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上的小熊噼里啪啦的一直在问。
“要让你出国, 也就是离开这里，去遥远的地方生活，十年十五年或者二十年后回来, 就像星辰一样，喜喜, 你能接受吗。”杜京墨朝着喜喜看过去说道。
让小熊自己选，小熊怎么选。
“哇去那么久啊。”
“那我也要老了才回来？”喜喜一听, 就想到了26岁的老年熊猫星辰，它也要26岁了回来？！
“嗯，一去就是好久呢。”杜京墨点头, 也不知道那边申请的租期是多久。
但不会很短，就算只有十年，十年对于平均寿命二三十岁的熊猫来说, 就是半辈子。
甚至即便对于人来说，十年也不短了。
“墨墨和我一起去吗？”喜喜似乎还真的考虑了一下。
“我不是你的饲养员啊, 你的饲养员是张奶爸，那边要是想要你的奶爸, 就你们一起去, 我没法和你一起去的。”
杜京墨看着喜喜，笑着说道，这问题问的好可爱, 喜喜干啥都记着她呢。
“那我不去。”喜喜立刻就摇头。
不去不去。
“我不去我不去！！！”
“我不要去。”喜喜疯狂摇头。
是谁要害它啊！！
墨墨都这样问了，是有这样的事了吗。
总有坏蛋想害它！！
里面的小熊特别活泼, 段自心路过的时候也被吸引，就停了下来。
“喜喜今天心情不错哦。”段自心站在旁边看向里面的喜喜说道。
听到熟悉的声音，杜京墨幽幽的视线朝着段自心看去。
请问段自心有什么好玩的头绪吗，段自心作为熊猫谷主任, 安排大小事宜，她是不是更倾向顺利完成租借任务。
“错了，喜喜心情很不好。”
“喜喜不想出国。”杜京墨看向段自心，直接说道。
段自心看向杜京墨，挑眉。
她用熊猫读心术了？所以知道喜喜不想出去。
“喜喜咋知道它要出国的，谁和它讲的。”段自心笑着说着，是不是墨墨自己不舍得，和喜喜描述时添油加醋的带有个人意愿啊。
“我刚刚和喜喜说的啊。”杜京墨坦然的说道。
旁边洪潇潇的视线就在二人之间来回打转，这俩人是说什么呢。
聊的也太闲了。
“等等，韩倩不是认养了喜喜吗？”
“怎么租借名单上会有喜喜。”杜京墨看向段自心，很是认真的问道。
“去办公室聊吧。”段自心看了看杜京墨，视线停留两分钟后讲道。
有些事情，可能还需要调节一下。
这件事情，她也得和杜京墨说清楚，她一知半解的，到时候和韩倩不知道怎么讲。
杜京墨点头，跟着段自心去到办公室，洪潇潇则是回去看星乐，皂成那边，夏天洪水过后，其当地方政府财政好像不太好，但目前也没有提出放弃星乐的申请。
如果不放弃，就剩六七个月的时间，星乐就要过去皂成了。
星乐去皂成简单，货车拉着走高速就去了。
不用坐飞机。
货车不够快的话，坐高铁也可以。
飞机的话，就有点没必要了，起飞半个小时就落地。
洪潇潇每天都在期待皂成那边可以传来放弃星乐的消息。
每天期待每天落空。
“坐。”办公室里，段自心示意杜京墨坐下，还用玻璃杯给杜京墨倒了杯茶水。
“我就不喝了，我一会回去睡觉，喝茶睡不着。”杜京墨摇摇头，不想和，没心情喝。
她就离开一周时间而已，家里出这样的大事。
简直是休假都没休好。
前一秒还沉浸在星辰终于回来的快乐情绪里，后一秒就跟她说喜喜要走，她心情如果过山车一样的，很不好，受不了。
“确实，你刚回来还没休息，那我就长话短说。”
“我上午联系过韩倩，没联系上，可能在忙。”段自心开口讲道。
“韩倩进组了，不好联系，你需要联系的话得等。”
“我刚刚也想说呢，韩倩认养了喜喜，怎么还往外租借呢。”杜京墨突然觉得这事情或许有回转的余地。
“大熊猫所有权属于国家，韩倩公益认养参与熊猫保护，对喜喜提供支持，不拥有喜喜的所有权和处置权，也就是无权决定喜喜的居住地和出国事宜。”段自心解释道。
个人或企业和基地熊猫的认养合同上，都有这个条款的。
“高额也不行吗，韩倩的认养费不少。”杜京墨想了想，说道。
“韩倩有知情权，了解外出原因，目的地，和期限。”段自心讲道，这个是她要和韩倩说的，当时合同里也有，就是不知道韩倩有没有仔细看。
