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京墨已经骑着三轮车到了鲫河村山头, 正要去里面看看星辰，已经下班了，她现在看星辰是理所应当顺理成章的事情。
下午来星辰这边没多久她就走了。
所以很多事情没和星辰说, 虽然也没有什么特别要说出来的，但她下午那会就计划好了, 等下班多和星辰待一会。
眼看着她就要走进去了，杜京墨思绪就恍惚了起来, 甚至没办法集中精神，视线无法聚焦。
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突然，杜京墨原地骑着小三轮掉头, 回了熊猫谷，又不太清楚自己为什么要这样，等恢复思考能力时, 杜京墨就已经来到了星乐的圈舍外面。
熊猫谷的饲养员都已经下班了，喜喜星乐秋秋都在圈舍里待着, 圈舍里有玩具、木床、充足的夜间食物，理论上来讲, 没有任何不放心的理由。
可当她走到星乐的圈舍后, 看着不同寻常的星乐，以往，星乐热情积极, 她还没有靠近，星乐的嘴筒子和脑袋都能探出来半截, 而今天，这些什么都没有。
星乐面对着墙躺着，完全没有察觉到她过来一样。
直觉告诉杜京墨，不对劲。
这很不对劲。
“崽崽, 你吃东西噎着了吗？”看星乐状态这样，杜京墨随便猜了一个原因。
“没有，墨墨……”闻声，星乐才转过身来，不过还是躺着的姿势，没有起身走过来。
杜京墨就更加确定了，这不正常。
这不是星乐正常该有的状态。
“过来崽崽，怎么这么沮丧。”
“我摸摸。”杜京墨朝着星乐招手，回想自己刚刚走的时候，有没有忽略什么细节。
她也没有说要送它去皂成的事情啊。
小家伙应该不知道，它要离开基地去出差啊。
“墨墨，听不到妈妈的声音了。”星乐走过来，又贴着栏杆躺了下去，躺下去的时候说着。
这话，听得杜京墨一咯噔。
“我想睡觉墨墨。”星乐揣起了小手，用下巴枕着。
说完，小家伙就不再理会杜京墨了。
“睡吧，我陪着你。”杜京墨伸手放在星乐的背上，顺着摸了摸。
感受着星乐越来越重的呼吸声。
不由得想，是乐多出什么事了吗。
平日里也没有听到星乐说听不到乐多声音的话。
乐多睡着的时候，不嗷嗷叫的时候，难道不就是听不见吗。
还是能听到呼噜声。
她至今不太清楚，熊猫的听力具体是怎么样的，只知道野外熊猫洞穴里幼崽的呼唤声，能把数公里外正在觅食的母熊喊回来。
难道对于幼崽来说，母熊的声音也时刻牵系着它吗，时刻可以听得到。
基地大，但也没有野外的山头大，星乐的圈舍距离乐多的圈舍，路线不到一公里，且直线距离就更近了。
思来想去，杜京墨决定问问秦初夏，她是乐多的主治兽医，乐多的心脏情况，没有比秦初夏更清楚的人了。
难道恶化到重度心衰了吗。
不知道为什么，询问消息发出去的那瞬间，杜京墨心脏猛的一紧，像呼吸不过来一样。
等待秦初夏回复消息有段时间，迟迟等不到回复时，杜京墨安慰自己，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静静看着星乐沉睡，又过了十几分钟，杜京墨收回视线摁亮手机屏幕，得到了秦初夏的回复。
秦初夏：【墨墨，乐多于今日19时05分在圈舍内去世了。】
一条文字消息，杜京墨眼睛眨都不眨的看了好几遍，不知不觉眼眶中蓄满了泪水。
一滴滴落在手机屏幕上。
连呼吸都变得疼痛，杜京墨用手背抵住口鼻。
怎么这么快。
怎么这么快。
不是说轻度心衰吗，不是好好照顾还有一到三年的存活期吗。
这还差些日子，还不到一年啊。
五月份的时候，乐多状态还好着，治疗后还能和星乐见面。
这才十一月底，刚要步入冬天，乐多就离世了。
什么时候恶化的。
她整个夏天的时间都在产房那边，甚至没有陪星乐去见过乐多一次。
以后再也没机会了。
由于杜京墨的呼吸声带着鼻音，笼舍里的小熊睁开了眼睛。
伸出小手，从栏杆缝隙里伸向杜京墨的脸颊。
“墨墨。”星乐发出低声来。
星乐还从来没有这么低声过。
“吵醒你了，你睡吧、睡吧。”杜京墨立刻擦掉眼泪，握住星乐伸过来的手，摸了摸星乐的脑袋，重重的安抚着。
