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我哥哥呢?!刘深呢?!还有谢崇宜!”乌芷浑身污血的从军事处跑出来,从她一身惨状都能看出来她这次多半是杀红了眼,她没有找到其他人,在莫名奇妙就安静下来的城里找了半天,才找到闻垣,“我哥哥呢?”

闻垣额头沾上的血液沿着他的睫根往下渗,面容不清,他静静地看着乌芷,他也不知道。

但乌芷知道,因为她感到很不舒服,前所未有的不爽,比跟林梦之吵架时比跟哥哥暂时分开时要不爽一千倍一万倍。

但以她的脑子也想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应流泉给她报了学前班,她都还没来得及去上。

大街的尽头,十几道缓慢步行的长条身影由远及近地靠近。

蒋荨依旧走在最前面,其他人分布在她的左右及其身后,闻垣不露痕迹地浅松了一口气,但这口气还没彻底换干净,他的心就提了起来——汪瑞祥怀里打横抱着不知生死的蒲斐。

乌芷从来没看见闻垣露出这么恐怖的表情,她疑惑地回头。

还是不明白。

闻垣轻轻推开了乌芷,半秒钟就闪现到了汪瑞祥面前,他接过蒲斐,小心半跪下来。

极光在头顶消失了,灰白色的晨雾在城中飘荡,他们的眼泪在雾中像钻石一样闪亮,乌芷看得很清楚。

半跪在地上的闻垣背对着她,其他人一言不发地低着头,她能看见仰靠在闻垣臂弯里蒲斐的脸,蒲斐虽然没哥哥漂亮,但比起其他人还是要好看多了,哪怕面目失去生气,侧脸遍布黑色裂口,也还是挺好看的。

闻垣在哭,乌芷发现了,一开始只是抱紧了蒲斐埋下头,接着肩膀就开始轻微颤抖,无法控制的哭音从咬紧的牙关里溢出来时,乌芷浑身陡然冰凉,她朝后退了两步,双腿发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少女从来不把自己人以外的人当做人来看,但这一刻她猛然意识到,所有人都跟梦之一样,肉体凡胎,死亡会平等地降临在每个人的头上。

远处的十几个人笔直地站立着,在乌芷的朦胧泪眼里,不断滴落的眼泪和被虚化的数条长影让他们看起来就像是一群低声吟唱的死亡的信徒。

乌芷忽然伸手拽起了裤腿,上面的白杨树纹路还在。

她爬起来,继续去找人。

那些藤蔓消失得无影无踪,她感觉到,哥哥应该不在溯游了。

她很快抵达边境,与一支从白杨树林中走出来的队伍迎面相撞。

她看见一些穿制服的人,和闻垣他们以前身上的衣服相同,所以她没有施予多的眼神,她仰起头,看着他们背后高耸入云树叶哗哗的白杨树林。

谢意不太清楚这个白发少女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可她身穿的制服却是由她亲手设计,所以她大概率是溯游城管理层的人,只是她此刻的注意力不在他们这些贸入者的身上,她目光呆滞地看着他们身后的,树林?

