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苏筱圆努力做心理建设。

她只是做了正常成年女性都做的梦。

她是身心健康的成年人,有欲那个望是正常的……

哪里正常了啊!她和那些变态宅男有什么区别!虽然买这傀儡人就是为了练习的,但是练习是一回事,把他当成那什么幻想对象就是另一回事了。

苏筱圆建设了半天,建设出来的地面建筑和抠出来的城堡差不多大的时候,总算鼓起勇气转过身面对傀儡人。

她撩开纱帐,冷不丁和站在床边的傀儡人大眼瞪小眼。

“早……早上好啊傅停云,你昨晚睡觉了吗?”她没话找话。

“睡了,”傀儡人语气和往常一样平淡,“并未梦见傀儡羊。”

苏筱圆愣了愣,才想起是她之前用仿生人梦见电子羊的梗和他开玩笑,没想到他就放在心上了……

不是放在心上,傀儡人没有心!她立刻提醒自己。

“梦见了别的。”傀儡人幽幽地加上一句。

苏筱圆:!

她尽量心平气和:“真的吗?梦见什么了?”

“你。”傀儡人看着她。

无机质的黑眼睛里看不出任何情绪,但苏筱圆莫名感到那双眼睛能发出某种炽热的射线,快要把她的脸蛋烧熟了。

“梦见我……”苏筱圆本来想问问梦见她在做什么,但是想起自己的梦,顿时心虚起来。

“你昨夜可做梦了?”他问。

苏筱圆的血又开始往脸上涌:“我……不记得了。”

傀儡人:“哦。”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平静的“哦”好像颇有深意。

苏筱圆现在最不想讨论的就是梦了。

可是傀儡人不依不饶:“你可会梦见我?”

“不会!”苏筱圆下意识地否认,随即又觉得太欲盖弥彰,改口道,“也不是,不一定的,人的梦没什么规律,什么都可能梦见……而且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我天天见你,虽然还没梦见过,但总会梦见的……”

骗子。

她真是不会说谎,都不敢抬头看他。

傅停云明知她脸皮薄,应该放过她,可是一见到她,就会不能自抑地生出一种隐隐的恶意。

他细细品尝着她的羞窘,仿佛那是什么珍馐美馔:“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你会梦见傅慎行么?”

“会吧。”

“今日白昼你见了夏侯澈,夜里也会梦见他?”

苏筱圆:“……”

你们人工智能不要那么举一反三好吗!她不想梦见夏侯澈啊救命!

“会么?”傀儡人微微偏头,漆黑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她,非人感很强。

两道目光仿佛要穿透她的身体,苏筱圆又想起那个荒唐的梦,她往下望的时候,少年抬眼,那眼神与现在如出一辙,有点凶,又不只是凶,像是危险的野兽要择人而噬。

“说不定会吧,谁知道呢……”苏筱圆摸摸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又抬手朝脸扇扇风,生硬地转移话题,“呼,天气热起来了,睡一觉出了好多汗。”

傀儡人这才收回直勾勾的目光:“可要备水沐浴?”

苏筱圆今日要出门,本来想打盆水擦洗一下换身衣裳就算了,洗澡在古代是个大工程,修仙界也没有方便的现代设施可以用。

但是有傀儡人打水烧水以后就轻松多了。

“好,麻烦你了,傅停云。”

傅停云很快熟练地替她备好水,不用她说,就自觉地走出去,带上门。

苏筱圆脱了汗湿的衣裳踏进浴盆里,水温刚刚好。

她一直好奇傀儡人为什么每次都能把水温估计得这么准确,不管她事先要做多少准备,入水时水温总是舒服得恰到好处。

是自带什么温度估算器吗?

