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灼热的呼吸打在耳廓,宋明栖脑内警铃大作。
恐惧与情欲或许同样可以产生肾上腺素,但大脑无法分辨,求生欲和吸引力打作一团,令他的皮肤上立刻立起了细小的颗粒。
他抬手试图抵挡对方的胸膛,却发现那种坚硬的手感更要命了,又把手缩了回来。
“今天不做……呃,不需要。”
我在说什么,宋明栖想,也不知道自己慌乱地做了许多多余的动作,比如摸鼻子和扶额头。
“等你的腿完全好了再说……”不过他还是很快找到了合适的理由,“我不喜欢对方在床上半身不遂……”
为了打消对方眼中闪过的怀疑,他决定再追加一点吸引力。
宋明栖努力隐藏自己心底的畏怯,主动向前一步,攀住对方的肩膀,低声道:“如果你喜欢,到时候我会穿旗袍的……”
谎言。
明明宋明栖自己就研究心理学,但周羚发现,他并不擅长说谎,他的耳根泛着红晕,嘴角僵硬,他会频繁眨眼、扶眼镜,并且会刻意和你对视,以提升说服力。
但没有人爱周羚。
停在这里挺好,周羚决定不再追问了。
从地下室走出来的时候,夕阳完全沉入地平线,整个世界晦暗不明、摇摇欲坠。
经历一场劫后余生的宋明栖,只觉得双脚发软,近乎虚脱,陷入姗姗来迟的后怕之中。
如果刚刚周羚当场宽衣解带,他毫无准备根本没机会抽身;周羚无法满足他的时候会杀掉他泄愤吗,他不清楚。好在面对他延后的提议,周羚没有拒绝。
这个人究竟是取向不限,还是单纯对自己的女装感兴趣,宋明栖觉得匪夷所思。一直推石头的过程反而平静而稳定,可当有一天这个石头突然不再往下滚了,他却惊慌失措。
但不管怎么说,这个转机像砸到牛顿头上的苹果,他必须接住。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拖延时间,如果足够幸运,在拿到两个样本匹配的DNA检测结果之后,他根本不必再冒险测试周羚的性功能障碍,就可以把前期对这个人的调查完全地移交给警察了。
不过这段时间依旧非常危险,和这样一个有性虐待倾向的罪犯以更加亲密的关系相处,尤其是他还男女通吃的情况下,宋明栖觉得有必要提升一下自己的安保等级。
他决定以后要随身带上录音笔、电击器和足够剂量的安眠药。
“想要放倒一米九左右的雄性小白鼠,什么剂量的安眠药比较合适?”
当霍帆看到这条消息时,他一把推开从背后抱着他的James从床上坐了起来,回拨了宋明栖的电话。
“You crazy,宋明栖!一米九的小白鼠?我是nerd不是idiot!”
宋明栖把听筒拉远,等对方发泄完毕才耐心解释:“这只是以防万一,如果不是这只……白鼠,就不会发展到这一步。”
电话那边空白了一会,好像麦克风被捂住了,不过他还是模模糊糊听到一个男人用慵懒低沉的美国口音喊着:“little boat……little boat……”
“fuck off!我在跟朋友说话,wait!”霍帆的声音又强势出现了,“美国佬太粘人了……反正我跟你说,没有什么剂量合适,任何剂量的安眠药都不会立刻起效!你不要以身犯险,ok?”
霍帆越说越激动,要不是远在14000公里外,他恨不得直接杀到宋明栖身边揍他一顿,让他好好清醒清醒。
“草,我圣诞节才能回去,为什么耶稣不能诞生在10月!……”不等对方回答,他接着说道,“我不知道,反正你不要问我,我不会告诉你的!”