的确是很罕见的白杨树林,笔直整齐,像人为排列出来的巨人士兵。

“你……”生姜认出了对方,乌珩的妹妹,他打算上前说话,可对方却仿佛完全没看见他们似的,径直从他们中间穿了过去。

眼泪在走进树林之前就已经淌了满脸,乌芷站在树林当中,大喊了一声刘深,声音传出去又变成回音荡回来,回应她的只有上方枝繁叶茂的哗啦声。

乌芷呜咽着,弯下腰挽起裤脚,她在城里没有仔细看,这会儿擦了两下眼泪后再看,她才发觉纹路早已经干枯,可以直接从皮肤上撕下来。

她毫不犹豫把寄生树拽下来,攥在手里。

该死的刘深,终于死了,晚上就把你砍了当柴烧,乌芷泪流满面,心中怨恨想道。

“我要去找我哥哥,你们在没有通过检测之前,不许进城。”她背身丢下话,身影消失在林中。

同一时间的基地内,林梦之因为沈如意模仿自己丢火球只丢出一缕黑烟而跟对方扭打在一起。

他们的身后,沈平安走着走着,忽然倒地。

前面的两人和一狗一鸟一齐回首,“我草!”林梦之吓了一跳,赶紧丢开了沈如意往回跑。

“喂喂喂,没事吧?”林梦之在沈平安旁边蹲下来,拍着他的脸,却发现手下的皮肤好烫好烫。

“哥?哥哥哥哥哥?”沈如意在旁边大喊大叫。

沈平安浑身都失去了力气,他甚至有些看不见,更加听不清旁边的人在说什么,他相信自己没有被感染,也相信共生体没有发生畸变,因为他仍然清醒地爱着身边的所有人,所以只有一个可能。

他匍匐在地面的手指吃力地爬动,牵住了林梦之的衣角,拽了拽,气息微弱道:“乌珩可能出事了。”他说得很委婉,因为乌珩以前并非没受过伤,但对他的影响微乎其微,这次,他却感觉自己好像要消失了。

“什么?”

直到沈平安的双眼变成了混沌的绿色,眼角裂开,数不清的藤丝从他眼眶中爬了出来,越来越多的藤丝,从耳朵里,嘴巴里,从身体的各处爬出来,扎入地下……

林梦之比沈如意要先反应过来,他一把扛起呆在原地的沈如意,唤了一声旁边的狗鸟,极快地离开了附近。

藤蔓逐渐占领了一整条街道,爬上两侧高楼,郁郁葱葱,而沈平安彻底消失不见。

林梦之根本来不及安慰哭到发狂的沈如意,他朝城外跑去,灰鹦鹉和灵缇牢牢跟在人类的身后。

跟乌芷一样,他也跟等在城外几万人撞上了。

他跟前面的乌芷,两人的目的写在脸上,即使没有,认识两人的人以及见过乌珩的人也知道他们想要去做什么,吴典走出来,抢在对方去做无用功之前,说道:“乌珩和小谢,只有一个能回来。”

“你去也帮不了什么忙,外面情况危险,你只会成为拖后腿的存在。”生姜补充道。

“死蘑菇头闭嘴,要你管!”林梦之眼睛通红。

“……”生姜耸耸肩,“是妹妹头。”

林梦之看着这些人,他不断地做深呼吸,他当然知道自己那两把刷子刷不了几下就得废,但他不能什么都不做,因为沈平安,他已经提前知道了“两个人只能回来一个”的那一个是谁,回不来的那一个又是谁。

他脑子那一片生机盎然的大地出现了不可挽回的坍塌,他不知道怎么形容这种感受,他只是觉得他也要死了。

火系能量本就暴烈,剧烈的情绪转换,让男生在原地愣了半天后,身体轰然倒下,X眼疾爪快地用翅膀接住了对方。

它脑袋茫然地转动,显然还不知道自己的主人已经回不来了。

三天后,失踪的谢要务长臂弯里夹着一捆干枯的虞美人枝条,返回溯游。

三天的时间已经完全足够基地再次重建,只是生气的恢复还需要一些时间。

这段时间,也是陈医生最忙碌的时间,死伤的人数太多,有些病人家属也是,人都死了还抬过来让他救,怎么救,他是医生不是神仙。

为了防止“我不管就是你们医院治死的”这样的情况,陈医生让助手在楼下把一具具尸体拦住,只接受伤者入内。

所以当谢崇宜回城后,抱着一捆干枝条进医院,没有人拦住他。

直到他把那捆干枝条放到病床上。

“……”陈医生摘下多此一举的口罩,请他出去。

“现在需要看医生的是你,心理医生。”陈医生说道。

乌珩的死讯在谢崇宜回来后的当天就传遍了全城,一些人为此发疯,乌芷当天晚上就割了手腕,被林梦之救了以后她又找机会把胸口用刀插得稀巴烂,但异能者要死没那么容易,所以林梦之三番四次地成功救下她。

