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入主东宫第三十五天:

有了社畜太子帮忙,很轻松就解决了沈里眼下那些让他觉得烦不胜烦的宫务,但即便事情已经结束,沈里却还是眉头紧锁。

“怎么,还有问题?”闻时颂就是这样的本事,把每一次关心都问的像是在不耐烦的找事。

幸好,沈里此时根本没空误会他,只是一边转着没蘸磨水的笔杆,一边说了句废话文学:“我只是突然意识到,如果我一直这么吃苦耐劳的干活,那我只会有永远干不完的活儿。”

闻时颂看着自己手上还没有来得及还给沈里的账簿,你说谁在干活儿?

“我是说,他们的本质就是用源源不断、没完没了的决策来为难我,对吧?”沈里坐正了身子,转过来与闻时颂郑重讨论,“那不管我干的多快多好,只要他们想,他们总能找到新活儿给我,是不是这个道理?”

沈里触摸到了事情的本质。

闻时颂点点头,本来他还想徐徐渐进的给沈里启发或暗示的,没想到只这么一会儿,沈里就依靠自己想到了,事实证明这位沈家的郎君还是蛮有慧根的嘛。

慧根启迪者正在发出惊人的感慨:“我这么傻干是没有用的,必须得想个一劳永逸不用再干活儿的办法。”

一条咸鱼全部的努力,就是用在如何不努力上了。

闻时颂:“……”

沈里多多少少还是会看脸色的,在闻时颂无语的注视下又补了一句:“至少是少干活,我才不要干不属于我的活儿。”

然后,沈里就眼疾手快的捂住了闻时颂的嘴,赶在他在口吐出什么让人不快的话之前。用实际行动表达了自己“既然不会好好说话,那就不要说了!”的意思。

但实际上,闻时颂只是想问,所以你想怎么解决这件事?

他此时的表情,和滚灯看着沈里手里吃不完的肉干几乎没有任何区别,都在疯狂暗示着你快问我啊,你快问我啊。

可惜,沈里还真的有不少自己的想法,暂时并不需要场外求助。

想要解决这个问题,无外乎内外同时势力。

所谓内,就是从内侍省的内部来瓦解这个莫名其妙的同盟。

沈里对内侍省有任何影响吗?很显然是没有的。但是就在前不久,在太后开口之火,老皇帝已经降旨把内侍省的宫闱局交给了沈里这个太子妃来管理啊。

宫闱局,多么耳熟的一个机构。

就是之前掌事太监张禄为了保住自己好不容易爬上来的位置,不惜给沈里搞事,结果沈里对他那一亩三分地根本没什么想法的宫闱局啊。

想要防患于未然的张太监防了个寂寞。

但世事就是如此无常,就像你妈打你,不讲道理。老皇帝随随便便的一句话,就改变了很多人的命运,毁了张太监所有的汲汲营营。

张禄如今该有多惶惶不可终日,沈里不知道,也不在乎,他只是顺着这条线想起了他当初好像顺手安排了东宫的一个小太监三昧空降到了宫闱局。因为当时对宫闱局的不了解,沈里给被欺负的三昧出头,还要了个蛮不错的职位。

经过找到三昧的好朋友七香的一番了解,沈里更加庆幸自己有过这个闲棋一样的安排了。

三昧真的是个很会把握机会的人。事实上,沈里从与他在那个雨天相遇,就能看得出来他眼中不甘于此的野心,而三昧的能力也确实配得上他的野心,借着太子妃这把大伞,他在很短的时间里就顺利融入了宫闱局,并混的风生水起。

在沈里授意七香去联系了一下三昧之后,三昧太监当天就从掖庭赶回了东宫。

一路上,这个鸟枪换炮,连冬季的宫装上都绣上了暗纹的小太监,都在暗暗激动的握拳,心里想着,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殿下要用到我了。

是的,三昧觉得自己就是太子妃早就下好的一步棋,是提前放到宫闱局的前哨,他也很十分愿意为太子妃殿下当这个马前卒,将他知道的、做过的事情,全部在甫一见面后就一股脑的告诉了沈里。从宫闱局的势力范围,到宫闱局能够做到的事,再到如今宫闱局上下风声鹤唳的态度,事无巨细的都说了出来。

宫闱局这个机构真的很微妙,沈里之前的认知也没什么错,这就是后宫版的锦衣卫,一个监工,任何地方,任何事情,只要宫闱局想要插手,就没有他们插不上手的道理。

以前的宫闱局会受内侍省钳制,只是因为宫闱局的老大是张禄,他自己还要靠着师兄李福活着。

但换了沈里这个太子妃就不一样了。

简单来说就是,宫闱局的下限可以很低,上限也可以很高。

三昧表示,张太监现在被逼的只有两条路可选,要么彻底与东宫翻脸,要么向沈里投诚:“有您之前在我这件事上对他释放的态度,他肯定会心存侥幸,相信只要向您投诚,他就能够继续心安理得的混下去。他与师兄李福的关系也就是靠银子堆砌,并没有什么牢不可破的。”

