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湿润双唇贴上肌肤的瞬间,苏筱圆浑身绷紧,止不住战栗,双腿软得几乎站不住。

她下意识地伸手抓住他的胳膊,摸到他因为绷紧而微微鼓胀的肌肉。

傀儡人反握住她的手肘,将她拉向自己。

她前倾着身子,腿抵在他膝盖上,仰起脖颈,任由他施为。

就在这时,灵石灯发出“哧”一声轻响,灵石闪烁了几次,越来越暗淡,然后彻底熄灭了。

月亮也藏进了云后,屋子里一片黑暗,黑暗放大了感官。

“要……要不要把灯点上……”苏筱圆的声音断断续续。

“不用,结束以后再点。”傀儡人贴着她的肌肤说话,像在呢喃。

苏筱圆脑袋里像是起了雾,晕晕乎乎的,脖颈上细致往复的潮润触感占据了所有感官。

明明是光明正大、坦坦荡荡的治伤,却好像一场隐秘的共谋。

太糟糕了,身体的感觉变得奇怪,她红着脸,紧紧咬住嘴唇,阻止奇怪的声音从喉间溢出来。

然后她渐渐察觉不对劲了。

有点久了吧?

不是下巴瘀青吗?为什么在脖子上舔来舔去……

难道是在帮她消除脖子上那个吻痕似的痕迹?

可是那不是他自己嘬出来的吗?不是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吗……

这也太久了,他的呼吸为什么这么烫?还是她的错觉?

苏筱圆有点想叫停,可是才张嘴,又把话咽了下去,这么一说他会不会又以为自己嫌恶他?

她稍微冷淡一点他就发现了,也太敏感了吧,作为傀儡正常吗?是因为被抛弃过,所以格外敏感?

正胡思乱想着,傀儡人松开她的脖颈,托着她的手肘帮她重新站稳。

灵石灯又亮了起来,原来并没有烧完。

有些下品灵石品控不行,灵气不太稳定,就会出现这种状况。

“好了。”傀儡人舔了一下嘴唇,似乎是不经意,又像是品尝什么。

苏筱圆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脖子根。

“我今夜去院子里打坐,你先睡。”傀儡人道。

“哦哦。”苏筱圆连忙点头,人还是懵的。

随即又觉他声音闷闷的,难道是刚才自己身体绷太紧,让他以为自己还是嫌恶他?

苏筱圆叫住他:“傅停云,你不睡觉吗?”

“嗯,”傀儡人正直地回答,“今晚灵气盛,宜打坐。”

苏筱圆有些惭愧:“好的好的,你快去吧。”

刚才放了那么多血,是要好好打坐汲取灵气的。

傅停云看了看她。

少女双颊红得要滴血,双眸含着水光,下唇被自己咬肿了,一道靡丽的血痕,看起来好像快要破了。

她不知道自己这样子有多诱人。

比起治伤,他更想重重地咬破它,尽情吮吸流出的蜜。

傅停云收回目光,喉结重重地滚了一下,快步推门走了出去。

他对自己定力失去了信心。

再多待一刻,他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来。

等傀儡人离开,苏筱圆蹑手蹑脚地走到桌前,拿起镜子照了照。

脖子上的痕迹非但没褪,好像还更深了,红艳艳的一颗,想忽略都难。

苏筱圆放下镜子,躺到床上,将薄毯拉到头顶,把整个人从头到脚蒙住。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傀儡人身上没邪咒,那么不对劲的只能是她了。