陈医生的助手送药至病房,站在病房外时,听见两人在病房里同时痛哭。

薛慎这段时间也没有空来安慰林梦之,所以大部分时间,都是柳宁在陪着他。

因为薛屺的腿再次废了,几天前,在感染蔓延至他的全身之前,沈涉忽视掉薛屺的哭求,毫不犹豫地斩断了他膝盖以下的部分,所以从那天起,薛屺就没有再说过一句话,也不肯吃一口东西,偶尔薛慎喂他吃一点,他可能会给点面子,吃一口。

一群人一直没有时间相聚,各自都有各自要紧的事情要忙碌,尽管不在一起,但大家都很默契地对乌珩闭口不提,就好像这个人从来都没有存在过,大家的心境也随着当下的季节一起进入了冬天,以为不提,明年冰雪融化,春天来临,故人就会归来。

但溯游的发展脚步没有停止,反而比之前更快了。

谢意暂时负责了大部分事宜,压下了不少刚来就想要顶替乌珩和谢崇宜位置的人,同时雷厉风行地对着基地各项工作大刀阔斧地整改。

污染源似乎已经彻底被被清理,末世带来的阴霾和腐烂的气味正在慢慢消散,埋葬无数尸体的泥土下长出了野草野花,奔走在林间的大型变异生物不再在人类的领地盘桓,不再以人类为食;丰硕的农作物的果实堆满了仓库,在食物的问题完美解决后,教育、医疗、工业等等也持续快速地发展着,不断出生的新生儿更是让陈医生每天都垂涎欲滴,没有乌珩以后,他已经很久没有吃过人了。

唉,大家都很忙,没顾得上他吃东西这种小事,尽管助手会经常牵一些活物送进他的办公室,但人还是要更美味一点,更适合他的食谱……

所以,不管是作为医生还是作为别的人,他都太能理解众人对乌珩离开的悲伤程度之深。

尽管不情不愿,但乌珩还是把每个人都不经意地爱了一下。

被乌珩爱得最多最深的人,往往也是最难以走出的人。

谢崇宜回来之后,抱着一捆干枝条又被陈医生驱赶出来,他神色还算平静,沿着回家的路慢悠悠走了大半天,脚步在经过一整条街道的虞美人花的时候停留了一会儿,又继续往家里走,吴典和生姜一直跟在他的身后,不远不近。

生姜有些担忧,“会不会自杀?”

“想多了。”吴典淡淡道。

“但他状态不对啊。”

“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知道乌珩想要他做什么。”

“那乌珩想要他做什么呢?”

“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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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中一片狼藉,落叶家中所有地方铺了厚厚的一层,谢崇宜回到家中,找了个瓶子,接了三分之一的清水,将它们全部放入瓶中,抱上了卧室。

他把花瓶放到床头柜上后,在床上躺了下来,已经干枯的落叶在身下发出咔嚓咔嚓的碎裂声。

他闭上眼睛。

睡着之后,谢崇宜一直在做梦,有乌珩在的画面占了三分之二,本应该在当时就走的回马灯,姗姗来迟地在他脑海里走了一遍又一遍。

在睡梦中,现实里已经发生的事情也依旧保留着清晰的印象,所以谢崇宜一直很清醒地知道他正在注视着的是他已经消失的恋人。

所以这一场觉睡得青年从肉.体到精神都痛苦异常。

再醒来已经不知道是几天后,又是几点,谢崇宜翻了个身,看见窗外的天是黑的,几颗星星挨在一起,发出微弱的光芒,他一直盯着它们,直到视线变得模糊,脚边,什么毛绒绒的东西忽然动了动。

