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竞争属性存在于许多人之间,面对优秀的同龄人,自洽的解决办法便是减少横向对比。前几天还开导过她的人,突然困囿其中,怎么看都觉得奇怪。

他为什么要和谢亦宵比?

看他认真的神态,这个答案的似乎对他很重要。

路青槐来不及细想深层愿意,眼睫扑簌抖动,私心让她道:“般配。”

这两个字说出口,像在自己脸上贴金似的,让她耳垂烧起淡绯色。

谢妄檐薄唇挑起微不可闻的笑意,“昭昭这样说,我就放心了。这次可能是我戴了婚戒,而你没戴,引起了不必要的误会。”

路青槐顺着他的视线垂眸,看向自己空空如也的无名指,好半晌才明白过来,今晚造成的这点不愉快,归根究底在于这里。

她蜷了下指尖,仔细地将已婚身份纳入考虑。毕竟无论是改名还是结婚,在青川都算太突兀,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暂时选择了保密,眼下她换了新环境,自然不用在意这些。

从包里翻出婚戒戴上,路青槐又问他,“可是这样会对你有其他影响吗?”

郁淮和许昭雾比谢妄檐先到机场,看到他们俩各自发来的感谢,谢妄檐算是松了一口气,圆满完成了路青槐布置的任务,这趟南城之旅,仅剩情敌需要敲打。

贝塔坐车时很安静,紧挨着谢妄檐休息,一路上也没有表现出其他不适,像是上天派来的小天使。

谢妄檐学着杨老师教他的方法,拖住贝塔的肚皮,将它抱在怀里,“贝塔,回家了。”

贺之逸抵达后,同机场工作人员确认完宠物托运流程后,将提前打印好的资料递给谢妄檐,“按照这个程序办理就行,应该还没买尿垫之类的吧?我去联系。”

忙碌半晌,事无巨细,越界到好像他才是贝塔的主人,而谢妄檐只是个陪机的朋友。

谢妄檐回复完郁淮的消息,让他们俩先去贵宾室喝咖啡,淡淡掀眸道:“贺先生,辛苦了。”

“不过手续我已经办好了。”

贺之逸伸手摸了摸贝塔的脑袋:“这么快?我记得挺麻烦的,现在时间貌似来不及。”

“还好,走的不是普通托运手续。”谢妄檐故作平静地问,“昭昭没告诉你,这次带贝塔回去是包机?”

云淡风轻的一记重击让贺之逸彻底爆发,“没猜错的话,今天这是场鸿门宴吧?目的只是为了炫富,用金钱来侮辱我、贬低我,谢先生,你不觉得这种行为,卑劣又恶心吗?”

剑拔弩张的气氛一瞬点燃,贺之逸情绪激动,拔高的音量将贝塔吓得往谢妄檐怀里钻。

临行前,训犬师特地嘱咐过,在贝塔的成长期内,要适当控制说话的语调,避免起伏落差大,对贝塔的判断能力造成影响。

谢妄檐微不可闻地敛下眉心,声线骤冷,“贺先生,请你搞清楚,不知廉耻贴上来的是谁。”

他控制着语速,尽量保持平稳,眼底一派深寒,字字珠玑。

“再者,有些微妙的内容意会即可,何必撕破。”他不疾不徐地控制着节奏,漠然地扫向贺之逸,“还不明白吗?就算没有我,你也配不上她。也烦请贺先生,好自为之。”

他何必嫉妒这样的男人。

这场战役,就此宣告终结。

至于贺之逸在想什么,根本无人在意。

贵宾室的专属休息间内,郁淮和许昭雾拘谨隔着两个座位的距离,谢妄檐抱着贝塔,向两位互相介绍。

“抱歉,路上有点事耽搁了几分钟。这位是我太太的朋友,许昭雾。”

许昭雾和郁淮目光相撞,不约而同地涌起一阵热意。

在场三人心知肚明,却配合地装作初次见面。

谢妄檐侧身转向郁淮,“这是我发小,郁淮。正好大家行程安排接近,这次顺路一起。”