电话里传出他沉重的气声,显然是气得不轻,又实在找不出更重的话,片刻后干脆利落地挂断了电话。
被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宋明栖没有获得想要的答案,只得遗憾地把手机放到一边。
他当然知道这样做的危险性,不过获得证据的过程往往难以十全十美。
就好比那件轰动全球的留美学生失踪案,完全依靠嫌犯的前女友冒着生命危险携带监听设备,才得以录到关键线索。
而且他不想跟他的导师一样,余生面对一个未解谜团饱受折磨。与其如此,不如铤而走险,搏一个揭开真相的机会。
从这个角度来说,他对于危险又是钝感的。
#包养一个人应该怎么做#
#如何成为一个合格的金主#
宋明栖回到家后,在浏览器的搜索框输入以上问题。
他谈过为数不多的恋爱,大多数时候他不提要求,从不试图改变他人,也不会改变自己,如果相处愉快就继续,相处不下去就会分手。毕竟同性之间的恋爱,缺少婚姻作为约束,想求长久已是很难,他格格不入的精神世界和生活方式也不是总能被包容,因此在恋爱中能够获得理解,对他来说才是最重要的。
所以他完全不知道一段利用金钱予取予求的关系应该是什么样。
霍帆作为他朋友中见多识广、斩男无数的博学者,他本想问问他有没有什么真知灼见,可刚问到小白鼠就不欢而散,现在宋明栖能依靠的只有自己,和互联网。
路上经过短暂的思路整理,宋明栖已经彻底冷静下来,他认为现在的处境其实就和扮演奥菲利亚没什么不同,只要做足功课,扮演好一个垂涎男色的金主角色,稳住对方,不要引起怀疑即可。
而且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从0学习金主课,反而比当说不清道不明的朋友要更容易一些,这个身份容错率更高,重要的是,他学习能力足够,只要找对方法……
可是。
居然没有方法!
不知道是不是这个问题实在太过小众,搜索出来的都是一些论坛八卦、桃色新闻,根本找不到什么有条理、可实施的建议。
直到问到deepseek时,宋明栖眼前一亮,一行行字符蹦出来,终于提供了一套完整的风险控制与实操方案——
“包养关系涉及复杂的法律、道德和情感问题,建议慎重考虑,以下是一些需要注意的方面:
1.法律风险
合法性,需要考虑违反法律的问题,以及包养协议并不受法律保护。
2.道德与伦理
包养关系存在权力不平等导致的剥削,尤其注意,当一方或双方投入真实感情,会对双方情感产生极为负面的影响。
3.情感与心理
包养关系可能引发嫉妒、依赖等复杂情感,可能会造成严重后果。
……”
宋明栖迅速跳过这些繁冗的提醒,认真阅读起后面实际操作的部分:
1.和被包养者建立充分的金钱关系;
2.对被包养者提出具体的需求;
3.当他满足你的需求时,给予爱的鼓励或物质奖励;
4.不要让被包养者产生自卑心理,接吻、拥抱,保持良好的性关系。
周羚在擦拭他的摩托车。
珍珠不明白主人为什么选择晚上擦车,这十分罕见,它摇着尾巴,围着装水的铁桶转来转去,抹布啪嗒一声打破水面,月影碎成一片,又涟涟地被取出来。
擦拭排气管的过程中,周羚走了会神。
他好像答应了一件不太光彩的事,但他时间不多,所以体不体面就显得不太重要。
或许是等待做那件事的过程太漫长,才让他突发奇想,再做一点无关痛痒的事。又或者他想知道宋明栖的爱,一个有钱人的爱,有什么不一样。
再不一样的爱,给他总比给吴关那种人要好。
周羚感觉背上有点痒,不知道是不是还有碎发粘在衣服里面,他脱去背心掸了掸,转身回到地下室里。
躺到床上后他失眠了,不知道翻第几次身的时候,手机屏幕一亮,弹出来一条微信,来自宋明栖。
一条转账信息。数额是520。
周羚皱了皱眉,回复:“这是干什么?”
