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杀威棍

蘑菇?

蘑菇杀人?

蘑菇焉能杀人?

这一听就荒谬至极!

这话说出去是没人信的。

当然是没人信。

那尖叫着“蘑菇杀人”的,乃是本地的一个捕快。

原来赵公子带着三个家奴被铁横秋痛打一顿后,非但不知收敛,反倒恼羞成怒,只觉颜面扫地,若不讨回这口气,日后还如何在这地界上作威作福?

他当即直奔县衙,一口咬定铁横秋无故殴打他的家仆。

县衙的差役们哪敢驳赵公子的面子?二话不说便带人上门拿人。

赵公子仍觉不解气,索性亲自拉着捕快上门拿人。

到了铁家门前,捕快连拍带喊,屋内却死寂一片,连个鬼影都不见。

隔壁的倩儿婶从门缝里探出半张脸,压低声音道:“那小子闯了祸就溜了,怕是再不敢回来了。”她本想着这么说的话,能让这群人打道回府。

谁知,赵公子闻言,眼中凶光更盛。他嘴角扯出个阴冷的笑,抬脚就朝门板踹去。“砰”的一声巨响,那扇老旧的木门应声而开。

捕快无奈之下,也只好随他一同入内。

但见风一吹,院门啪的一下关上。

四邻八舍的百姓们躲在自家门后,从窗缝里偷瞄着,都不住地摇头叹气:这好好的院子,今日怕是要遭殃了。

然而,预料中的打砸声还没发出,却猛然爆发一声尖叫。

这动静不妙,一个好心肠的大爷去推门而入,却见赵公子已在倒在血泊里,随他而来的那个捕快,瘫坐在地,脸色惨白,瞪着眼睛扯着嗓子喊:“蘑菇杀人了!”

这一桩离奇命案,顿时惊动了四方衙门。先是镇上捕快倾巢而出,继而州府衙门连夜派来精干差役。

那赵家乃是州里有名的豪绅,如今赵公子暴毙在这穷乡僻壤,岂是等闲之事?

铁横秋也算是运道不好,一折回来就遇上此事,当即被拘了起来。

铁横秋长叹一声,自云清者自清,倒也没有反抗。

且说,那捕快吓得魂飞魄散,登时两眼一翻昏死过去。待悠悠转醒时,州府的师爷阴沉着脸,百般询问:“你鬼叫什么‘蘑菇杀人’?青天白日的,说什么疯话?”

捕快茫然四顾,额上冷汗涔涔,竟像是大梦初醒般喃喃道:“蘑菇杀人?卑职……卑职何时说过这等疯话?”

“到底是刚来的后生,大抵是第一次看到命案,吓得语无伦次了。”师爷摆摆手,权当那句“蘑菇杀人”是吓破了胆的胡话,再没往心里去。

那师爷捻着胡须道:“到底发什么了什么,你且细细道来。”

那小捕快定了定神,仔细回想道:“当时赵公子踹开院门冲进去,小的在后面追着。眼看他抡起棍子要砸水缸,谁知一脚踩在石阶的青苔上,整个人往后一仰,后脑勺正磕在石阶的尖角上,当场就……”

师爷听完,转头看向仵作。老仵作会意,上前回答:“死者后脑的伤口与石阶棱角吻合,颅骨碎裂,应是当场毙命。”

师爷听了这话,心里笃定,这就是一场意外。

但是,赵公子横死,能当一场意外结案吗?

如果没有人为此负责,恐怕赵府那边是不能善了啊!

想到这个,师爷长长叹气。

公堂之上,肃穆威严。

铁横秋被两名衙役押解上堂,镣铐叮当作响。

赵府管家上前一步,朝府尹深深作揖,指着铁横秋厉声道:“大人明鉴,那日分明是这个刁民先动手行凶,我家公子迫于无奈,才前往他家中讨个公道。”

话音未落,三个家奴便扑通跪倒在地,争先恐后地高喊:“大人明察!小的们亲眼所见,这铁横秋不仅先动手打了我们三人,更是在争执中杀害了我家公子!”

