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艾德里安一案迎来开庭审判,他站在被告席上,尽管穿着囚服,镣铐加身,但他的脊背依然挺得直直的,下颌微扬,透露出一种顽固的倨傲。他拒绝承认失败,更拒绝在“低等”的东方法庭上显露怯懦。
随着法槌重重落下,法官威严的声音穿透肃穆的大厅:“被告人艾德里安•克拉克,犯故意杀人罪(未遂)、组织出卖人体器官罪,犯罪情节恶劣。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二百三十二条、第二百三十四条之一等相关规定,判处被告人艾德里安•克拉克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立即执行!”
话音刚落,艾德里安脸上那层强装的镇定瞬间碎裂!他猛地抬起头,灰色瞳孔写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
死刑?!
“不…这不可能……”艾德里安喃喃自语,这个结果直接突破了他的心理防线!
他本以为最坏不过是无期徒刑,却从未想过自己会面临死刑的判决,而且还是立即执行?!这就意味着一点转圜的余地都没有了。他下意识望向旁听席,许家与江家人冰冷的视线让他如坠冰窟。
法官的声音并未停顿:“被告人顾洛姝,犯故意杀人罪(未遂),系本案从犯。鉴于其认罪态度尚可,且身患终末期肝病,生命垂危,确已丧失继续危害社会的可能,不具备收监执行条件,判处无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准予监外执行。”
法官对其他涉案人员的判决仍在继续,但艾德里安已经听不进去了,或者根本不在乎了。他的全部心神都已被“死刑,立即执行”这六个字碾碎。巨大的恐惧让他的身体筛糠般抖个不停,若不是法警及时架住,他几乎要跪倒在地。
“被告人王泰、李强,受雇于艾德里安•克拉克,具体实施破坏车辆刹车系统的行为,意图制造事故致人死亡或重伤,主观上明知行为的危害性及可能导致被害人死亡的后果,仍积极实施,其行为已构成故意杀人罪(未遂)的共同犯罪。鉴于二人如实供述并指认主犯,判处有期徒刑十五年,剥夺政治权利三年。”
阿泰和阿强双腿一软,“噗通”一声瘫坐在地。
他们原本以为只是给有钱人办点小事,从未想过会卷入如此惊天大案,更没料到代价竟是十五年牢狱之灾!
“被告人张立明等三名医务人员,明知艾德里安•克拉克意图非法摘取活体器官,仍为巨额报酬所诱,参与策划并准备实施非法器官摘取手术,其行为已构成组织出卖人体器官罪、故意杀人罪(预备)的共同犯罪。主刀医生张立明,系该环节主犯,判处有期徒刑十二年,并处罚金人民币五十万元。其余从犯,分别判处有期徒刑七年至八年不等。
法官说完,那位曾经在私立医院被艾德里安重金收买的主刀医生当庭崩溃,痛哭流涕地忏悔着。
旁听席上,许归忆紧紧攥住江望的手,看着法警将面如死灰的艾德里安押下法庭,终于长舒一口气。
此案从立案侦查到一审判决,再到最高法院依法核准死刑判决,仅用时数月。这惊人的效率不仅彰显了中国法律对于侵害公民生命健康权犯罪的零容忍态度,更是对许、江两家滔天怒火的无声回应。艾德里安•克拉克最终为自己的罪行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艾德里安一案告一段落后,许归忆和江望决定请方雾月吃顿饭,表达谢意。
“方小姐,我敬你一杯。”服务生上完菜后,许归忆端起红茶,看向对面的方雾月,语气诚恳:“如果不是你及时找到江望,把艾德里安的计划告诉他,我都不敢想象会发生什么。谢谢你,真的,非常非常感谢。”
江望坐在许归忆旁边,同样举起茶杯:“十一说得对,这份恩情,我们记在心里了,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
方雾月连忙举杯:“千万别这么说,举手之劳而已。当时听到那些话,我都吓坏了,哪里还顾得上别的,只想着赶紧通知你们。看到许小姐平安无事,我就放心了。”她的目光落在许归忆脸上,关切地问:“听说你那天吓坏了,现在没事了吧?”
“早就没事啦。”许归忆略带歉意地晃了晃茶杯:“我和三哥正在备孕阶段,所以只能以茶代酒,方小姐别介意。”
“当然不介意。”方雾月会心一笑,“喝茶好,健康,那我就借这杯茶,祝你们心想事成,早日迎来小宝贝。”
三人一同碰杯,发出清脆的声响。
闲聊间,江望不动声色地将许归忆面前有些凉的红茶换成了新斟的热茶,接着夹了一块清蒸鲈鱼,修长的手指灵活地剔干净鱼刺后,才将鱼肉放入她碗中。
“方小姐,”许归忆犹豫了几秒,还是问道:“Jack……他还好吗?”
