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江易川先发现的不对。
那天晚上江易川在公司加班到很晚, 江偃书当晚的牛奶还是由陈伯送上去的。
江易川回来的时候已近凌晨,整个江家还亮着明亮的灯。他本来不应该去看江偃书,要是小书睡觉被他打扰了是会生气的。
……说不定还会狠狠扇他巴掌。
他站在江偃书房间的门口, 手掌紧贴着深色门板。
他几乎已经转身。
可是心脏却瞬间被紧篡一样抽疼。
他指尖也控制不住的,开始颤抖起来,
他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他眼睛看着这道门, 像是在透过这扇门去注视里面的某个身影。
就进去看看, 就看一眼。
小书生气了,
就打他巴掌好了。
他想。
他应该的。
于是他打开门, 还有暗着的灯。
整个房间视野开阔, 极为宽敞, 是整个江家最好、最大的房间。
他一眼就看见了深深陷在柔软床铺里的江偃书。
他身上拢着薄薄的被子, 背对着他,蜷着身体,似乎睡的很熟。
江易川他最了解江偃书了。
他很快发现了江偃书的不对劲。
他一只手轻轻握住江偃书裸露的后颈,最先感受到的是一点湿热热的潮气,然后是紧贴他掌心不断送过来的炽热触感。
他被烫了一下。
他把江偃书身体翻过来,两只手捧着他的脸。
青年稠丽的眉眼紧紧闭着, 眼睫下湿红一片, 同脸颊漫上的红晕连成一片艳红的姝色。挺直的鼻尖还冒着细细的汗,嘴唇也是红的,微张着吐出一股股潮热急促的呼吸。
江偃书的脸很小, 整个细白的下颚都抵在江易川的手心,呼出的热气把江易川的手心吹的湿润润、晶亮亮的。
被江易川这样爱怜的捧着脸,还下意识的蹭蹭江易川的掌心,声音小小的,带着沙哑的病弱气。
“好难受……”
小猫一样, 还带着细细的呜咽。
明显是已经烧的糊涂了。
江易川立马联系了家庭医生,然后用被子紧紧把江偃书拢住,去找江偃书房间的急救箱……
一切都有条不紊,江易川正确、完美的做好了一切。
似乎无比冷静。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抱住江偃书的时候,
掌心被汗水濡湿,身体颤抖,好像连灵魂也在轰鸣。
他无法冷静。
江偃书从小身体就不好,小的时候一点点照顾不好不舒服了就容易生病发烧。每次生病就会整个的蜷在被子里,不哭不闹的,等别人发现了,就开始流着眼泪,小声的、呜呜咽咽的哭。直到漂亮的小脸湿红一片,长长的眼睫都被流出的眼泪沾的湿成一片,眼睛也睁不开。却依旧会乖乖的坐在你怀里,像一只小火炉。
只有喝药的时候才会皱着眉毛,撇了撇嘴巴,要哭不哭的,把药都喝完。
然后再找你要糖。
江易川不知道,为什么平时那样傲慢娇气的少爷生病了却会这样的乖。
明明他被所有人珍爱着,担忧着。
人人都希望他健康、快乐。
明明只需要他一句话,或者一个要求,所有人可以彻夜的守着他,保护他。
但江偃书却是那样的乖。
他把自己围起来,把所有人都屏蔽在安全范围之外。他寻求帮助却从不愿意向他人伸手。
好像心里十分的不安全。
一定要人打破那层壁垒,穿越了重重的阻碍来到他面前,向他伸出手。
他才愿意稍稍卸下防备,向人袒露自己的伤口。
然后又在知道来人会对自己有求必应,好不犹豫的容忍自己后,更加“得寸进尺”地提出自己的要求。
江易川不知道江偃书这样的心理来自于哪里,但他却在意识到这一点后,开始痛苦起来。
没来由,但却无法控制。
他心脏钝痛,
好像错过了许多东西,好像失去了许多东西。
过往的人生并没有什么值得他这样痛彻心扉的追忆。
但这感觉深入骨髓,他找不到缘由,所以只能更加努力的注视江偃书。
了解、习惯他的一切。
并且在之后更加长久的相处中产生了更加疯狂的占有欲望。
江偃书房间所有的东西都要经过他手。
床头不起眼的闹钟、浴室的沐浴露和洗发水、房间正中央更新羊毛地毯的花样……甚至每一件衣服的褶皱。
他如此沉醉于这场四面八方的沉沉渗透,想要用无边无际的黑色触手将他完全包裹。
但是第一次安装的摄像头“不小心”地被发现了。
那个黑色的机械垃圾被丢在我的面前。
江偃书生气的时候是不会大吼大叫的。
他只会更加沉默的,用那双绿色的眼睛看着你。
没有斥责你的无礼、拆穿你的罪恶。
只是看着你,
但眼睛里,却没有你。
好想要就此把你完全忽略,再也不会给予你一点视线。
就算是傲慢、不屑、愤怒……也远远比这样的视线要好。
江易川霎时溃不成军。
只一眼,江易川就知道,他完全失败了。
所以他跪下来,用再卑微不过的姿态仰视着他,好彻彻底底展现自己的可怜和失败。
“小书怎么发现的?”
