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好似凝固了几秒。
听到周停则的名字时，章韫宜倏地顿住。好一会儿，她才紧张地抿了一下唇说，“谢谢您。”
除了谢谢，当下这个时刻章韫宜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她是完全没有想到周停则口中的段教授，是他母亲。
章韫宜没细问过，周停则也没说他找的帮忙的人是他妈。
他只和章韫宜说过是很熟的人。
她
没想到是这种程度的熟人。
段雁荷将章韫宜窘迫，紧张的神色看在眼里，温和地笑了笑，“不打扰你们年轻人聊天，我先走了。”
说罢，她跟钟灵又说了几句注意事项。
钟灵点头应下，“段教授您慢走。”
段雁荷应声，转身要走时，又停下，“是叫韫……”
“韫宜，”章韫宜连忙道，“段教授，我叫章韫宜。”
“很好听的名字，”段雁荷笑着说，“很高兴认识你。”
她温声说，“有空来家里吃饭。”
“……”
直到段雁荷的身影消失在这层楼，章韫宜都还有点儿恍惚。
同样恍惚的还有钟灵，她面露茫然地看向章韫宜，“段教授刚刚的话，是什么意思？”
不会是她想得那样吧？
章韫宜看着她，没有说话。
钟灵正要追问，被两人忽视得彻底的人掩唇咳了一声。
钟灵猛地回神，“……你怎么过来了？”
她问谈衡，“有哪里不舒服？”
谈衡稍顿，嗓音清冷道，“没事。”
“？”
钟灵莫名，“你确定？”
她不放心地看了谈衡受伤的那只脚一眼。
谈衡嗯了一声，“没什么事，我回病房了。”
钟灵愣怔几秒，扭头看向章韫宜，“等我一会儿？”
章韫宜瞧着两人的互动，很有分寸地没有打趣，“去吧。”
看着两人离开，思绪回笼的章韫宜第一时间点开周停则的对话框，给他发了一连串的省略号。
消息发出，章韫宜重重地呼出一口气。
后知后觉地，章韫宜开始回忆，自己刚刚见到段雁荷时说了什么，有没有说错话，态度怎么样。
她正想着，周停则的消息发来：「怎么了？」
章韫宜直接向他确认：「段教授是你妈妈？」
消息发过去，周停则电话打来。
章韫宜走到旁边接起，声音听着有气无力的，“喂。”
周停则停了停，低声问：“见到段教授了？”
“……你之前怎么不跟我说，她是你妈妈？”章韫宜忍不住问。
周停则：“抱歉。”
他之前没说是想着之后正式介绍两人认识。刚开始帮忙的时候，两人也没有那么熟悉，关系没到这一步，周停则也不愿意给章韫宜压力，告诉她说，自己找的手术医生是自己的妈妈。
他怕章韫宜抗拒，也怕她觉得不好意思。
周停则认错太快，章韫宜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他才好。
她无言几秒，叹了口气说，“你妈妈……知道我们的关系吗？”
听着章韫宜忧心忡忡的话，周停则连忙安慰，“别紧张，我妈很喜欢你。”
他浅声，“她不知道我们已经在一起了，但她知道你。”
两人恋爱后，周停则就没怎么回去过。
上次回去还是段教授不舒服，那会儿也没顾得上告诉他们自己有女朋友这件事。
章韫宜：“啊？”
周停则：“她知道我喜欢的人是谁。”
“……”
闻声，章韫宜愣了愣，更羞窘了，“她知道我的名字？”
周停则：“没问过我，但应该知道。”
本身周停则有事就不会找家里人帮忙。
他上次开口，已经足够让周理群和段雁荷惊讶。手术后，段雁荷问过他一句，说他对病人这么上心，是什么情况。
周停则如实相告。
他回答段雁荷说，病人家属的同事，是他喜欢的人。
其实在段雁荷询问周停则之前，周理群就和段雁荷提过一嘴。
只是丈夫说的，和从儿子口中亲自说出来听到的感觉，还是有些不一样的。
段雁荷怔然几秒，说：“知道了。”
她不是会过问太多的人，因而没有追问周停则喜欢的人名字，包括其他方面的信息。她只说了一句，“知道了，病人有什么情况我会跟你说，放心吧。”