许昭雾轻轻点头,郁淮上前半步,朝她伸出手。两人重逢之后,最近的距离也只是校史馆人流众多时,郁淮搀了她一把,旋即便松开。见状,她按捺住内心的雀跃,同他掌心交握。

如同触电般,让两人神色不自然地抿唇。

谢妄檐恍若未觉,低眸看着怀里的拉布拉多幼犬,“贝塔还没坐过飞机,不知道会不会有突发情况,待会你们在头等舱休息,我带着它去后面,也方便照顾它。”

飞机的客舱宽敞,航行时间也不长,足以安排好一切。

众人三两句寒暄过后,跟随专属空乘,乘坐摆渡车上了飞机。

将近三个小时的旅程结束,抵达京北时,接近五点,正是差不多该用餐的时间,谢妄檐以还要接路青槐下班为由,没有同郁淮和许昭雾告别。

路青槐得知后,忍不住为许昭雾高兴,“他们现在是不是已经在共进晚餐了?”

“应该是。”谢妄檐布置好了贝塔的软垫窝,接过路青槐的包挂在玄关,“他们俩对各自都有意思,接下来用不着我们操心了,顺其自然发展就好。”

“也是。”路青槐说,“我们再干预的话,容易让他们觉得不自在。”

她想起今天收到来自贺之逸的那条消息,犹豫片刻,还是问出了口,“你今天没被贺之逸欺负吧?”

谢妄檐长臂一松,拉着她跌入怀中,下颔在她颈侧摩挲,“担心我?”

对于路青槐来说,今天或许和以往没什么区别,最多是床边人起得比她早,下班后,没有来接她而已,回到家依旧能和他相拥。可于他而言,跨越了半个中国,将近2700公里的距离,是真正的如隔三秋。

路青槐被他呼出的热气烫得耳朵泛痒,自上周从南城回来后,她知道他一直在忍,不仅包括贺之逸的挑衅,还要忍受她工作上忙碌带来的忽视,心底肯定会觉得失落。

她抿着唇,将手臂挂在他脖子上,很是诚恳地承认,“我是怕他又说什么话,让你自顾自地生闷气。”

“我是没那么大度,但也没那么小气,什么人的话都信。”谢妄檐原本想克制,鼻尖闻到她身上的气息时,落了锁的自制力溃不成军,索性扣住她的下巴,将唇瓣压上去,“你已经向我解释过的,我不会乱吃飞醋,让你难堪。”

两人小别胜新婚,黏在玄关处接吻。

路青槐感觉到他的重视,胸腔里氧气告罄之际,手肘般撑在他胸前,将贺之逸发来的那条消息给他看,“这条消息要怎么回啊?他以前不这样的,现在不知道为什么有点茶……”

“不用理。”谢妄檐将手机抽走,抬手很轻地揉着她的耳垂,“他自尊心受挫,以后不会再发消息困扰你了。”

路青槐隐约觉得他们聊过什么,不免好奇,“你做什么了?”

“骂了他一顿。”谢妄檐只想结束这个话题,和她专心接吻,“不重要,总之,这事算是告一段落。”

她完全无法想象谢妄檐讽刺别人的样子,舔了下唇瓣,有些讶异,“你骂了他?”

谢妄檐抬眉,指腹危险地按在她后腰处,像是在提醒她,谨慎措辞。

前一秒还在说不会乱吃飞醋的人,这会又隐约开始在意起来,路青槐忍不住想笑,鼻尖在他脸颊蹭了蹭,嗓音很糯,“这样会不会对你的形象有影响啊?”

