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无心不可置信:[你真身进秘境?那不是显失公平?大师姐能答应?]
傅停云:[我有把握。]
他自己甚至不需要花力气,只要消息放出去,自会有人帮他办成。
他说有把握,那就是真有把握了,萧无心道:[那你是打算改头换面进秘境?]
傅停云:[不用大改,略作调整即可。]
他深居简出,除了师祖师姐师兄,几乎无人见过他真面目。
他不想再顶着不属于自己的脸与她相见,何况他也想知道那张脸她喜不喜欢。
萧无心:[那身份和修为怎么办?你这修为一进去不就暴露了?]
傅停云:[身份可以捏造,修为可以压低。]
萧无心:[那你假身份顶着差不多的脸,将来以真实身份与妹妹相见时如何解释?]
傅停云:[相貌相似者并不罕见。]
可是长成你这样的很罕见啊!萧无心腹诽着,又问:[秘境历练结束之后,那假身份如何处理?]
傅停云:[不再出现便是。]
萧无心默了默:[这事小师弟看来已经想清楚了,那师姐只能预祝你一帆风顺。]
才怪。
有个傀儡人还不算,又捏个假身份去骗妹妹,偏又忍不住顶着一张差不多的脸,如果只是结伴历练还罢了,可是秘境里十天半月朝夕相对,他能忍得住就有鬼了。
这债台眼看着越筑越高,替他想想都头皮发麻,城门失火的时候她可得躲远点,免得被殃及。
傅停云刚结束和三师姐的传讯,又接到了二师兄的传讯。
还真快,他接通了传讯:[二师兄找我何事?]
二师兄有些赧然:[师兄找你,实在是有个不情之请……]
傅停云佯装不知:[师兄不妨直言。]
二师兄:[这次龙脊峰收徒,可否对本门弟子也开放?让有意转投龙脊峰的弟子匿名去投考。]
傅停云淡淡道:[此事由师姐师兄定夺即可。]
二师兄:[我同大师姐说过,她叫我来问你,毕竟这次遴选是小师弟你的主张。]
傅停云:[若是师姐师兄不介意,我自不会介意。]
二师兄迟疑了一会儿:[小师弟,你同我透个底,这次遴选除了苏姑娘,其他人可有机会?]
傅停云理直气壮:[自然。难道师兄以为此次大张旗鼓为龙脊峰收徒,只是逞我一己私欲?]
二师兄:[……]不然呢?不就是这回事吗?
但他自然不会说破:[那师兄便放心了……]
傅停云听他欲言又止的,便直截了当道:[师兄可是为座下弟子问的?可是上回来龙脊峰送药那位高徒?]
二师兄:[就是那孩子,她最初便是想跟着你修行,但那时候龙脊峰不收弟子,这才转投我座下,谁也没想到才没多久龙脊峰便招收弟子了……]
他叹了口气:[她是个懂事的孩子,嘴上不会说什么,但是今日炼丹时魂不守舍的,手都被丹炉真火烫伤了,我看着真是揪心,便想着替她问一问,没有要你破格选她的意思,只是怕你因上回之事对她有成见……]
傅停云:[既是师兄竭力举荐之人,自有过人之处。她若有意自可去参加试炼,我会一视同仁。]
二师兄松了一口气:[有你这句话,师兄便放心了。那不知此次选人,以何为准绳?]
傅停云也不瞒他:[品行与道心。]
二师兄心满意足:[明白了,那我即刻去同大师姐说。]
傅停云收起传讯符。
一切都和他计划的分毫不差。二师兄为人敦厚又爱才心切,一定会为他座下那个弟子争取这次机会,既然她想去投考,当然不能厚此薄彼,这机会便要对本门所有弟子开放——他也是本门弟子,跟着一起入秘境便不算违规。
若是他自己提出来,刚直的大师姐未必能答应,可借了二师兄的东风,他们便说不出什么了。
二师兄断了传音便马不停蹄地去找大师姐商议,刚敲定,便喜滋滋地乘鹤回去向弟子宣布这好消息。
林菀正在药田里侍弄灵草,握着药锄的手上还裹着厚厚的白纱。
慈恩道君赶忙驾鹤落在田垅旁,慈蔼道:“阿菀,手伤了便去歇歇罢,真火燎出的伤可不能掉以轻心,这些杂事交给药僮做便是。”
林菀直起腰转过身:“我知道,师尊。这几株火云草快要开花了,不能有分毫差池,不亲自照看着不放心。”
她粲然一笑:“我就是爱操心的命。”
慈恩道君也被弟子感染,笑着摇摇头:“对了,有个好消息告诉你。”
“是何好消息?师尊可是又炼出什么绝世灵丹了?”
