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局比赛结束,OLG几人从后台通道离开场馆。
深夜,天黑月悬。
通道左右挤满拿着灯牌、横幅的粉丝。OLG是第二个出去的,杰克长得人高马大,他推开玻璃门,外面等了一个小时的粉丝全兴奋地欢呼起来。
言岫走出门没两步,就被热情的粉丝喊住,拿手柄、小卡让他签名。
他写字不多好看,但工工整整,“show”四个英文字他签多了,笔走龙蛇,字迹纤细。
有个女粉左手举着用白危小卡做的灯牌,右手是言岫的Q版大头。围着白危的人太多,白危也没从这个方向走,女粉只勉强挤到言岫的面前。
她伸长手把言岫的卡通照递过来:“秀神今天是我的生日,还没过十二点,你能写句话祝我生日快乐吗!”
言岫看了眼她左手的白危灯牌。
还是黑头发的白危,应该是去年秋季赛的造型,穿着OLG的黑白队服,双手插兜,高高冷冷地注视镜头,有种又酷又飒的冷感。
言岫问:“今天是你的生日吗?”
“对!!”
“祝你生日快乐。”他伸手去拿女粉左手的白危灯牌,“这个给我一下。”
女粉不明所以,将灯牌给他。
言岫快速跑到白危旁边,把这张灯牌递给他。白危一般很少给粉丝签名,这些在场外通道等着的未必真是他的粉,也有很多黄牛,或者粉牛。没必要让粉丝在这些地方白花钱。
肩膀被人轻轻碰了下,白危回头,看见少年清冷的眼。言岫仰头看着他,把灯牌递过来,偏细的音色在晚风里荡开:“这个粉丝今天生日。”
白危愣了下,他看见了言岫手上拿着的另一张已经签上生日祝福的卡片。
黑夜里,他的眸色软了几分。
白危拿笔,在亚克力灯牌上几下写了句生日快乐。
“车到了,该走了!”花戎扯着嗓子大喊。
本来花戎是计算着车到了才安排队员出场馆,没想到司机晚了几分钟。
言岫背着包上车,他刚进车门,白危已经在后排坐着了。仿佛约定俗成,他默不作声地坐了过去,还没坐稳,手就被人悄悄牵住。
Rose跨步上了车,言岫立即把包挡在两人牵着的手上。他垂眸,长长的睫羽在眼下落出一层淡影。
感受着掌心传来的温度,言岫手指慢慢缩紧,和这个人紧密相贴。
……
“又是第二,咱们今天的积分又是第二。”一路上,杰克唉声叹气了好几回,整个车厢里都回荡着他忧愁的声音,“今年春季赛拿了个老二,沙特杯也是老二。现在秋季赛总积分榜第二,每周的比赛咱们拿的最多的也是第二……”
杰克心里慌了神,他嗓音颤抖:“别万年老二了啊,真怕了。”
秦宝天倒是乐呵呵的:“运气问题,今天第六把要不是VE又发疯乱打,我们应该能破二砖结束比赛。”
杰克都懒得喷他,只瞪了他一眼:“万年老二的运气,谁想要谁要去。”他愁得挠头,“哎,我是真不想要第二。别再来第二了。”
白危散漫的声音从后座传来:“别搞封建迷信。”
秦宝天肥胖的身子扭了向后:“你就说正常队伍谁会在那个时候不要命地上来送死,除了VE,谁还这么傻逼,完全没战术的。他把我们6死了,他自己能活吗?最后两个队同归于尽。还好等到决赛就没VE了,都是有脑子的人,打得反而舒服点。”
白危蹙眉,语气明显低了下去:“自己菜还从别人身上找理由吗?”
