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和风顺着她的眼神看过去, 酒吧人群乱窜,不知道她在看谁,又把视线落回她身上。
“要加个微信吗?”
任舒才仰头笑着说:“刚亦然给我推了, 我得走了,回去加你。”
“好。”
封含临时过来, 身上还穿着包臀的工作服, 黑色细高跟踩得脚痛,用脚跟抵着地面翘着腿,胳膊肘撑在桌面上。
顺着厍凌不偏不倚的视线, 一眼看到远处穿着件驼色大衣的任舒, 温和的色调显得她整个人都很柔顺, 跟酒吧的氛围格格不入。
封含微微挑了下眉,又看向厍凌,男人身子往后仰靠着, 视线一直盯着那边的一男一女看, 没有丝毫撇开的意思。
封含低下头给任舒发微信:“任舒?你在酒吧吗?我好像看到你了, 要不要过来一起喝酒?”
任舒人影已经从酒吧消失了。
【不了不了~我得回去了,你们玩。】
邹凯还在跟旁边朋友兴致勃勃聊林思远的八卦,说他走出失恋阴影之后, 看上了一个已婚女人。
台上打碟那位,正在勾引人家出轨。
“一会如果她老公过来,林思远被打, 记得帮忙报警, 他哥不在我们得看着。”
人走后,厍凌转头朝向舞台方向:“下次上报纸标题上别带我。”
邹凯耸肩,很是无所谓:“那有什么办法,港媒最喜欢夸大其词, 林鸣谦又没什么名号。”
旁边穿着一件小香风外套的女孩没忍住,弱弱地说:“也太不道德了吧……”
封含揽着她的肩,很是认真摇了摇头:“桐妹你不懂,没事,能撬走说明本身就有问题。”
女孩嘴角抽动,低下头咬住吸管不吭声了。
封含拉着女孩一起去卫生间,洗手时扫了一眼。
“你这条手链挺好看的,哪买的?”
他们之间只有厍凌跟赵未决喜欢戴手串,说是长辈特意求的,她这条跟厍凌那条很像。
女孩才看向手腕:“这个吗?我哥串的。”
任舒当晚回去添加了对方的微信,发现她的许多喜好都跟乔和风如出一辙,他们都曾经学过吉他但因为手指会磨出茧子而放弃。下班后乔和风的最大爱好就是做菜,也难怪乔亦然说她跟乔和风会聊得来。
他们互关了link小号的账号,乔和风给她推荐了很多书跟电影。
【你高中学习一定很好。】
乔和风回:【没下过第一。】
他毫不谦虚,任舒亦是回复:【彼此彼此。】
【改天能去你们店里吗?】乔和风问。
【当然可以,你要来提前跟我说。】
一直到任舒困得不行,一看时间凌晨三点,才忙的关掉手机结束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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厍凌今年没去温哥华,林鸣谦跟明灿要去西班牙过年,厍凌独自飞去纽约跟爸妈吃了顿饭,又跟黎母聊了新款高跟鞋的项目,工厂已经做了样品,却因宣传方面截停,厍凌对待工作向来公事公办,开会研讨,找公司做宣发,结束后把狗暂放在纽约,又被拉着从北京飞来看林思远的热闹。
在酒吧待到半夜,他驱车回了公寓睡觉。
没怎么睡着,坐在书房处理工作,查找合同资料时在手机相册夹缝中翻到了一张照片,手指倏然顿住。
忘记哪天,任舒睡着时厍凌拍的,live图的后几秒任舒忽然睁开眼问他拍什么。
厍凌说她睡觉流口水,任舒就擦了擦嘴角,脸红着说他骗人,很少生气地跟他辩驳什么,老实温顺的样子难怪让人想欺负。
上午回了公司开会,下午又去了一个推不掉的采访。
结束后厍凌开着车,阴沉暮色中,连号黑色宾利欧陆在路边静静停靠,厍凌透过车窗能看到甜品店开着门,亮着灯光,来来往往有顾客出入。
新年还没过完,周末店里只有两个人在。
今年申城的冬天并没有下雪,林鸣谦大概会在夏末全权接手分部,他完全可以提前彻底脱手回纽约或北京工作。
助理发来几张骆盂的家庭情况,高中就有所耳闻,父母双亡,身边没什么朋友,上一年跟任舒开了这家甜品店。
手里有几张他父亲的病例单,除本身身体病情,胳膊上经常会有淤青跟掐痕,医院大概害怕对方嫁祸给医院医护人员,均记录在病例单中,甚至多次提醒骆盂故意伤害违法,但那些无足轻重的痕迹只被他父亲说身体不适后的挣扎造成。
厍凌此时又想起高中骆盂那张阴郁的脸,长发遮住双眼,一整个学期说不了几句话,跟此时阳光清朗的模样完全不像一个人,厍凌不明白任舒为什么会跟他一起开店。
看完,也没发给任舒。厍凌重重靠在驾驶座,手指转着一条写有梵文的手串,用力碾着最中间那颗玉珠子,指骨泛着白。
或许她知道,毕竟她也去看望过骆盂的父亲。
他一早就提醒过任舒,是她自己不在意。
现在看清骆盂也不迟。
厍凌只是想不起来任舒是从哪天开始想要结束的,骆盂又跟她说了什么?
