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亲六下

[亲六下]

-

池冬槐见过薄言拒绝人的模样。

如果是他,这个时候可能已经给孟璇一个过肩摔了。

但宗遂只是善意地提醒她:“你认错人了。”

孟璇这才有些尴尬地撒手,赶紧往旁边退了两步:“我看背影以为是薄言呢…”

宗遂和薄言的身形区别其实挺大。

这一点就连池冬槐那浅浅的接触都能区别出来。

他们都很明显是会运动和健身的类型,但薄言整个人会更薄一些,身形更加修长。

宗遂跟孟璇保持了友好的距离。

他扯了扯自己身上那件外套,笑着说:“说你对他在乎呢,你又能认错人,说不在乎呢…也不是。毕竟你应该是认出这件外套了?”

孟璇点头,努了努嘴,撒娇似的。

“就是说啊,我连他有哪件外套都记得呢。”

她喜欢薄言这件事,在乐队里算不上是秘密,孟璇本身就是这种外放的性格,敢爱敢恨。

暗恋不太符合她的行事风格。

暗恋了一段时间后,孟璇实在是忍不了,直接对薄言展开追求,薄言对她的喜欢和追求根本没往心上放。

她说一次,他拒绝一次。

但她也没泄气。

孟璇觉得自己外形条件也不错,性格也好啊,跟乐队里的每个人都处得很好。

这次没追到就下次,她总是坚信自己坚持就能胜利。

吵得最厉害的一次就是上周,她想着用点强硬手段,没想到薄言比她更强硬。

孟璇好歹也是个被宠着长大的大小姐,从小到大没吃过什么苦,也是被人追着长大的。

从未见过薄言这么爱给人甩脸色的。

她回去想了一周,情绪反反复复的,要彻底放弃,好像又舍不得。

有些喜欢根本说不上是爱,只是胜负欲。

但她毕竟放了狠话,又给宗遂提了退队,宗遂这边也同意了,搞得自己骑虎难下没个台阶。

直到今天,她收到队里键盘手吉阳冰发来的信息。

说是薄言叫人送了一套新的鼓过来。

「你跟薄言怎么个事儿?他是惹你生气了要哄你开心呢?」

孟璇都不知道怎么回。

吉阳冰继续说。

「今天薄言让人抬了一套经典白色赛璐璐贴面的Gretsch Renown!!!还加了其他配鼓,大全套啊。」

这大全套加起来也小两万了。

薄言这人虽然是有钱,但在花钱这件事上意外地挺有计划性的,倒不是那种会乱花的公子哥。

他不是会随便买东西的人。

这两万买一套新的鼓回来,怎么不算重金请罪呢?

孟璇一听说这事,心里美得不行。

她说要退队,摆脸色,某人肯定是紧张了。

孟璇在这儿揣着个姿态轻哼,完全沉浸于自己构想的世界之中,没有很快注意到在后面跟着的几个大活人。

直到司子美故意抬高分贝问池冬槐。

“不是,这谁啊?”

司子美当然知道她是谁,司子美本来就是一个爱凑闹热的人,之前去那个聚会看薄言唱歌的也是她。

她当然就对学校里这些事情和人最为了解。

薄言作为学校的风云人物,他所在的乐队情况当然备受关注,确实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其他人都沾了薄言的光。

孟璇嘛。

司子美知道得很,她对这种大小姐性子的喜欢不了一点,也知道孟璇肯定最受不了别人这尖酸的语气。

池冬槐这个笨笨呆,老实回答:“是之前乐队的鼓手,孟璇学姐。”

孟璇听到旁边的动静,这才回头看过去,她看到那边四张稚嫩又陌生的脸。

大一新生的气质真是一眼就能看出来。

毕竟刚军训结束,总给人一种还没有完全恢复的感觉,但中间那个矮个子小姑娘倒是皮肤挺白的。

孟璇看向她们的眼神不算友好。

像是在守护自己领地的一只母狮子,就连池冬槐这么钝感力的人都感觉到了她眼神中不善的讯息。

“这几位是?”孟璇甚至没跟他们打招呼,转头逼问上宗遂了。

这个情况下忽然碰面是有些尴尬,在场的人全都能感觉到孟璇身上的敌意。

宗遂对这些情绪极为敏感。

他当下立断,不能在这种情况下让她们几个人交锋起来,到时候要真有点什么,他一个人肯定是控制不住场面的。

“说来话长,我们都先进去吧?”宗遂为了说动孟璇,甚至把某人带了出来,“刚才阿言给我发信息,说他等很久了,你知道他这个人平时从来不主动催促的。”