“嗯！”星乐嗯着，小小一只乖乖趴着。
“你也回去睡吧。”星乐被摸了好一会，抬头看向她，缓缓的开口道。
她今天已经在这好久了。
它知道，她是特地陪着它的。
“睡一觉就好了。”星乐安慰着杜京墨。
妈妈说，感觉不舒服睡一觉就好了。
“好，崽崽。”
“睡一觉就好了，你睡，我等你睡着了走。”杜京墨声线很温柔的，不住的点头。
星乐眨了下眼睛，随后闭上眼睛，好半天都没有再睁开。
呼吸也重了下去。
杜京墨去拿了竹子过来，放在星乐趴着的栏杆旁边外的地面上，茂密的竹子一片青绿，突兀的出现在走廊里。
但在星乐的视角来看，睁眼看到的是安全熟悉的环境。
放好竹子，杜京墨离开星乐这边。
前往了乐多那边。
到的时候，兽医团队已经对乐多做完了初步检查，确认了死亡原因。
“慢性心衰终末期，脑部慢性缺氧，体力衰竭，嗜睡，昏迷，呼吸心跳停止。过程应无明显痛苦。”秦初夏看向已然失神的饲养员，给出结论。
原因知道，结论清晰，无需解剖尸检进行病理分析。
乐多的情况，兽医团队本身就清楚，只是时间的问题。
“我养了它二十三年，我希望可以安葬它。”
“不制成标本，不用于科研。”饲养员高可扶墙站在旁边，开口讲道。
“先冷藏。”
“明日上报领导层后，向NFGA（国家林业和草原局）提交死亡报告，按批复的方案处理遗体。”秦初夏起了身，她知道饲养员的想法，甚至和饲养员的想法是一样的。
但饲养员此刻是他自己的情感。
流程却不是这个流程。
她和饲养员都无法决定这件事。
只能先初步处理，之后走流程，基地必须得严格按照NFGA批复的方案处理遗体。
秦初夏看了杜京墨一眼，点了下头，没说什么，她还要去写书面报告。
其余兽医和饲养员一起抬遗体。
杜京墨看着乐多柔软的身体，毫无知觉的身体被抬走，不自觉的跟上。
她第一次见到熊猫去世。
一想到星辰以后要经历这个，杜京墨就感到害怕。
瞬间摇摇头，不要乱想。
突然，抬着乐多的饲养员腿软、晕倒在地，他身边的人下意识去扶高可，也没扶住。
杜京墨连忙伸手接住了乐多。
这场面对饲养员未免太残忍了，承受不住很正常，不亚于亲生孩子去世。
寿命不同，或许早就注定了，会有这样的一天。
抬完乐多，剩下的有专门的工作人员守着。
便没有杜京墨的用处了。
杜京墨回了熊猫谷，本来要回家的，但还是有些放不下星乐，就去看了看。
刚一靠近星乐。
星乐就醒了。
“墨墨，我闻到了妈妈的气息，你去见了。”星乐伸手拨开围挡着的竹子，抬头就看向杜京墨，讲道。
“是。”
“没有痛苦很安详。”杜京墨伸手放在星乐鼻子旁边。
让它最后闻闻。
之后乐多的气息会彻底消散。
“你让我最后闻了妈妈一次。”星乐嗅着，试图记住这个气味。
妈妈的气息，好舒服啊。
星乐的鼻子蹭着杜京墨的手，迟迟不愿离开。
小熊这样，让人心软，软的一塌糊涂。
最后，星乐再次睡着，杜京墨把身上的气味都沾到星乐身上，让这气息伴它入眠，就当告别。
离开熊猫谷时俨然十一点，杜京墨速度回到枫桥镇。
老太太等她半天。
“奶奶，等久了，基地有事，耽误了。”杜京墨抱住老太太说道。
“快进家，吃饭吧。”老太太理解孙女工作辛苦，便没有多说什么，而是引着她进屋吃饭。
杜京墨实在是没什么胃口，但为了让奶奶放心，尽可能吃了些。
“晚上吃多了不好。”杜京墨吃了一点就不吃了，并且有理有据。
老太太疑惑，不该心情不好啊。
“发生什么事了。”老太太摸摸杜京墨的脑袋，肯定发生事了。
难道蔺冷玉答应了没做到？
杜京墨把乐多的事情讲给老太太。
“它只是先走，等待着你，有一天，你们会再度相遇。”老太太摸了摸孙女光洁的额头，苍老温和的嗓音说着。
“只是暂时见不到而已。”
“想它了，可以在心里找它见面。”老太太的话具有一定的安抚力。
杜京墨嗯一声应着。
呆了一会后回房间洗漱，洗澡，擦干后，躺床上很快就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杜京墨去到基地，骑上三轮车去熊猫谷，刚一走进去就见到了喜喜。
“早早早墨墨。”喜喜开心的和她打招呼。
“早啊喜喜。”杜京墨回应着喜喜。
