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筱圆回到宗门,先把那家政傀儡送回去,再赶到月亮寨的时候蛊学课已经迟到了,她赶紧念咒把翼舟缩成个玩具模型大小,塞进挎包里,然后从圆形草堂的后门口悄悄溜进去。
不过仡濮长老不在,台上是个有些面善的师姐。
苏筱圆想了想,记起正是在蛊林出口帮她解蛊的那位师姐。
一走进草堂,便看见闺蜜向她招手,她连忙悄悄走到她身边坐下。
“今天在复习八大禁蛊……”阮绵绵小声提醒她。
苏筱圆从挎包里翻出笔记本,翻出那堂课的笔记,然后在空白的地方给闺蜜传悄悄话:[仡濮长老怎么不在?]
阮绵绵接过笔:[刚来就被秦长老叫走了。你怎么迟到了?]
苏筱圆:[送傀儡人去沐青仙君店里。]
阮绵绵:[他没事吧?]
苏筱圆想了想:[没事,就是要在店里放七天。]
她正考虑要不要问问闺蜜宋锦书的事,便听师姐道:“苏筱圆师妹……”
苏筱圆一凛,连忙坐得笔直:“师姐,我在……”
师姐掩口一笑:“不用紧张。我记得那日在蛊林你抽到了一对连理蛊,正好你来说说,连心蛊和连理蛊一字之差,同为情蛊,有何区别?为何连心蛊是禁蛊?”
这种死记硬背的理论课对经历过高考的大学生来说不在话下,苏筱圆扫了眼笔记,便对答如流:“第一,蛊虫性质不同,连心蛊是让几十种情蛊蛊虫自相残杀培育出来的,有违天和,而连理蛊是蛊林中自然诞生的天然蛊。
“第二,种蛊手法不同,连心蛊在下蛊之前要用纯真少年的心血喂养母蛊一年,邪修为了取得心血,常常会杀掉不止一人。而连理蛊不需要,满足条件随时可以种。
“第三,适用范围不同。连心蛊双方不需要有任何感情,控制母蛊的人可以随意对别人种,而连理蛊只能在已经相爱的人之间种。
“第四,作用不同,反噬也不同。被种子蛊的人会对母蛊的主人死心塌地,如果对方死了,那人也会受蛊虫反噬,殉情而死。但种母蛊的人却不会受影响,所以是用来控制别人的邪蛊。而连理蛊不会影响原本的感情,也不会有反噬。”
“苏师妹总结得很好,”师姐笑道,“不过我要纠正几个小点。其一,连心蛊不需要双方有情,但也不是对谁都能种的。
蛊虫不能无端寄生在人心中,必须借助贪嗔痴恨爱恶欲,连理蛊需要的是痴和爱,连心蛊则需要宿主有过度的贪念和孱弱的意志。
第二,连理蛊也并非只能在彼此相爱的人之间种下,只要有一方有情就能种成。
“另外,连理蛊也会有反噬,如果种蛊双方爱意有差别,那么用情更深的一方会遭到反噬。因为用情越深,蛊虫则越活跃,如果对方蛊虫没有回应或者回应不足,就会发生反噬。”
“林师姐,”一个敏而好学的弟子问道,“连理蛊有什么反噬啊?”
林师姐道:“朔望之日,蛊虫会有不同的反应。望日蛊虫受月光影响,躁动焦渴、欲1火炽盛,宿主会一心想与对方交1合;朔日蛊虫因黑暗而绝望,越发渴慕、贪恋对方,一心想与对方交1合。”
苏筱圆:“……”不愧是我宗出产的蛊,躁动要do,绝望也要do,总之do就对了。
她不由庆幸,还好人类和傀儡不能种蛊,不然傀儡人没感情,她又那么喜欢傀儡人,肯定是她遭到反噬。
初一十五蛊虫发作,她不是要化身变态了
可不知道为什么,明知道逃过一劫,心里还是有隐隐的不安。
她鬼使神差地问道:“林师姐,请问怎么知道连理蛊有没有种成啊?”
林师姐吃惊地看着她:“蛊虫种进去会有感觉的啊。”
苏筱圆:“……要是因为某种原因没注意到呢?”