秦宝天霎时噤了声,乖乖地坐了回去。
车里的气温瞬间低了几度,除了花戎不以为意地低头玩手机,其他几人都不吭声。
白危没有想教训人的意思,刚打完比赛,该放松一下,但秦宝天经常把比赛结果和运气扯上关系。
现在不止是秦宝天,连杰克话里话外地都想求神拜佛。
运气是实力的一种,但仅想凭运气去拿冠军,不如早点退役去上海城隍庙天天拜武财神。
察觉到他的不悦,言岫卷起手指轻轻摸了摸他的掌心。
白危正烦着,手心被人搔动了一下,像有小猫用湿润的舌头舔舐了一口,他刚要出口训斥的话倏地堵在嗓眼里。他怔怔地去看言岫。
车厢里光线很暗,就偶尔闪进车玻璃里的路灯照亮言岫那张淡色的嘴唇,忽明忽暗。
言岫:别生气了。
白危喉头梗塞了一下。
他叹气,语气缓和许多:“等明天再复盘吧,以后我思考战术的时候,也得多考虑下其他队的打法风格……晚上我请吃火锅。”
花戎顺势出声缓解氛围:“我嘞个豆沪少又请客啦,去哪儿,海底捞吗?”
*
等车开到海底捞楼下,车里已经再次有说有笑起来。
临近零点,上海街头人烟稀少,几辆零星的车从路边急速驶过。
言岫下了车,凉风迎面吹来,他将外套拉链拉上。
花戎:“东西都拿下来吧。不知道要吃到几点,我让老李先开车回去,吃完火锅我们自己打车走。”
几个年轻人又全部去车上拿包。
一行人热热闹闹地走进商场。
白危订了个包间,点完菜后,大家各自去小料台弄调料。
言岫先去上了个厕所,等他回来时,每个人面前都摆上了一碟小料,就他的桌上空空荡荡。
言岫把外套脱下挂在椅背上,出门找调料台。
深夜的海底捞上座率依旧很高,满满当当地起码坐了七成人。临近包间的一个小料台挤了六七个人,像结伴吃夜宵的大学生。言岫往更远的小料台走去,越走人越少,空气中嘈杂的声音也清静许多。
他弯腰拿了个小碟,开始给自己配料。
香油、芝麻、小葱……
他余光里瞄到一个高瘦挺拔的人影往这边走来,仿若心领神会,言岫抬头看向对方。
白危走到小料台旁停步,耳边钻石溢着刺眼的光。
他向来具有极强的存在感,哪怕不说话往那一站,人的视线就止不住往他身上靠。
言岫静默地看了他几秒,问:“哥,你不是弄好调料了吗?”
白危的目光死死定在他的脸上,尤其在那双黑涔涔的眼睛上久久停留。
言岫的眼睛瞳色很浅,像他这个人一样,凉凉薄薄的。可当这双清润的眼直直盯着人时,瞳孔深处却隐着一圈湿润润的光,勾得人心头一阵阵发痒。
白危笑了:“我有个特别好吃的火锅调料法,给你弄个。”
“好。”言岫侧身给他让开位置。
白危拿了个小碟子,往里面三两下地加东西。他的声音漫不经心的,视线却若有若无地往一旁的言岫身上瞄,随意地开口问:“你和可乐为什么差点打起来?”
这事已经过了一个星期,言岫没想到他会再问。他想了想,回答:“他骂人。”
白危问:“骂谁。”
言岫顿了下,抬眸看他。
白危被他看得心头堵塞,随即就听见他的小朋友很平静地说:“他骂你。”
白危堵着的心瞬间通畅了。
言岫解释:“他阴阳我无所谓,去年在BOX的时候,他们也会这样。刀皇不喜欢这样,但刀皇在BOX也是边缘人,说话没分量。Vivo的话语权还可以,但Vivo不管事,他最多不掺和,偶尔也会和可乐一起调侃几句。一般就是可乐和BOX二队的几个狗腿子……”感觉这好像算是骂人的话,言岫声音停住,才接着又说:“他们几个会在我一个人打排位训练的时候,在我背后故意说几句不好听的。”
他说的轻描淡写,但白危听得脸色越沉。
连言岫都说是不好听的,那一定非常不好听。
言岫:“一开始我也会沉不住气,和可乐呛两句。这样他只会觉得我生气了,说得更起劲。后来我发现只要不理他,他说两句也不会再说了。所以对付他这样的人,不用搭理就行,越搭理他越来劲,在赛场上把他打死就够了,反而能气死他。”
默了默,言岫清秀的眉毛微微皱起,神色抑沉:“但是他说我就算了,不该牵扯到别人。”
白危问:“我是别人吗?”