“你今天可以多找星乐，我不会不开心。”喜喜大方的说道。
“好喜喜。”杜京墨听喜喜主动这么说，眨了下眼睛，夸道。
真是好喜喜。
“嗯！”喜喜嗯一声，它努力忍着不反悔！！
杜京墨去了饲养员办公室，换上饲养员服装，走了一遍消毒流程。
见到了洪潇潇。
“我刚刚得知消息，看监控发现星乐睡了一晚上，还好昨天有你陪着它。”洪潇潇看向杜京墨讲道。
她刚刚知道乐多去世的消息，心里也不好受，虽然她不养乐多，但她养着星乐，因为养着星乐是缘故，也见过乐多好几次。
素未谋面都会为乐多伤心，更何况见过。
“我昨天走得晚，想去看星辰，也是从秦初夏那里得到了消息。”
“就陪着星乐了。”杜京墨解释说着。
不然那个监控里，她一下子在星乐那边留那么久，看着就挺奇怪的。
“星乐现在怎么样。”杜京墨随后问道。
“已经去外场了，和秋秋一起坐着吃竹子。”
“一整夜都在睡觉，一口没吃。”洪潇潇有些心疼的说着。
熊猫都是几个小时就要吃一顿的，夜里也是要吃东西的。
星乐却没咋吃。
再不吃就饿坏了。
“那就好，没不吃饭就行。”杜京墨松了一口气。
离开饲养员办公室，各自去到各自的工作岗位上。
如今26级有四位饲养员，完全忙得过来，四个照顾六个，可谓是非常够用了。
在观察场观察，都不太太用来回走动。
不过杜京墨还是习惯性的都走一边。
在山萌美乐星辰那边，饲养员也都听说了乐多的事情，或多或少都为此感到伤心。
另一边，管理层已经得知消息，秦初夏也给出了死亡报告，管理层向NFGA提供书面报告。
接下来就是等待批复。
同时，消息公布到了网络上。
【体重正常，被毛光亮，整体状态良好，然后心衰去世？？这么害怕挨骂啊。】
【亏基地说的出安然离世……】
【乐多还没星辰大的呢吧，为什么寿命还没星辰长，基地还没费斯顿养的好啊。】
【星辰是野猫啊，基础好？真没必要夸费斯顿。】
【因为繁育啊，星辰又不用生崽带崽。乐多二十多了还生了星乐，结果评估养崽都养不了，交给喜圆养。繁育的时候是年轻力壮，幼崽出生后是体力不足，星乐还没满三岁，就是安然离世，啥话都让**基地说了……乐多枉死。】
【过度繁育造的孽，收手吧。】
【垃圾基地！！！还乐多公道！！】
【说到过度繁育，都还记得吗，夏初，狗基地救助一只野生雄性大熊猫，夏末，放归前特地电击取精了哦。】
【记得记得，还大言不惭的录制到了综艺里，夸研究员敬职敬业，洗白电击为电刺激。无语了。】
【不然你们来保护？在这站着说话不腰疼的。】
【如果真的没有病痛走的话，自然死亡可以接受。】
【不自然，是心衰，过度繁育造成的心衰，哪有圈养大熊猫心衰这么早的。】
【emmm……人也有二三十心衰的，男的也有，未育女生也有，怎么说呢，是心脏不是子宫。】
【楼上你真离谱，有妊娠期心衰的，妊娠很容易对心血管系统的巨大负担，一旦超出了心脏的代偿能力，就会造成心衰，尤其是可能乐多本身就存在潜在心脏疾病……】
【感谢指正，所以还是基地繁育导致的乐多心衰，没有认真评估乐多的身体健康。】
【其实乐多的兄弟姐妹，都去世的特别早，像家族遗传……】
【？？？？既然遗传基因不好，为什么还要拿来频繁繁殖！！】
【乐字家族真有遗传？基地还让那么多后代去繁育，基地挺丧心病狂啊。】
【刷新认知，以前不关注，看综艺后关注的，这么说基地不是好人啊。】
【基地出了名的不做人。】
【乐多宝宝，一路走好。】
【一路走好。】
【伟大妈妈，一路走好。】
【天呐，乐多在熊猫星一定要幸福。】
【呜呜呜呜我泪流满面，好难受好难受，感谢乐多带来了星乐，可是真是好难受。】
【为什么一大早让我看到这个消息啊，我希望猫猫们都能长命百岁呜呜呜。】
【人都不一定能百岁。】
【没有痛苦就好，动物跟人一样的，也会突然猝死。】
【是的，希望很快就走了没什么痛苦最好，只是真的太突然了，猝不及防。】
【有人活120岁还能人人活120岁啊……熊猫也一样啊，拿乐多和星辰比寿命洗白费斯顿的真是神经。】
【明白人，已经不敢说话了，有的人真的是什么都要质疑。】
【朝夕相处的饲养员是最伤心的。】
【一点点亲自养大的宝贝，肯定难过。】
【那就好好安葬吧。】