一般情况下不会这么巧的，熊猫那么多，偏偏挑中了已经被认养的喜喜。
但韩倩就是碰到了这种情况。
段自心要知会认养人的。
“林草局已经审批了吗？”杜京墨问道。
“这个……，流程具体走到哪一步了，我也不清楚。”段自心摇摇头。
她要问这么详细的？
“墨墨，你要习惯适应，你作为饲养员，你才工作一年多点，以后二三十年时间里，你想想你会经手多少只熊猫幼崽。”
“这些熊猫幼崽一点点长大，都或多或少要参与科研，展览，租借也就是外交。你总不能每一只都……”段自心说着，却发现杜京墨眼睛已经湿润了。
不是，她这是干啥啊。
哭什么。
杜京墨完全是无意识眼眶湿润的。
不过很快就调整了过来。
“主任，打报告建议换一只吧，喜喜真不适合。”杜京墨也不管说这话合不合适，会不会给段自心添堵，但她就要说。
“为什么，这对喜喜来说，是挺好的去处了，那边场馆建的很好，必须要去一个地方的话，去个有钱的地方，总比去个没钱的地方好吧。”
“肯定不会出现星辰这种新鲜竹子竹笋断供的情况，那边多少空运费都出得起。场馆也完全模拟我们这边的气温湿度风向风速等等。”段自心讲着。
那边的场馆，几乎是一次申请就通过初审了。
不像印度，申请多少次拒绝多少次。
“可那边是沙漠，建一个大玻璃罩子，喜喜每天生活在大玻璃罩子里。”
“再什么模拟，也比不上鲫河村山头，我还想让喜喜去山头上住住呢。”
“还有，那边场馆万一停电了怎么办。”
“那地方的周边邻居也不消停，什么时候扔个导弹过来……喜喜在那儿安全才怪。”杜京墨一句接一句讲着。
把段自心说的一愣一愣的。
“你也太焦虑了吧，墨墨，你回家睡觉吧，睡醒了再来聊。”段自心蹭的站了起来，去看看窗户外的绿色。
杜京墨的情绪不对吧。
“好的主任。”
“不过我还有个问题，如果韩倩非常反对呢。”杜京墨试探的问着。
“她没有否决权。”
“除非她走舆论路线，还有走法律途径这种极端情况，她联合动保组织什么什么的……但韩倩不会赢。”
“不过墨墨，韩倩她公益认养是为了扩大和塑造个人IP影响力，她走极端路线岂不是得不偿失。”
“而且她为什么要否决呢，她原本的权益也没有受损。”段自心听着眉头突跳，她的大脑正在想什么啊。
段自心一口气说了很多。
这件事上，存在的不安全因素太多了。
本来近些年关于租借熊猫的的事宜就备受关注和探讨。
“她可以沟通表达担忧，为喜喜争取书面抱着，如定期健康报告、缩短周期等等。”段自心走回来认真的看向杜京墨，说道。
“知道了。”
“我会联系韩倩转达这个点，她的态度我也会告知。”
“不过，喜喜和我说它不想去。”杜京墨看向段自心说道。
段自心既然信过她能知道喜喜的心声，那她就可以知道喜喜的想法。
“喜喜……怎么想，不重要。”
“毕竟只有你我知道喜喜怎么想，上级不知道。”段自心伸手拍了拍杜京墨的肩膀。
“让兽医院给喜喜出个不健康证明，就可以了，外交租借不会选不健康的熊猫。”杜京墨建议着。
“你彻底疯了啊。”
“当高中生开请假条。”段自心一整个气笑了。
她能幽默到这程度。
“出去吧，回家睡觉去。”段自心打开办公室门，把杜京墨请了出去。
领导赶人，杜京墨没法不从。
只好离开。
失魂落魄的下楼，走到喜喜的院子边，刚想出声招喜喜过来小门这边。
身后传来了梅筝的声音。
“墨墨！”梅筝走了过来，喊着杜京墨。
“梅姐，好久不见，我今天刚回来。”杜京墨回头看向梅筝，深呼吸调整情绪后说道。
并且看到了梅筝旁边的党媛，和另一位饲养员，也是今年招聘入职的，党媛她已经见过了，旁边的安沁暖她只知道，还没见过。
“我这个月底就要退休了，墨墨，她们我已经带了四个月了，之后让她们跟你学。”梅筝讲道。
她有她的考量，虽然吴衡张胜洪潇潇都先她入职很多年，经验更丰富，但她心里总觉得墨墨和小熊共情的优点更难得。
“好。”杜京墨点头，也没有谦虚浪费时间什么的。
只是梅筝要退休了，她也好伤心啊。
她是最讨厌分别的。
“你们之后和墨墨学习，她虽然去年刚入职，但各方面都做得很好，很专业，且擅长安抚幼崽。”梅筝又和两位新饲养员讲道。
