“所以我对这个孩子,也心存芥蒂,应该说,我得多谢你,让我有了勇气打掉它,我向来爱屋及乌,恨也一样,非要生下来,对它来说不公平。”
窈窈埋在姐姐怀里,正对着姐姐的肚子,她回忆起当日,谢姝意气风发,在薛家过得十分顺心,心中就发酸。
谢姝在妹妹面前,自然没有贵女的自持,说:“从此往后,我只当没有薛屏这个人,他实在下贱。”
窈窈替姐姐不平,说:“他是个混账。”
谢姝笑了:“对,混账!”
窈窈又要起身,又被谢姝按了回去,她这才发觉不对,谢姝把她头发都弄乱了!
偏偏谢姝还不罢手,一直揉着,窈窈抱着脑袋,求饶:“姐姐快别弄啦!”
谢姝:“不成,我看你发髻不爽。”
最后,窈窈顶着一脑袋乱糟糟的头发,形同鸡窝,气呼呼坐在床边,生了会儿闷气,谢姝欺负完窈窈,还一直笑。
卢夫人进屋见这情况,怒道:“谢姝,又欺负你妹妹是不是?”
谢姝:“谢窈窈,你说说,我欺负你了吗?”
谢姝板起脸,窈窈一憷,她小声说:“……没、没有。”
卢夫人怒了:“你还敢要挟窈窈?”
屋内传来谢姝辩驳声,屋外,郑嬷嬷和卢夫人身边的王嬷嬷、紫燕等人围在一起打络子,忍不住笑了。
此情此景,倒像是两位姑娘尚在闺阁之中,谢家无有变故,年华尚浅的时候。
……
六月中旬,赵华阴出嫁了。
她这是要嫁去定襄郡一户风光式微的世家,并不折辱于她,就是隔有千余里,便是同在并州,也是远嫁了。
一个大早,她就得从上党出发,乘坐牛车走几天,去定襄。
郭夫人心中难免几分不舍,但也有脱了手的放松,总归丢掉一个烫手山芋。
她对对礼单,对赵华阴道:“你瞧这李家,本是贴了一对耳环一对手钏,卢氏谢氏到来,又添了一副墨宝。”
“这是尚礼之家,你得罪了将军,也还能这么体面,你若能学得三成,日后行事定有裨益。”
赵华阴手指掐着手心,没说话。
这么一个月,她慢慢地、仔细地想了许多,也是想明白了,当日她在李缮面前揭穿谢窈窈的时候,李缮才回来,定是什么都不知道的。
饶是如此,在她这个外人面前,李缮还是坚定地维护谢窈窈,他口中既然能说出“我妻”,便给予了足够的尊重。
做他的妻子,是何等的体面。
错过这么一个伟岸男子,如何让她能甘心,然而再如何,也叫他一句话,把婚事定了下来。
她在屋中坐了很久,终于,礼节走完了,女方亲戚朋友进屋来瞧新娘,赵华阴在众人里,看到了谢窈窈,以及和谢窈窈眉眼有两三分相似的年轻妇人。
赵华阴猜到,那是名冠洛阳的谢姝。
从前,她见到谢窈窈时,就一直在猜,声名更大的谢姝该是如何风华绝代,如今瞧着,谢姝美则美矣,窈窈却也一点都不输。
发觉到她探视的目光,窈窈朝她浅浅一笑。
不多时,女眷们离开,该是亲人留下来相处,赵华阴却叫住了窈窈:“谢夫人,可否留步?”
郭夫人怕赵华阴出言无状,还想叫窈窈走了,窈窈想了想,还是留了下来,毕竟,在赵华阴大喜的日子里,她没什么计较的。
谢姝小声问窈窈:“你们关系很好?”
窈窈:“还算一般。”
谢姝知道窈窈的话得听一半,“还算一般”就是“不太好”,她瞪了眼赵华阴,走出了门,却停在门口,光明正大地听她们说什么。
赵华阴也不介意,她只问窈窈:“那天我在衙署,意外见了将军,我把你要接母亲姐姐的事,告诉他了。”
窈窈点点头,问:“还有吗?”
