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陶方奕跳上了吴青的小床。
吴青把被子裹得很紧，面对着墙面，她似乎睡着了，可她的呼吸一直都没平稳下来。
在得知她的妹妹真的没法重新来到这世上之后，吴青的恐惧值在短时间内迎来了暴涨，可它却卡在了某个境界点上，似乎她的恐惧值还有锁血的功能。
再然后她的恐惧值缓缓下降，降为零。
她似乎有点麻了。
她就这么麻木地吃饭，麻木地写作业，麻木地洗漱，最后躺在了床上。
躺上床之后恐惧值又缓缓攀升，随后开始在安全区的范围内左右游走，这次她的恐惧值不夸张，可极其庞大。
陶方奕知道吴青没睡，可吴青一句话都没有说，他有点担心。
陶方奕用带金属光泽的圆手轻轻推了推吴青的身体，吴青微微晃动，可还没有转过来。
“御纤云？”陶方奕叫了她曾经的名字。
吴青僵硬了一瞬。
此时她的双眼睁得很大，满脸不可置信地盯着墙面，盯着自己的影子。
她维持这个表情已经好一会儿了，偶尔会有眼泪从她眼中滑落，可她也没有去擦，只是等眼泪没入枕头之后，脸上的泪痕再慢慢地风干。
陶方奕又推了推吴青，意识到吴青不想给他反应之后只能无奈地准备离开。
“陶方奕。”吴青忽然起身叫住了他。
陶方奕转身面对吴青。
吴青坐在床上，她安静了一会儿之后询问：“真的找不回来了吗？”
陶方奕摇摇头。
“哪怕是你也不行？你是那么厉害的神木。”吴青又问。
吴青面带怀疑，陶方奕也很无奈：“我当初被十九层抓走就是因为我想逆天改命，想把死去的人重新捞出来，我做不到。”
吴青彻底自闭了。
“好好睡一觉吧，明天再琢磨这件事，你现在这个身体还需要长高。”陶方奕对她说，“我可以用术法帮你睡觉。”
吴青乖乖躺了下去，如果不是她被陶方奕的消息给弄懵了，压根不可能这么听话。
陶方奕用术法让吴青睡着了，不过很显然，吴青睡得并不安稳，她做梦的时候也在无意识地掉眼泪。
陶方奕又给她下了安神的术法，随后轻轻拍着吴青的后背。
亡抱着膝盖在旁边围观陶方奕的举动：“你真温柔啊。”
“这个孩子看起来实在太难过了。”陶方奕说。
“幸好……”亡忽然前言不搭后语地开了这么一句。
陶方奕没听懂：“幸好什么？”
幸好陶方奕前一百年都在做任务，压根没有接触过闻人傅。
亡对自己的节操不抱一点希望，他觉得如果陶方奕是一个总跑过来照顾他的叔叔，他应该早就喜欢上陶方奕了。
陶方奕长得又好，实力又强劲，人还温柔。
亡几乎可以想象，在他父母给他塞“超美味生肉”的时候陶方奕会斥责他的父母，陶方奕会带他去下馆子，或者陶方奕自己会亲自给闻人傅做饭。
陶方奕对待小孩可以说是无限包容。
那时候自己才刚意识到自己的欲望与众不同，而他的父母显然在这方面完全不了解，因为这种弑杀狂暴的欲望他们压根没有经历过。
自己会爆发，然后被陶方奕安抚下来。
再然后……
再然后他就会喜欢陶方奕。
闻人傅年轻的时候更不稳重，他们的感情绝对不会有一个好结果。
但是现在他们的感情就能有个好结果了吗？
亡想到这里，忽然低落了。
他继续雕刻手中的小木头，他在练习雕脸。
“是我的错觉吗？”陶方奕一边轻拍吴青一边问，“我怎么觉得你木雕技术进步得特别快？”
“可能我比较有天分吧。”毕竟他两边都在学，而两边的记忆和体验是共享的，他的学习速度就像是开了二倍速，学得快很正常。
“你要不要休息休息？”陶方奕记得亡也是喜欢睡觉的。
“你让我去挤那个小孩床？”亡问他。
“不是，我有床垫啊。”陶方奕笑着说。
亡不能再和陶方奕这么亲密地接触了。
他怕自己控制不住。
他得抵抗住陶方奕对他的吸引力。
五分钟后，亡紧紧搂着自己还没成型的小木雕，平躺在床垫上。
床垫被放在了吴青小床的旁边，变成原形的陶方奕拍了拍吴青，随后亡眼看着那只手伸出床沿，往自己的方向过来了。
随后那只手摸了摸他的头，又在他的脑袋上用非常非常轻的力气拍了拍，随后又滑到他的脸上，摸了摸他的面颊。
随后那只手顺着他的面颊往上滑。
亡把那个未成形的小雕塑搂得很紧。
他想，他什么都不能做，也什么都不要做，不能再得寸进尺了。
陶方奕的指腹离开了他的面庞，可还没能从床沿缩回去，就被亡的手指勾了勾。
陶方奕有些困惑。