这话说得模棱两可,孟璇自然是误会。

全当是薄言自己不好意思,就让自己的嘴替出来帮忙,孟璇又看了她们四个一眼,轻哼着转身,自己先往里面走了。

程云柚皱眉,看着她们几个,小声问:“我怎么觉得这个孟璇不怀好意?”

“不用怀疑,她就是。”林薇说,“这敌意都要溢出来了。”

池冬槐点头。

她也可以理解,就跟工作竞争一样,工作岗位只有一个,这种资源的争夺,一定会让两个本身没有什么关系的人成为敌对方。

这个世界处处存在资源的争抢。

“没事,我们四个还怕她一个?”司子美轻哼,说池冬槐,“你今天倒是反应挺快的,难得啊。”

她们都觉得池冬槐有时候挺傻白甜的,给谁都当好人。

一个在动车站都能被装穷的人骗钱的小笨蛋。

她们几个跟着宗遂一起进去,宗遂跟她们提了一下,说看孟璇这个情况,她可能是…

想要回来乐队。

让她们做好心理准备,一会儿他会跟大家商量有些事情怎么处理,尽量不要吵架。

弯绕的一路,从昏暗的走廊穿过去,视线彻底豁然开朗。

内里是一个巨大的舞台,灯光效果的搭建也完全按照表演场地的标准做的。

其他人都已经到了。

有人在舞台上调音,有人在旁边整理,追光灯照在舞台中央的架子鼓上,那个位置宽敞又空荡荡。

暂时没有人去认领。

那架鼓在追光灯下发出崭新的、灼眼的光。

孟璇直接从侧边迈步上去,她试图在旁边找鼓棒,想要试一试新鼓,不管是搞什么乐器的,都是有自己趁手的。

对于乐器手来说,设备就像是自己在战场上那把趁手的武器。

之前孟璇当然也是自己带鼓,大前几日跟薄言吵架,她说要退出,就把自己的鼓叫人搬走了。

薄言买这架新鼓,很明显就是讨好嘛。

虽然对她来说肯定要适应适应,但她觉得自己可以为了他慢慢习惯的。

孟璇正在那边焦急寻找。

头顶上的音响忽然传来拖得很长的声音。

“谁让你动了?”

所有人闻声而动,薄言从角落的沙发上缓缓起身,手里随意地拎着个话筒。

孟璇还没反应过来。

薄言转头问宗遂:“乐队规章第八条,闲杂人等禁止入内。”

宗遂皱眉,朝着薄言走过去,他把薄言手里的话筒夺走,关了麦,压着声音跟他说。

“人一姑娘,你多少给点面子。”

薄言对这事压根就不搭理,侧身从宗遂身边绕过去,干脆就走到池冬槐这边。

他不解释事情的来龙去脉,也不多嘴。

直接把一对鼓棒扔给她。

“去调试一下,给你十分钟,一会儿七点准时开始训练。”他又是这种从不商量的通知语气。

薄言把鼓棒递给池冬槐的含义过于明显。

孟璇站在台上脸色忽然就黑了,她也不顾其他的脸面,直接叫他:“薄言!”

所以她今天沾沾自喜了那么久,都是假的?

孟璇的声音从舞台上落下来并不大声,但薄言还是不耐烦地捂了一下自己的耳朵。

“你有点烦。”他的声音很冷,命令道,“下来,别打扰我们训练。”

键盘手和贝斯手本来乐呵着调音呢,动作也忽然停滞了,目光在场上乱飘。

卧槽,现在是什么情况?