赵华阴故意说:“你不好奇那天我们还说了什么吗?”
窈窈看着赵华阴,沉默了,若李缮和赵华阴有点别的,赵华阴不至于这么仓促出嫁。
她的沉默,和坦然的目光,让赵华阴脸上渐渐烧了起来。
她如今是真的认栽了,李缮性暴烈,不喜她便是明晃晃的让她丢脸,谢窈窈性温和,她可以不回敬,却能让她溺水般窒息。
不过,她有一刹觉得,谢窈窈生得像仙女儿美,心也像仙女无尘,无动于衷,不会乱了心。
赵华阴撇开这个怪异的念头,给了自己一个台阶下,道:“……也没说什么,就是将军说,你所做的一切他都知道,也都默许。”
不用多想,窈窈明白这是他的维护,虽然好面子的他,回去后就发了脾气。
她不由笑了一下。
再无旁的话要说,窈窈要走,门外谢姝想进来,面色不善地瞪着赵华阴,打算好好刺赵华阴一顿。
窈窈赶紧把谢姝拉走了。
路上,谢姝语气不好,道:“她算什么人,凭什么横亘在你和你夫君之间,那李缮怎么回事,还有这等破事?”
窈窈笑道:“姐姐,我常对我奶嬷嬷说的话,就是:我不为此伤神费心,你也不必放心上。我与他,明明白白就好。”
谢姝一愣,她这段时日已经同郑嬷嬷打听清楚,李缮不再因谢家的举措、对世家的偏见,而冷待窈窈。
窈窈和李缮关系确实有很大缓和。
不过她突的觉得,或许所谓缓和的主动权,看似在李缮手上,实则,应不在他手上。
她又想,如果当初不是阴差阳错窈窈替嫁,是她嫁给李缮,她没办法处理得这么好。
她是过刚的性子,自然易折,连同个阶层的薛家的事,都处理不好,枉她先前还洋洋得意,自以为嫁了个好郎君,甚至指点窈窈应对李缮。
实则别说李缮了,她和钱夫人定也多有摩擦。
不过,不是她的错,是没有适合的。
……
六月末,并州军拿下幽州一郡,在幽州战场上反复横跳的好胜军,投靠了并州军。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好胜军如墙头草,随时叛变,直到八月,好胜军竟然还安安稳稳地听从李家号令。
待李家掌控幽州七郡中的五郡,幽州升起了李家旗帜。
洛阳吵成一片,到此,哪能不明白这是李缮的招数。
萧太尉自是明白萧西曹凶多吉少,坐不住了,率兵回洛阳述职。
王嶦见到了萧太尉,道:“这
是洛阳让他去打的仗,只恨李缮师出有名,若洛阳要集结英豪剿灭李缮,天下多少双眼睛盯着呢,以后洛阳再让各州军队出动,谁还肯动?”
“况且,李家女眷都离了洛阳,便是那谢家女眷,也都走了……”
萧太尉年过花甲,一把髭髯,怒目积威甚重,瞥王嶦一眼,他便没了旁的词。
萧太尉冷笑:“糊涂,叫一毛头小子算计了,让并州把女眷送回来,他若不送,就是违背亓律,狼子野心。”
王嶦喏喏应是。
他没好说,萧家对洛阳虎视眈眈,各地皆不满幼主把控在世家臣子手里,隐有起兵清君侧之风气。
几个月前,王嶦得知李缮把并州军调走后,就秘密安排王家女眷孩子回了故地琅琊。
不止是他,好些个忌惮萧太尉的权臣都这般做了,反正李缮开了个好头,总不能留家眷不管,那可得被骂成什么样。
后来萧太尉得知后,又恨又怒:“如此乱臣贼子,大亓亡得不可惜!”
