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偃书感觉到身上压着的重量轻了一点。
……只有一点。
韩遇一只手臂撑在他的脸颊侧边, 微微抬起上身,歪过头,像是才发现门口的秦赢。
“啊……秦总今天这么早就来接人了?”
说话的时候, 他还挑着唇,故意露出泛着水光的舌尖。低低向下的目光缱绻暧昧。
秦赢顺着他的视线,自上而下地, 看见了江偃书脖颈上一片的潮湿, 还有明显凹陷泛白的刺目齿痕。
像是某种标记。
好让其他所有觊觎人类的野兽看到、也嗅闻到。
知道这是属于谁的人。
很刻意的挑衅,和毫不掩饰的敌意。
秦赢应该生气。
所有人都觉得江偃书愿意接受和他同居, 是因为两个人已经在一起了。
秦赢从来没有解释。
甚至在外面, 用各种江偃书不会注意, 但其他人一眼就能够理解的细微的亲密动作, 站在江偃书的身侧。
端庄而从容的告诉所有人:
他是江偃书的男友。
甚至因为时间久了,江偃书又从来懒于对这些消息作出回应。他几乎也开始觉得,
好像他们真的在一起了。
只有在这种时候,在无数霓虹的光线里,江偃书同另一个人滚在一起,周围还围着一群虎视眈眈的狼。
而他只仰着头, 眼底笑意清浅漂亮, 像是已经习惯了被人众星捧月、又慷慨随意地、敞开手,给予拥抱。
他想走过去,把那该死的紧贴着江偃书的男人撕下来, 远远的丢开。
理智却在他迈腿的瞬间回笼。
他如坠冰窟。
那份可笑的金主条约横贯在江偃书和他之间,无声地将他们分开来。
除了身体的交缠,好像任何伴有感情的情绪都变成了条约作数的筹码,定量的将感情进行了标价。
……
他还记得那个时候江偃书是怎样笑着从他手里接过这份合同,手里一只笔在他指间飞速旋转, 黑色的笔尖旋转时划过一道复杂绚丽的虚影。
金属笔盖轻巧被弹飞,骨碌碌滚到桌子的另一边。
江偃书在合同的最后一页,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那份文件最后又被随意放在一边。
江偃书撑着下巴,苍白手腕上印着昨晚的荒唐,热烈印下的红色吻痕,指尖泛白,还留着几颗整齐的牙印。
连嘴唇也是肿的。
但他却像是很高兴,指着那份合同,弯着眼睛,绿色的眼睛像昨晚压抑不住快乐时淌下的蜜糖。
他叫他,“秦总。”
可昨晚,他明明那样用力的按住他的腰,流着可怜可爱的眼泪,亲吻他的胸/口/、嘴唇……
他也叫他,“秦总。”
可这些是不一样的。
-爱让人快乐,爱让人流泪;
爱让人强大,爱让人小心翼翼。-
朋友圈里的情圣发小刚刚被人无情分手,这样的恶俗文案一发就是好几天。他被拉着陪他喝酒。
在拳击场上无往不利,如野兽一样强大自信的男人,跪伏在酒桌上,一瓶一瓶地往喉咙里面灌酒。
像一团糟糕又黏糊糊的烂泥。
秦赢不知道他的想法,就像他不能理解此刻男人的疯了一样汹酒的原因。
只是一个男人而已。
一个娱乐圈里连十八线都算不上的小演员。依靠着还算漂亮的脸蛋,还有一点让人得意的小小手段,
让一个豪门世家从小众星捧月长大的少爷,也按下了一贯的傲慢和骄傲。
乖乖当了三年的gou。
秦赢甚至没见过那个人,但和发小的每一次的聊天,最后都会变成男人对伴侣的各种赞美,无孔不入。
“有病去治。”
他声音很冷,甚至于无法理解。
他没这样喜欢过人,当然也不会觉得自己会因为一个人,变成这幅样子。
男人坐在他旁边,看了他一眼。
这一眼看了许久。
在秦赢忍无可,蓦然站起的时候,他突然笑了。
“秦赢,我们是一类人。
……你会懂的。”
秦赢不置可否。
“也许。”
神指鬼差的,在离开时,他突兀的回头看了一眼。
包间里是同整个酒吧格格不入的安静平和,男人手里捏着手机,背脊弯曲,
像一座沉重的山岳。
……
他觉得自己一辈子也不会懂。
只是那晚的灯光过于炫丽,晃的他目眩神迷。
男人低沉流下的嗓音爬进他的脑子里,滑进喉管,几乎让他喘不上气。
他只能去喝桌上摆满的酒。
绵绵的热意将他生生融化,理智崩断,他只能看见艳红舌尖中间那点净透的圆润。
……想要/吃/下去。
舔/弄,
咬碎……
他彻底沉了下去。
……
江偃书……
……江偃书。
张扬,热烈,放/荡/……
他的眼睛蕴着酒吧里的混乱,不安分。
是最得人心的骗子,小偷。
擅长的是勾引人心,按着人乖乖趴下当gou。
他什么也不缺,却什么都要。
贪婪。
这种贪婪并非仅止于财富和权力的富有。每当秦赢觉得自己能够依靠自己拥有的一切让江偃书满足时,就又会发现江偃书想到的其他东西。
你没法儿不满足他。
于是你另寻他路,把东西找到了捧过来给他。
他心安理得的接受了,又说还有更喜欢的。