前阵子孟璇跟薄言吵架的事情他们是知道的,薄言一言不发地抬了一组新鼓回来,都以为是给孟璇道歉呢。

薄言不说话还好。

她一说话,给孟璇脸都气青了。

“没我你们怎么训练?”孟璇还是硬气地说着,“别忘了,距离下一场表演只有不到一个月了。”

组乐队最麻烦的一件事就是磨合。

很多乐队都是经过非常长时间的磨合才能到达默契的顶峰。

或许是十年,或许是二十年。

默契这种东西是刻在乐队人骨子里的东西,也是大家最奢望的东西,令人铭记的那些乐队。

甚至不需要主唱开口,只需要开头的一个韵律和节奏鼓点。

观众就知道他们到底是凑在一起,还是合为一体。

乐队之所以是乐队,就是因为他们是一个团体,少了一个人都不行,就算有一个人是主心骨,也少不了每位成员的配合。

孟璇好歹跟着他们搞乐队大半年了,她不觉得自己是会轻易替代的存在。

这边剑拔弩张的。

薄言嘴角噙着薄情的笑,他抬眸:“别太把自己当回事,知道么。”

“不选我继续当队里的鼓手,难道你想换成那个新来的小不点?”孟璇的目光落在池冬槐身上。

她的眼神是充满挑衅的。

池冬槐更加清晰地感觉到了她的恶意,但她的心情依旧没有太强的波动,反而是很淡地开口问。

“孟璇学姐是想回来吗?”她问身旁的薄言。

司子美一听她这语气就知道糟了,伸手轻轻掐了一下程云柚和林薇,叫她们赶紧的。

池冬槐真的是一个能算了就算了性子。

她在图书馆座位被人占了都懒得计较,觉得自己再找一个就成。

不爱争,也不爱抢。

这就是池冬槐的性子。

要是孟璇说自己想回来,池冬槐肯定也会“顾全大局”地觉得,孟璇跟大家跟熟悉,的确更适合下个月的演出。

司子美要急死了。

她知道池冬槐是想做这件事的,但她的个性、自私、自我,被家庭和教育压得死死的。

顾全大局。

抛开自己自私的想法,去考虑别人,考虑更多。

这是池冬槐的成长环境给她带来的。

即便是她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想去做什么,她也无法完全去遵循自己的私欲。

即便是有点叛逆。

但她这十八年来,其实都已经被那些规矩套牢了。

“哎呀槐槐,愣着干嘛呀?”程云柚率先推了她一下,“叫你去试呢。”

“这个鼓好帅哦,我好喜欢!”林薇也加入战场,“我们还没看过你打鼓呢!”

司子美更是直率,直接看向孟璇,喊话:“你下来。”

孟璇也是个死皮赖脸的,她看着池冬槐,就知道这是个好捏的软柿子,对她说。

“小学妹,我知道你是个明事理的…”

按照道理来说,的确是那样的,池冬槐微微皱眉,沉默,也不知道把大家的话听进去没有。

但薄言忽然冷笑了一声。

薄言那死态度还真是对谁都一样。

他睨了池冬槐一眼:“干什么?你想当活菩萨?”

“也不是…”池冬槐在认真考虑,“按照道理讲的话,如果她回来继续,你们…”

“道理,什么道理?”薄言看着池冬槐这幅样子,又有点被她气笑了。

池冬槐还没回答。

她其实也不是说,就要在这里放弃,她只是觉得现在情况那么尴尬,有什么大家可以心平气和地再谈一谈嘛。

她不喜欢现在这样的气氛。

薄言高傲地睥睨她,睫毛在眼下覆盖出阴影,他连腰都没弯一下,池冬槐只能看到他的下颚线条。

他有点冒火,对她冷冷地说:“池冬槐,老子这里不讲道理。”

池冬槐完全没反应过来,就被薄言抓住了肩膀,他几乎是想要把她扔出去。

她不喜欢争抢,但他偏要她去争抢。

像是喜欢把人扔进斗兽迷宫的傲慢贵族。

薄言没好气地说:“你上去,叫她滚下来,不然——”

他终于肯弯腰,但这话完全是威胁,薄言贴在她的耳边冷笑,气息分明是滚烫的,但他的话语冷得让人打颤。

“我有的是办法让你不好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