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江三儿欺负你了?”迟烁扬了下眉,话是对许归忆说的,眼睛却是盯着江望。
许归忆结巴起来:“没、没有。”
算欺负么?谁让她自己心甘情愿跟人家走的呢!
诡异的气氛仍在蔓延——
最后还是陈词发话结束了尴尬得令许归忆头皮发麻的场面:“咱们进去吧,别站这儿聊了。”
方逸航直接在隔壁单独开了个包厢,麻将桌一摆,四个男人围坐一起,哗啦哗啦地全是麻将清脆的碰撞声。
许归忆拿纸巾擦手,忽然发现包不见了:“诶?我包呢?”
她转身找自己的包,四周找了下,没找着,大家也都说没看见。
许归忆原地站了会,忽然朝江望的方向瞥了一眼,背着众人无声做口型:“你看见没?”
江望同样用口型回她:“没有。”
方逸航问许归忆:“你刚才去哪儿了,是不是落在别的地方了,我打电话叫人帮你找找。”
去了哪儿?
许归忆抿了抿唇,突然觉得这个包也不是非找不可。
方逸航问了个挺正常的问题,许归忆不回答就显得有些突兀,除了江望,所有人都带着询问的目光朝她看过来。
就在许归忆如坐针毡的时候,服务员推门进来了,手里恭恭敬敬拎着某个奢侈品牌的一款限量版包包,仔细一看,不是许归忆的又是谁的?
服务员说:“许小姐,您的包刚才落在419房间了。”
“噗——”刚喝一口水的许归忆直接喷了出来。
迟烁:“哇哦。”
陈词:“哇哦。”
方逸航:“哇哦。”
三人再次上演三重奏,许归忆人都麻了,硬着头皮接过服务员递来的包包,恨不得原地消失。
江望刚勾勾唇角,结果下一秒服务员就来到他面前弯了弯腰,语气恭恭敬敬的:“江先生,这是您的手表,也是您落在419房间的。”
空气再次安静一瞬。
迟烁:“啧。”
陈词:“啧。”
方逸航:“啧。”
江望:“……”
实践证明,笑容不会消失,只会转移到别人脸上。
江望接过自己手表的一刻,表情管理失控,嘴角抽搐了一下,许归忆见状,低下去的头颅瞬间抬起来了。
她一脸挑衅地朝江望挑了挑眉,笑啊,怎么不继续笑了?
然而没等她幸灾乐祸多久,就被方逸航一句话反杀了:“我说二位祖宗!你们俩挺会挑地方啊!啧啧啧,419!哈哈哈——”
许归忆笑容僵在脸上。
江望随手一指桌上的麻将牌,眼神凉凉地扫向方逸航:“来,你看着我的眼睛,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这个动作含有的威胁意味太明显,方逸航登时认怂:“得得得!三哥我错了!您老手下留情!我闭嘴,我打牌!”
孩子这辈子最卑微的时候就是打麻将三缺一的时候。
麻将桌哗啦作响,时予安不会玩麻将,也看不懂,她问十一和昭昭:“好无聊,咱们玩点什么啊?”
“要不咱们玩牌吧!”许归忆想了想说,“德州/扑克怎么样?”
“成!”时予安招呼姜半夏:“昭昭快来,一起玩!”
“我不会玩德州/扑克。”姜半夏捧着杯子说。
时予安立马说:“那就玩你会的!”
姜半夏想了想:“我只会玩斗地主。”
“就玩斗地主!”许归忆拍板。
听她们商量好玩什么了,方逸航招呼服务员送来一副崭新的扑克牌。
“咱们玩多大的啊?”许归忆趁洗牌的空当问。
方逸航回头插话:“老规矩呗,一局一万,输了的在群里转账。”
听见这个数字,姜半夏心里有点打鼓,迟烁码着牌对她说:“随便玩,赢了算你的,输了算老公的。”
姜半夏莞尔。
不愧是分手八年还能把媳妇儿追回来的男人,许归忆当时就觉得这简直是世界上最动听的情话了!