“好。”党媛和安沁暖都立刻点头道。
“我们先忙，你刚回来，回去好好休息。”梅筝没有再打扰杜京墨，随后离开了熊猫谷。
幼崽都在母熊身边，她们要去场地那边观察看幼崽。
“嗯！”杜京墨点头应着，看着梅筝三人走远。
之后才回头看着喜喜，喜喜已经走了过来，在门里面伸爪扒拉着，自娱自乐。
“墨墨嘿嘿墨墨。”喜喜发现墨墨终于回过头看它了，笑嘻嘻的凑过来。
见喜喜高兴，杜京墨也跟着笑了起来。
喜喜总能把她逗笑。
“心态真好啊喜喜。”
“我要向你学习。”
“不过我现在要回家休息，我下次来了再找你吧。”杜京墨没有进喜喜的场地，完全站在外面说的。
不是不想进去找喜喜，而是安全起见，还是等一等再去找它。
下次来了穿上防护服，消毒之后再来找。
“这么快吗？墨墨。”喜喜不舍得。
“好吧墨墨，等你睡好了过来。”喜喜乖乖答应道。
“嗯喜喜，有的是时间见我。”杜京墨认真的说道。
随后离开了熊猫谷，打车回家。
回到家里后，杜京墨直接上楼，洗漱，躺在松软舒适的床上休息。
一觉睡到饱。
睡醒后杜京墨伸了伸懒腰，已经是晚上十点了。
为了不让作息混乱了，明天还能去基地。
杜京墨立刻起来了。
打电话联系了韩倩。
“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这样啊？我……是、是。我只是认养了，它不属于我，但是也不能把我认养的熊送出去吧。”
“那我想见还得飞那么远，我没有时间频繁跨国啊。”韩倩接到电话，觉得简直匪夷所思，她才认养不满一年吧，就把她认养的熊送出去。
“我也不同意。”杜京墨松了一口气，幸好韩倩也不同意。
真担心她会无所谓。
“但是那个认养合同上，我确实没有办法干涉租借等等事宜。”
“怎么办墨墨，你有没有什么办法，你认不认识什么领导，换一只呢。”
“又不是只有喜喜，和喜喜也没什么深厚感情，非要喜喜啊。”韩倩要哭了。
本来最近在剧组压力大，她计划杀青后免排队去看喜喜，简直非常完美。
还没去看喜喜，结果出这事。
“动物和人可不同，它就不适合离开出生地啊。”
“甚至人也是一样，换个城市、地方生活就严重水土不服，我来这边拍大漠戏，每天脸上、嘴唇都干裂。”她不同意喜喜换地方，她真的不同意。
“我们是一样的。”
“我转达你的意思给我的领导。”
“她今天上午联系你了，没联系到。”杜京墨说着。
“我联系下你们领导，我过去一趟，多少发挥点作用。”韩倩收了哭诉，正经认真讲道。
随后，韩倩让经纪人给她请假。
杜京墨放下手机，下楼。
“墨墨。”老太太还没睡，见孙女下楼，就走了过去。
“奶奶，我养的小熊要被送到国外大沙漠里了，怎么办。”杜京墨走过去，抱了抱老太太，嗓音低低，无助的说着。
“什么，真可怜。”老太太扶住孙女，一时间想到了小时候，陪她玩的小熊被抓走，坐地上哭天喊地的孙女。
要是这只小熊被送走，孙女又要伤心好久了。
“那小熊叫什么名字。”老太太问道。
“喜喜，是喜喜。”杜京墨松开老太太，抹了抹不存在的眼泪。
她已经接受事实了，没那么容易难受容易哭泣了。
“先吃饭吧，奶奶有办法。”这次这只小熊不会被送走的。
老太太拉着孙女去到厨房，给她煮了碗汤面，放了煎蛋，炒了肉沫卤子。
稳稳端到餐桌上，让杜京墨吃着。
杜京墨拿着筷子看着老太太。
奶奶能有什么办法。
杜京墨吃着碗里的面，也没怎么相信老太太说的话。
吃完面，杜京墨不睡觉跟着老太太，走来走去，聊天说话。
觉得老太太该睡觉了，杜京墨才离开，上楼重新休息。
但怎么都没睡着，很精神，到处查系统里过去的例子，当年星辰外出的事情，她也查了下。
快天亮，杜京墨才昏睡过去。
再醒来都快中午了，杜京墨赶紧骑小三轮去了基地。
草草结束了休假，这个假她真的休不下去。
熊猫谷。
段自心见了杜京墨果然没在家休息就过来了，立刻朝着杜京墨走去。
“神奇，草原局那边没批。”段自心站在杜京墨面前，静静说道。
此时杜京墨正在换饲养员服装，看到段自心突然过来，还说了这么一句话。
顿时就想到了这是什么意思。