让你发现了是我的错……只请不要这样看我,我承认我的失败。
只要你还愿意。
只是几秒的等待时间,江易川却仿佛死去了千百次。
好在,
江偃书最后还是给了他一巴掌。
江易川却半点不觉得痛,他嘴角勾起,高兴的、用力的抓住江偃书的手,好让它紧紧贴在自己脸侧。
手掌是温热的,
脸上的刺痛把江易川扯回人间。
江易川再也不会死去了。
之后江易川总是乖的。
他知道江偃书想要什么。
他毫不犹豫的给了。
他给了江偃书一切的尊严、胜利。
心甘情愿当江偃书的gou。
……
江易川是被允许接近的。
江偃书没睁开眼睛,但他的身体在这样说。
江家一阵的兵荒马乱。
家庭医生在江家工作了几十年,他看着江偃书长大,从他手里,江偃书走过了无数病魔。
他把江偃书也当作自己的后辈来疼爱,半夜被叫过来他当然不会觉得冒犯和麻烦。
他有些满意的看了眼江易川。
“大少爷急救工作很及时,很正确……小少爷现在没什么事了,再一会儿也许就能退烧了……”但他又皱起眉毛,好像有些生气。
“但还是希望能够对小少爷的饮食习惯加以约束……少爷的身体并不适合经常喝冷饮……”
“即使小少爷再喜欢也不应该惯着……这是大少爷你身为兄长的失职……”
虽然他说话不好听,但他还是要说。而且没有人会对他的“多嘴”生气。
“是我的问题……我以后一定会严加约束……
谢谢钟老。”
钟老的水平毋庸置疑,在送走钟老后,江易川彻底冷下脸。
……
想要知道江偃书在学校发生了什么轻而易举。
江易川很轻易的就了解到了这几天江偃书身边发生的事情。
他一直很乖的,乖乖当小书的gou,从不逾矩。
但小书在外面实在太不乖了。
他是他的哥哥,
怎么能放心呢?
……
于是,江易川知道了是邵礼安纵容江偃书,天天给他买饮料;知道了郭林洋那群人是怎么耍邵礼安的,……也知道了酒吧里昏暗灯光下,有不听话的gou是怎样tian着自己的主人的。
他的手段比那些学生强的多,知道的内幕当然也就更多。
江易川冷笑出声。
邵礼安是一条永远也学不会乖乖低头的gou。
这条gou野心十足,是条从不安分,从来都觊觎着自己的主人、随时将他吃干抹净的恶犬。
小书当然管不好自己的gou。
但没关系。
他会帮他。
……
早上,江易川再次给江偃书测量体温时,江偃书的体温已经降了下来。
厚重的遮光窗帘被拉开,阳光毫无阻碍地灌满了整个房间。
骤然光线的刺激,江偃书也慢慢的醒过来。
江偃书一睁眼,就看见坐在他床边,握着他手的江易川。
眼下青黑,带着淡淡的疲倦。
最醒目的,还是脸侧微笑的红色手印。
江偃书头还有些痛,嘴巴很干,喉咙也很痛。他张嘴想骂江易川,但却说不出话。
一杯温热的水抵在他唇边。
他一点力气都没有,又渴地厉害,只能垂下眼睛,慢慢对着江易川的手,让江易川给他喂水。
他换了一身睡衣,模模糊糊的,想起来了昨晚的一些景象。
依稀的,记得他应该是发烧了,被人抱着喂药。
但那药真的很苦很苦。
他好像流了很多的眼泪,嘴里留下的,全都是药涩苦的味道,抱着他的人此刻成了逼他喝这种坏东西的恶棍,还嫌自己不够让他讨厌,凑近了他还要抱他。
然后他一巴掌把讨人嫌的坏狗扇飞了。
……
后面的……随着退下的烧一起消失了。
但江偃书也不傻。
知道昨晚他应该是发烧了,江易川发现的,然后照顾他……
江偃书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但他也不会因为江易川帮了自己而失去基本的判断力。
死去的脑子重新清明。
江偃书看着江易川。
面无表情的,
“你昨天晚上偷偷进我房间了。”
完全没有任何疑问。
江易川笑着,他看着江偃书,温柔的、举起他的手,
江偃书抬起的掌心正好对着江易川的脸。
“小书想打我吗?”
一副任打任骂的好脾气模样。
江偃书甚至连收回手的力气都没有,所以他遂了江易川的意,往他脸上打了一巴掌。
这一巴掌轻飘飘的,没什么力气。
说是扇巴掌,倒不如说是抚摸。
江易川笑的更高兴了。
他侧头亲了亲江偃书的手心。
“小书真好……
……会心疼哥哥了……”
江偃书:……
……
江易川已经给江偃书请了假了。还没到下午,听到他生病消息的郭林洋就旷课跑出来到江家来找江偃书了。
他火急火燎的来,然后在江家门口被江易川拦住了。
“小书需要休息。”
郭林洋即使心里急得要死,恨不得立马飞进去把江偃书举起来全身上下看一遍然后放在自己怀里好好抱抱——但江易川这话说的没毛病,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孤零零的坐在一楼的客厅。
然后眼睁睁看着江易川端着中午的营养粥进了江偃书的房间。
郭林洋脖子都伸出去了。
然后他被陈伯领着去餐桌吃午饭。
他食不知味,即使嘴里还在嚼着饭粒,但整个心神已经全部跑到江偃书身上去了。
“小少爷说,你吃完饭就上去吧。”
陈伯站在郭林洋身侧,似乎是在手机里交流了什么,带来了一个对郭林洋来说顶好的消息!
郭林洋眼睛一亮!
立马三两口把饭都炫嘴里,然后随便擦了擦嘴就立马飞奔上楼了。
“谢谢陈伯~!”
“郭少爷小心点跑。”
陈伯笑容慈祥,对于真心希望自家小少爷好的人,他同样会报以最好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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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呜呜呜……我的天哪……我真的要死了……
抱歉宝宝们……呜呜呜……
是作者的失职……为什么晋江不能撤回啊……
晚安呜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