【好好安葬？那是不行滴，不做成标本它们怎么愿意。】
【？为何要做成标本？？】
【展览啊，去了解了解就知道了，榨干它们最后一点点价值。】
【有违伦理道德吧？这怎么可能接受。】
【也不一定，也是有不少安葬的。】
乐多的饲养员在等待批复，期间反复看乐多好几次。
同样，杜京墨和洪潇潇也在等待批复结果。
终于，在下午时分，上级单位批复了安葬乐多。
基地后山上，有一个纪念园区，园区位置偏僻安静，旁边就是竹林，竹林中间有溪流穿过，溪流旁边又有草坪。
不过这个季节的草坪黄黄的，远没有春夏那么翠绿。
小小的石头碑上，刻有熊猫的名字，生卒年月，以及简短的生平。
乐多，2003年7月16出生，2026年11月26卒，雌性，谱系号369，大头脸洋葱头，性格随和，擅长弹琵琶抓痒痒，育有8崽，均存活。
石头碑是乐多的饲养员亲手刻的，他原先也不会，后来送走过第一只小熊后，就会了。
乐多不是他养的第一只小熊，但是他养的最久一只，完完全全从出生到离世。
中间没有经历他人之手，其实也是因为乐多一直在基地繁育，没有出过差的缘故。
便没有和饲养员分开过。
要说最难受的，就是饲养员了。
集体的纪念墙上，也加上了乐多的名字，前面是别的熊猫许多只，最后一位是乐多。
也有部分个体没有石头碑，属于生态安葬，只在旁边放石块，或者种一株植物标记位置。
每年过生日的时候，记得的饲养员都会来这里看它们。
这里不对外开放，安安静静，避免过度商业化，保护熊猫遗体安葬地的生态宁静，小熊不被打扰。
一阵风吹过来，竹叶沙沙沙落地，飘着，落到一颗标记的石头块上。
安葬时间是黄昏，杜京墨和洪潇潇都过去了，秦初夏也在，治疗了那么久，也处出了感情，主导乐多繁育的研究员也来了。
都是和乐多见过面的，过来送乐多一程。
可能都是人的一厢情愿、自我安慰。
饲养员身处距离乐多最近的地方，无法正常发音说话，很难好好说再见。
他以为自己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在这一刻到来时，仍然觉得，他还没好好说再见。
安葬结束后，乐多的饲养员被扶着离开，有同事送他回家，领导安排他告假一段时间。
他太累了，或许是乐多看他照顾自己太累了，给他放个假休息休息。
天空出现蓝调时刻。
傍晚黄昏时刻，总让人感到孤单，仿佛被全世界抛弃，只剩自己一人。
那一刻的悲伤是极其汹涌的，挡也挡不住，仿佛要被摧毁。
而此刻，杜京墨彻底感受到了乐多的离开。
轻飘飘的，无法抓住。
杜京墨没走，抬头看着天空，视线慢慢下移落到地上。
告别是个很长很长的过程，乐多，一路走好。
回到熊猫谷，见到了星乐，不知道星乐知不知道安葬，但星乐此刻的状态比昨天好点。
没有趴着一动不动，而是有慢慢的走来走去。
见杜京墨过来，星乐抓着栏杆坐到了地上。
杜京墨伸手摸了摸星乐的脑袋。
见不到乐多，还有星乐。
大家对乐多的爱，一方面会延续到星乐身上。
并且乐多留下的影像记录也不少，想它了，就可以去看看。
“墨墨。”星乐坐好了后，被摸了脑袋后，乖乖叫道。
看着星乐那神似乐多的坐姿身形，简直太容易让人泪奔了。
“墨墨，我喜欢你果然是有原因的。”星乐不仅好了，还学会表白了。
“什么原因啊，你说说看。”杜京墨差点破涕为笑，小家伙好可爱。
“主要你会呼吸，会摸我头啊。”星乐歪头，认真看着杜京墨讲道。
“摸你头可以理解，会呼吸也是原因吗。”杜京墨听着，又摸了摸星乐的脑袋。
这小熊是理解错了什么。
会呼吸就被它喜欢上了啊，那这个世界上所有的动物都会呼吸啊，这个基地也所有人都会呼吸啊。
“嗯！是。”星乐认真点头，当然。
它从来都不撒谎也不骗人。
杜京墨认同的点头，没有继续追问。
星乐是一只治愈系的小熊，活泼又开朗，还浑身上下充满爱。
“那我见你的第一眼，是没有原因的就很喜欢你。”杜京墨摸着星乐的小耳朵，毛茸茸的手感很舒服。
星乐才两岁，她和星乐来日方长。
即便它或许要去皂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