把照片全部删除,合上手机。厍凌去了ONE,车开到半山腰,被朋友叫走。
私人赛车场被修建在半山腰,免不了经过层层关系申请,老板是赵未决圈内朋友,是个赛车发烧友,这两年结了婚后被老婆严令禁止没再碰过,如今主业在做矿产方面生意,偶尔过来赛车场。
厍凌跟他关系一般,也只有当初在山顶建酒吧时有过交集,后来聚餐被拉着也见过他老婆,是个知名企业家,把他管得特别死。
“我来比一场?”厍凌忽然提出。
老板有些意外:“你会赛车?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厍凌把外套脱了扔在旁边沙发上,捞起车钥匙说:“试试不就知道了。”
不算比赛,一家知名豪车品牌的新赛车租场地在跑道做测试。
厍凌换了赛车服,竞速手套,通讯耳机,跟专业赛车手一同停靠在跑道起跑线,台阶上拿着摄像机拍照记录,车内也安置了摄像头。
车的安全性能已在前两天测试过两次,今天是最后一次车速测试。
灯光在整座盘山车道亮起,天空呈沉蓝色,在口哨声吹响的一瞬间,赛车如同惊弓之鸟迅速蜿蜒在车道之上,速度惊人,压着弯道飘逸而过两个小转角。
老板站在观众台,盯着厍凌的车速有些慌,拿着对讲机传到人耳机里,声音都颤说:“厍总您这速度超了啊,一会我找人陪您去喝点,别开这种玩笑。”
厍凌的声音通过对讲机,有些机械的冰冷。
“这速度还超吗。”
老板心里特紧张,面上笑了笑:“今时不同往日,我还有老婆,不敢玩了,您解压别在我这,我真担不起。”
说完这句也没敢说话了,直等到比赛结束,十几个压弯让厍凌甩他们半圈,老板盯着现场都胆战心惊。
倒听说厍凌前年便喜欢玩极限解压,也就不奇怪。
赛车停在终点,工作人员给他打开车门,厍凌下车,穿着工作服的女人把他的手机递过来。
手机还在震动,是封含打来的。
厍凌感觉到额间的冷汗顺着头发往下淌,心跳速率仍在高位徘徊,眼角甚至有种灼痛感,接听,对面封含问:“你还在申城吧?”
“干什么。”他声音有些沙哑,旁边女人又给他递了瓶水,厍凌单手拧开喝了两口。
封含听到他旁边熟悉的车胎滑停的声响,以及风声,有些震惊:“你在赛车场吗?最近工作很忙吗?”
认识得久了封含也知道一些,他只有心情极其烦躁时才会发泄似的玩。
“没事就挂了。”
“你能不能帮我个忙。”封含一秒把这句话说完,生怕厍凌瞬间挂断电话。
“什么。”
封含说完,厍凌声音毫无变化:“帮不了,找别人。”
封含:“欸不是你——”
封含又给他发了消息,问他别墅是不是放了以前大学金融系的书。
厍凌也没问她是要来做什么,低眸弹字:【过两天给你寄过去。】
任舒只拿走了一小部分,大多数书都还在别墅。
厍凌起身迈着长腿往外走,给任舒发了条短信。
让她把书还回来。
【明天可以吗?】
【我现在就要用。】
任舒回复:【我现在真的送不了。】
下午六点多,店里只剩下一位顾客点了一桌草莓甜品,还在拍照,后厨周昕跟任舒在收拾。
还有客人,也就没来得及挂上暂停营业的牌子,一个长相魁梧的中年男人,只穿了一件短裤跟拖鞋,戴着鸭舌帽跟口罩,露出的头发像是许久没洗过一样反光泛油,低着头径直往店里走。
任舒看到监控画面从后厨出来,正要说:“先生,不好意思,我们已经——”
“砰”的一声,他转头直接用力把落地玻璃给砸了。
玻璃渣瞬息碎了一地。
里面顾客被吓了一跳,发出尖锐响声,随后拿着包就迅速从店里跑了出来。
任舒站在前台刹住脚步,都没敢过去,眼神错愕且慌张地看着面前男人,手紧紧扣着前台边沿,低下头忙不迭报了警。
人跟发疯了一样踹店内的桌子跟凳子,发出噼里啪啦响声,刚才顾客点的那桌甜品冷饮砸的糊在地面,甜品店内几秒被席卷的一片狼藉。
落地窗都被敲出很多裂纹,好在玻璃够硬,没有彻底敲碎伤到路人。
后厨也被砸得杯盘狼藉。
从这里经过的路人不明所以地飞快看一眼,随后迅速离开。
周昕听到动静从休息室出来,任舒扫见忙的叫了一声:“别出来!”