舞台上闪闪发亮的夜莺沐浴着无数的光芒和喜爱,却放纵自己的喜爱。
秦赢无数次地想要打造一架最昂贵精美的笼子来锁住这只漂亮的夜莺,又或者放出诱饵引诱夜莺乖乖自己走进去……
哪成想着只瑰丽的鸟只随意一振翅,就高高飞走,
他华美的羽翅拥有等同的力量。
当他真正盘旋在高空,顺着云层,再次高声啼叫的时候,
没人会再认错。
这明明是一只矫健俊美的鹰。
……
于是秦赢只能躲着,眼睁睁看见自己逐渐沉进爱欲与痛苦的深潭。
在数个枯坐等待的晚上,他坐在沙发里,所有试探发出的消息石沉大海,直至最后只剩下一样刺红的“发送失败”。
他的脊背终于弯下。
恍惚间,同记忆里那道身影重叠。
……他说的对,
他们是一类人。
……
江偃书把压在身上不断和另一个人无聊挑衅的韩遇一把掀下去。
韩遇滚下沙发,落在沙发前的地板上。
又顺势一把抱住江偃书的腿。
江偃书坐起来,用脚踢了一脚还抱着自己小腿的韩遇,韩遇一动不动。甚至把脸搭上了他的膝盖。
江偃书没功夫继续理他。
他转过头去看站在面前的秦赢。
明明还有距离,急匆匆跑过来,却不知道因为想到了什么,刚浮起的一点愤怒情绪就被压下。
江偃书抬头,和那道一瞬不瞬,落在自己身上的、深沉的黑色眼睛对上视线。
他不是第一天来的。
曾经秦赢只会在凌晨,他足够尽兴的时候,恰时的到来,接他回去。
似乎从不在意每天小情人的厮混。
他重回雨夜,又重新站在了台上。
虽然韩遇明令禁止在雨夜禁止任何形式的拍摄。但总有一些难以避免。
江偃书出道后被放出的所有视频席卷了整个网络,高高挂在热搜榜首,相关的搜索亦是大热词汇。
直到江偃书的其他活动逐渐放出,那些热烈的、动人心魄的视频很快被压下。
昨天新的视频,再次圈带着过去的,重新热热闹闹的涌进去。
江偃书的粉丝量再次疯涨。
……
这不是秦赢的手笔。
从一开始,秦赢为江偃书准备的所有资源、还有未来的规划,都在无形的将江偃书的现在和未来区分开来。
他故意压下那些热搜,
也同样是这个原因。
嫉妒的爱意使他恐惧。
他也是被这样在舞台上肆意地,散发爆炸似的汹涌魅力的江偃书吸引。
没人会不喜欢这样的江偃书。
这样的喜欢甚至滋生出难言的嫉妒、失落。
这样的舞台或许曾经还有很多很多。
但秦赢从未参与。
那是他和另一个人,另一个群体共同经历的。
秦赢无法忍受。
江偃书似乎知道,
默许了他的做法。
那个人也因为江偃书的沉默而沉默下来。
直到现在。
秦赢打开手机,铺天盖地的视频几乎将他淹没,特别为江偃书行程准备的助理将一切事无巨细的告知了他。连周盛也在江偃书微博上疯涨的粉丝轰炸下,小心翼翼的询问秦赢原因。
甚至他们都认为这些会是他的手笔。
还能是什么!
他目光沉下,手指紧篡着。
韩遇一向擅长这样爆发式的流量吸取。
这样清晰平稳的舞台视频也不可能是同样会被热烈情绪感染的客人偷拍下的。
……
曾经他会因为江偃书的默认而沉默,现在也同样可以重新拿回主动权。
江偃书的回来就是某种信号。
……
在知道这一点后,控制不住地,他想要立马找到江偃书,
把他带回去。
只要他回去,
怎样都好。
他站在那里,看着江偃书,没有催促、要求。
只是一句轻飘飘的问询。
他在等江偃书的回答。
江偃书还没表露出什么回去的意愿,韩遇就率先坐不住了。
他狠狠瞥了眼盯着江偃书的、沉默的男人。
他怕江偃书心软,搭在江偃书膝盖上的红色脑袋蹭了蹭,试图吸引江偃书的注意力。
他成功了。
江偃书被腿上胡乱蹭动的小狗脑袋弄的有点痒,他手指插进那头红发里,按紧。
“别乱动。”
韩遇听话的不动了,头皮轻轻扯动的刺痛让他头皮发麻地、差点叫/出来——
他闭上嘴。
总觉得他还是真叫了,江偃书会扇他。
他偷偷动了一下,转过头,朝秦赢眦了下牙。
“总得让咱江哥玩儿高兴了才行啊……”
他的手也不安分的搭上江偃书的腿,
“毕竟秦总年纪大了,
……总归是不懂年轻人的趣儿……”
挑衅完了,他忙转回头,抬着眼睛,眼角垂下,向江偃书讨饶似的。
然后他仰头,被扇了巴掌。
只是个轻轻的,带着警告意味的接触。
不痛,
他心疼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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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韩遇:就这个巴掌,爽!!!
救命……昨晚本来想发的,结果码着码着睡过去了,今天十二点才醒……
呜呜抱歉……那现在
午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