苏筱圆现在不抗拒巫山祭了,她甚至有点庆幸明天开始连轴转,让她有充分的理由搁置下一项练习。

下一项练习是什么来着?她回想了一下。

对了,是交颈相拥。

单看好像很简单,只是拥抱而已,但是按照考试动作规范,对相贴的部位、时长、动作都有要求,考试的一方要在看似温情的搂抱中行勾引之实。

比耳鬓厮磨更露骨,当然也更难。

苏筱圆叹了口气,还是等过几天死到临头的时候再烦恼吧。

……

不知是不是想太多,第二天她睡过了头,好在傀儡人提前准备好了洗漱用具。

来不及坐下吃早饭,她叼起一个饭团就跑了出去。

这时候阮绵绵还在安心睡懒觉。

对不用参加游神的弟子来说,巫山祭就是个大型节日。宗门停了大部分的课,每天就是组团玩乐,看灯、逛集市、做游戏赢奖励。

可是对苏筱圆和夏侯澈这样需要扮演神明的弟子,就没那么轻松了。

直到前两日拿到完整的日程表,苏筱圆才发现充当神女是件异常复杂繁琐的事。

根本不是穿上神女服坐上翼舟晃一圈的事。

他们每天都要在清晨先去神女祠会合,沐浴、祈祷、斋戒,然后用半天时间排练祭神舞,熟悉祭祀仪式和游神的流程。

从第二天开始,他们要挨个去散落在云雨宗地界的六大圣地祈福,在这些灵气充溢的地点完成一套复杂的祭祀仪式。

还要成双成对轮流去祠庙或者圣地“守灯”,从夕阳落山一直守到子夜。

离宗门近的圣地还好,如果轮到最远的圣地,坐翼舟来回都要两三个时辰,就只能在圣地过夜了。

光是学跳祭神舞,就要了苏筱圆半条命。

她的文艺天赋大部分点在了画画上,唱歌凑合,舞蹈就捉襟见肘了,虽然不至于肢体不协调,动作也能做出来,但就是说不出的生硬。

担任教习的是教他们合欢功法的柳长老。

柳长老的来历神神秘秘,没人知道他的原身是什么,但是苏筱圆每次看他跳舞或者演示功法,都怀疑他的原身是条美男蛇。

教完动作,练习了几遍,就要挨个上去跳,让长老检阅。

苏筱圆一听立刻头皮发麻。

柳长老是所有长老中最严厉的一个,而且似乎从她刚入门起就不太喜欢她。

似乎不全是因为她学得差的缘故,开山和她半斤八两,但是柳长老就针对她一个冷嘲热讽。

她这样钝钝的,反应慢半拍的女孩子,好像天生就容易招某一类人的讨厌。

只能解释为气场不合了。

师兄师姐们人均舞蹈学院水平,柳长老还能找出点改进的提防。

轮到苏筱圆上去跳,一会儿功夫柳长老扶了七次额,叹了十几口气。

只跳了半首曲子,柳长老就忍无可忍地命令负责伴奏的比翼鸟停下。

苏筱圆垂着头,揪着衣带,紧张地等待发落。

柳长老的嘴一向很毒,他向众人扫了一眼:“你们其他人能不能请来神女不好说,但苏筱圆小友这惊天动地的一跳,神女还真可能被她气得降世。”

人群中有稀稀落落的笑声,没什么恶意,但也足以让苏筱圆社死了。

她恨不得把脸埋进胸口,脸涨得通红:“对不起,柳长老,我不太擅长跳舞……”

“有什么是你擅长的么?”柳长老抱着臂,含着笑,语气尖刻,“我是不知道秦长老为何会选你……”

苏筱圆只觉自己连累了秦长老,连带着她的审美都被质疑。

如果只是她自己的话,忍气吞声挨几句骂就算了,可是牵扯到一直很照顾她的师长,她就忍不住要解释:“对不起柳长老,不是秦长老选的,是弟子们票选的……”

柳长老大约是没想到这唯唯诺诺的外门小弟子还敢反驳,嘲讽变成了真的怒气:“我不懂秦长老、白长老他们为何对你寄予厚望,恕我直言,以你的资质,根本达不到内门的要求,简而言之毫无天分,美则美矣,全无灵魂,跟截木头差不多。

苏筱圆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了,她使尽了浑身的力气憋回去。

千万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哭出来,实在太丢人了。

柳长老撇了撇嘴角:“每个动作都大有问题,我是不可能在这里替你一个个纠正的,回去自己下功夫吧。”

苏筱圆一时没反应过来,他不耐烦地挥挥手:“还杵在这里做什么?舞不会跳,连话也听不懂么?”