可亡只是勾了两下，挠了挠陶方奕的手心，做下了这个恶作剧之后亡又重新攥紧了他的小木偶。
陶方奕被亡的小动作逗得笑了两声。
亡听到陶方奕在笑，忍不住跟着轻笑了两声，不过动静很小很小，他知道陶方奕也听得到。
亡不明白，自己什么时候胆子这么小了？
按照他以前的风格，他喜欢他陶方奕就必须让陶方奕也喜欢他，他才不会回避。
……噢不对，他以前压根没有喜欢过谁。
以前的行事作风压根没有参考价值。
亡就这么思索了一整晚。
但他不敢让陶方奕知道，他只能假装自己睡着了。
不过另一边的吴青确实睡了个好觉，她再次精神抖擞，连恐惧值都清零了。
陶方奕和亡很震惊，按理来说，她从迷迷糊糊的状态里清醒之后恐惧值还会席卷而来，毕竟问题并没有得到真正地解决。
怎么吴青表现得好像格式化了似的呢？
“我想通了！我不再纠结于过去了。”吴青对陶方奕露出灿烂的微笑。
陶方奕半信半疑，而亡连一个标点符号都不带信的。
这种感觉亡实在太熟悉了，他忽悠他爸妈就是这么忽悠的。
“真的，人要向前看嘛。”吴青开朗道。
陶方奕微微后仰，而亡不断往前探，他想跟吴青四目相对，让吴青知道自己看穿了对方的险恶用心。
但亡压根没有眼睛。
“我想通了，我要好好学习，争取一直到大学都是优秀的那个，要广交朋友！我不该强迫郑燕燕变成飞星那样。”吴青笑着说。
陶方奕用两只圆手给正在开朗演讲的吴青啪啪啪地鼓掌。
亡双手环胸，冷笑一声。
“就是这样，我要去上学啦～”吴青开始收拾书包。
“带我一起吧。”陶方奕说。
吴青：“啊？你担心我被欺负吗？不用的。”
“我担心你欺负别人。”陶方奕笑着说，“如果我发现你在欺负别人，我就要动用棍棒教育了。”
吴青：……
吴青：“你不信任我？”
陶方奕那张电子屏上的颜文字还是很开朗：“我只是觉得你把我当笨蛋了。”
“我不带。”吴青拉上自己书包的拉链。
“你不带我现在就要使用棍棒教育了。”陶方奕平静道。
“你这样对待小孩，就不怕给小孩带来心理阴影吗？！”吴青大声谴责。
“一般小孩不能这么对待，但是你不一样。”
吴青攥紧了拳头：“我刚经历了前所未有的打击。”
“所以我担心你干出前所未有的蠢事。”陶方奕上前一步，“带上我。”
“哈哈哈哈！”亡一边大笑一边拍手，这是对吴青的幸灾乐祸。
吴青：“……啧，好。”
她的确有个不得了的想法。
既然郑燕燕已经不是她的妹妹了，她就没有必要对这个小崽子这么客气，也不需要担心伤害她的人格尊严。
因为她不是飞星。
呵，是时候让这个小崽子知道罗刹鬼是怎么一回事了。
不管怎么说吴青也是个大人，大人想要操控一个一年级的小孩还是很容易的。
她要破坏这个孩子的精神，彻底摧毁“郑燕燕”的人格，然后让她相信自己是御飞星，并且深深地依赖自己。
她可以塑造出一个新的妹妹。
她什么做不出来？当年她这个罗刹鬼吃人的时候可是剥皮抽筋的，什么残忍的手段她没用过？
她以前也不是没有摧毁过人类的意识，想要摧毁一个人太简单了，尤其是一个心智还未成熟的小孩。
重建得花点时间，不过那个时候陶方奕都已经离开了不是吗？
她可以把这一切包装成小孩子之间的矛盾，这种东西陶方奕根本抓不住把柄。
亡看着吴青脚步轻快，他大抵是意识到了什么，忍不住啧了一声。
戾气重的生灵的想法都差不多，这个吴青只怕是离疯不远了。
到了班级之后，吴青哼着歌放下书包。
她笑着望向郑燕燕的方向，随后她看到了一个小泥人。
吴青：？
一群小孩围着郑燕燕安慰，而郑燕燕还在哭泣。
“这是怎么了？”吴青起身。
“她刚才去小商店买零食，摔进花坛里了。”一个小孩说。
昨天晚上下了雨，郑燕燕在里头滚一圈就成小泥人了。
“哭有什么用？！快把衣服换掉！叫老师啊！”这样子穿着湿衣服会感冒的。
吴青拽了郑燕燕一把。
郑燕燕抽抽搭搭地起身。
“你看看你这个样子！”吴青啧了一声。
大概是她的姿态太像大人了，郑燕燕下意识搂住了吴青。
可很快郑燕燕又意识到自己身上很脏，可她还没来得及松手，吴青的另一只手就搂住了她。
“去找老师。”吴青说。
郑燕燕嘴唇颤抖：“你真的好好噢。”
吴青：……
她听到了亡的声音：“哈，窝囊废。”
吴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