“不会。”谢妄檐看着她,一字一顿,“像这种试图插足别人婚姻的人,我没做到决绝已经算是仁慈。”

接到贝塔后的第三周,路青槐被拉进了一个三百多人的助养群。培养导盲犬属于公益项目,资金大都来源于爱心筹资,每只潜力导盲犬都有几百个爱心人士的资助。

由于早前确定好了助养信息,还有许多匿名人士,不便更改,作为寄养家庭,路青槐需要定期在群里更新贝塔的近照。

后期训练、服役,训导员也会定时汇报,让大家透明地看见贝塔的一生。

贝塔身高体重的数字窜得飞快,几乎每周一个样,路青槐编辑好照片和视频发出去,沉寂已久的群纷纷跟着回应。

有人晒出自己助力贝塔时的证书,上面附了张贝塔幼时的照片,小家伙比如今小一大圈,眼神还是一如既往的清澈干净,有着温暖治愈的力量。

[贝塔宝贝长得好快!!姨姨都快认不出来了]

[呜呜宝宝你真的把贝塔养得很好,希望它能快乐地度过童年]

[天呐,我助养的导盲犬居然长这么大了!]

[感谢小姐姐分享贝塔的近照,它好可爱好乖,有机会我一定要和贝塔见面]

来自五湖四海的人在群里聊着天,话题大多围绕贝塔,这件有意义的事让众人聚在一起,期望着能够和贝塔一起,为需要融入社会的视障人士提供帮助。

路青槐一一回复完大家对贝塔的好奇和关心,摸了摸贝塔的肉乎乎的爪子,不吝夸赞道:“贝塔,很多人都喜欢你哦。”

贝塔像是听懂了,嘴角咧开,尾巴左右晃动着。

它非常聪明,智商堪比六七岁的小孩,能和路青槐进行简单的交流,照顾它的这段时间,路青槐也得到了不少治愈。夜里她备考的时候,贝塔就乖乖趴在她脚边,不吵也不闹腾,听见她的叹气声,软趴趴的耳朵竖起来,歪着头望着她,像是在关心。

是以她不难想象,将来它一定会是优秀又忠诚的伙伴,能够骄傲地完成所有工作。

同贝塔玩了会,谢妄檐的电话打了进来。

她们两人忙碌的时间似乎是岔开的,等她终于结束初阶段的实验,他又开始为了新产品的上市而奔波,连周六也要去集团。

谢妄檐那头开了视频,露出一双温润的眼,“昭昭。”

听见他的声音,贝塔低鸣示意,谢妄檐微顿,绝不厚此薄彼,唤了声贝塔。

路青槐开了免提,问他怎么了。

“早晨出门走得急,忘了拿放在书房的文件。这个文件很重要,让其他人来送我不放心,待会白霄会过来一趟,你将东西转交给他。”

至于为什么连这种低级错误都能犯,路青槐眼前闪过清早缠绵的片段,心虚地轻咳一声。

镜头里,他身处的位置明显是会议室的隔断间,白特助同高层对话的声音传过来,讨论声不绝于耳,隔着屏幕都能嗅到如火如荼的忙碌气息。

白霄是他的左膀右臂,掌握着仅次于他的权限和数据,大概率抽不开身。

宁可小题大做,让白霄专程跑一趟,足以证明这份文件的重要性。

路青槐打开后置摄像头,在书房的桌上,找到了他所指的文件,“让白助理过来的话,你那边会不会忙不过来?”

谢妄檐:“我可以应付得过来。”

“我来送吧,正好我今天没什么事。”路青槐说,“晚点我们可以一起回来,如果你今天能尽早结束的话。”

“好。”

谢妄檐答应得太快,路青槐一边走到衣帽间,一边道:“我还以为你会心疼我跑这一趟,拒绝我呢。”

“是心疼。”谢妄檐皮鞋轻点地,转动座椅,朝向落地窗的另一侧,俯瞰整座城市的中轴线,“但我更想见到你。”

路青槐耳根一热,“明明早上才见过……”

“早上见过,现在就不能想你了吗?”低笑声自免提里传来,字句夹着懒怠的沉,他压低了声,“刚才开会的时候,我有片刻的出神。”

这叠文件比较大,又相当重要,路青槐不好用自己的帆布包装,比划了下,只好拿起他送给她的另一件白金奢品包,仔细地装进去。

她弯了弯眸,交代贝塔乖乖待在家里,顺着话题道:“身为启创话事人,怎么能在工作时间走神?一点都不敬业。”