时予安扬声喊陈词:“哥,说好了,赢了算我的,输了算你的哦!”
陈词笑着点头:“没问题,安心玩你的!”
许归忆默默捂紧了自己的小钱包。
江望瞥见她的小动作,故意凑近:“怎么,害怕啊?”
“废话!”许归忆转眸瞪他:“输两局我大半个月工资就打水漂了,那可是我辛辛苦苦赚的血汗钱!算了,你这种资本家怎么会懂啊。”
江望笑笑,不置可否。
方逸航说:“哎,念念,嫂子,你们俩输了都有人自掏腰包,这样做对十一是不是有点儿不太友好啊?”
他说着眼睛瞟了瞟江望。
许归忆闻言不住地点头,感动得一塌糊涂:“苍天有眼,终于有人替我说句公道话了!”
陈词在旁边撺掇:“十一输了就算江三儿身上呗,反正他有钱。”
“就当给十一赔罪了。”迟烁接话接得非常顺口。
江望姿态放松地靠到椅背上“嘿”了一声,故意说:“凭什么啊?她的钱是辛辛苦苦挣的,我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啊,除非——”
他顿了顿,欲言又止地看着许归忆。
“除非什么?”许归忆问。
江望眉毛一挑,懒笑:“你求我啊。”
“求你。”
“嗯?”江望愣了下,有点没反应过来。
“求求你啦。”许归忆晃晃头,大丈夫能屈能伸。
她说这话时眉眼弯弯,语气满是真诚,江望满意地勾了勾唇角。
一时得意忘形的他似乎忘了,许归忆从来不是那么轻易妥协的人。
昏暗的包厢里凑了两桌,一桌打麻将,一桌斗地主,一时间没人说话。
江望专心致志地盯着自己手里的麻将,完全不担心许归忆的牌技。
许爷爷他老人家是出了名的不爱打麻将,平时就爱玩斗地主,说是这样能训练记忆力,预防老年痴呆。
她打小跟着许爷爷生活,想来牌技差不到哪里去。
姜半夏先出牌:“单3。”
时予安:“单4。”
许归忆小手一挥:“炸!”
姜半夏:“?”
时予安:“?”
哎哟我去!背对着许归忆的江望差点把刚摸到手的牌扔出去。
他将麻将随便一丢,回过头去看许归忆手里的牌,心说我倒要看看你牌有多好,让你这祖宗敢这么狂!!!
许归忆完全不按常理出牌,饶是姜半夏和时予安也被她这一通炸唬住了,纷纷说:“要不起。”
许归忆唯一的王炸已经没了,老老实实出:“单3。”
斗地主桌的战况貌似更加精彩,陈词他们干脆麻将也不打了,凑过来看她们玩。
江望忍了又忍,终于在许归忆连输五局后忍不住了。
“许十一!”他咬牙切齿,“拜托你有点儿游戏精神成么?”
“那你求我呀。”许归忆学着他的样子,将他刚刚说过的话原封不动地还给他,笑得像只狡黠的小狐狸。
江望一口气梗在喉咙里上不去也下不来,关键方逸航还在那里搭腔:“哎,有句老话怎么说来着,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陈词幸灾乐祸地说。
“……求你!”江望一字一咬牙。
许归忆傲娇地歪着脑袋:“哼,你求我也没有用。”
这祖宗!江望简直要犯心梗了,差点当场表演一个气绝身亡。
打牌嘛,图的就是个乐呵,不是非要赢多少钱,点到为止就行了,于是几个人玩了几局就不玩了,方逸航提议玩真心话大冒险,众人表示没意见。
酒瓶子晃起来。
第一次转到迟烁,选了真心话。
时予安抽卡片:“被甩过多少次?”
