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众人脸色都不太好看。
只有苏筱圆和付时雨两个例外,苏筱圆第一次参加秘境试炼什么也不懂,而付时雨好像是天生面瘫,不管发生什么都没什么表情。
“怎么这么倒霉,抽到了存活式秘境……”有人发出痛苦的呻1吟。
苏筱圆想问,又怂怂的不好意思开口,付时雨像是猜到她想法,向她解释:“秘境有探索式和存活式两个大类,探索式是搜集线索,从蛛丝马迹中破解谜题,存活式则是不断受到妖魔攻击,能挺到最后便算过关。”
“哦哦,我明白了。”苏筱圆点点头,这个她熟,植物大战僵尸。
她忍不住向门外张望了一眼,怀疑已经有一大波僵尸在路上了,但是外面风平浪静的,只有风吹树木发出的沙沙声,虫鸟的鸣叫也听不见。
“怎么算活到最后?”一个红衣女法修压低了声音问,“一般秘境都会给个时限,这秘境怎么什么线索都没有?”
没有人回答这个问题,但众人的脸色又蒙上了一层阴影,更凝重了。
他们更想知道的是,这所谓最后,是指时间上的最后,还是活到最后一个?
可是无人能替他们解答。
王茂树回到火堆旁,用上好带灵力的细绫绢帕擦了擦手,扔进火堆里,看向凌桑柔:“对了凌道友,你是太衍门人,对贵宗的秘境想必有所了解了?”
凌桑柔歉然道:“抱歉,在下入门时日不多,还未进过试炼秘境。”
王茂树:“凌道友来参加试炼之前难道不曾向师长打听一二?罢了,毕竟事关能否通过试炼,凌道友不愿与我等分享也是人之常情。”
凌桑柔受他挑衅也不恼,宽容地一笑,娓娓道:“太衍身为天下仙门之典范,怎会偏私本门弟子,即便在下去问,师长也不会相告,何况在下又怎能陷师长于不义呢?”
这话有些打王茂树的脸,但她脸上带着温温柔柔的笑,语气又客气,王茂树碰了这个软钉子,又不能贸然得罪太衍的人,只能吃下这个亏。
凌桑柔道:“不过在下倒是听一位曾在太衍修习的长辈提起过,太衍的试炼秘境并非凭空捏造,都是由历代门人斩妖除魔的记忆化成,这秘境想必也不例外。诸位见多识广,可曾见过这庙宇,或听说过与庙宇有关的魔患?”
经她这么一提,苏筱圆蓦地睁大了眼睛。
凌桑柔立即察觉:“这位道友可是想起了什么?”
苏筱圆的确是想起了很多。
试炼,寺庙,魔患……这几个关键词放一起,还真让她想起了一件事,书里女主林菀第二次被凌岳仙尊救下就是在秘境试炼的时候。
那秘境就是寺庙背景,是凌岳仙尊十几岁时除魔的经历所化,那时候魔君正是气焰高涨、如日中天的时候,凡人界靠近混沌欲的边境数州魔患大作,魔修和邪修在境内大肆屠戮凡人,攻占城池和村庄。
这座深山中的古刹也不能幸免,原来的僧人被魔气侵蚀,成了魔僧,把座好好的佛寺变成了魔窟,从附近的山村、城镇中掳掠凡人虐杀、分食。
当然,作为一篇黑暗修仙背景的限制小说,除了血腥暴力之外,各种重口的颜色情节也是必不可少。
苏筱圆一个清澈的大学新生哪里见过这种,看看评论直接跳到了副本结尾凌岳仙尊出场的地方,只依稀记得秘境里面还有个里世界,不但异常一言难尽,还有真的魔窟余孽潜伏着。
其他同行的人下场如何她不清楚,因为跳到结尾凌岳仙尊来救场的时候场景里只剩下女主了。
当时女主被秘境里的真魔控制住身体逼着她拜堂成亲,好在凌岳仙尊察觉秘境异动,赶来除魔,救下了她。
一身嫁衣危急关头被大帅比英雄救美,吊桥效应拉满,又长得那么好看,换了她也要一眼万年。
该不会就是这个秘境吧?