“你这丫头就会打趣师尊,”慈恩道君道,“是龙脊峰试炼的事。”
林菀一听这几个字,眼中的光彩瞬间黯淡下来。
慈恩道君忙道:“宗主同我们几个商议决定,本门弟子也可参加龙脊峰试炼。”
林菀蓦地抬起头,脸上闪过惊喜,随即摇头:“阿菀已拜入师尊座下,立誓今生今世侍奉师尊,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
慈恩道君打断她:“为师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也很舍不得你,但你剑道天赋既高,又刻苦修行,若是弃剑从医,才是真的半途而废,你若是能在秘境中脱颖而出,遵从本心,去寻自己的道途,为师只会替你高兴。”
他顿了顿:“你每夜偷偷在后山习剑,以为为师不知道么?”
林菀低下头:“只要有心,在哪里都可以修习剑道……”
慈恩道君:“话不能这么说,师承也很重要,以你的天赋,若能得小师弟指点,必定突飞猛进,数十年后,定有大成。你不必顾及为师,这段时日医道和丹道的功课停了罢,你就专心准备试炼。”
林菀又推拒了几回,奈何平日好说话的师尊这回格外坚决,她只好应承下来。
慈恩道君又叮嘱:“这次遴选,比起天分和修为,更要紧的是品行与道心,这两者也是漫漫数百上千年的道途中最要紧的东西,切记勿忘。”
林菀心里一动:“多谢师尊教诲,阿菀记住了。”
……
苏筱圆在翼舟上度过了悠闲的一天后,便开始忙得脚不沾地。
因为太衍试炼的消息,她和阮绵绵没再犹豫,直接拜了白长老为师。
拜师礼后便是搬家。
小青丘也是云雨宗的一个小岛,岛的东部全是连绵起伏的丘陵,弟子们的房舍便错落散步在青山峡谷之间。
白长老给两人准备的住处在同一个山谷中,是毗邻的两座两进院落,第一进一间厅堂,后院是一间主屋加两间厢房,后面是厨房和浴堂,还带个小花园。
苏筱圆一早听说小青丘有钱,但见到这住宿条件还是暗暗咋舌。
只可惜她住不了几天就要启程,也不知这辈子还有没有机会再回云雨宗了。
搬家的时候东西多的坏处就显现出来了,一屋子鸡零狗碎加上猫、蛇、雪狼的用具,简直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好在有傀儡人在,不用她动一根手指头,他已经将满屋子的物件分门别类地整理好,装进乾坤袋,到了新住处再一样样取出来归置好。
苏筱圆把东厢给小雪狼住,西厢布置成书房,旧居的小床搬到了书房里,新居正房重新买了张特大号的双人床放进去。
地方大了,自然又有许多东西新的东西要采买添置,苏筱圆每天坐着翼舟去城里,和傀儡人一起逛街、采买家俬,然后回去一起布置新居,真有种同居小情侣一起搭小窝的感觉。
自从那天和自己和解,承认了喜欢傀儡人的事实并且认命以后,她就把傀儡人当成了半个男朋友。
这实在不难,因为他的外观和举止都太像真人了,扮演男朋友的一些甜蜜互动也非常仿真,甚至连人机味都淡了些。
只是这阵子太累太忙,苏筱圆没什么酿酿酱酱的力气,白天一起劳动,夜里也只是把他当成抱抱熊搂着纯睡觉。
好不容易收拾完毕,请亲朋好友吃了顿简单的暖宅饭,又要紧锣密鼓地为旅途做准备。
这次若是顺利,她就会长期留在太衍,当然要把猫、蛇和雪狼也带上,三个宠物的窝、零食和用具又是一大堆东西。
照例还是傀儡人负责收拾。
临行前一夜,苏筱圆躺在床上,想起马上就要离开宗门,心里五味杂陈,辗转反侧睡不着觉。
傀儡人从背后抱住她:“睡不着?”
