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张实况后面其实还有对话, 但摄影师的助理没来得及拍全。
当时周时亦顺着她的话问:“嫁你,两罐蜜红豆都给我?”
她笑:“那当然!我家家大业大,怎么能委屈你?两罐都是你的了。”
周时亦逗她:“业有多大?双开门冰箱盛蜜红豆?”
她笑趴在他怀里。
当初工作室把婚纱照底片给她时, 实况图也一起拷给了她。
那时他们的感情, 是现在演都演不出的。
再次看到实况,失而复得的庆幸无以言表。
周时亦偏头问:“这张实况当时怎么没传给我?”
钟忆:“那时觉得这很正常。”
在一起时只觉得是日常记录, 她手机里每天记录的比这还甜蜜, 不会每张都发给他。
分手后, 再看曾经的甜蜜, 每一张都珍贵无比。尤其这一张实况记录的还是拍婚纱照期间,又是完整的一句话。
别说他看到了会感慨,她自己再次看到都思绪万千。
她无意间扫过他左手,发现他的胸花还在手里。
换了西装,胸花还没戴。
还不等钟忆问出口,周时亦把胸花递给她:“帮我戴一下?”
“好。”
钟忆不是很熟练地帮他佩戴着。
男人始终垂眸看着她,她没抬头,边戴边道:“在你问我之前,我正要问你需不需要我帮你戴。”
周时亦道:“需要。”
“……”
他还真认真回了。
实况图仍在播放,直到婚礼开始。
周老爷子看到大屏, 脚下没落稳,扶了一把身旁的大孙子。
大堂哥赶紧俯身搀住爷爷:“知道我现在多可靠了吧!以后要骂骂我爸,别骂我。”
周老爷子冷哼一声,指指大屏:“都已经作假了, 就不能做真点儿?”
“爷爷, 这是手机拍的实况。”
实况就做不了假?
真当他老糊涂了不成!
“钟忆现在短发,婚纱照给她P成长发做什么?看着都不像。”
“爷爷,这个说来话长——”
周老爷子手一摆:“那就别说了。”
“……”
周老爷子已懒得生气, 这几天快被儿子和孙子气死。
他还天天劝江老头要学学自己,别动辄生气,儿孙自有儿孙福。
主桌坐的全是各世家长辈,时梵音和钟灼华坐在次主桌,两位爸爸陪着新人在门口招呼宾客。
时梵音扫一圈,发现无数道好奇的目光都投向她们这桌。
她压低声音对身侧的人道:“不上台是明智的。”
钟灼华:“我在颁奖礼内场都会被这样盯着看,别说今天基本都是没见过我的人。”
时梵音翻开相册:“给你看看小忆的中式婚服照,我自己拍的,像不像你?”
“真像!以前她没化过这样的妆。”
“季繁星眼光还是蛮独到的。她说当初在画展,一眼看中你闺女,还递了名片,恨不得当场签下。”
她挑选几张传给钟灼华。
钟灼华当即挑了张更换屏保,以前手机里从来不敢存与女儿有关的任何视频照片,现在可以随心所欲换屏保。
时梵音问道:“27号路程的演唱会,去看吗?我有两张票。”
钟灼华笑:“…你是周时亦亲妈吗?”
时梵音笑得更爽朗:“勉强算是。去吗?”她又问一遍。
“不去。”钟灼华锁屏手机,“首场去过了,算有始有终。”
说起来,她总觉得自己那部电影,或多或少曾影响过两个孩子在重逢后的复合,“那时我不知道小忆有男朋友了。”
“没关系,千万别自责。”时梵音逗她,“吃点醋有什么,还杀菌呢。”
钟灼华哭笑不得。
这真是亲妈。
时梵音言归正传:“现在好了,他们有了小家,婚后第二天就是520。别说,江静渊挺会选日子。”该夸的要夸。
钟灼华随口问:“你们结婚纪念日是哪天?”
“2月29号。”
“你们怎么选2月29号结婚?那不是四年才过一次纪念日?”
“对啊。我特意选的日子,少过纪念日,多省事。”
“……”
时梵音抿了口水,又道:“如果能重选,我也许会好好选一个日子。”
但一切无法再重新来过。
好在,孩子们的婚礼是圆满的。
从日子到宴会厅,再到所有细节。
晚上六点十九分,婚礼从一段视频正式开始。
上千位宾客齐齐看向最近的大屏。
在主持人现场弹奏的古筝曲中,视频里江城小镇的乌篷船码头出现在众人面前。
年轻时的江静渊抱着一个穿红裙子的女孩,女孩像雪团子一样白。
江静渊柔声哄着:“摇船的爷爷下班了,我们明天再来坐好不好?”