可是按理说这段剧情是在几个月后宗门大比的时候。
她倒是很希望能为大家作点贡献,提供点有用信息,可惜一来她不确定是不是同一个秘境,二来就算确定她也帮不上什么忙,既不知道危险什么时候出现,也不知道怎么规避。
里世界的事情就更不好说了,要是最后虚惊一场,她说了让人白担惊受怕,要是真发生了,她又怎么解释自己被剧透呢?
她慌忙摇摇头:“没有没有……”
凌桑柔浅笑:“看来是我多心了,方才看见道友面露惊诧之色,还以为道友知道些什么。”
其他人本来没怎么留意一个合欢宗炼气期,被她这么一说,都把注意力转向苏筱圆,露出沉吟之色。
苏筱圆被他们看得有些不自在,却又不能说什么,只能低着头装鸵鸟。
她身边沉默寡言的男人突然开口:“你一个正宗太衍门人都一问三不知,她怎么会知道?”
苏筱圆心惊肉跳,忙悄悄牵他袖子。
那可是女主啊,全书气运之女,和她过不去就是自动认领炮灰身份,这本书前期虽然还不怎么暗黑,可是炮灰也都没什么好下场。
凌桑柔看了他一眼,抱歉地笑了笑:“付道友与苏道友是患难之交,自然比在下更了解她,是在下冒昧。”
她向苏筱圆欠了欠身:“妄加揣测冒犯了苏道友,还请海涵。”
苏筱圆哪敢受女主的礼,让女主低头,下场可能是掉头。
她正想说没事,一个紫衣女修哼了一声。
那女子看模样二十五六岁,一副老实敦厚的相貌,说起话来却夹枪带棒尖酸刻薄:“凌道友何必对这种人低声下气的,她一个合欢宗炼气期敢进龙脊峰的试炼秘境,谁知道是不是搭上了哪个大能的线。”
她扫了众人一眼:“说不定我们都是来陪大能的红颜知己玩耍的。”
苏筱圆涨红了脸:“我没有,我是自己来报名的,不认识什么大能……”
“陶道友,这等无凭无据的话,还是不要乱说,”凌桑柔正色道,“敝宗师长怎会徇私舞弊,为别有用心之人大开方便之门?常言道‘英雄不问出处’,苏道友定有过人之处。”
苏筱圆哪里有什么过人之处,被她捧得越高,心里便越虚,摇着头道:“凌道友谬赞,我真的只是来碰碰运气……我之前都没出过自己宗门……”
她说到一半把后面的话咽了下去。
自证是没用的,不管怎么解释,他们只会相信自己相信的。
凌桑柔却是突然想起了件小事。
有一回她去替师父送炼丹材料,走到丹房附近,听见师父正在与谁传讯,她依稀听见几个字“你在云雨宗”云云,后来师父虽然没说传讯对象是谁,但那语气是同辈之间的随意熟稔,宗门里几位峰主中只有三师叔明心元君出门在外,对面很可能就是她了。
听说三师叔有个渔猎美色的癖好,眼前这少女难道与三师叔有关?还真的并非全无可能。
可是如果她真是三师叔的人,跟着她回宗门便是,何必进秘境受苦?再说炼气期修为怎么过关?
她若有所思地看向她身边的男子。
一个人的出身教养是很难藏得住的,此人相貌气度都不像个低阶散修,对那合欢女又所有回护之意,说不定就是三师叔专门派来保护她的。
无论是或不是,总之她不能得罪于她。
何况眼前这少女看着单纯,可这一行哪有单纯干净的人,说不定心思比谁都深。
“苏道友别着急,我相信陶道友方才也是一时失言,”她小心藏起心中的鄙夷,柔声安慰她,“我们进入同一个秘境成为同伴是难得的缘分,当戮力同心,相互扶持。”
那陶姓女修钦佩地望着凌桑柔,显然已经被女主的光环笼罩住了:“凌道友说的对,是在下失言。”
王茂树看着众人都是一幅心服口服的样子,生怕自己的地位不保,急着夺回领导权:“凌道友说的没错,时候不早了,先商量今夜分工吧。方才我去后面看过,里面有六间禅房可供夜间休憩打坐。”
众人脸色微变。
只有苏筱圆不明就里:“意思是说有两个人要住一间是吗?”