“嗯,”苏筱圆声音瓮瓮的,“有点舍不得……”
“还会回来的。”傀儡人亲亲她的发顶,像个称职的男友一样安慰她。
苏筱圆心知自己多半是回不来了,但是又不能言说,随便找了个借口:“不知道试炼能不能通过,有点担心……”
傀儡人用手指将她背后的头发拨开,柔软的嘴唇在她颈后轻蹭,灼热的气息喷吐在她颈窝和耳后,空气变得旖旎起来。
苏筱圆身体绷紧,推他隔着寝衣轻捏她小腹的手:“不要了,明天一早要出发……”
可是连人机都听得出她语气中的犹豫不决,不但没放开,反而继续往下,一边吮吻她的耳垂,舌尖伸进她耳朵里舔舐:“放松点,只是助你安眠。”
苏筱圆像是被抽掉了骨头,瞬间软了下来。
傀儡人胸膛紧贴着她的后背,腰往下却避免与她相贴,苏筱圆心里有数,将手绕到身后去摸索,立刻被他攥住手腕按回前面:“不用。”
“可是你也需要吧?”苏筱圆哪里听不出他声音的紧绷和压抑,傀儡人显然有和真人相似的生理反应。
然而从醉酒那晚之后,即使有些亲密行为,他也不让她碰,不管是手、脚还是别的部位。
“傀儡人不需要,”他道,“只需伺候主人。”
苏筱圆拗不过他,片刻后便紧抓着床单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傀儡人的助眠法果然有效,第二天她直接昏睡到近午时,闹铃的声音一点也没听见。
她手忙脚乱地穿衣服起床,开门一看,却见门外停着一艘巨大的楼船。
这艘船简直像是现实世界里的邮轮,比她整座宅院还大,上面亭台楼阁、曲桥流水一应俱全,船身两旁有十几对巨大的桨翼提供动力。
苏筱圆直揉眼睛,怀疑自己还在梦里没醒。
正不知所措,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甲板边,沿着舷梯走下来。
“傅停云,这船哪里来的?”
“买的。”
苏筱圆声音变了调:“哪来的钱啊?”
“你的,从柜坊走账。”
苏筱圆咽了口唾沫:“很……很贵吧?”
“不贵。”傀儡人淡然地说了数字。
苏筱圆倒抽了一口冷气,两眼一黑差点没晕过去。
懦弱的主人发出虚弱的抗议:“这属实有点奢侈了……这么大的事你要和我商量一下的呀……”
“到太衍路途遥远,搭船不舒服,”傀儡人一副软饭硬吃的理直气壮,“确保筱圆舒适是傀儡人和情郎必须做的。”
算了算了,苏筱圆安慰自己,钱财乃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反正时日无多了,就好好享受吧。
既然有自己的船就不必赶时间,苏筱圆和阮绵绵一起在她院子里吃了顿午饭才登船。
到了船上一看,苏筱圆才发现傀儡人不止买了一艘船,还雇了几十个船员,从船长到服务人员齐备,客人却只有两人一傀,光是雇人的钱就是一大笔,更别说烧掉的灵石。
简直是穷奢极欲。
不过也多亏了败起家来眼睛也不眨一下的傀儡人,这趟航程舒适无比,唯一辛苦的是白天被闺蜜抓着练功,晚上被傀儡抓着放松。
白天练的是体修基础,虽然打定了主意要抱着闺蜜的大腿水过去,但太衍的秘境还是不可小觑。
阮绵绵没指望她学多少,只教她战斗原理和基本的格斗招式。但是苏筱圆肢体协调性不佳,铆足了劲也还是学得磕磕绊绊。
夜里放松起来不见得比白天练功轻松。
就这样过了十几天,楼船终于进入太衍地界。
太衍是上古昆仑所在,天柱断裂、神山崩塌之后又经数十万年,几番动荡,方才形成了如今群峰矗立的态势。
这里风土气候都与云雨宗迥然不同,山巅白雪皑皑,山脚下却温暖如春,最高处自然是龙脊峰。
龙脊峰并非孤峰一座,而是连绵起伏的山脉,形如龙脊故而得名,凌岳仙尊无极殿所在的主峰壁立万仞,如一柄巨大的寒冰宝剑直插龙脊要害,遥遥看过去,便让人心胆俱颤,毛骨悚然。
考试当日,将楼船停到外来船只指定的停泊地点,苏筱圆和闺蜜一起下船去太衍山脚下的报名点登记、领考符。
本来太衍准备了阵法作为考场,奈何报名的人实在太多,只能改用考符。
报名点附近人头攒动,阮绵绵仗着元婴期体修的过人体魄,几乎是扛着苏筱圆挤过人群,抢到了两张考符。
“烧化考符后便能进入试炼秘境了,不要推不要挤……”身穿太衍天青色道服、头戴玉冠的弟子用弘音咒大声喊。
“我们是朋友,可以进同一个秘境吧?”阮绵绵见缝插针地问他。
那弟子看了她一眼:“秘境是打乱了抽取的,谁也说不准。”
“太衍秘境试炼不是都能组队的么?”阮绵绵不甘心。
“哦,这次是龙脊峰的试炼,没有先例,是新规矩。”弟子说完便去忙活了。
两闺蜜挤出人群,都傻了眼。
苏筱圆欲哭无泪:“这可怎么办啊……”
要是没有开山帮忙,她简直毫无通过的可能。
阮绵绵也不知所措:“要不算了吧?”