迟烁神色不变:“一次。”
桌下,姜半夏悄悄攥了攥他手,安抚性地摸摸,迟烁冲她笑笑。
第二次,瓶口对准许归忆,选了大冒险。
江望让她把自己从黑名单里放出来,在几双眼睛的注视下,许归忆不情不愿地掏出手机,把那个备注是“大混蛋”的账号从黑名单里拖了出来。
第三次,酒瓶稳稳指向江望,选了真心话。
陈词慢悠悠地问:“上一次跟人接吻是什么时候?”
江望面不改色:“今天。”
许归忆低头装死。
第四次,时予安中招,选了真心话。
姜半夏问:“暗恋过几个异性?”
时予安垂眸,声音很轻:“一个。”
话落,陈词看她的眼神多了几分探究。
第五次,转到方逸航,选了大冒险。
江望:“找出微信最近一个聊天的男生,跟他说:‘我们在一起吧’。”
方逸航没什么心理负担地发了,嗡的一声震动,陈词收到消息的一瞬嫌恶地拧了下眉。
第六次,酒瓶再次对准许归忆,选了真心话,这次轮到方逸航抽卡片提问:“上一次跟人深吻是什么时候?”
众人目光齐刷刷朝她看过来。
许归忆张了张嘴,刚想随便说个时间,耳边突然响起游戏开始前方逸航说的话:“真心话不说实话,诅咒他(她)一辈子发不了财!”
这句话简直正中许归忆命门,她挣扎了几秒,在“丢脸”和“丢财”之间痛苦抉择,最终,对金钱的热爱战胜了羞耻心。
她耷拉着脑袋,自暴自弃地说:“……今天。”
话音刚落,迟烁就调侃了句:“呦,你俩挺有缘分啊,接吻的答案都一模一样。”
方逸航拍着桌子狂笑,陈词也忍俊不禁地摇头。
许归忆抓起抱枕朝他们砸过去,“你们真烦!”
当晚散局的时候差不多凌晨三点,临走时,陈词先是对许归忆说:“十一,小时候的事过去就过了啊,别跟你三哥置气了。”
然后又嘱咐江望:“老三,今晚你负责把十一安全送回去,可以吧?”
江望晃了晃车钥匙,点了下头。
在众人的注视下,两人十分友好地上了车,许归忆还落下车窗冲他们挥手告别,气氛一派祥和。
“十一和三哥没事吧?待会儿不会又打起来吧?”望着双双离开的背影,时予安有些担忧。
“念念,以后说不定要改口了。”陈词摸了摸她的小脑袋。
时予安张了张嘴:“啊?”
几人对视一眼,会心一笑,看破不说破。
“王姨这回总算可以放心了。”迟烁揽着妻子说。
时予安听得一头雾水:“二哥你啥意思?”
众人抿唇,笑而不语。
另一边,车子刚驶出八百米,许归忆脸色就变了,冷声道:“停车!”
“这里不能停车。”江望恍若未闻地踩下油门,车速一路攀升。
许归忆手刚摸上车门,“咔嗒”一声,车门被锁死了,接着听那人慢悠悠道:“跳车没用。”
许归忆:“……”
猜的挺准哈。
车子一路行至庭西山脚下,许归忆下车,把包往引擎盖上一拍:“算算账吧。”
“成。”江望熄火下车,靠在车边。
“你追债的?”许归忆先发制人,顺手拿包砸向他肩膀:“王八蛋!你丫骗我!!”
这姑娘爱动手动脚的毛病还是没变,江望不紧不慢地反击:“你丫还绿我了呢!”
“我呸!”许归忆毫不客气地回嘴:“您是我谁啊我就绿您了?”
“你未婚夫啊!”江望一点磕绊不打,有理有据:“你自己在床上亲口认证的。”
想起自己在床上说过的话,许归忆气结语塞:“我那是…我……你……”
江望乘胜追击:“你你你,你什么你!人不大,胆子倒是挺大!酒吧里都是些什么人啊你知道么?随便一个男人撩拨几句你就敢直接跟他走?姑娘家家的,万一被骗了呢?万一被卖了呢?啊?到时候你哭都没地方哭!”
许归忆被他连珠炮似的一顿训彻底整懵了:“你!你、我不管,你就是骗我了!”