听完周停则的转述，章韫宜咋舌，“那她怎么知道——”
“她很聪明，”周停则说，“而且……你们今晚应该不止见了一次。”
章韫宜顿然，“什么意思？”
周停则默了默，有些残忍地告诉她，“你之前给我打视频电话的时候，她在你和悠悠的后面。”
“？”
章韫宜傻眼，“什么？”
周停则：“你没发现电梯里有人？”
“发现了，但我没注意，”章韫宜有些许愕然地说，她当时半蹲着跟胡悠悠说话，只瞥到进来的两人穿着白大褂，她甚至没有抬头去看那两位医护人员是男是女。
出去时，她跟胡悠悠也走在另一边的前面，就更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了。
周停则兀自笑笑，安慰她，“没事的，我妈可能也没有注意。”
“……不可能，”章韫宜郁闷道，“她可能那会儿就知道我跟你认识了。”
不然的话，段雁荷不会刻意去问钟灵她是谁，更不会提起周停则。
这话说得在理，周停则不知如何反驳。
他正思索怎么开导章韫宜，让她别将这次见面放在心上，等他回来了，他再正式地介绍她们认识。话刚到嘴边，章韫宜先哎呀了一声，“算了，不想这个了。”
她小声：“船到桥头自然直吧。”
周停则失笑，“好，别有压力。”
章韫宜嗯了一声，“钟灵回来了，不跟你说了。”
-
挂了电话，章韫宜瞥向折返的钟灵，忍不住问，“钟医生的病人安抚好了？”
“……”钟灵斜她一眼，懒洋洋道，“是啊，现在来安抚你了。”
章韫宜：“……”
晚上办公室人少。
钟灵直接让章韫宜去了自己的办公室，又将章韫宜打包来的饭菜热了热，两人坐一起享用。
“你怎么不先吃？”钟灵问。
章韫宜：“不饿。”
钟灵无言，提醒她，“你注意点你的胃，不饿也要适当吃点。”
章韫宜三餐太不准时，钟灵担心她会犯胃病。
章韫宜乖乖地点头，“知道了，今天是例外。”
钟灵：“你要记住。”
章韫宜笑了，“也记住了。”
钟灵瞧着她松散的样子，就知道她不是真的记住了。
如果吃饭有排名的话，它在章韫宜的日常生活里排名会很后面，甚至可能是末尾。
想着，钟灵叹了口气，却拿她没一丁点儿办法，只能尽量提醒。
两人边吃边聊。
说着说着，钟灵想起来问，“刚刚段教授那是什么情况？”
章韫宜把嘴巴里的东西吞下，目光幽怨地看向她，“段教授是不是有个儿子？”
“是吧，”钟灵也不是很确定，“隐约听同事们提过，说她儿子特别优秀之类的。”
因为她和段教授之前完全不熟，是这次胡晓畅母亲手术，两个人才认识，熟悉。所以钟灵对段教授的事情，了解不多。
她知道的，只有段教授在医学界的厉害。
钟灵狐疑地看向章韫宜，“怎么突然问这个？”
话音落下，她猛地想起，“刚刚段教授是不是跟你说，周停则难得有事找她帮忙？”
章韫宜：“你想起来了啊。”
钟灵：“……”
她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问，“段教授的儿子，不会就是周停则吧？”
章韫宜：“嗯。”
钟灵：“你之前怎么不跟我说？”
“我刚知道，”章韫宜很是无辜，“我还以为你知道。”
两人面面相觑。
半晌，钟灵忍不住问，“你这算提前见家长吗？有什么感想？”
章韫宜没好气地白她一眼，“我现在处于大脑空空状态。”
没有任何感想。
钟灵瞅着她此刻的样子，扑哧一笑，“不是，怎么这么巧？”
章韫宜也很想问。
她不是第一次来医院找钟灵，怎么偏偏就今天碰到了段雁荷。
郁闷地叹了口气，章韫宜道，“算了，不能再想这件事。”
再想她今晚要睡不着了。
钟灵笑着安慰她，“段教授很好相处的，你别紧张。而且就刚刚的情况来看，我觉得她蛮喜欢你的。”
章韫宜：“真的吗？”
钟灵点头。
点头的时候，钟灵完全忘了自己上次和章韫宜打电话，问她跟周停则吵架还被段雁荷听到的事情。