一言以蔽之,殿下真是英明啊。

三昧看沈里的眼睛里充满了不惨丝毫水分的崇拜。

这让坐在上首的沈里都有点懵,原来我是这么想的吗?我安排了这么多呢?就,虽然目前来看好像确实是这么一个发展,但天知道我真的什么都没做啊。

沈里现在开始有点怀疑原主机关算尽黑莲花的人设到底是怎么来的了。

总之,内侍省有了宫闱局的监管介入,一下子就给沈里少了不少事。沈里这边每天接到的待办事项少说也少了六到八成。

要不说皇帝总喜欢搞锦衣卫呢,这样的效率显著提升,谁会不喜欢呢?

至于外部施压的部分,那自然就是向上管理了啊。

沈里第二天就抛下闻时颂,再次遛着滚灯和彪子老大,溜溜达达去了太极宫拜访太后。

事实上,所有人都能猜到太子妃会像猴子搬救兵一样的去请老太后。只是太后如今病着,哪怕太后再疼爱沈里,她们也不觉得沈里有这个本事真的能请动她老人家,因为哪怕太后答应,老皇帝都不会答应的。

这也是这些人最近频繁给沈里找事的人的目的之一,要么逼着沈里忙中出错,要么逼着他在摆不平事态后去请太后帮忙。

找了太后,还是会给皇帝留下沈里无法独立成事的糟糕印象。因为太后放权给沈里,用的理由肯定是找人给自己分忧,如果沈里事事来找太后做主,那这个忧又分到了哪里去呢?

沈里自然也不是个傻子,至少在这种显而易见的陷阱上,他是不会上当的。

他也不是来找太后帮忙的,而是来找太后借人的。

“借谁呢?”太后其实也在好奇,沈里能依靠自己的想法做到哪一步,“安康?亦或者椿龄?”她已经做好了把他俩都出借的准备,她很乐意让他们去替沈里狐假虎威一下。

但都不是,沈里摇摇头,他是来找太后借后妃的。

满头珠翠的老太后:“啊?”

“我没入主东宫之前,往年这些事肯定也是由其他人在做。”所以今年她们才会如此不爽,不想让权出来,沈里嘴上说的很客气,“我猜应该是宫中的娘娘们在联合操持,她们都是熟练手,我没什么经验,如今只能厚着脸皮再请她们出山帮帮我了。”

所以,再次把这些人扯进来,和过去有什么区别吗?

那区别可大了,简单来说往年的宫妃们自己是老板,如今则是在给沈里打工。

她们当然也可以拒绝,也可以出工不出力,甚至是想办法捣乱,但是这些统统都没有关系,因为沈里已经引进了现代资本家的狼性文化,采用的是责任到人加竞争上岗再加KPI末尾淘汰制的组合拳。

他根本不在乎到底是谁在暗中给他下绊子,只会无差别抓所有人来内卷,不让她们闲着,也就没空想东想西了。

她们给他找事,不就是想干活吗?

那来嘛,想要干活还不简单?

他这个老板也不会贪图娘娘们的功劳,最后这些都会汇总全部上报给陛下,请他老人家按功降下奖赏。他会把每个人都做了什么事情,达到了什么样的效果,清晰完整的整理成一个简单易懂的表格,实时同步在一份只在他们内部流通的宫报上,让每一位娘娘都清晰的看到自己和自己的对手之间办事能力的强弱对比。

宫报当然是由沈里来办啦,掌握媒体话语权的重要性他还是懂的。宫报的模板都不需要发愁,直接参照朝堂上的邸报来就行。

也不需要什么活字印刷、雕版印刷,宫里的娘娘再多又能多到哪里?

直接人工手抄,当天定稿,当天就能发行。

等以后做大做强了再考虑印刷的事也不迟,如今讲究的就是一个时效性,要转移娘娘们一直对他的矛盾,化作她们之间对办事能力的攀比。

对于这些娘娘来说,也许被老皇帝高看一眼都已经不算什么了,但打死不能输给自己的老对手,却绝对会成为她们有志一同的认知。总不能让别人看到,淑景殿的这位三天做成了十件事,我延嘉殿五天还做不成两件吧?都是斗了大半辈子人了,谁能丢得起这个人?

总而言之,皇帝的侍寝可以输,但老娘的面子不能丢!