她自告奋勇:“我和付道友一间好了。”
反正她本来就不放心付时雨身上的伤,打算照顾他,住一间也方便,反正她带上了修仙界露营神器。
除了付道友本人以外,其他人表情都有些奇怪。
紫衣女修更是哂笑了一声。
于是苏筱圆知道自己一定是犯了常识性错误。
凌桑柔道:“苏道友想必是第一次参加此类秘境试炼,这类秘境夜里通常有险情,需要选出一人守夜。”
付时雨冷冷瞥了她一眼:“此类秘境的怪物一般都在子夜后发动攻击,但不会一次杀光所有人,秘境中通常有布了阵法的安全住所,一人一间,七人六间并非巧合,是有意为之。”
他扫了眼众人:“就是看选谁去送死。”
苏筱圆恍然大悟,她也是看过几本无限流小说的,这样一说就懂了。
他这番话等于是扯掉了众人的遮羞布,除了凌桑柔还能维持表情管理,其他人都有些尴尬。
付时雨一脸不想多废话的神色:“说吧,如何选?投票还是抽签?”
抽签当然更公平,但公平就意味着谁都有风险,若是投票的话,当然率先淘汰最没用最拖后腿的,大部分人就安全了。
王茂树道:“公平起见还是投票吧。”
他根本不怕得罪那两个没用的废物。
他从乾坤袋中摸出一沓空白符纸让身边人分发下去:“将名字用灵力写在符纸上扔进火堆即可。”
凌桑柔露出为难之色,压低声音对着身旁的紫衣女修道:“每个都是同伴,让谁涉险都过意不去……”
她看向王茂树:“可否弃权?”
王茂树似笑非笑:“难道我们不想做好人?若是个个像凌道友一样,这票还投不投了?”
“凌道友不过是问一问,至于招来这么一大篇话么?”陶姓女修立刻冲锋陷阵,“凌道友就是太大度了。”
苏筱圆没听清楚他们在吵什么,她正捏着符纸犯难。
既然是投票,最后肯定是她和付时雨两人中一人被选中。
付时雨修为比她高,但右臂受了伤,连药瓶都打不开更别说打怪了,一时也说不出来两个人谁更废,很难猜测这些人会选谁。
她凝聚灵力在指间,飞快地写下自己的名字,然后把符纸团成一团扔进了火里。
很快所有符纸都烧成了灰烬,火堆里浮现出投票结果。
付时雨三票,苏筱圆两票。
这还在她预料之中。
意外的是凌桑柔竟然得了两票。
女主本人还没怎么样,陶姓女修坐不住了:“凌道友怎么会有两票,王道友这符纸可是受了潮?”
凌桑柔道:“陶道友别误会,有一票是我自己投的。既然不能弃权,那就只有退而求其次了。”
陶姓女修彻底被女主的人格魅力征服了:“凌道友高风亮节,真让陶某自惭形秽。”
要不说女主是女主呢,苏筱圆也有些佩服。
只是不知道另一票是谁投的。
凌桑柔也很好奇。
是王茂树么?因为感到地位受威胁,想除掉她?
不会,这些人里她修为仅次于他,他就算要动手也不会那么快,她于他还有用。
她的目光逡巡了一圈,在苏筱圆身上顿了顿。
看来是她了。
方才那番试探还是得罪了她?也未免太睚眦必报了。
凌桑柔不想得罪三师叔的人,是不想主动树敌,但说到底她也是一峰之主的入室弟子,论身份不是三师叔的玩物可以比的。
便是真的对上了她也不怕。
而且这秘境考核的是品行,她的所作所为没人能挑出什么错来,倒是那合欢女沉不住气投票给她,已经失了一分。
莫要在三师叔面前露了馅,被她厌弃了才好。
王茂树道:“既已选出了守夜之人,诸位道友便去打坐歇息罢。”
在安全的阵法中打坐可以汲取灵力恢复修为,所有人都迫不及待地起身往后面的禅院走。
很快破旧佛堂里只剩下苏筱圆和付时雨两人。
男人不知什么时候又重新穿上了那件黑斗篷,兜帽挡了挡那张艳光四射的脸,苏筱圆稍微自在了些。
“你怎么不走?”付时雨偏过头问她。
“和你一起守夜啊。”苏筱圆道。
付时雨没有丝毫动容的意思,甚至更冷淡了,一股生人勿近的气质。
是怕她帮不上忙反而碍手碍脚吗?