宋明栖:“我们现在关系不一样了,虽然知道你不需要,但我想有一点仪式感。520这样的金额,只会被认定为一笔赠予,你放心接收。”
“……”
周羚对目前的转变还不太适应,没想到宋明栖倒是适应良好,甚至已经做了法律上的研究。
周羚:“没必要,你要我做什么可以直说。”
宋明栖看着这行回复,暗忖Deepseek果然一语中的,被包养者需要他提出需求。
宋明栖:“我想说,你是不是也应该学习一下?”
周羚:“学习什么?”
宋明栖:“学习怎么让我满意。”
隔了很长一段时间,周羚的消息才重新弹出来,感觉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链接给我。”
宋明栖:“什么链接?”
周羚:“你说什么链接?”过了两秒,“……视频链接。”
宋明栖想了一会,把刚刚检索的结果坦诚相告:“我搜了一下,信息太少了,没有这种视频。”
他到底是什么小众癖好,甚至没有这种视频?
周羚:“那你文字描述一下好了。”
宋明栖把刚刚的那条deepseek挑挑拣拣了一些适合被包养者看的内容,截图发给了他。
周羚:“……”
宋明栖:“你看,收到我发的消息,不应该回省略号。要说,好的,知道了,谢谢你,想你。”
周羚本来没打算收下这笔钱,后来发现要做到这个份上,又把转账点开了。
周羚:“好的,谢谢你。”
宋明栖看了一眼时间,十一点已过,该睡觉了。他手指飞快敲字:“有点晚了。还有呢?”
对话框上面正在输入了好一会,才又弹出来一条:
周羚:“想你。”
……
宋明栖原本只是想得到一句晚安,以结束今晚尴尬的互动。
不过从现在开始,他觉得两个人之间有点包养关系的样子了,能够让一个犯罪分子乖乖听话也让他产生了一种异样的、刺激的感觉。他甚至想到,如果能以现在这种关系掌握周羚的动向,甚至控制周羚的行动范围,还能有效减少他再次犯罪的可能。
宋明栖:“这样还不错。”
他感觉自己开始适应提出需求的相处模式:“明晚来我家一趟。”
周羚:“明晚我要上工。”
宋明栖:“那就下工后,或者我打物业电话约你的工时。”
周羚没有再回复,宋明栖就当他默许。
他低头看了一眼刚刚做的笔记,对方满足他的需求后,就到了要给予爱的鼓励的环节,于是他又附加了两个表情。
宋明栖:[kiss][kiss]
大概是六七年前,宋明栖还投入在社会心理学研究的时候,做过一段时间的心理咨询师。
原生家庭、生活压力之类的问题占了咨询量的80%,不过有一天他接待了一个非常特别的咨询者。
这位患者正在为生活中一些不得不说的谎言而感到苦恼,以至于到了影响生活的地步。
比如别人请他吃饭,问他菜品合不合口味,他知道不管这顿饭有多难以下咽,出于社交礼仪他都应该表示夸赞,但是说谎令他浑身难受,甚至全身起疹子,除此之外,如果勉强自己夸赞的话,他会嘴角发抖、眼皮直跳,夸赞说出来的效果十分僵硬,令场面变得尴尬不已。
宋明栖指出他是一个道德感过强的人,道德感就像免疫细胞,一定程度的遵守道德会很好地保护自身,维护社会的秩序,但众所周知,免疫细胞过剩则会导致严重的免疫系统疾病。
他从没想过同样的问题有一天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他需要降低道德感,才能自若地和周羚这样的人维持不道德关系。
直到第二天一觉醒来,宋明栖才感觉好多了。