沈里来找老太后参详的,就是有哪些娘娘好胜心比较强,又不至于拎不清到为了毁了沈里宁可自己也要鱼死网破。

沈里已经提前想过一个名单了,只需要老太后把不合适的圈出来,再增补上几个。

“分而治之,先让她们在谁能被选上参与管理打一架,啧。”太后看着沈里这连消带打的一套,升起了无限感慨,她就知道她和皇后当年不会看错人。

老太后其实也有用这件事的处理方式来考验沈里的想法,不管沈里做的怎么样,她都会给他兜底,并根据沈里这次的表现,来让日后的老师调整对他未来的培养方向。但她万万没想到,沈里是这么一个……说不上来的奇妙但又有效的画风。

哪里有什么说不上来的呢?沈里表示,就是资本家大战封建余孽嘛。

看看谁更不当人。

其他的沈里未必会做,但当一个连说都交代不清楚、只打死不背锅,到处给人画饼的领导,这又能有多难呢?

事实证明就是,还挺好当的。

有些娘娘根本没意识到沈里这是反过来在让她们内卷,只觉得自己达成了所愿,又把管理后宫的权力拿回来了一些,只不过没有彻底拿回来,还要和老对手竞争上岗。但这活儿她多熟啊,一定卷死对面宫殿那个傻逼!

有些娘娘倒是反应过来了,但她也没什么好办法破局,这就内卷的恐怖之处,你能看透,你的对手看不透,而你的对手已经卷起来了,你不卷就只有死路一条,只能清醒的卷下去。

闻时颂在这件事里对沈里唯一的帮助,就是通过看角色面板上的信息,帮沈里又圈了几个老太后都没能看出来的野心过于膨胀的蠢货。

在看人这方面的眼光,沈里还是十分相信太子的。

找对了人手,剩下的事情就很简单了。

皇宫过年说复杂也复杂,说简单也简单。

复杂说的是涉及到的人、场地及一应吃穿用度的标准,都不是普通家族的规模可以比拟的;而说简单,各种流程也不过就是寻常人家过年的升级版,只不过类似于别人给孩子铜板当压岁钱,宫里升级成最少给金银锞子。

但沈里早已经通过往年的例子,摸清楚了办事的两条中心主旨,一,不能丢了老皇帝的面子,二,不能花超了老皇帝的银子。

只要这两点不出错,那任何问题就都不是问题。

前期一切顺利,能遵循旧例的就遵循旧例,那可是先后留下的规矩,你说先后做错了?不能遵循旧例的,沈里也是尽可能的做到了不出挑也不出错。那真是关关难过关关过。

就这么风平浪静、人人和乐的进行到了过年最重要的节点之一。

宫中过年,其实一共就三个最重要的节点,如今他们正在经历的便是二十九的太庙祭祖,流程很繁琐,但说白了也可以很简单。

那就是先奏乐,再献祭,然后朗诵祭文,最后恭送神灵。

一般古代的朝代这种祭祖都是皇帝和大臣的事,只有大启比较特别,这些所有血脉觉醒者的事,无论男女,无论是外臣还是宫妃。

当然,哪怕没有觉醒的,好比外人眼中至今没有觉醒的太子闻时颂,也是需要来祭祖的,甚至是更需要祭祖的那一批人,祈求祖宗保佑,尽快觉醒。

这些每年都有定数的仪式,朝廷和后宫已经不知道做了多少次了,大家都再熟练不过,也慎重不过,基本不会出什么差错。沈里需要做的,仅仅是让人看住怀孕的宫妃不要出事,他还承担不起人命。

一切顺利,就在沈里自信想着不可能有什么出错的地方的下一刻……

他就发现了他的准姑父阳邑县主和陪着阳邑县主出席祭祖活动的小姑沈却金在狗狗祟祟,准确的说是看到她们俩往宽大的袖子里好像塞了什么。

沈里:“……”

其实也不是沈里发现的,而是太子借给沈里的觉醒了特殊血脉的亲卫发现的,别人暂时还没有发现,沈里足够有时间去阻止。

结果……

沈里从县主的袖子里拿出了他祖母的牌位,沈里你你我我了半天,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能满心无力的问,这是在搞什么啊?

“在蹭香火啊。”抽象小姑理直气壮的回,还有什么比皇室沟通天地的时候,香火更鼎盛的?

沈里都不会说话了,好一会儿才道,小姑你不是不信这些吗?

“是,我是不信啊,但你阿翁信。”沈却金努力给自家大侄子顺毛,摸了摸自家小孩紧绷的脑袋,“别怕别怕,没事的,这事你阿翁阿耶已经干了多少年了,都没有被发现过。。”县主拿了老太太的牌位,而沈却金拿的却是一份长长名单,都是当年在北疆牺牲战士的名字,“这是老闻家欠咱们的,是咱们应得的!”

老闻家的阳邑县主非常慷慨:“就是就是,蹭点香火怎么了?我同意了。”

沈却金猛猛点头:“孝贤太子也是默许的,真的,我不骗你,你太子哥哥还帮过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