当下,萧太尉授意,谢翡又被革职,谢兆之长袖善舞,其余谢氏臣子游走在权利集团之中,却也没出什么大事。
只是这回,他们也不好再保谢翡了。
而要求李谢女眷回京的圣旨,也盖上玉玺印记,八百里加急,送到了并州,就是宣旨的内宫常侍毕恭毕敬,钱夫人问吃杯茶,他也不敢。
常侍道:“圣命在身,奴便传达至此,其余的却绝无冒犯,望几位夫人海涵,莫叫两位侯爷误解于我。”
钱夫人咋舌,弄得这么敬重,她真的要飘了。
窈窈示意郑嬷嬷给了一小袋银子,又问了姓名,常侍称姓钟,又主动说,日后有什么大小消息,他都会替李家留意。
这位是明晃晃投诚了。
窈窈想了想,问:“谢家如今,可如何呢?”
钟常侍说:“一切尚好,只是……恐怕好不了多久,时局如此,如今朝中命令,所有臣子女眷全不能出洛阳。”
这是王萧两家要拿捏着臣子的软肋。
谢家起复靠的是李缮,如今李缮脱离朝廷控制,谢家人又该如何自处?如今只是谢翡革职,来日,终究是要和李家割席。
得知此事后,谢姝庆幸:“若我此时还在薛家,薛家为表忠心,定是会将我监禁起来,我还有什么体面。”
窈窈也有些后怕。
谢姝重重握了下窈窈的手,姊妹之间,无需再言感谢。
而一整天,卢夫人心不在焉,晚饭也没吃多少,夜里坐在窗前,终究忍不住哭了:“你们父亲可怎么办?我心里难安。”
她怨过谢兆之,可是多年夫妻,在窈窈这件事之前,他们也还算相敬如宾,如今她逃出了洛阳,或许往后,与谢兆之再难见了。
她怕下次听说,是谢兆之死了。
窈窈和谢姝无法,只能陪着母亲宽慰心情,窈窈也没回西府正房,而是在顾楼和她们一起睡觉。
这两个月她都是在顾楼睡的,钱夫人不是那等规矩大的,知道后,还隐隐有些羡慕,碍于面子,没说什么。
如今一整个盛夏便过去了,夜风清凉,窈窈一身轻软绸衣勾出玲珑曲线,她坐在窗前,擦着发丝,新竹步伐匆匆过来,给了窈窈一封信:“是侯爷差人送来的。”
窈窈打开,里头一如既往的言简意赅:[今夜子时,归。]
窈窈道:“不用管,他肯定还没回来。”
郑嬷嬷、新竹也觉得有道理。
上回收到这样的信,李缮早就回来了,却非要写信说几天后回来,就等着吓她,所以这次,他应该是写了早早回来,想让她等着。
窈窈没那么容易上当第二回的。
于是,主仆几人倒也没放心上,窈窈还是睡在了顾楼。
…
子时。
黑灯瞎火的,一道沉重快速的脚步声掠过廊下,大声敲着西府大门,守门的婆子困得直打呵欠,拔开门闩看清楚来人,他一身锁甲,下颌有些胡渣,俊眸如星,身姿峻拔飒沓。
守门婆子很是一惊:“将、将军?”
李缮嗤笑:“睡糊涂了,我今日回来,还这么关着门!”
婆子刚想解释,她什么通知也没接到,李缮却已经大步踏入府内,他往正房瞧去,一片黑黢黢的。
行吧,子时是有点晚,她睡了,他也能理解。
想到等等叫醒她会被咬一口,李缮竟勾了勾唇,目中闪过些许光泽,竟有些跃跃欲试的意思。
他大步走到房前,一推门,屋中却沁出一股清凉的风,好似有一阵没人住了,所以没什么人气,冷飕飕的。
这种感觉,和他从前打仗回来没差,从前他倒是没觉得如何,如今总有种不爽。
他快步走进屋内,再往床上觑去,一片平整,哪里还有人影?
木兰和一个婆子也听到声响,赶紧起来一瞧,李缮攥了攥手,目光冷冷淡淡的:“你家夫人呢?”
木兰赶紧说:“前头谢家主母、大姑娘到了并州,夫人这几日同她们一起住。”
李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