他复盘了一下昨天发生的意外状况,虽然他和周羚之间的关系产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但总的来说,经过他的“机智”化解,他依然享有局势的掌控权。
起床后,他将好不容易凑齐的两份生物样品包装好,寄往美国,出报告需要一个星期,漂洋过海寄来又是一个星期,四舍五入半个月的时间。
宋明栖一边给多肉浇水,一边乐观地想,如果顺利,半个月后他将会为警方提供一份成熟的心理报告和一份DNA证据结论,到那时,或许可以真相大白。
转向那盆从矿业研究院带回的杜鹃时,他停下来观察了一会,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那天他没有将它丢弃,而是带回了家,摆在阳光下。只不过它完全没有复活的迹象,像一棵脱去水分的植物标本,但他还是给它浇了一些水。
水分从深褐色的土壤里缓慢渗透下去,发出细小的泡沫破碎的声音。
宋明栖一天都有些心神不宁,他有意减少看手机的次数,好像这样就可以暂且忘掉事态抽象的走势。而周羚正相反,他在今晚第三次脱下粗线手套,查看手机。
晚上有几单比较棘手,他动作非常快,但花费的时间仍然超出预计,完工更是遥遥无期。好不容易修完这一单,物业办公室来电,让他去8栋606。
周羚很快收拾好工具箱,站起身朝8栋走去,到606门前,他没有立刻敲门,他知道这扇门里并没有什么东西要修,这一单跟以往所有的单都不同。
宋明栖是要他这个人。
他迟疑了片刻,抬手敲门。一连敲了好几下,才听到里面传来脚步声,门霍然打开,屋内的热气瞬间涌出来,沐浴露的香气很浓郁,但长期在屋里的人浑然不觉。
宋明栖擦拭着湿漉漉的头发,身穿一件棉质纯白T恤,领口有一圈淡淡湿渍,看起来刚刚洗完澡。周羚没见过这样一副居家模样的宋明栖。
“今晚这么忙?我实在等不及只好约你的工时了。”
宋明栖一边说着一边在周羚的身后将入户门的锁舌别回去,造成一种房门看起来是关闭的,其实一推就可以打开的效果。他得给自己留条退路。
好在周羚完全没注意,背对着宋明栖站在玄关处的地垫上。他今天穿一身橙黄色的工装服,拉链规规矩矩拉到锁骨,往常身上的那种沉默阴鸷的气息被一种明快硬朗的帅气取代。宋明栖多看了他两眼。
“你们换制服了?”
“下午消防演练,要求穿这件。”周羚还是站在客厅里,直到宋明栖简单明了地给予指示,“又不是喊你来罚站的,脱鞋就行,不用戴鞋套了,把工具箱摘下来,衣服脱掉挂在衣架上。”
周羚觉得宋明栖今天说话很奇怪,又说自己等不及,又让他脱衣服。但他昨天才说,要过一段时间再做那件事。
周羚不知道自己有没有会错意,总之他没犹豫太久,抬手把拉链往下拉,脱到一半,宋明栖恰好回头,擦拭头发的动作瞬间停顿下来。
“等……等一下……你里面的衣服呢?”
周羚皱了皱眉,维持着露出胸肌的动作:“刚刚修水管出了很多汗,我把背心脱下来了。”
“我刚刚洗澡开了热风,我是怕你热。”宋明栖心有余悸地说,“但你里面没衣服的话……还是穿上吧。”
周羚就嘶啦一声把拉链重新拉回到锁骨:“今晚喊我来做什么?”
宋明栖就又走回来,站在周羚面前距离很近的地方,缓慢地往下蹲。
周羚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宋明栖坐到了地毯上:“帮我拼完上次那个色谱仪的模型,我实在没时间。这个是说明书……”
“……”
宋明栖扶了下眼镜,不太理解周羚脸上的表情,以为是觉得为难:“你那么会打游戏,搞维修的人手又很巧,没问题的吧?”