女孩搂着他的脖子撒娇:“爸爸,爷爷下班,你摇。”
宴会厅里响起轰然笑声。
古筝曲结束,婚礼钢琴曲响起。
在众人期待中,钟忆挽着江静渊入场。
这是江静渊最盼着走却又最不敢走的一段路。
从此,他再没办法说:我要回家带孩子了。
因为孩子有了自己的家。
父女俩在舞台站定。
主持人对着台下笑说:“我知道,你们一定想听新娘的爸爸说几句,对不对?”
全场难得异口同声:“对!”
江静渊笑,接过话筒。
圈中有传,女儿是最近才认回,此前他并不知道自己还有个女儿,所以才有了刚才那个视频。
“我也知道,你们想听的不是我今天怎么不舍女儿出嫁,是想听我和我妻子的故事。今天是你们出席别人婚礼,来得最早的一次吧?生怕错过了什么八卦。”
笑声一片。
不承认也不行。
江静渊:“和钟灼华认识的时候,我单身。是老季介绍我们认识。”
坐在次主桌的时梵音拿胳膊肘捣一下身边的男人:“你争不过虞老师,本来还以为能在江静渊心里排个第二的是不是?没想到吧,结果第二是人老季。别过几天发现自己连前三都排不上。”
周云镰:“……”
江静渊继续道:“当年是我主动追求的。隐婚后,我唯一能为这段婚姻做的,就是照顾好女儿,陪伴女儿成长,让妻子安心拍戏。”
钟灼华望着台上的男人,自己好像从未站在他的角度去想过。
江静渊:“隐婚有隐婚的好,安静,不受舆论打扰,但也失去了很多。如果公开,则要一直被流言蜚语困扰,一举一动都会被无限放大,再无隐私,不过我们一家就能正常出现在大众面前。”
“所以至今我也不知道,到底是公开好一些,还是隐婚好一些。我和妻子亏欠女儿太多,总觉得还没爱够她,二十六年眨眼间过去。”
“所幸,女儿在自己热爱的领域闪闪发光,也在最好的年华,遇见了自己所爱也爱自己的人。今天是女儿与女婿大喜的日子,感谢各位来见证他们的幸福。”
钟忆看向红毯另一端,男人手持捧花向她走来。
这一刻,早在拍第一套婚纱照时,她就盼望过。
女婿走近,江静渊还像以前那样拍了拍他肩膀。
千言万语,都尽在了不言之中。
江静渊揉揉女儿的脑袋,回自己位子,将台上交给了他们。
周时亦将人拥入怀中,用力抱了抱。
钟忆也环住他的腰:“谢谢。今天是这几年来最开心的一天。”
周时亦低头,覆上她的唇。
主持人不知那边什么情况:“你们俩怎么就亲上了?还没让你们亲呢。”
全场爆笑。
在笑声中,辰辰撒着玫瑰花瓣,新郎牵着新娘走向舞台。
辰辰似乎不放心叔叔牵着姑姑,撒一把花瓣,就回头自己去牵着钟忆的另一只手。牵一段路,她再跑向前撒几把花瓣,又忙折返回来。
反复如此。
她被评为本年度最忙小花童。
所有玫瑰花瓣都撒给了姑姑。
新娘新郎也来到了舞台中间。
钟忆看着周时亦将对戒中的那枚钻戒戴在她无名指时,满腹疑惑。
他不是说是以前的,不适合?
但主持人就在身旁,她无法多问。
“新郎今天作为自己婚礼的证婚人,有什么想对新娘说的吗?”
“有。”周时亦接过话筒。
担心紧张,有些想说的忘记说,他写在了便签条上。
钟忆认得那张便签条,是她留在波士顿冰箱上的那张,被她撕成两半,他又粘好了。
她在便签条上说,她去比利时出差,买了他常给她买的巧克力。
那张便签纸,周时亦只是拿在手中备着,没看。
他看着她道:“这几年我也常去比利时出差。其实,那边的业务并不多,每次过去我都会多留几天。可惜,从来没遇到过你。”
钟忆望着她,酸涩直涌。
说完,他抱了抱她。
这句话只有他们两人才懂。
接着,周时亦转向宾客席:“我和钟忆曾在一起四年,她的长发结婚照就是那时拍的。后来因为一些矛盾分开了。三年里,我们再没遇到过。”
这时大堂哥到处找话题,好不容找到后打断他:“你先等一下。你之前不是还替我送过一份文件到三叔家?这都没遇到?看来是爷爷老生气,冲撞了你的姻缘。”
周老爷子:“……”
本来安静的宴会厅,突然哄堂大笑。
钟忆看向身侧的男人,她不知道他何时去过她家里。
周时亦也侧目,道:“冬天去的。”
那天他正好在大堂哥办公室,顺路替他送份文件。
只在江静渊那待了半小时便告辞。
礼成后,回到后台,钟忆拽着他衣袖:“有事问你。”
周时亦驻足:“嗯,什么事?”