可惜还没来得及,他的手卡在门上瞬间给人扒开了,周昕被吓的往后退,手里随意抓了一个扫把挡在身前。
“你想干什么…”
任舒害怕他进去会出事,手里随便抓了个什么想也不想走过去说:
“我已经报警了,店里都有监控,你想要钱我可以给你,别伤人。”
任舒刚说完这句话,男人侧眼,单眼皮狭长,漆黑的眼珠显得十分阴,声音十分沙哑:“你是老板?”
声带仿佛严重受损过。
任舒说:“我是,我可以给你……”
男人二话不说直接冲着她过来了,任舒被吓得往后退,还没跑开就被对方抓住胳膊用力一甩。
整个人正好跌倒在地面,被打碎的玻璃杯渣直直碾在后背。
他恶狠狠地掐着她的脖子,又笑了两声:“找的就是你。”
“信不信老子弄死你?真当别人好欺负??”
春季,穿得单薄,后背瞬间渗出好几片血花。
任舒疼的脸色发白,眼角泛红,被掐得呼吸不过来死死掰着他的手,泛红的眼睛努力记住他那双眼。
“哥!快走了!!”
听到叫喊,他松开手从店里跑了,门外一个开着摩托车的男人接应,几秒摩托车轰鸣声响起,两人陷入人海悄无踪迹。
任舒手掌撑在地面,努力呼吸吞咽着,额头冒汗,后颈紧绷不能放松,刺骨的疼在后背蔓延到四肢百骸。
周昕忙不迭跑出来,看到跌在地面的任舒,骤然蹲跪在地上,手指头都是发抖的。
“他们真是无法无天了……”
“任舒姐你还好吗你别吓我。”周昕被吓得眼睛都红了。
任舒感觉到后背的刺痛,脸色苍白挣扎着坐起身,很轻地摸了摸脊背,指腹上沾着血。
周昕看着她后背刺进去的玻璃渣,眼泪不停掉,声音也呜咽:
“任舒你别动了,我打了120。”
120来得很快,半个小时后送任舒进了医院。
周昕手里还拿着任舒的手机,手机里一个电话打过来,是那个备注为s的号码。
周昕有些着急,慌忙之下擅自接听了电话。
“喂你好?请问是任舒的前男友吗?我是她店员。”
对面明显迟钝了一秒,随后问:“她有男朋友?”
“她现在在医院,你能过来一下吗?我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情况。”
周昕说着又哭:“医生问我跟她什么关系,我不太了解任舒姐家里的情况。”
她脑子乱糟糟的。
“哪家医院?”
听到医院两个字时,对面男人起身穿着外套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声音迅速且直接打断了她的哭腔。
“仁和。”
“我现在过去,十五分钟,有事直接给我打电话。”
厍凌在路上时还收到周昕发来的一长串消息,说有人忽然进来砸店,不知道是不是黑s会。
到医院时周昕已经离开了,病房外医生刚好出来,看到走廊尽头厍凌仓促走来的脚步,问他是不是家属。
厍凌听着这个词愣了一下,随后只是迅速问:“她怎么样了?”
“没什么事,不用担心,都是皮外伤,休息几天就好了。”
“刚一起来那个小姑娘都被吓哭了。”医生又说。
厍凌看向病房,看不见里面的人,只闻到浓重消毒水的气味:“我可以进去吗?”
“可以。”
医生给她处理了玻璃渣,都是小伤口,没有到需要缝合的地步,只有一个划得较深,打了破伤风,上了药需要恢复期。
还给她拿了去疤的药膏每天涂抹。
隔着蓝色围帐,厍凌站在床边听着里面的声音。
“还好没有垂直伤到,好好休息平常不要碰水,忌辛辣,保持干燥。”
医生叮嘱着任舒,站在旁边的厍凌一直没吭声,等医生出去,他拉开帷幕又合上,站在几步之外,盯着任舒背后大大小小的创伤看,整个白皙背部都涂了消毒水跟药膏,涂了药的纱布还在往外渗血,看上去惨不忍睹。
旁边垃圾桶中还没清理,全是沾了血的医用棉球,厍凌眉头瞬息皱得死紧。
“知道是谁吗?”厍凌声音低,像是压着怒气。
任舒回过头,看到旁边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厍凌,眼神都愣怔住了,又低着头把衣服穿上。
伤在后背她没办法穿内衣,只穿了短袖跟外套,明明薄薄一层,贴在后背也刺疼得厉害。
“你怎么来了。”
“你看到有人进去你还进去干什么?”厍凌盯着她,目光落在她疼的苍白的脸色上,嘴唇绷得很紧。
任舒抬头,猜到大概是周昕跟他说的,又低下头说:“我店员在里面。”
你过去起到什么用处了?
厍凌提起旁边医生给包的药,冷着脸说:“送你回去。”
“你店员家里有事,已经先走了。”
医院声音很静,任舒耷拉着脑袋跟在他身后,眼睛瞬间又红着。
为什么还要凶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