之后周羚在宋明栖家的客厅拼了一晚上的高效液相色谱仪。如果他当时知道赢下这个东西最终折磨的是他自己,他估计不会替宋明栖扔飞镖。
宋明栖打了个第五个哈欠的时候,周羚两只手臂向后撑了一把,靠到了沙发边沿上。
“啊,好了吗?”宋明栖倾斜上半身过去取,盘着腿的脚趾碰到了周羚的手腕,带着略略湿意的头发从对方的鼻尖下掠过。他拿起来对着灯看了一下,这个模型做得果然非常逼真,甚至启动按钮是可以真的按下去的。
“真不错。要是这个试验灯会亮就更有意思了。”宋明栖由衷地夸赞。
周羚率先站了起来,他朝宋明栖伸出手,在对方也抬起手臂的时候,将对方一把拉起来。在周羚走到门边时,宋明栖问:“你的工单呢?我还没有签字。”
“下次不要花这种钱。”周羚在口袋里的手指将那张纸攥紧。
宋明栖解释:“你也不算不劳而获,就当我买你的时间。”
周羚迈出门去,没有回头:“用我的时间,不用你花钱。”
之后一连三天宋明栖都有约周羚,他下工后就会过来,按照宋明栖的要求做一些看起来单纯消耗时间却没什么意义的事,虽然不至于是从大米里面挑小米、红豆里面挑绿豆,但大抵也差不太多,周羚从不过问原因,也没有表现出不耐烦。
其中有一天周羚带来了一些小灯泡、电线和电池盒,宋明栖本来不知道他要干什么,直到两个小时后,周羚把色谱仪的模型还给他,他才发现周羚把上面的按钮和小灯泡连接了起来,只要一按动开关,试验灯就会亮起。
最关键的是走线不知道被他藏在里面的什么地方了,看起来非常精美,就像出厂时就是这样设计的一样。宋明栖非常惊讶,甚至爱不释手,令他对周羚的判断又更加复杂了起来。
这天晚上宋明栖被新院长叫去谈话,当他晚上九点半在小区地库把车停好的时候,才想起今天忙到忘记了和周羚说自己赶不回来。
他看了一眼手机,周羚没有联系他,也许是还没下工,或者找不到他就自己回去了,今天天气不好,大风降雨,早点回去也正常。
其实天天和嫌疑犯共处一室的滋味并不好过,难得放松,他莫名松了口气。宋明栖这样想着,从六层的电梯里迈出来,结果透过门上的玻璃,一眼看到消防通道外的小露台上有一个人影。
他走过去推开门,果然是周羚。
他正坐在台阶上看着外面的黑夜和雨幕抽烟,工装外套半敞,肘就搭在膝盖上,手臂吊梢着,感觉很轻闲,却不吊儿郎当令人反感。听到推门声时他立刻回头,一手将烟盒揣回口袋,另一只手把烟头就地碾灭了。
“抱歉,学校临时有事,耽误了,也没来得及和你说。”宋明栖走近几步,低头俯视周羚毛剌剌的头顶,“你一晚上都坐在这里等?”
“嗯。”
宋明栖刚刚生出些内疚,但很快想到这样也挺好,不管周羚在计划什么,反正他今晚没有做,不知道是因为他,还是因为雨。
浓沉的天空还能看出更深的乌云的轮廓,雨水打在栏杆上,噼啪作响,栏杆的底部有些生锈,浸泡在暗红色的水渍里,有几只蜗牛零星地挂在墙壁上,不时摆动触角。
周羚的左手突然在口袋里动了一下,在宋明栖的警觉诞生之前,他掏出了一小片银色锡纸包的像泡泡糖一样的东西。
“吃吗?”
宋明栖摇了摇头。
周羚就收回手臂,拆开包装塞进嘴里,咀嚼起来。
宋明栖注意到周羚刚刚收起的那盒烟还是他上次在便利店买给他的利群,一盒烟总共也没几支,这么久居然都没抽完。
“你好像很少抽烟?”
“嗯。”
“什么时候会抽?”