“没批喜喜去大沙漠？”
“是吗！！是吗？！！”杜京墨立刻激动，就差晃着段自心的肩膀逼她肯定了，是这个吗。
是这个吗。
“是。”段自心点头，认真的打量着杜京墨。
她难不成认识蔺冷玉呢。
昨天她那么激烈的反对，今天审批就没通过，能不批这个的，只有蔺冷玉了。
她都不认识这位蔺局。
可杜京墨不只是在枫桥镇长大吗。
这是什么情况。
段自心希望可以在杜京墨脸上看出点端倪，或者她解释一下。
可完全没有。
“啊啊啊嘿嘿嘿。”杜京墨直接叫了起来。
段自心得到这样的回复，闭了闭眼睛。
“好事好事。”段自心笑着说道，不管怎么说，喜喜不走了。
挺好的。
不是因为她的原因不走，就好。
“那喜喜不去，奇亚……”杜京墨张口问了问。
原定喜喜和奇亚去，喜喜不去，奇亚也不去，就都不去吗。
“可能是奇丽去。”段自心把她知道的，和杜京墨说了下。
“奇丽不是脸部掉毛吗。”杜京墨想了想，奇丽可以去吗，奇丽自身情况都不会太好。
“只有奇丽的。”
“奇丽和奇亚这俩名字，是不是有什么关系来着。”杜京墨忽然意识到这名字的关联来着。
“段主任！！”韩倩赶了过来，打断了杜京墨和段自心的对话。
“…我有要事找你啊。”韩倩十万火急，她马不停蹄，终于到了熊猫谷，在门口一位饲养员的指示下，韩倩跑了进来，握住段自心的手就说道。
“我不同意喜喜走啊。”韩倩稳住身形后说道。
“不走了。”段自心立刻扶住这位漂亮女明星。
好激动。
她们俩不愧是认识的朋友。
在喜喜这事上都一样的激动和反对。
“咦耶？”韩倩一整个挑眉，看向了杜京墨。
她还没发挥呢，就没事了？
“我也刚刚知道，上级没批。”杜京墨呲着大牙，嘎嘎笑。
“哦啊哦啊。”
“真好真好，我来都来了。”韩倩愣住，她请的假哎。
“去看看喜喜。”杜京墨笑着说道。
“那辛苦墨墨招待韩女士，我要去开个会。”段自心见她们两个聊的甚好，就及时说道。
“好的好的，保证招待好。”杜京墨心情好，说话声音都甜了，目送段自心走远。
随后，杜京墨给了韩倩一套防护服，一块去了喜喜的场地。
杜京墨抱了竹笋过去，碰到张胜。
“你知道吗，喜喜差点被送走，真是虚惊一场！”晕完又醒的张胜来上班，看向杜京墨说道。
“上天看到我晕，就可怜我，因此不送走喜喜。”张胜说道。
杜京墨听着挑眉，真希望是这个原因。
这事还有待考察原因，杜京墨心思也不是特别安定。
她什么都还没做，虽然她原本也不知道该怎么做，她是想过问问郝华黎的，以及和韩倩一起尽可能提议喜喜不适合。
可这些都还没做。
她就实在是想不起来了。
“我知道。”杜京墨点头道。
“这是喜喜的认养人韩倩，她得知消息后赶过来，虚惊一场，看看喜喜。”杜京墨随后介绍韩倩，虽然张胜已经知道且认识韩倩的。
“感谢感谢，可是让喜喜留下了。”张胜顿时突然道谢，伸出双手。
突然又意识到对方是女士，收了手按回衣服上，松了一口气，差点就尴尬冒犯了。
“不、不客气。”韩倩赶紧摆手，想说不是她。
最后说出了个不客气。
随便吧，没法纠正了，也挺浪费时间的。
先看喜喜。
喜喜的院子里，喜喜正在睡觉。
见此情况，三人就都没有打扰喜喜。
韩倩也不觉得自己来的不是时候，看喜喜能安逸的在这躺着睡觉，不用坐长途飞机去外面，很好，真的很好。
她还有工作要忙，便没有在这待多久。
拿了个喜喜同款公仔走了，基地文创周边。
还有喜喜青团造的纸，熊猫谷全给了韩倩。
韩倩喜欢的不行，乐呵的抱走了。
杜京墨在喜喜院子里站着，注视着喜喜，享受那么片刻的安静。
下午。
蔺冷玉造访基地，段自心从上午离开去开会，就没回熊猫谷。
整个基地都有一种领导造访的氛围，地面扫了一遍又一遍，平时就不脏乱，但今天格外干净整洁，连后勤部，都在清理积压的竹子。
在熊猫谷的杜京墨也感受到了，办公室收拾了好几遍，同事还都把工作记录本找出来摆放整齐了。
上次听说这个名字，还是在费斯顿动物园，郝华黎让园长莫岛森和她的上级沟通。
如今，倒是离她很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