苏筱圆退到一边,低着头,像是犯了天大的错。

“下一个,”柳长老往人堆里一瞥,脸色立刻雨过天晴,“是阿澈。”

夏侯师兄上前款款地行了个礼,然后开始跳舞。

比起柳长老,他的舞姿没那么柔媚,很有力量感,跳得堪称完美。

柳长老显然也很满意,没有提出任何需要改进的地方,却瞟了一眼苏筱圆,向夏侯澈道:“也不知你们秦长老是怎么想的,让你去搭苏筱圆,她只会拖你后腿么,生生把你的格调都拉低了。”

夏侯澈脸色如常,语气温和:“筱圆师妹只是第一次参加祭礼,缺了点经验,弟子会带她多练习,一定不耽误祭礼,叫柳长老为难。”

柳长老拍了拍他胳膊:“你也不用替她说话,没天分就是没天分,我那做杂活的傀儡人都没她跳得那么僵硬。”

夏侯澈有些担忧地看了一眼苏筱圆:“柳长老说笑。”

所有人都跳了一遍之后,柳长老又从头到尾演示了一遍,然后便让他们成对作练习,自己去祠庙后的偏殿里歇息。

柳长老离开后,夏侯澈立刻走到苏筱圆身边,关切道:“筱圆师妹,你还好吧?”

苏筱圆一点也不好,她用尽全力才把眼泪憋住。

但她不习惯向没那么熟的人袒露自己的委屈,只是说:“谢谢师兄,我没事。”

“柳长老是严苛了些,”夏侯澈道,“你别急,我们多练练,这舞不难,你不是动作不会,只是有些放不开……”

“这是严苛的事吗?”一个师姐走过来,“夏侯澈你也真是的,也不知道帮自家师妹说句话。”

苏筱圆抬头一看,是秦长老座下的师姐,上次主动说要陪她去见柜坊赵掌柜的就是这个师姐。

她连忙道:“吴师姐,不怪夏侯师兄,是我太笨了,跳得太差。”

她虽然情商不高,但也知道那种情况下夏侯澈越是维护她,柳长老的火气就越大,到时候承受怒火的还是她。

夏侯澈道:“都怪我,没照顾好筱圆师妹。”

吴师姐从乾坤袋里拿出一瓶灵果露递给苏筱圆:“喝点甜的开心一下,你别在意,姓柳的就是那德行,他是嫉妒你呢。”

苏筱圆吃惊地睁大了眼睛:“为……为什么?”

一宗长老,为什么要嫉妒她一个外门小弟子?实在是匪夷所思。

吴师姐皱皱鼻子:“因为你生得好啊,又招人喜欢,属于他最看不惯的一类。”

苏筱圆:“可是我们性别都……啊……”

她仿佛明白了什么。

“对,就是你想的那样,”吴师姐道,“而且他和秦长老、白长老不对付,知道他们喜欢你,他更是会打压排挤你,你别放在心上就是了。”

苏筱圆懵懵地点点头,她一个外门小弟子,不知道长老之间原来还分派系。

夏侯澈无奈道:“吴师姐,你又在背后编排师长。”

“他公然给师妹穿小鞋,有个师长的样子么?”吴师姐冷笑,“我就看不惯他怎么了,反正我是秦长老的弟子,他的伸不了那么长,你看他敢针对我么?还不是屁都不敢放一个。”

顿了顿:“这种人才该去风月门,在我们云雨宗真是屈才了。”

夏侯澈无奈地笑笑。

苏筱圆心里略微舒坦了一点,不过她尊师重道十几年习惯了,要不把老师的嘲讽放在心上,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很难。

接下去的练习,柳长老好像把她当成了靶子,一直在寻她的错处。

苏筱圆仿佛呼吸都有错。

半天的练习终于结束时,她感到自己就像是褪了一层皮。

“筱圆师妹接下去可有安排?”夏侯澈问她。

苏筱圆忙说:“我和开山约好了有点事,她在城里等我呢。”

夏侯澈:“要我陪你去么?”