林师姐道:“那可以看心口有没有蛊痣,如果种成功了,心口会出现一点红痣,颜色越深,则用情越深。”
“那没有感情的那方,看不出痣,怎么知道有没有种成呢?”苏筱圆又问。
林师姐摸着下巴想了想:“对了,还有一个法子,两只蛊虫靠近时会发光,蛊光是能透出肌骨的,不确定的话可以找个暗点的地方,和对方心口贴心口,看看有没有光。”
苏筱圆道了谢,把刚才师姐纠正的知识点记在笔记本上。
刚写完,门外忽然有个身着浣花岛内门弟子服的师兄探身道:“阮绵绵师妹,苏筱圆师*妹,宗主让你们去一趟会客堂。”
两人对视了一眼,都是不明就里。
林师姐:“既是秦长老那里有事,你们快去吧,回头有不明白的来问我便是。”
苏筱圆和阮绵绵走到门外,那师兄道:“你们坐船去吧。”
苏筱圆忙从挎包里掏出她的小翼舟:“我有这个。”
阮绵绵:“宗门里能飞这个吗?”
苏筱圆点点头:“萧姐姐给我的,有宗门的通行令牌,哪里都能去的。”
阮绵绵还不知道萧无心和白长老的关系,惊讶道:“萧姐姐怎么会有宗门令牌?”
苏筱圆不好意思在背后议论人家隐私,便含糊道:“萧姐姐是白长老的朋友。”
“原来如此。”阮绵绵道。
三人上了翼舟,便往宗主住的飞岛驶去。
阮绵绵忐忑不安,对着那师兄忽闪了两下大眼睛:“不知道宗主急着找我们过去是为了什么事啊?师兄能不能透露一点?”
她生得粉雕玉琢,装可爱的时候很能唬人,师兄挠了挠腮帮子,望望天,叹了一口气:“你们别说是我说的啊,今早宗门里来了几个客人,好像是北方的什么大世家,大约是为了巫山祭上的事来的,是客人指名要见你们。”
阮绵绵一听“北方世家”,脸色就是一变,哆哆嗦嗦道:“北方世家……该不会是玄武谢氏吧?”
师兄一拍手:“对了,其中有一个是玄武谢氏的!”
阮绵绵脸都吓脱色了:“师兄知道来的是谢氏的什么人吗?”
“好像是这一辈的家主。”
阮绵绵一听,嘴里叨叨着“完了”,当即就要翻栏杆从翼舟上跳下去。
苏筱圆忙拖住她:“开山,你冷静点!现在跑也来不及啊……”
阮绵绵:“你不知道,要是来的是我几个姨母、舅舅,我还有救,偏偏来的是我阿娘,她会把我剁碎了喂狗的!”
苏筱圆也有些害怕,谢家主过来肯定是因为宋锦书和那风月门男修的事,按理说没她什么事。
指名道姓要她去,会不会是把她当成带坏女儿的黄毛了?
会不会把她一起剁碎了一起喂狗?
但是再害怕,这种时候也得陪着闺蜜。
“放心吧开山,”她握住闺蜜的手,“我陪你一起去……”
阮绵绵因为功法的缘故,气血特别充足,可是现在吓得小手冰凉。
苏筱圆心中涌起一股保护欲:“秦长老他们也在呢,不会让伯母动手的。”
阮绵绵嘴一扁,眼泪“刷”地滚下来,一把搂住闺蜜的脖子:“小圆子,我娘一定会把我抓回去的,我情愿被她剁碎了喂狗,我不想和你分开……”
苏筱圆只顾着担心闺蜜挨打,这时候才想到这一茬,也白了脸。
她进宗门不久便和开山成了朋友,从此两人几乎每天同进同出,要是开山被带回北方去,说不定会被禁足,那他们今日一别可能就再也见不到了。
她强忍着眼泪,轻轻拍着闺蜜的后背:“先别自己吓自己开山……就算伯母要把你带回去,等她气消就好了,等我进了内门,能出宗门地界了,我也可以来北边找你啊……”
阮绵绵听她这么一说,开心了些,用袖子擦擦眼泪:“小圆子,你一定要早点通过内门试来找我。”
“好,我一定努力!”苏筱圆不想让她失望,勉强地冲她笑。
说话间翼舟已经开始下降,不一会儿便停在了会客堂前的云台上。
两人下了舟,手牵着手跟着师兄走进会客堂。
宗主是个死宅,很少有贵客拜访,她岛上的会客堂是最高规格,但是难得有人来。
高广的殿堂里弥漫着一股旧木和沉香的气味,气氛庄严肃穆,苏筱圆一踏进门心就提了起来。
堂中除了宗主之外,秦长老也在。
剩下的一个都是生面孔。
那女修生得高挑健硕,穿一身红衣,领缘镶着白色的皮毛,衬着蜜色的肌肤,一脸英气,眉眼却与阮绵绵有几分相似。
阮绵绵一见她立刻噤若寒蝉,显然是她阿娘了。
谢家主对女儿视若无睹,目光却在苏筱圆身上逡巡。
苏筱圆有些紧张,下意识地朝她笑了笑。
没想到谢家主也向她点点头,回以和善的微笑:“你就是筱圆吧?听宗主和秦长老说,那孽障多蒙你照顾,多谢你。”
苏筱圆忙道:“谢家主客气,一直都是开山照顾我。”
谢家主睨了女儿一眼,嗤笑了一声:“她要是会照顾人,玄武的冰山都要化了。”
阮绵绵一眼看出母亲心情不错,顿时松了一口气,腆着脸撒娇:“阿娘,你怎么来了?告诉你个好消息,我修为进境,已经元婴三境了……”
谢家主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狠狠地剜了她一眼:“你这孽障还有脸笑!你知道我派人找了你多久?为个男人离家出走,把我谢氏一门的脸都丢光了!”