那个同母异父的弟弟,终究是这场风波里最无辜的存在。
方雾月轻声回答:“Jack前不久已经回美国了,以后由祖父祖母照顾。他很乖,也很懂事,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后,他让我替他和你说一声对不起。临走前我去机场送他,他还问我什么时候能再见到姐姐,看得出来,Jack很喜欢你。”
许归忆闻言微微一怔,心里有种奇怪复杂的感觉。她低头抿了一口茶,指尖轻轻摩挲着杯沿,最终只是点了点头,没再追问。
江望在桌下悄悄握住她的手,许归忆侧头,回以一个放心的微笑。
放在桌上的手机突然亮起来,方雾月瞥了一眼来电显示,嘴角不自觉上扬。
“喂?”她接通电话,“……嗯,还没吃完呢。你呢,吃饭了吗……好,知道了,完事了给你打电话。……嗯,拜拜。”
通话很简短,方雾月搁下手机再一抬头,正对上许归忆和江望两双八卦的眼睛。
“男朋友?”许归忆单手托腮,俏皮地眨了下眼睛。
方雾月难得露出几分羞赧的神色,轻轻点了下头:“嗯,我们在一起有段时间了。”想到自己的职业,她对许归忆和江望比了个“嘘”的手势,“他是圈外人,比较低调,帮我保密哦。”
“放心,我和三哥一定守口如瓶!”许归忆做了个拉上嘴巴的动作。说完,她又转头看向江望,后者学她方才的动作给嘴巴拉上拉链。
“对了方小姐,”许归忆忽然想到什么,兴致勃勃地往前倾了倾身子:“正好有件事想跟你商量。”
“跟我商量?”方雾月放下筷子,好奇地问:“什么事啊?”
许归忆说:“我们工作室下个季度计划推出一款主打香水,主题是‘新生’,灵感嘛……跟我最近的经历有点关系。我觉得你的气质特别契合这个主题,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给我们当个代言人?”
听见这话,方雾月先是有些意外,随即惊喜点头:“当然愿意。”她知道许归忆的“空中花园”在高端香氛领域口碑极佳,能代言她的主打新品,不仅商业价值高,对公众形象也是很好的提升。
“不过……”方雾月瞟了一眼正在给许归忆夹菜的江望,故意说:“我身份可是有点特殊哦,许小姐真的不介意吗?”
江望夹菜的手一抖,差点把牛肉掉在桌上。他抬头看向方雾月,后者正颇有些促狭地看着他。
听出方雾月语气中的揶揄意味,许归忆斜睨江望一眼,后者正作无辜状。
与许归忆对视不过一秒,江望举手投降:“老婆我错了,我这就去面壁思过。”说罢真的作势要起身,逗得两位女士笑出声来。
“不至于啊三哥,”许归忆赶紧拉住他,“前任而已,又不是案底。”
江望对方雾月耸耸肩,一脸骄傲:“看吧,我们家姑娘豁达得很!”
方雾月抿唇轻笑:“看出来了。”
她早在西班牙就看出来了,如果许归忆真是小气的人,她今天也不会来吃这顿饭。
“我才不介意什么前任不前任的,”许归忆托着下巴,“比起这个,我更担心方小姐的代言费,怕请不起。”她露出一副苦恼的表情。
堂堂金德世晨江总的太太,还会担心钱的问题?方雾月被许归忆可爱的表情逗笑了:“别担心,冲咱们这交情,必须友情价!”
许归忆立马摇头:“那多不好意思啊。”
江望也说:“一码归一码,代言费按市场价走,该多少就是多少。”
许归忆:“对对,放心吧,我手里还是有点小钱的。”
方雾月笑着端起茶杯:“好啊,那就这么说定了!预祝我们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许归忆举起杯子与她相碰。
江望看着许归忆,无奈又宠溺地摇了摇头。能和老公前女友相谈甚欢甚至达成合作的,除了他家领导,世上怕是找不出第二个人了。
饭局在愉快的氛围中结束,送走方雾月后,许归忆和江望回到家中。江望洗完澡就去书房工作了,他今天结账时动作有些不便,票据都塞得乱七八糟,许归忆拿起他的钱包,打算帮他整理一下,指尖却意外触到一张质地不同的硬纸片。
许归忆好奇地抽出来,那是一张小小的拍立得照片,暖黄色复古相纸上,定格着二十六岁的他们。背景是酒吧迷离的灯光,照片里的她笑得明媚又张扬,而江望则带着几分慵懒和玩味,手臂随意搭在她肩上。
照片背面写着酒吧的名字“Encounter”和拍摄日期:2024年12月25日。
推开书房门时,江望正坐在书桌后处理邮件。许归忆双手背在身后,俯身凑近他,像抓住什么把柄似的,“老公,你猜我在你的钱包里发现了什么?”
江望敲键盘的手指顿了顿,“什么?”
“喏,”许归忆将照片放到他面前,“解释一下吧,江总。我没记错的话,这张照片应该贴在酒吧那面留言墙上,怎么跑到你钱包里去了,嗯?”