“……”
章韫宜没在医院待太久，吃过饭后，就先走了。
她和钟灵太久没见面，就是过来看看她。
回去时，章韫宜纠结了一下，是回自己那边还是周停则那边。
她思考片刻，还是回了自己那边。
她得回去找点资料，再者周停则不在家，她一个人在那么大的房子里待着也很无聊。
一个人的时候，章韫宜更喜欢小的空间。
-
周末两天，章韫宜出门喝了两次咖啡，去了一次健身房，其他时间就一直窝在家里忙工作。
忙累的时候，她会找一部轻松的电影看完，然后睡觉。
工作日，章韫宜大多时间在公司，和周停则联系也不多。
两人只在晚上会打个电话。
但也因为周停则那边是白天，要处理公司事情，电话不会持续太久。
原本，周停则这次出差时间不会超过十天。
奈何国外那边临时出了状况，周停则不得不多留几天。
章韫宜知道这个消息时，倒是没有太大的反应。
她能理解。
只是，她是真的有点想周停则了。
忙碌的时候时间过得飞快。
端午节前一天，章韫七点就下了班，和钟灵见面吃过饭后，她把钟灵拉去自己那边，一起打包收拾东西。
进屋后，钟灵扭头问她，“全搬过去吗？”
“不，”章韫宜说，“搬一些日常用得上的就行。”
她要搬过去跟周停则住一起。
钟灵点点头，边和她一起收拾边问，“怎么不明天再搬？”
“周停则明天回来，”章韫宜告诉钟灵，她想给周停则一个惊喜。
同样的，周停则也想给她一个惊喜。
前两天两人通电话的时候，周停则还跟章韫宜说端午节前不一定能赶回来。
章韫宜说没事。
到早上，她跟任怀梦聊了几句，任怀梦才悄悄地告诉她说，那边的事情再有大半天就处理好了，他们应该明天就会回来。
周停则还没和章韫宜说这件事，不知道是不确定，还是其他原因。
章韫宜想的是，无论周停则明天回来或是不回来，她都想搬过去给他一个惊喜。
让他一回来就能看到她。
对此，钟灵表示，“我没想到你谈恋爱是这个样子。”
章韫宜扬扬眉，“哪个样子？”
“就……没那么理智了，”钟灵说。
章韫宜笑了，“同居就不理智吗？”
“那倒不是，”钟灵思忖着，“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反正就是一种感觉。”
不过她很高兴看到章韫宜现在的状态，她是放松的，是开心的。
她的生活不再完全围绕工作，有了别的乐趣。
没有太多要搬的东西，章韫宜就简单地收拾了几件衣服，几双鞋，还有部分日常用得到的护肤品化妆品，以及一些日常用得到的书本，工作资料等等。
一小时的样子，两人就收拾好搬过去了。
“要我帮忙一起收拾吗？”钟灵问。
章韫宜摇摇头，“不用，你也回去休息了吧。等周停则出差回来请你来吃饭。”
钟灵对周停则的厨艺有所耳闻，毫不犹豫点头，“行，你到时候记得告诉他，我爱吃的菜。”
章韫宜眉眼一弯，答应下来，“一定记得。”
钟灵走后，章韫宜一个人坐在客厅，将自己打包过来的东西拆开，找地方存放。
刚收拾了一会儿，卢静曼打来电话，问她工作事情。
两人聊了大半小时，才挂断电话。
放下手机，章韫宜看着客厅的行李箱，还有刚刚从后备厢抱上来的纸箱，突然就不想动了。
正挣扎着说服自己再弄一会儿就去洗澡，门外忽然有了动静。
章韫宜还没能反应过来，有人在门外用指纹解了锁，推开了深色大门。
猝不及防，两人一站一坐地四目相对。
周停则风尘仆仆地站在门口，章韫宜则坐在地毯上，周围是她从自己那边搬过来还没完全收拾好的行李。
愣怔几秒，章韫宜望着眼前的人，诧然回神，“你怎么……”
回来了，不是说明天吗。
章韫宜想着，嘴唇张了张，没能把后面的话问出口。
与此同时，大门被关上了。
同样回过神的人朝她疾步走来，伸手将她从地毯上拉起，然后俯身吻上她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