“两位道友,你们这符还用不用?”有人见他们捏着符发呆,凑上前来,“不用的话不如卖给我吧。”
“我们还要用的,”苏筱圆咬咬牙,“来都来了,反正试炼失败也不会死人,就试一试吧。”
“也是,”阮绵绵道,“在秘境里别逞强,别出头,也许遇到修为高又心善的伙伴,能躺着过呢?”
苏筱圆没指望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不过试一试也没什么损失。
两人拿着考符回到翼舟上,苏筱圆和猫、蛇、狼道别,又和傀儡人黏糊了一会儿,把灵宠托付给他,便点燃了考符。
考符瞬间化作一缕青烟,苏筱圆只觉身子一轻,眼前一阵眼花缭乱,定睛一看,她已身处黑夜的树林中,一轮黄黄的毛月亮挂在空中,黑黢黢的树枝扭曲古怪,像是得了关节炎的手,让人看了心里隐隐不适。
好在她不是一个人,不远处的空地上有几个人围坐在火堆旁。
苏筱圆心里发毛,连忙往火堆跑去,她从小怕黑,在黑夜里行走总觉得背后有什么东西。
刚走出几步,背后传来脚步声,似乎还有轻轻的呼吸声。
苏筱圆一开始以为是神经紧绷引起的错觉,但是脚步声越来越近,呼吸声也越来越明显,她心中慌乱,不敢回头,抓着新买的剑快步往前跑。
后面的脚步声也跟着变快。
苏筱圆后背上冷汗直流,用尽全力闷头往火光跑,一不小心被突出地面的树根绊了一下脚。
失去平衡的瞬间,有一只手从后面伸出来,揽住了她的腰:“道友小心。”
腰间传来暖意。
是人类!而且他既然称呼她“道友”,多半是参加试炼的同伴了。
苏筱圆结结实实地松了一口气,双腿因为后怕而发软。
她转过身,眼前是个披着黑斗篷的男人,脸隐藏在兜帽的阴影里看不清楚,但身材很高,目测和她的傀儡人不相上下。
想到傀儡人,她眼眶又是一酸,吸了吸鼻子:“谢谢道友。”
对方好像误解了她的反应:“吓到你了?”
“没有没有……”苏筱圆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人的声音很苏,而且有那么一点点耳熟。
可是她又很确定,自己从没听过这个声音。
“你也是来参加试炼的吗?”苏筱圆问。
“嗯。”男人轻声道。
苏筱圆很庆幸能遇到同伴,即使这同伴气质高冷,话也很少,但莫名散发着一种令人安心的感觉。
就像她的傀儡。
进秘境不满五分钟,这是她第二次想到自家傀儡了。
她努力把注意力转移到眼前的事上:“我叫苏筱圆,道友尊姓大名?”
“付时雨。”
苏筱圆心头一跳,他也姓傅!
“是太傅的傅吗?”
“付钱的付。”那人道。
“……原来如此。”苏筱圆不知怎么有些失望。
她指了指火堆:“其他人好像已经到了,我们快点过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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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100红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