“你才发现啊。”江望看清照片后笑着将人拉到自己腿上坐下,“照片是我跟酒吧老板要回来的。”
“什么时候的事?”许归忆惊讶地问。
“离开冰岛那天。”江望摩挲着照片边缘,目光变得深远,“你走以后,我又去了那家酒吧。”
许归忆的心突然揪了一下。
那天早上她离开后,江望也跟着退了民宿。在返回纽约的航班起飞前,鬼使神差地,江望让司机绕道去了“Encounter”酒吧。
白天的酒吧人很少,只有几个清洁工在忙碌。老板在吧台后擦拭杯子,看到江望走进来,先是愣了一下,随即认出来人——毕竟圣诞节那晚,这位气质不凡的东方客人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
“嘿!先生!真高兴又见面了!”老板脸上露出热情的笑容:“那位美丽的女士呢,没有和您一起来吗?”
江望唇角勾起一抹礼貌的弧度,“她先离开了。”
简单的五个字,让老板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识趣地没有多问。
江望径直走向那面色彩斑斓的互动留言墙,视线很快定格在某个角落——那里,一张小小的拍立得照片在众多便签纸中显得格外醒目。
照片旁边紧挨着两张便签:
【浪漫不死,感觉至上】
【人间一趟,金钱至上】
酒吧老板注意到江望的目光,笑着走近,“说真的,先生,这张照片拍得太棒了!你们看起来简直天生一对!不少客人路过都会停下来看两眼呢。”
江望喉结滚动了一下,视线久久停留在照片上,片刻后,他转向老板,“可以把它送给我吗?”
“当然可以。”老板爽快答应,他将照片从墙上完整地取了下来,交给江望,“美好的回忆值得珍藏,它属于你和那位小姐,而不是我这面墙。拿去吧,希望它能带给你们好运。”
“非常感谢。”江望接过照片,从钱包里抽出一张钞票作为小费,被老板婉拒了。
“就当是圣诞礼物。”老板露出一个善意的笑容:“祝您和那位小姐幸福。”
……
许归忆听着江望的讲述,心中被一股甜蜜的酸涩填满。她低头看着照片上两人的笑脸,那时的他们还不知道未来会怎样,只是单纯地被彼此吸引。
“许十一,”江望突然捏住她的下巴,“你说你当时跑什么跑,最后还不是落我手里了?”
许归忆不答反问:“江总,老实交代,你那个时候就喜欢上我了,对不对?”
江望说:“是啊。”
没想到他这么干脆就承认了,许归忆心跳漏了一拍,她假装镇定地“切”了一声,“得意什么,我喜欢上你的时候,你还不认识我呢。”
江望挑眉:“嗯?”
“老公,实话告诉你,其实在酒吧碰面之前,我就已经见过你了。”许归忆说着从手机相册里翻出一张照片,递到江望面前。
照片上是伦敦摄政街的夜景,灯火辉煌,大雪纷飞,天使灯如梦似幻。画面的主角是一个穿着黑色大衣的年轻男人,他站在对街的橱窗前,大半张侧脸隐匿在黑伞下的暗影中。
“这是我?”江望惊讶地接过手机,放大照片,没想到自己会出现在她的相册里。他记得那天,也记得那把黑伞,却不记得自己曾被人偷偷拍下。
“对啊。”许归忆点头,眼神变得很柔软:“当时街上那么多人,我一眼就注意到你了,就像有某种魔力一样。”
“许十一,你藏得够深啊。”江望突然凑近,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鼻尖,带着淡淡的薄荷香气,“所以说,你是对我一见钟情么?”
“是啊。”许归忆大大方方地承认,丝毫不扭捏。
在她看来,爱情就是一见钟情。
一见钟情不等同于见色起意,而是见到对方的第一眼就有一种难以形容的怦然心动。就像那天在摄政街,她透过相机取景框看到江望的瞬间,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许归忆语气很骄傲:“所以说啊老公,咱们两个之间,是我先喜欢上你呢。”她伸出食指点了点他的胸口,“在你还不知道我的存在时,我就已经把你装进相机里了。”
“不好意思了宝贝,”江望低笑出声:“真要这么算的话,我还是先你一步。”
许归忆:“嗯?”
江望说:“我见你的第一面也不是在酒吧,而是在希思罗机场。”
许归忆猛地抬头,震惊了:“啊?”
江望嗓音低沉又温柔:“我还记得,那天清晨,你穿着一件灰色大衣,头发被风吹得有些乱,穿过晨曦薄雾向我走来。”他轻轻抚摸她的眼尾,“我当时就在想,这个女孩子的眼睛怎么这么好看,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干净透亮的眸子,好像盛满了温柔的月光。那个时候我就注意到你了。”
许归忆的眼眶渐渐湿润,突然有些说不出话来。原来他们的故事开始得比想象中更早,那些她以为的偶然相遇,都是命运精心安排的久别重逢。
当江望的吻落下来时,许归忆闭上了眼睛,她想起那张被偷偷带回来的拍立得,和手机里那个大雪中的侧影,它们无声诉说着同一个故事:心动,早已在目光交汇的刹那,悄然发生。
哪怕多年不见,哪怕重逢后不识故人颜,但我依然能在人群中一眼就注意到你,因为我遵循的不是眼睛,而是心跳的指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