“不用的不用的。”苏筱圆忙摆手,她被柳长老磋磨得筋疲力尽,只想和亲近的人在一起回回血。

夏侯澈也没坚持,将她送到宗门外,看她上了翼舟,弯了弯眉眼:“明早见。”

苏筱圆一点也笑不出来,明早又得把今天受的罪受一遍。

下了翼舟,苏筱圆和闺蜜在约定的茶肆碰了面。

阮绵绵被她的状态吓了一跳:“小圆子你去做什么了?怎么都蔫了?”

“就是练了半天的祭神舞,”苏筱圆有气无力地靠在闺蜜身上,“教习是柳长老,你懂的。”

阮绵绵无比同情:“我懂我懂,苦了你了。”

“不说这些了,”苏筱圆看了她空空如也的后背,“咦,宋锦书呢?你没带他出来吗?”

“带了,正放在铺子里让店主修呢,”阮绵绵高兴道,“那店主虽然年轻,但手段高超,还说能给他现雕一个小头安上去呢,尺寸形状都可以选呢,你说是雕个弯的好,还是直的好?”

苏筱圆莫名想起那晚依稀看见的。

在水里朦朦胧胧的看不太清楚,但似乎是带着弧度,又挺又翘的……

她晃了晃脑袋,把废料倒倒空:“是哪家铺子呀?城里又有人开傀儡店了?”

“啊对了,店主你也见过呀,上次我们在酒楼吃饭,遇见一男一女你还记得么?”阮绵绵道。

苏筱圆:“是沐青仙君?他还在城里?那江姐姐呢?”

“那个解咒师么?倒是没看见她,就小仙君一个人。”

苏筱圆:“……”

那天看他那架势,还以为他已经回偃师宗了呢,没想到还在偃师宗地界。

“店在哪里?”

阮绵绵报了个地址。

好吧连铺子都没换,店面还是她挑的呢。

两人一边聊天,一边喝完一碗桂花甜汤,阮绵绵问:“胳膊应该修完了,我要去挑小头样式,你跟我一起去么?”

虽然闺蜜大大方方的,但是苏筱圆并不想知道宋锦书傀儡的小头长什么款式。

“我去买件游神穿的衣服,”苏筱圆道,“你先去吧,我买好衣服再来找你。”

苏筱圆熟门熟路地找到上次那家园林式的高定服装店,敲门一问,店主正在招待客人,请她先去厢房等待片刻。

苏筱圆没什么事,便去了厢房,从小包包里掏出笔记本,把祭神舞的动作用火柴人画下来,免得睡一觉又忘记。

画得差不多时,她忽然听见上次挑衣服的花厅里传出一个妖娆的男声:“上回不是还说你这里有一批雨珠,我说全要了,怎么今日就没了?”

店主人解释:“对不住,真的是不凑巧,晌午来了个客人,把雨珠全买走了……”

“我不是说过我要一百颗,你怎么还敢卖给别人?”

店主道:“上回奴家也同仙君说过,要付了定金才作数的……”

“砰”一声响,好像有人拍桌子,惊得苏筱圆心肝一颤。

“你是怕我连几颗雨珠都买不起?真是狗眼看人低!”

店主慌忙解释,但那客人不依不饶。

直到另一个略微低沉些的声音道:“算了吧阿凤,卖都卖出去了,就算没有那几颗珠子,你也是最美的……”

“我偏不!明明是我先订的,你还帮外人说话!”那名叫阿凤的男人娇嗔。

苏筱圆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还是第一次遇到野生的三次元男男,真是连夜爬上崆峒山的程度,连带着二次元的cp也瞬间下头了。

她站起身默默走了出去。

侍女道:“苏仙子不等等么?家主很快就好了。”

苏筱圆摸摸胳膊上涌起的鸡皮疙瘩:“我先去别处逛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