“你不是也骗我说你叫时一?”江望不紧不慢道。
“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十一还是时一?”许归忆兀自狡辩:“反正就是你欠我更多!”
许归忆跟他狡辩,江望就跟她翻旧账,今儿非得把她这个毛病掰过来:“许十一,你还记得吗,十二岁那年,你上午刚学会骑电动车,下午就敢带着我在大马路上神龙摆尾,我说前面有两个石墩子,让你好好看路,这个时候你居然还回头看我,结果你倒是过去了,我他妈没过去!”
许归忆说:“那你还记不记得,十一岁那年我发烧住院,打吊瓶的时候旁边一位大妈嫌她的药水滴得太快了,让你帮她把速度调慢,过了一会儿她还是嫌快,又让你调慢,你说都快调到底了,然后低头一看,我手背已经开始回血了,你调的是我的管子!”
江望说:“十岁那年,你说你想吃茶叶蛋,我特意从网上搜了教程给你煮茶叶蛋,中途让你帮我从柜子里拿些普洱茶,结果您老给我开了块上世纪50年代的蓝铁!我爸知道后给我吊树上抽,更过分的是,他还强迫我吃完了所有的茶叶蛋!”
许归忆说:“九岁那年,有次期末考试我数学考试没及格,拜托你帮我签字,结果你写的是江叔叔的名字,数学老师差点以为我爸把我过继给你们家了!”
江望说:“八岁那年,有天晚上放学回家,你问我吃不吃维C,说对身体好,结果你出门的时候着急拿错了药片,给我的是泡腾片,我作业写到一半迷迷糊糊睡着了,晚上我奶奶回来的时候看我闭着眼嘴里还在吐白沫,吓得她老人家差点当场突发心脏病!”
许归忆说:“七岁那年,你给了我一块口香糖,哈密瓜味的,我他妈都咽下去了你才跟我说这玩意儿不能咽下去,咽下去会死人,拜您所赐,那天晚上我一宿没敢闭眼,就躺在床上等死!”
江望说:“六岁那年,咱俩刚上一年级,问你校长是谁,你和我说校长就是老师的爸爸,周一升旗的时候校长从班主任旁边过去,我还特热情地跟她说:‘老师,您爸爸来了’,害我被罚站一上午!”
许归忆说:“你小时候还总是抢我零食!需要我给你找照片作证吗?”
江望说:“你连路都不会走的时候还尿了我一身呢!需要我给你找视频作证吗?”
两个非常成熟的成年人站在路灯底下的马路牙子上互喷了整整三十分钟,像两个斗气的小学生,许归忆掰着手指头列举江望的“罪行”,江望一开始还能还击两句,但男人在吵架方面天生不是女人的对手,他后来喊得嗓子都哑了,竖起白旗投降:“休战吧……小爷我真累了!”
许归忆掐他胳膊,“你是谁小爷?”
江望吃痛:“哎呦喂您是我姑奶奶!”
许归忆这才满意地哼了一声,松手。
“喝水么?”江望问。
许归忆点头:“喝!”
江望从后备箱取出两瓶矿泉水,拧开瓶盖递给她一瓶,自己拧开另一瓶咕咚咕咚灌了大半截。
喝完水,许归忆问:“今晚……他们没看出什么吧?”
“看出什么?”某人明知故问。
许归忆狠狠瞪他。
江望无所谓这个,安慰她说:“放心吧,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也没让他们知道。你以为咱们今天不过去,他们就不知道?”
“都怪你,你开的什么破房间啊!419!”拜他所赐,许归忆体验了一把社会性死亡的感觉。
江望挠了挠头,他当时哪儿有时间想这么多。
回家之前,许归忆警告他:“今晚的事,一个字都不许说出去!尤其是我爷爷!否则——”
江望抬眼:“怎样?”
“我就把你小时候穿开裆裤的照片打印一万份,贴满你们公司的每一层楼!!!”
江望:“…………”
许十一,算你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