“老婆教训的是。”谢妄檐从善如流地说,“我争取下次克制,不让旁人看出来,免得造成不好的影响。”

总裁办同会议室的格挡由特殊玻璃制作,横条模糊了大部分视线,只能黑压压的脑袋围满了长桌。个个西装革履,压迫感极强。

将文件交给助理后,谢妄檐抬手示意会议继续。

谢太太查岗,谢总相陪,合情合理。大家眼观鼻鼻观心,识趣地保持镇定。

谢妄檐的手搭着她,连倒茶都不舍得松开,黏糊劲只增不减。路青槐接过茶杯,在他的注视下抿了一小口,水眸微颤,贴心道:“你先去忙,我在你办公室坐会就好,不用管我的。”

私底下黏人就算了,在公司也这样,路青槐有些招架不住,欲盖弥彰地摸了下鼻子。

“有白霄帮我听着,暂时离席不要紧。”

谢妄檐像是坐实了偷懒的名头,半推着旋转座椅往前,顺势将她揽在大腿上坐下。同他板硬西裤的细微摩擦,哪怕两人什么也没做,路青槐也不免心虚,上半身同他保持极远的安全距离。

她试图挪了下位置,奈何腰际箍紧的那只手臂正发着力,她一动,彼此反倒贴得更紧。

开荤过后,身体像是食髓知味般认定了彼此,稍显亲昵的肢体接触也容易擦枪走火。他在这方面的能力强到可怕,每次平息都要狠费一番功夫,办公室毕竟不方便,路青槐惹不起躲得起,索性安分地任由他环抱着。

拂去乱七八糟飘忽的思绪,路青槐定了定心神,“有些事还是需要你和高层讨论拉通,白特助没有拍板决定权,只能被迫拉长无效会议时间。”

谢妄檐似有惊喜之色,“昭昭,你懂管理?”

“了解一点。我大学组建过三十个人的团队项目,负责协调的事比较多,积攒了一些经验。”说起这个她有些遗憾,“可惜在青川没有升到相应职级,这方面的经验毫无用武之地。”

管理里头门道众多,团队里的成员性格不一、背景不一,容易产生不同的见解,随着人数壮大,其中可能又划分不同阵营,牵扯更复杂的利益关系。

所谓意见不和的对峙,本质是领导层利益的博弈。

谢妄檐:“我正好遇到了难以抉择的困境,昭昭要是不介意的话,不妨从旁观者的角度帮我分析下。”

路青槐并非好为人师的个性,更何况在她面前的人经验更为丰富,婉言说:“我以前当的就是个小主管而已,基本就是简单的分配工作,在这方面的见解比较稚嫩,可能没办法给出具有建设性的答案。”

“有什么想说的尽管说。我长期处理启创的事务,被各种前置信息干扰,很难旁观者清,反而容易做出错误的判断。”

谢妄檐转动着她无名指上的婚戒,将那细微的倾斜扶正,

他如此谦虚,路青槐反倒松弛下来,没先前那么端着,认真了说了自己对于制衡决策的看法。

等她讲完后,后知后觉地发现他凝在她面上的目光愈发灼然,像是要将她刻进眸子里。

先前滔滔不绝地说了那么多都没觉得有什么,此刻倒察觉出口干舌燥来,“我的看法大概是这样,仅供参考。”

“昭昭的见解独到,对我帮助很大。”

路青槐咽了下嗓,“你会不会觉得我在班门弄斧?”

披着婚纱的是只兔子,穿西装的则是狐狸,看兔子这呆萌的样子,和路青槐这会倒有几分形似。

“反过来也行。”谢妄檐懒洋洋地说,“你吃我的醋。”

路青槐嘟囔,“这也太假了……”

“那就按原来的方案。”

玩偶摆正之后,他摸到后面似乎还有东西。

黑金配色的窄条长盒子,设计感很强。路青槐以为是什么小挂件,凑过来看,本能地轻念出声,“巅峰超薄。”

等她察觉出不对劲,看到顶上的durex字样时,显然为时已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