周羚没总结过这个问题,估摸着回答:“心跳快的时候吧。”
宋明栖又开始拿别人当实验对象,他看上去真的非常想知道:“我不太喜欢烟味,所以没抽过烟,它会让你的心跳平复下来吗?”
“不会。”周羚的手臂撑在身后,绷出结实的线条,他扬起头自下而上和宋明栖对视,咀嚼了两下吹出一个泡泡,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又“啪”得一声炸开,“它会让心脏跳得更快。”
不知道为什么,宋明栖也觉得心脏猛地跳动起来,他在他身边坐下,寻找心跳加快的原因。
“如果跳得更快为什么要抽它?”
周羚耸了耸肩,模棱两可地说:“人有时候会需要。”
因为可以掩盖令心跳加快的真正原因。烟是欺骗剂。
宋明栖没有认真听,他猜测自己的心跳快是因为吸进了未散的烟气,很快他就定位到地上被烟蒂碾出的一小圈黑灰,为了确认自己的猜测,他好奇地将脸凑过去,可以越来越清晰地闻到一股来自劣质烟的焦糊味。
一只带着指茧的手伸过来掐住了他的下巴,阻止他的继续靠近。
“非要闻二手烟?”
周羚的力道比上次在唱靓KTV要收敛不少,甚至算得上温柔,但宋明栖仍然被攥得发疼,他眉心微蹙,抬起眼睑,正好和周羚撞上目光,一时间两个人的面孔间距过近。
人性具有惰性,宋明栖的次次紧绷没有等来危险,朝夕相处难免疏忽,不自觉对周羚放松警惕,却又在这时被对方虎口那一小道纹身提醒,惊出一身冷汗。
直觉比大脑反应更快,宋明栖蜷紧手指,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周羚的脸还在越来越近,空气里蔓延起一种湿热的荷尔蒙的气味,宋明栖已经可以清楚地看到周羚眼皮内侧的褶皱和分明的眼睫,周羚刚刚吃的泡泡糖好像是青柠味,酸酸的,带着薄荷的凉意,闻起来很干净。
——不要让被包养者产生自卑心理,接吻、拥抱,保持良好的性关系。
宋明栖想起deepseek的最后一条建议。但听过很多道理,他发现自己还是过不好这一生。
脖颈像生锈,一卡一卡地动不了,但最后关头,宋明栖还是扭转面孔成功躲开了。
他的动作并不大,周羚也没有任何强迫的行为,但场面还是微妙起来。周羚的嘴唇紧绷,微微抿起。
宋明栖有些不自然地站起身,扯了下领带:“我不喜欢烟味,下次吧。”
啪——
转身离开时,他听到身后又一颗泡泡被吹炸的声音。
一段尴尬的小插曲不足以影响宋明栖的心情,他还是度过了无比平静的一夜,并且再自然不过地和周羚道了晚安。
周羚正在输入了很久,后来又归于平静,宋明栖洗漱回来后,只看到周羚照例发来的两个字。
“想你。”
不管他一开始是不是想问些什么,但最后他还是很有被包养的自觉,没有再刨根究底今晚发生的事情。
第二天上午,宋明栖照例去上班,不过半路先绕道去了一趟市图书馆。
他太久没有得到陌生读者的消息,这令他有些挂心。
最近图书馆在办一个阅读季的活动,阅览室人不算少,还有一个老年大学团在研讨,出出入入的人流量激增。
虽然这本书的位置偏僻,每次宋明栖和陌生读者也都会心照不宣地将书放到固定的位置上,但他还是很担心那本书会被借走,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熟悉的书脊出现在眼前,那本《恶意》还在。
他抽出来翻看,发现他对自己职业的剖白后面不知何时多出了一行字,那个神秘读者又出现了——
“研究员算是大学老师吧,但侧写师是什么?(附画一个笑脸表情)。”
“还有个问题困扰我很久了,想问问你。既然你研究心理学,应该可以回答。”
“老师,如果我喜欢上男人,这正常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