她越说越气,站起身捋起衣袖,露出胳膊上的黑龙:“别说元婴三境,你就是飞升了我也把你拽下来剁碎了喂狗!”
阮绵绵能屈能伸,往闺蜜身后一躲,抱住她的腰:“小圆子救我!”
宗主和秦长老都起来劝架:“谢家主息怒,这个年纪的孩子,有些叛逆也是难免的,又遇上了这等事……”
苏筱圆也说:“谢家主,你要怪就怪我好了……”
谢家主本来在气头上,被这呆呆的姑娘逗笑了:“她胡闹,怪你做什么?筱圆你让开。”
苏筱圆道:“我是开山的好朋友,明知道她离家出走,却没劝过她,只想把她留在自己身边,我也有错……”
谢家主抬起手。
苏筱圆闭上眼睛却没躲。
一只温暖的大手落在她头上,轻轻摸了摸。
苏筱圆有一瞬间几乎以为是苏女士在摸她,鼻子一酸,眼泪立刻涌了出来。
阮绵绵把头凑过来:“阿娘,你也摸摸我吧。”
谢家主抬手就给了女儿一记重锤,发出一声撞钟似的巨响。
阮绵绵摸摸头上的肿包:“阿娘,你干脆把我的腿也打断吧,我是不会跟你回去的。”
谢家主:“我何时说过要带你回去?”
阮绵绵和苏筱圆都吃了一惊。
谢家主:“谢家人做事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
她没好气地瞪了女儿一眼:“方才我听你们秦长老说了,你的课业在宗门里倒数第一,真是老脸都被你丢尽了!”
阮绵绵夸口道:“放心吧阿娘,你女儿是修道奇才,内门试小菜一碟!”
谢家主冷笑:“少说大话!两个月后要是通不过内门试,我把你剁碎了喂狗!”
“好说好说,”阮绵绵道,“阿娘,你什么时候回玄武?家里没你坐镇不行,你快走吧!”
谢家主快被气笑了:“你放心,我不在这里碍你的眼!”
阮绵绵眨眨眼:“阿娘既然不是为了抓我回家,为什么还要亲自跑一趟?难道是想我了?”
谢家主“哕”了一声:“你皮痒是不是?说这么恶心的话?”
阮绵绵委屈道:“就是因为你这样,我才通不过内门试的!”
谢家主懒得和她啰嗦:“你把宋锦书打成那样,虽说是他理亏,但我们家和宋家世代交好,我于情于理也要给他们一个交代,我同你红姨约了三日后将那小子带到岐山,你同我一起走一趟。”
阮绵绵一听便头大:“他做出这等事,留他一命已经是给红姨他们面子了……”
话是这么说,她阿娘亲自来提人,她还是不能不去。
谢家主看见苏筱圆有些失落,摸摸她的头:“筱圆别担心,一来一回不过六七日,她很快就能回来。”
苏筱圆忙道:“我不要紧的,谢家主允许开山留下来我已经很感激了。”
谢家主向宗主道:“有劳宗主将那小子带过来,谢某即刻便与小女启程。”
宗主道:“敝宗仡濮长老正在为那宋公子解蛊,请谢家主稍待片刻。”
阮绵绵有些意外:“宋锦书中了蛊?”
秦长老颔首:“那风月门圣子给他下了连心蛊,虽然那圣子已被他们门主当场震碎神魂灭口,但宋公子身上的子蛊还在,须得小心处置,否则将有性命之虞。”
不多时,宗主接到了仡濮长老的传讯,宋锦书身上的蛊虫已经被引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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