谢崇宜不得不坐起来,在撞上一狗一鸟担忧的目光后,他不得不走下床,额前的碎发已经遮住了眉眼,垂下头时,整张脸都隐匿在阴影当中。

“饿了?”谢崇宜声音嘶哑地开口问。

房子里的卫生被人打扫过,四处擦得干干净净,餐桌上放着新鲜食物,还有纸条。

谢崇宜现在看见纸条就太阳穴发痛。

[慢慢调整,我们都相信你。]

不知道是谁写的,没有署名,谢崇宜看过之后,把它放到一边,从袋子里挑出一些肉和蔬菜,走到厨房,看起来若无其事地给一狗一鸟做了一顿饭。

X表现出了与往常截然不同的对谢崇宜的依赖,寸步不离地跟着对方的每一个动作,它现在看起来是它长大后最苗条的一次。

做好饭后,X不吃,它回头咬后背的羽毛,谢崇宜抬手制止了它,“你应该吃点东西。”

蜀葵在脚边吃了几口,也不吃了,安安静静地趴在饭盆边上。

房子里安静得要命,其实乌珩在的时候,这里也经常这么安静,乌珩不喜欢身处的环境太吵闹,但静跟静的区别也很大,乌珩在的时候是幸福溢出来了的宁静,后者是死气沉沉的安静。

谢崇宜面无表情地坐了半天,X蹲在餐桌上,和他面对面。

不知道多久过去,谢崇宜叹了口悠长的气,撒了一个他自己都不太相信的谎。

“你们把自己饿死了,还怎么等到乌珩回来?”

不管是不是真的,X和蜀葵总算是愿意吃点东西,只是X胃口大不如前,吃了一半就停下了,跳到门口,以为谢崇宜说的是吃了东西,乌珩就会回来。

发现乌珩并没有出现,X认为自己上当了,暴跳如雷地咕咕唧唧,并且跳到谢崇宜腿上要啄他。

谢崇宜按住它,竖起手指,“要连着吃饭一百天才可以。”

X不再闹腾,有些沮丧地看着眼前的人类,它应该是明白了什么,主动靠进对方怀中。

对于已经发生的事情,谢崇宜没有去责备任何人,更加没有将愤怒和伤痛往他人身上倾倒。

他过了一段闭门不出的日子,这段时日里,他跟两只变异生物作息规律,三餐规律,直到一楼的后门门板底下,塞进来一个信封。

青年把信封拆开,里面装的是几张照片,乌珩的,有他单人的,也有和其他几个人的合照,其中一对中年夫妇,他在神见地曾见过他们。

乌珩在照片里,神色清清冷冷,衣服上还挂着露水,琥珀绿的眼睛似乎在不满自己被抓拍到了。

谢崇宜垂着眼皮,倒了倒信封,没有照片再掉出来,但掉出来一张纸条——你好,我是刘东凡,这些照片是当初我跟爱人与领主和他的朋友们在神见地山脚下时所拍摄,今晨刚洗出来,考虑到您现在的心情,我第一时间将全部照片都送到了您家中,望可以稍微纾解您的心情。

在成为容器、身体逐渐失去生命体征之后,谢崇宜不再需要食物,不再需要空气,现在他重新活过来,品尝到的第一件事情是乌珩的死亡。

这段时间趋于麻木的心脏,哪怕回忆也无法撬动的枯槁的精神,在看见乌珩的照片时,才猛然开始重新跳动,剧烈地跳动,像是重拳一下接着一下锤击着他,完全无法抑制住的悲伤冲破脆弱不堪的挡板,他手里攥着照片,倚着柜子直接坐在了地上。

十分钟后,谢崇宜因为心脏骤停被一直守在房子周围的守卫紧急送往医院。

单人病房中,一群人或坐或站,没有人开口说话。

林梦之刚结束训练,满头大汗,他跑进病房后,直奔床边,确定谢崇宜没事之后,他才一把把床尾的X给抱了起来,狠狠吸了一口,“这么久没见,想不想老子啊!”