铁横秋原本想着,自己案发时根本不在场,满镇子的乡里都能作证,洗脱嫌疑应当易如反掌,很快就能清清白白地离开这公堂。

可此刻,看着赵府管家与家奴们一唱一和、煞有介事的模样,他心中冷笑:自己终究还是天真了。

他本就不是什么天真的人,在这浊世摸爬滚打多年,早已看透世道污浊、人心险恶。可即便如此,他内心深处仍存着一丝可笑的期盼,总希望事情还能有转圜的余地,还能向好的方向发展。

府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铁横秋,缓缓开口道:“你可有话要说?”

“我是清白的。”铁横秋冷冷道。

堂上众人为之一怔。府尹和赵家众人原以为这阶下囚要么会痛哭流涕地喊冤,要么会暴跳如雷地争辩,却不想他竟如此镇定自若。

府尹眯起眼睛:“看来,你是不打算认罪了?”

“既然无罪,如何能认?”铁横秋昂首直视府尹。

铁横秋锐利的眼睛直视着府尹,眸中既无畏惧也无乞怜,反而透着一股冷若冰霜的轻蔑。这目光让久居高位的府尹如芒在背,心头涌起一阵无名火。

即便没有赵府的授意,此刻他也决意要好好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刁民。

“好个冥顽不灵的狂徒!”府尹怒斥一声,惊堂木重重拍下,“本官再三给你机会,你却死不悔改!来人——给他三十杀威棍!”

话音未落,两旁衙役已拖着水火棍上前。

堂外围观的百姓中传来几声压抑的惊呼,又很快归于沉寂。

这府尹与赵家沆瀣一气,在地方上横行霸道多年。百姓们纵使心中愤懑,却也只能低头噤声。毕竟谁人不知,在这公堂之上,权势便是天理,而平民百姓的性命,不过如同草芥。

看着衙役们举起水火棍,铁横秋冷笑一声:“杀威棍,真是好名字。”他眼中闪过一丝讥诮,“有理无理先打三十,这样的做派,我也挺喜欢的。”

府尹皱起眉头,赵府管家面露困惑,那几个作证的家奴更是面面相觑。

围观的百姓也是一样诧异的反应:我们没听错吧?

这家伙说他喜欢杀威棍?

该不会是个傻子吧?

府尹见堂下刁民毫无惧色,更觉得权威遭到冒犯。他更恼怒,冷笑道:“难道你是铜皮铁骨吗?就看这三十棍下去,你的嘴还有没有这么硬!”

衙役们得令,便要上前按住铁横秋。

却见铁横秋突然双臂一振,身上镣铐应声而断!

满堂哗然!

堂外围观的百姓中爆发出阵阵惊呼,有人失声叫道:“这……他是凭力气把镣铐挣破了?……这哪是寻常人能有的力气?!”

府尹惊得从太师椅上霍然起身,脸色煞白,惊惶拍案:“反了!反了!快给本官拿下这狂徒!”

却不想,铁横秋已劈手夺过一根水火棍:“是谁想吃杀威棍来着?”

说着,他一跃而起,兜头就往府尹身上扫去。

那府尹何曾见过这等阵仗,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从公案后跌出。铁横秋的棍势却陡然一转,重重砸在那张公案上,咔嚓一声——案桌劈作两半!

府尹和赵管家狼狈逃窜,可他们哪及得上铁横秋的身手?

只见棍影翻飞,跟打地鼠似的,谁刚想抬头逃跑,就挨一记狠的。

“一——”

“二——”

“三——”

铁横秋口中报着数:“三十杀威棍,一下都不能少!”