“我不会拖你后腿的。”她连忙保证。
一想这话没什么说服力,她又说:“妖魔来的时候你就往安全屋里跑,我拖住他们。”
付时雨揭下兜帽:“为何对我这么好?是因为我救了你?”
苏筱圆一见他那张脸大脑就无法正常运转,脸迅速升温,好像脑袋变成了热火朝天的锅炉,简直好像快要有白气从耳朵里冒出来。
她懵懵地点了点头。
付时雨面无表情冷声道:“在林子里我并非为了救你才折返,只是因为魔物一旦看准目标便会不死不休,若不以你为诱饵将它们斩草除根,它们抓住你后就会来对付我。”
他说完一抬眼,发现少女迷迷瞪瞪地看着自己的脸点头,一副像是灌饱了月花酿的样子,忿然把兜帽扣上,别过脸去。
脸一遮上,苏筱圆呆了一会儿,总算恢复了正常,想起他刚才说了些什么:“论迹不论心,不管你为什么救我,反正就是救了我啊。”
“若救你的是别人,你也会如此?”
苏筱圆不知道他在气什么,又为什么扯上别人,可能大美人脾气就是大一点。
可以包容可以包容。
“假设没有意义啊,事实救我的就是你。”
男人看了看火堆,又撩起眼皮:“你认识姓凌的?”
不知道为什么她的救命恩人对女主特别不客气,她差点没下意识地捂住他的嘴,生怕被世界意志听见直接把他给炮灰了。
“没有啊,我怎么会认识凌道友。”
不直接说不认识,却反问,可见是心虚。
付时雨:“那你方才为何看着她脸红发怔?”
苏筱圆愣了愣才想起来,自我介绍的时候突然发现对面坐着女主,她震惊之余难免想起书里那些大段大段的大尺度涩涩戏份,有种全程钻别人床底下突然被正主逮住的社死。
真的不是她喜欢看这些,只是女主总是这种时候想起有关白月光的事迹。
“我……我脸红了吗?可能因为凌道友生得好看吧,美人谁不喜欢看呢。”苏筱圆找了个借口。
付时雨瞟了她一眼:“那你不如照镜子。”
苏筱圆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这是在夸她好看吗?
被一个绝顶大美人夸好看,是个人都要飘,可惜她这张不是妈生脸,受之有愧。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夜枭的叫声。
“快要子夜了,”她回过神来,“我帮你重新包扎一下伤口,然后你抓紧时间睡会儿吧。”
“你会疗伤?”
“不太会,”苏筱圆道,“但是处理伤口还是可以的。”
她虽然不是专业医修,但是在船上临时抱佛脚,跟开山学了一些修仙界的基础急救知识,眼下的情况还能应付。
可是这里到处是蛛网灰尘,地面也是硬邦邦的砖石,根本没办法休息。
她只好从乾坤袋里掏出露营神器。
这是她出草图,傀儡人帮她做的,简单来说就是个恒温的帐篷,外面看只有个儿童帐篷大小,其实里面内有乾坤,加了空间扩展符咒,要宽敞得多。
里面舒适恒温,床垫被褥等等一应俱全,还带个小小的净室,有循环净水加热浴桶和自洁恭桶,甚至有个灵石小炉可以煮奶茶和简单的饭食。
苏筱圆在里面捣鼓了一会儿,准备好了包扎要用的工具和材料,便请他进去。
付时雨走进帐篷一看:“这是法器?”
苏筱圆骄傲道:“是我的傀儡人帮我做的。”
付时雨只是“嗯”了一声。
苏筱圆:“他很厉害,是不是?”
自家傀儡赶了好几天才做出来的宝贝,就算是绝色大美人也不能这样不识货。
付时雨:“不错。”
他说着脱下斗篷。
苏筱圆以为他要卷袖子,谁知他竟解起了衣带。
“付道友……”
男人不吭声,三下五除二地把褐布外衣脱了下来,露出宽肩窄腰的轮廓,又去解本白中衣的衣带。
苏筱圆惊得往后退了两步:“付道友你这是做什么?”
男人嘴角一弯,长长的眼梢挑着点媚意,清浅笑意如春雪初霁:“苏道友对陌生人毫无防备,终于知道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