果然是非人类才能做到的事。

她安心了一些,尽可能把大半个身体浸入水中。

傅停云在门外听见水声不绝,几乎能想象水波如何在她周围晃动,如何荡开涟漪。

梦里的情形还留在他脑海中久久不散。

她身上的种种古怪终于有了解释——她不属于三界,来自一个三界以外的世界。

梦里的她也有些不同,未经雕饰,更自然,更青涩。

他想起梦里的自己将她抱起时软软的手感。

她的胳膊上也有一些“多余”但可爱的软肉,让人很想捏几下。

梦里她的肌肤也不是毫无瑕疵,像精心打磨过一样。

她的膝盖上有道愈合已久的白色伤疤,不知是怎么弄破的。这样不完美的痕迹还有几处,他将能看到的全都记住了。

脸也并不尽然相同,眉毛也不像精心描画过一样整齐,额头上有几簇不规整的绒发,脸颊上看得出细细一层白色绒毛,就像挂枝的新桃。

甚至连五官也有些许微妙的不同,嘴唇的轮廓不是描画过的精巧,更圆钝一些,显得娇憨,鼻梁也要略低一些,鼻头圆翘,有点俏皮。

最大的不同是眼睛,形状没那么妩媚,睫毛也没那么长,眼珠却更干净清圆,他抬头往上看时,恰好那双眼睛含着羞望过来,他的心乱了一瞬,灵气几乎逆行。

那才是真实的她,与之相比,这里的她就像一幅失真走形的美人图。

若是没见过真人,图画也算精巧,可是看见了真人,图画便显得呆板匠气禁不住细瞧了。

刚从梦境出来的时候,他感到自己不太对劲,血液燥热,气机紊乱,灵气在筋脉中横冲直撞,仿佛要冲破傀儡躯的桎梏。

原本已经适应的代躯,如今又紧窄得难以忍受了。

同样翻腾的还有丹田中的欲壑,什么魑魅魍魉都想趁机作乱。

他先镇住欲壑,然后运转了两个小周天让筋脉中混乱的灵气平稳下来,才终于静下来思考。

她是从哪里来的?她有何目的?

她知道他的名字,买到他的旧傀儡,时不时会发出古怪难懂的声音,她有不为人知的手段与他结下血契,还想要采补他……种种古怪,或许都和她的来历有关。

这些疑问当然很重要。

但更重要的是,她会不会离开?

“哗啦”一声响,屋子里少女出水的声音让他回过神来。

傅停云忽然察觉自己的思绪正在往歧路上走。

她是去是留都和他无关。

从前如此,知道她是天外之人更是如此。

三界之事在他掌握中,三界以外却是不可控的未知,他更应有所防备,及早远离她。

可是适才见了她,又忍不住不断逗弄她,暗示她。

不该如此。

傅停云捏了捏眉心。

不能再放任自己沉沦下去。

只待护她安然度过巫山祭,便就此分别罢。

剩下这段时日,也不能靠她太近。

傅停云下定了决心。

就在这时,房中传来少女的声音,仿佛也被水润透了,泡软了:“傅停云,我洗好了,你可以帮我吹一下头发吗?”

傅停云眉头动了动,用最冷漠的声音回答:“可。”

……

洗澡的时候苏筱圆冷静下来,终于想通了。

她只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昨天傀儡人舔她手背疗伤,睡觉的时候一定是感到腿心痛,加上奇怪的发热月事带,才做了那种奇怪的梦,不能说明她是变态。

梦没有逻辑,昨晚梦见傅停云,今晚说不定又会梦见别人。

她还要继续和傀儡人生活在同一屋檐下,不能一见他就应激。

苏筱圆决定给自己脱敏。

她没有洗头,只是洗澡的时候发簪不小心滑脱了,头发落下来沾了水,本来晾一会儿也就干了,但她偏偏叫傅停云来帮她吹干,就是为了制造近距离接触的机会。

这就叫脱敏。

傀儡人面无表情地走进来,先把澡盆端出去,倒了洗澡水,洗了盆,又清理了她不小心溅到地上的水,这才搬来小圆凳让她坐下,给她吹头发。

傅停云站在她背后,少女的长发披散在身后,发尾垂至腰际,发梢的水淌下来,洇湿了轻薄的衣裤,一线水渍勾出后腰的凹陷和丰圆的隆起。

傅停云不自觉地吞咽了一下,移开视线,把她头发从后颈处撩起,分次用灵力吹干,再用梳子把发尾梳顺。

“好了。”

苏筱圆道了谢,对着镜子抬起胳膊,打算绾发。

衣袖垂落堆叠,露出大半截手臂。

傅停云的目光飞快地掠过:“若无他事,我便出去了。”

“等等,”少女转过头叫住他,“还有点时间,出去之前帮我做几次练习吧,傅停云?”

傅停云看着她绯红的双颊,湿漉漉的眼眸与梦里那双清圆的眼睛仿佛重叠在了一起。

“好,”他声音不自觉地绷紧,“要怎么做?”

苏筱圆从凳子上站起身,踮脚比划了一下:“傅停云,你太高了。”

听起来像是埋怨,但傅停云听得出来,她是喜欢他这样高大的。

傀儡人配合地朝她俯下身,苏筱圆顿时感到了强烈的压迫感,那种仿佛被人扼住脖颈的窒息感又来了。

“要不你还是坐下吧……”

傀儡人依言坐下。

苏筱圆做了几次深呼吸,一边在心里复习分解动作和要领。

这一套动作要用用到面颊、耳朵、嘴唇,还要配合脖颈的动作,切忌僵硬和断断续续,动作要轻柔缱绻,若即若离,传达出缠绵缱绻之意。

她将垂落的长发掠到耳后,露出左耳——耳鬓厮磨,得用上耳朵。

傅停云的目光落在她耳垂上,梦里她的头发没有那么长,耳朵也更圆一些,在斜射的阳光下透出血管的红色,像她做的橘子糖。

少女的脸庞渐渐贴近,他听见她剧烈的心跳,肌肤感觉到她急促的呼吸,也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傅停云……你可以把眼睛闭上吗?这样我有点不好意思……”

“好。”傀儡人依言闭上眼睛。

他感觉少女的肌肤贴近,将要相触时,又离开。

“傅停云,你还是转过去,背对我坐着吧……”