铁横秋虽未动用灵力,但手上功夫也丝毫不留情面。

他手中水火棍舞得虎虎生风,三十棍下去,只见府尹和管家两人皮开肉绽,哀嚎声响彻公堂。

堂下百姓看得既解气又心惊,几个胆小的已经捂住了眼睛。

三十棍过后,铁横秋收棍而立。

堂上鸦雀无声,唯有府尹和赵管家痛苦的呻吟在回荡。两人瘫软在地,鲜血将地面染得斑驳,只剩一口气在了。

铁横秋冷眼扫过,手腕轻抖,咔嚓一声,将水火棍生生折成两截,扔在地面。

他大步流星向外走去,所过之处,众人纷纷退避,连大气都不敢出。

发生这般大事,赵家自有人回去报讯。

赵老爷惊闻此事,骇然不已:“难道……那个姓铁的,是一个修士么?”

报讯的小厮却说:“看着不像。”

原来,这赵府之所以能作威作福,连州府官员都被震慑,乃是因为赵家出修士。

这小厮因常年侍奉赵家修士,倒也略通门道:“老爷明鉴,小的看得真切。那人用的全是外家硬功夫,虽然力大无穷,但周身毫无灵气波动。依小的看,就是个略硬朗些的练家子罢了。”

赵老爷闻言,冷笑一声:“不过是个会些拳脚的莽夫,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城门外,秋风瑟瑟,枯黄的柳条在风中簌簌作响。

铁横秋踩着满地落叶,抬头望了望天色,灰蒙蒙的云层压得很低,一群南迁的雁阵正掠过天际。

“唉,”他长叹一声,“好不容易定居下来,没想到惹了这样的事情……这事肯定要闹大了,若想要隐居避世,还得找个远一点的地方。”

铁横秋正要迈步,却听得后面有人喊着:“贼子,休想跑!”

铁横秋本以为自己那三十杀威棍足以震住这些人半天,没想到那么快就追上了。

他不禁蹙眉,扭头一看,只见四匹雪白骏马拉着马车疾驰而来,又停在了自己跟前。

车帘一掀,一个身着云纹锦袍的中年男子踏下车来,身边簇拥着十余名持刀护卫。

那锦袍男子阴沉着脸,厉声喝问:“你就是那个姓铁的贼人?”

铁横秋不慌不忙,笑着反问:“那你是姓什么的贼人?”

护卫呵斥道:“休得无礼,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这位可是赵府老爷!”

“哦,原来你就是赵老爷啊。”铁横秋眼睛一亮,非但不惧,反而抚掌笑道,“我本想着你年事已高,若是不小心打死了,反倒损我阴德。没想到你却自己送上门来。”

赵老爷闻言勃然大怒,脸上横肉抖动,厉声喝道:“给我宰了这个不知死活的狂徒!”

十余名护卫闻令而动,雪亮的刀刃在秋阳下划出刺目的寒光,从四面八方朝铁横秋劈砍而来。

铁横秋却是不慌不忙,在刀光剑影中穿梭。

不过几个呼吸间,十余名护卫已横七竖八躺了一地,哀嚎声此起彼伏。

铁横秋拍了拍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抬眼看向赵老爷:“也该轮到你了。”

赵老爷见状,非但不惊,反倒仰天大笑:“哈哈哈哈……无知蝼蚁啊!”

原来,他方才冷眼旁观多时,将铁横秋的一招一式尽收眼底,此刻已然确信——此人招式虽凌厉,却当真没有半分灵力波动。

“区区凡夫俗子,也敢在此猖狂!”赵老爷厉声长笑,手指掐诀,“难道不知道赵家是修士之家?”

见状,铁横秋眯起眼睛:“原来你是修士啊。”

他并非认不出修士,只是这赵老爷修为浅薄,不过炼气入门,周身灵力稀薄飘忽。若非铁横秋刻意探查,几乎察觉不出半分修行者的气息。

赵老爷怒喝一声,挥掌向铁横秋扑来:“今日便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仙凡有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