言岫愣住,愕然地望他,过了几秒才说:“……不是。”
白危情不自禁地翘起唇角,他俯首凑到言岫的眼前,用贪婪炽热的眼神赤裸裸地盯着他,似乎想将这个人每一寸皮肤都仔仔细细地看干净,再一口口拆吃入腹。
言岫被他幽深的眼神烫得嘴唇干涩,他捏着小料碟子的手微微颤动,有种难以言喻的滋味涌上心头。
“咔哒——”
言岫把碟子放在台子上,他哑着嗓子:“哥……”
远处忽然传来Rose和杰克的声音,杰克的糙嗓门在人少的座位区很响亮:“不是就出去弄个小料吗,这都多久了,人呢。”
Rose:“十分有九分的不对劲,show一出门,小白就跟了上去,指定不会干好事。”
白危一把拉住言岫的手,少年还没反应过来,他就拽着人进了旁边一间空着的包间,快速地把门带上。
包间里没人,也没开灯,黑灯瞎火的。
Rose和杰克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两人走到外面的小料台,rose怒道:“好啊,还放了两个碟子搁这,刚才小白他们肯定在这弄小料呢。现在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杰克:“我去打个电话问问……咦你带手机了吗?”
“没啊。”
两个人无语片刻,一起回去拿手机。
听到他们的脚步声越走越远,言岫松了口气。
白危低笑一声,语气无奈:“这俩跟防贼一样的防我。”
言岫没懂他的意思,问:“防什么?”
白危没回答,黑暗里他隐约只能看见言岫一点点模糊的轮廓。他伸手顺着刚才出声的地方摸了过去,往前摸了几厘米,手指在触碰到少年微凉的皮肤时倏地停住。
两人的身子都震了下。
深邃的黑暗中,白危吞了口唾沫,喉结上下滚动。
他难以按捺,手指不由动了起来,一点点抚摸起掌中这人那张漂亮的脸。眼前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但他轻轻摸着,用最原始的触感描摹出一双清澈的眼、瘦削的下颚线……
还有那张淡粉的嘴唇……
白危难耐地揉动少年的唇瓣,他压着嗓音,俯身逼近:“他们防着我,不让我弄你……”
过了半晌,言岫问:“怎么弄?”
白危瞬间滞住。
下一秒,黑暗里有衣料窸窣的声音传来,破风声随之而至。
湿润的温度吻上白危的嘴角。
言岫察觉到自己好像亲歪了,这是他的初吻,一时间他也不知道这算是没了初吻,还是初吻还在。
没等他理清这错综复杂的关系,他的后脑被人用力扣紧往前一压,他的呼吸顷刻被白危的味道侵占。
他吻得太激烈,舌尖灵巧地撬开言岫的牙齿,缠绵地卷上他的舌头。
言岫被他吻得呼吸停滞,白危一把按住他的手,插入指缝,十指相扣,身体逼近。言岫被逼得后退半步,后背撞上包厢的门,他闷哼一声,细碎的低哼很快被人吞吃进腹。
“岫岫,呼吸。”
言岫开始用鼻子呼吸,他被压在门板上,两具年轻的身体紧紧贴合。
“叮铃——”
包间里响起苹果手机刺耳的铃声。
很快,杰克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
包间的门被人从里面歘的拉开,白危牵着言岫的手,淡漠地看着门外捉奸的两个人,目光冷酷。
杰克正要兴师问罪,被他的眼神吓了一跳,扯了半天才结结巴巴地说:“你们、你们在里头干嘛呢!”