蜀葵兴奋地围着林梦之转,也要抱。

乌芷把蜀葵唤到自己这边,摸着它的头,“班长哥哥真的快要伤心死了,我也是。”

事情太多,他们都不得不揣着怀念往前走了,只有谢崇宜还在原地等。

病房里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鲜花堆了满屋,每天丢每天都有新的。

谢崇宜躺了一周左右,醒来后,无事发生似的,该吃吃,该笑笑,让其他人看得心惊胆战。

他像是挑着日子醒来,醒来的第二天就是立春,乌珩的生日,也是溯游城所有人投票选出来的悼念日——悼念在前面那场灾难中所有死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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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谢崇宜把已经长到了鼻梁位置的头发剪短到额前,换上全黑的崭新制服,他看起来跟之前没什么两样,形貌出众,清隽挺拔,可他人总觉得,他被一层无法抹去的悲伤笼罩,以及一种无法忽视的阴戾正在他身上悄然滋生。

而且,若说从前的谢崇宜笑起来往往是假笑,是在冒坏水,现在的他就连笑也不常笑了。

溯游城几十公里外的大片墓地,林立了密密麻麻的墓碑,有的墓碑别说照片,就连名字都没有,但每块墓碑前都一视同仁地放了一束鲜花。

少数的几块碑前,花会多一些,因为惦念着他们的人也多一些,比方上任领主的碑,已经被花和食物给淹没了。

前来墓地悼念的只有几千人,其他的均在城内悼念,谢崇宜站在最前方,睿恩叽里咕噜念的那些东西他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只是看着眼前乌珩的墓碑走神。

他身后都是与他和乌珩最亲近的一些人,薛屺即使坐着轮椅,但也来了,林梦之哭得嗷嗷的,乌芷也上气不接下气,X更是一直在抽抽,抽得谢崇宜想发笑,不过也真的笑不出来,他随便哪个部位只要稍微一动,就会牵动眼眶,泪水就会决堤。

“噗嗤”

前面的人笑不出来,不代表后面的人笑不出来。

站在最前头的几人背影明显僵滞了一下,但此刻他们都没心情去计较。

乌芷回头瞪了对方一眼,等会找这人算账。

直到发笑的人越发的放肆,连着嘻嘻哈哈了好一会儿,旁边的人劝了几句,他小声辩解,“不是,我就是一到这种场合,我就忍不住,而且,你不觉得那只鸟真的很抽象吗?哈哈……”

林梦之脖子暴起了青筋,他攥着拳头,正要转身,前面一道身影已经先他一步从他旁边掠了过去。

发笑的人被准确无误地拽住衣服后领,尖叫声和求饶声响起,人群中好一阵哄闹,而谢崇宜不受任何影响的单手把人拖到了碑前,他的动作轻飘飘的,堪称优雅。

众人以为谢崇宜只是要让这小男生磕个头认个错,这没什么,这是应该的,毕竟这是多么严肃的一件事情啊,但他们却看不见青年的步伐有丝毫的停留。

谢崇宜拖着人一直在朝前走,踏上水泥浇筑的台阶后,他手腕用力,砰,男生的脑袋被按着撞上了冰冷坚硬的石碑。

对方发出一声哀叫后就没有声音了,鲜血沿着石碑上刻的字和男生的脸往下淌。

撞这么一下还不算完,青年连着撞了十几下,才把人丢死尸一般丢到一边,他甩了甩手腕,转过身,居高临下,平静地注视着所有人。

“还有人忍不住想笑吗?我可以帮助你们解决这个问题。”他轻扯嘴角,很善解人意似的,“免费。”

几千人的队伍,全体噤声。

谢崇宜冷嗤一声,转过身时,眼中的嗤意换成了满目温和,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块绢布,在碑前蹲下来,仔细地擦拭着上面沾染的血迹,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倾身亲吻了上面的黑白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