钟忆示意自己的钻戒:“你之前不是说不适合?”
她直言心里的纠结,“不合适……是因为它是家传的,曾打算过用来订婚?”
订婚,那自然就是上一段。
周时亦解释:“这是给你定的,不是家传的。退一万步,真是家传的,还打算用来和别人订婚,我又怎么会在婚礼上给你戴?”
钟忆微怔:“什么时候定的?”
“很久之前。”
钟忆在想,是不是他们还没分手的时候他就定了。
就像她给他定的那两套西装,收到的时候两人已经分开。
周时亦多解释了几句:“钟忆,你或许一直在不断说服自己,分开三年,我有新生活也正常,不能怪我。但实际情况是,我如果真和别人开始过,别说亲密关系,就算给对方出差带过礼物,你这辈子都很难解再消除芥蒂。”
钟忆:“我没你说的那么小气。”
“确定?”
钟忆不接话:“我去换礼服。”
她抬步要走,被周时亦一把抱进怀里。
“钟忆,这不是小不小气的问题。”
钟忆脸埋在他身前。
周时亦道:“我和她还没到订戒指,订礼服那步,只是爷爷定下了订婚日子。真要到陪她去订礼服那一步,可能就不是简单联姻对象的关系了。”
“别说你不会原谅我,爸也会慎重考虑,不会再撮合我们。”
原本他们之间就有心结,如果再来一个更难打开的心结,说不定最后就以离婚收场。
岳父最了解自己的闺女,便不会再多此一举。
周时亦胸前的白衬衫上沾了口红和粉,又去换了件。
将近凌晨,两人才回到婚房。
从盛大的婚礼现场回到寂静的别墅,热闹远去,钟忆恍觉像从梦里回到现实。
因为是婚礼,他们都在无限迁就对方。
婚礼结束,她也不知两人会如何相处下去。
钟忆卸了妆,泡过澡换上舒适的睡裙,人清爽了些。
她从浴室出来,周时亦已冲过澡,正帮她整理新婚礼物。
虞老师送了两只帆布包,寓意好事成双。
钟忆经过他身边,见他正拆着一条限定款丝巾。
“丝巾是谁送的?”
周时亦道:“我。”
“我都没给你准备礼物。”
“不用。”
新婚第一天同处一室,钟忆也不知该聊什么,在他旁边坐下。
周时亦偏头看她:“去床上吧。”
钟忆没应声,不过确实很困,倚在他肩头,阖上眼。
周时亦叠丝巾的动作一顿:“不去床上睡?”
钟忆道:“我先适应适应房间。房间就只有你我算是熟悉。”顿了下,“也还没那么熟。”
其实,适应的不是房间。
她常出差,哪里都住得惯。
适应的是分开三年后要同床共枕。
周时亦问:“今天抱了你那么久还不算熟?”
钟忆眯着眼,不答。
周时亦又看她一眼:“觉得不熟,睡的时候不会抱着我?”
她只是靠在他肩头,没抱他。
隔了几秒,钟忆说:“影响你整理礼物。”
周时亦不再整理,抽了张湿纸巾慢条斯理擦手。
身边的人依然没动静。
她还是疏离,不再那样那样靠着他。
将湿纸巾丢进垃圾桶,他起身。
钟忆迷糊睁眼,周时亦将她打个横抱抱起。
忽然间她困意全消。
新婚的被子里,清新的柑橘香被冷冽的雪松与冷杉后调强势包裹。
钟忆没枕自己的枕头,被他抱在怀里。
时隔三年再枕着他胳膊睡,难免心跳加快。
以前,他都是抱着她睡。
他离开后,很长一段时间,她醒来下意识就找他。
“分手后,你多久习惯一个人的?”
周时亦淡淡道:“我记那些做什么。”
有时忙到半夜,他突然会想,她半夜醒来会不会找他。
沉默片刻,钟忆怨着他解释道:“你非说我对你只是那么点生理性喜欢,明明不是。”
以至于他们领证后这么久,还是那样陌生。
周时亦单手将她抱在怀下,吻着她:“不该那么说。”
“可是你都说了。”
他哄着她问:“这样呢,还陌不陌生了?”
钟忆忽而一个激灵,他还什么都没戴,直接贴合了上去。
温柔的、强势的,灼热的。
两处摩挲。
过去那些滚烫的熟悉的记忆,在如今这个还带着一点生分的怀抱里,翻滚着涌来。
他只是一直哄着她,没有再进一步。
钟忆伸手,犹豫了下,轻攥住。
周时亦呼吸一顿,看着她的眼,不时吻她,任由她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