白危冷冰冰地看了他一眼,杰克后怕地往rose身后缩了缩。
良久,白危笑了:“我他妈和对象亲个嘴,也得打报告?傻逼OLG,老子退役了。”
*
次日,猫爪听说海底捞事件,顿感头大。
他没把白危喊来经理室,自己亲自去一队训练室喊人。两人一起走进吸烟室。
猫爪给太子爷递了根烟。
白危没拿,掀着眼皮看他。
猫爪叹了口气,认真道:“我是为了show好。”
白危眉峰松动。
猫爪:“电竞是口青春饭。你已经功成名就赚得盆满钵满,你就算现在退役,只要别想不开去搞黄赌毒或者创业,你这辈子的钱怎么都花不完。而且你还有爸妈的关系在,就算你爸妈不同意你和男人在一起,你总归是有爸妈的。show没有,他资料上填的父母双亡,他要是没了电竞这口饭,以后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未必能有。”
白危沉默,他点了一根烟。
猫爪见他脸色好了点,继续说:“你能保证,爱他一辈子吗?”
白危愣住,眼神复杂地看向猫爪。他刚点燃的烟一口没有吸,燃掉的烟灰很快堆积成长条,几秒后落在地上。
白危想了很久,猫爪就静静等他想着。
白危闭上眼。
他的眼前一下子浮现很多画面,全是言岫的。有他说“我父母双亡”时安静乖巧的低头,有他在靶场里一遍遍死握鼠标不断射击的倔强执着,还有那一双总是定定望着他、藏匿浓烈情绪的浅色眼瞳。
好孤独的小孩。
小孩短暂的十九年人生里,被无数人抛弃过。有些人用生命的逝去离开他,有些人还在人间,却硬生生和他生离,此生不复联系。
他不敢去想如果哪天这个小孩再次被抛弃,言岫会有多伤心。
……
白危睁开眼,他声音平静:“没法保证。但我不爱他的那一天,我去死好了。”
猫爪:“……”
猫爪:“你能不能不说气话?”
白危却看他:“我说认真的。”
猫爪顿时哑住。
白危:“我是那种随随便便的人吗?”
猫爪突然觉得,白危好像说的是真心话。他不敢再细想,接着就听白危说:“你等会找下言岫,把我的话跟他也说一遍,别直接说,暗示一下他,让他懂了就行。”
猫爪:“……”
真心话也不妨碍这狗东西和人沾边的事是一点都不干。
猫爪郑重地说:“你得让他有自己的事业。秋季赛是他第一次登上DFL舞台,不能有差错。他现在人气越来越高,正在上升期,比赛为重。等他能够掌握自己的人生,到时候你想怎么样不都行吗?”
白危掸了掸烟灰:“我真没想做什么,接吻算做什么吗?”
猫爪也说:“不算。”
“别让杰克和Rose那俩傻逼整天盯着我了,烦。”
猫爪幽幽道:“他俩听到会伤心的。”
白危气笑道:“你他妈和男朋友亲嘴亲到硬了的时候,外面有人哐哐砸门,我还管那俩傻逼伤不伤心?!”
又聊了一会儿,白危说:“对了,明神托我问你,最近OLG的教练团还差不差人。”
猫爪想了下:“明乙?”
“对。”
猫爪摇摇头:“说实话,数据分析师那边还可以再加一个,但明乙不大行。他水平一般,虽然以前拿过FMVP,但那都是多久以前的事了,版本早换了一遍又一遍。教练这行不是自己打得好就行,而且他现在也未必打得还好了。”
白危没再强行推荐。
猫爪感慨:“你看,电子竞技就是这么残酷。所以别耽误show的上升期。”
白危:“我耽误你妈。”
猫爪:“你怎么骂人啊!”
临走前,猫爪说:“周末未来汽车那边要拍广告,你和show都要去。一共挑了八个职业哥,咱们队里就你俩。他第一次出去拍商业广告,你的老婆你自己看着,带着点他。”
作者有话说:
我今天算了下,BVV居然是属狗的【】
真就天生是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