傀儡人仿佛有无限的耐心,乖乖转过身。

“对不起,我要开始了,可能有点奇怪……”

她嘟嘟囔囔地解释着,把手轻轻搁在他肩上,身体前倾,几乎贴到他背上。

傅停云感到她湿热的呼吸落在他后颈,然后缓缓偏移至耳后。

柔软细嫩的脸颊轻轻蹭过他的颈侧、拂过耳侧,接着她静止不动了,仿佛忘了下一步的动作。

发了一会儿呆,她似有所悟,慢慢转过头,轻贴在他脸上的变成了更湿软的东西。

少女的双唇生涩地在他脸颊上磨蹭,到下颌,颈侧,耳后,在他耳垂背后蜻蜓点水地贴了贴,又绕到前面,分开一条缝隙,对着他的耳道轻轻吹气。

潮润的气息钻进他的耳朵里,带起的酥痒和颤栗瞬间传遍全身。

太多了,也太过了。

傅停云蓦地反手扣住少女的手腕。

苏筱圆发出一声痛呼。

傅停云回过神来,松开手,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下手重了,她的手腕被她捏红了。

苏筱圆揉着手腕,有些担心:“你怎么了,傅停云?是我把你弄得不舒服了吗?”

“不是,”傀儡人道,“已经过了。”

“啊?”苏筱圆又惊又喜,简直不敢相信,“是几等几级呀?”

云雨宗阵法给出的等第其实是“丁等三级”,不合格。

傅停云施术改了:“甲等三级。”

苏筱圆睁圆了眼睛:“真的吗?你不会骗我吧?让我看看……”

傅停云调出了阵法。

苏筱圆看了下,果然有一行金灿灿的小字显示着“耳鬓厮磨”的最高成绩是甲等三级。

她激动地想转圈圈:“原来我还是有点子天赋在身上的嘛,傅停云!”

虽然不擅长眉来眼去,但她简直是耳鬓厮磨的天才!

要是入门试能抽到这个项目就好了。

“谢谢你,傅停云,”苏筱圆真心实意地说,“让你陪我做这些练习,也挺辛苦你的。”

“无妨。”傀儡人站起身,走路的姿势莫名有些僵硬。

苏筱圆不以为意,看了眼自制时钟,距和夏侯澈约定的时间只剩下不到一个小时了。

她连忙梳头发、换衣服,和阮绵绵一起出门了。

在宗门大门外和夏侯澈见了面,苏筱圆先道歉:“对不起,夏侯师兄,你的耳坠子被我不小心弄丢了,真的很抱歉,那么贵重的东西……你能告诉是哪里订的吗?我再去订做个一样的,或者直接赔你钱……”

夏侯澈怔了怔,随即笑开:“只是个耳坠子罢了,筱圆师妹不必放在心上。”

苏筱圆哪里看不出他的失落。

任谁精心准备的礼物隔天就被弄丢,心里也不会舒服。

可她除了道歉和赔偿,什么也不能做。

“筱圆师妹用不着不停地道歉,”夏侯澈无奈地摸摸她的头顶,“也不用担心我会不开心,只是没有亲眼看见你戴上有些遗憾。”

他越是不怪她,苏筱圆越是愧疚,她最怕的就是辜负别人的真心和好意。

“师妹要是真觉得抱歉,就罚你今日陪我从早逛到晚,不许有半句怨言。”夏侯澈半开玩笑地道。

苏筱圆好脾气地点点头:“好的师兄。”

夏侯澈忍俊不禁,又摸了摸她的头。

耳坠的事就算过去了。

三人乘坐飞舟到了城里,夏侯澈先带他们去了城中的一家定制衣铺。

这间铺子藏在一座深宅大院里,也没挂招牌,任谁从外面经过都会以为是私宅,走进去草木扶疏,飞阁流丹,一大方莲池中有一双灵禽悠闲地戏着水。

高定工作室,苏筱圆心想。

“这是宗门地界手艺最好的一家铺子,”夏侯澈道,“前日我替两位师妹也订了衣裳,你们可别怪我自作主张。”

苏筱圆暗自庆幸出门时揣了一支黑简在兜里,大不了自己付钱。

就算是高定,她和开山两身衣裳,一百万总够了吧。

“对了,”阮绵绵问道,“夏侯师兄在游神会上扮的是哪位神祇?”

“两位师妹可以猜猜看。”夏侯澈眨了眨眼。

阮绵绵:“东皇?”

“不对。”

苏筱圆:“北辰帝君?”

“不对。”

两人猜了好几轮,几乎把所有知道的男神都猜遍了,也没猜中。

“就说了你们肯定猜不中。”夏侯澈笑道。

“夏侯师兄赢了,”阮绵绵服输,“告诉我们答案吧。”

“是凌岳仙尊。”

-----------------------

作者有话说:-20:从今天开始冷处理。先从冷脸倒洗澡水和冷脸吹头发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