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 5 章

“将军,妾身为您熬了雪燕。”女子略显羞涩,有点难为情,不安地攥着衣袖。

裴昭野难为情地将自己的眼睛从薛疏月的身上挪开,他轻咳了一下,脸上稍微有些尴尬。

裴昭野是复仇的唯一一条路,可没人会做慈善,这世间的所有事,怕不都是交易,她有什么能够和裴昭野交换的呢,想来想去,也就只有她这张脸,和这具身体了。

这世间没有男子不好色,以色侍人固然不能长久,但至少现在能解她燃眉之急。

裴昭野咽了下口水,脑海中的场景久久不散,他随口拿起眼前的雪燕羹,一口气饮下。

这雪燕未尝得滋味,便被裴昭野稀里糊涂地咽了下去,薛疏月看着他的动作,愣了一下,她熬了三个小时的雪燕,就这么被裴昭野一口气喝了?

此人真是暴殄天物,果然是个什么都不懂的粗人。

薛疏月不满地瘪了下嘴,然后继续柔声道,“将军觉得味道如何。”

这雪燕的味道裴昭野不得而知,便只能含糊道:“尚可。”

营帐内又陷入沉默,上次裴昭野对她还有怀疑,她此刻提出这样的要求,会不会被怀疑但她别无它法。

身旁是女人身上焕发的清浅皂香,营帐内昏暗灯光下,女子全身素衣,那乌发上盘着一根被磨得发亮的素色木簪。

这军队中没有合她身的衣物,她穿的还是村中大娘的衣物,宽大的衣服不合身地罩在她瘦小的身形上,腰间只一根墨色腰带,更显她腰肢纤细,勾勒出婀娜身形。

她仿佛那岸边细柳,随风婀娜摇曳,也同样脆弱易折。

见薛疏月还在一旁站着,他低声说道:“多谢。”

说完后,薛疏月还站在原地,然后笨拙地站在他的身后,双颊通红,结结巴巴地说道:“将军……,妾身,为您更衣。”

说完后,她紧闭双眼,走到了裴昭野的身后,将手探上了他的领子,男人的皮肤滚烫,她的手一瞬间就缩了回去,却被裴昭野抓住。

她本来双眼紧闭,在这一瞬间被迫睁开了眼,“将军……。”

她的声音发抖,长睫微颤,紧紧咬着下唇,眼睛猝不及防地撞上男人的双眼,她能感受到男人指腹的粗糙,和男人鼻尖喷出来的热气。

男人的眼神如同终年不化的寒冰,将薛疏月鼓足的勇气浇灭。

薛疏月被拽了一下,趔趄地跌倒裴昭野的身上,他声音冷淡:“不必。”

摆正身形后,薛疏月尴尬地站在原地,她没想到自己会被人拒绝,阿母曾讲过,男人最抵抗不了她这一类型,怎么这裴昭野偏偏是个例外。

想必她跟大娘去镇上的事也要泡汤了,裴昭野此人不近人情,必然不会同意她这般请求,只得想办法偷偷出去了。

反正说了也会被裴昭野拒绝,倒不如直接不说,本来裴昭野就对她多加怀疑,见裴昭野面色冷峻,脸色不好,她更加不敢开口了。

她心中满是失落,遗憾转身,准备跟裴昭野行礼告退,却被他叫住,“慢着。”

“将军还有何事?”薛疏月此刻已经心如死灰,准备寻个机会偷偷跑出去了。

“过几日陈大娘会去镇上卖绣品,你跟她一起吧。”

“啊?”薛疏月呆愣在原地,转身回头,见裴昭野起身,走了几步,然后并肩站在她的身边。

男人的身形高大,比她高一个头,站在她身旁,可以完全笼罩住她的身影。

压迫感迎面袭来,薛疏月缩了缩脖子,见她无动作,裴昭野又问了句,“不是想去?陈大娘上次同我说了,本以为夫人会来找我,没想到夫人一直都没过来。”

“想,妾身还以为将军不会让妾身出去,上次将军还怀疑妾身的身份,妾身怕将军多想,就没有问。”薛疏月的脸上是难掩的欣喜,声音清脆悦耳。

其实那日之事,薛疏月还有一个疑问,便是为何找她的人,是官家的,裴昭野说的对,这天下确实没有巧合,那衙门也确实是在找她的。

她的仇家到底是谁,居然连衙门都能请动,难道是父亲朝堂上的仇敌?

“实在是上次过于巧合,日后不会了。”裴昭野尴尬地看向别处,但是脑海中,时不时就会浮现薛疏月的样子。

“妾身多谢将军。”

“不必,镇中人多眼杂,多多小心为好。”

“嗯。”裴昭野冷淡应下,打开营帐门,寒风吹了进来,他心中热意稍减,从京中打出来了冷水,豪饮了一口。

他看着随着女子步伐而飘扬的裙摆,还有女子纤弱的身影,那如瀑般的长发,不由得晃了神。

果然是到了该成亲的日子了,怎么对营里的寡妇都能起这种心思,果然是一把年纪了,回京后,他需得寻人成亲了。

这镇上青壮年不少,此女相貌端正,性格温顺,想必能在镇上觅得良缘,寻一个好去处。

*

入夜,薛疏月正在准备绣品,她将自己的信息绣到了绢帕上,只求得幸存的薛家人能够碰巧看见。

她薛家当真满门抄斩吗?

油灯的灯光昏暗,眼睛有点涩,薛疏月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准备去帐外吹吹冷气。

平日无论薛疏月多久出来,营地内主帅的帐基本都是亮着的,裴昭野好似永远不会休息一样,永远在为战事操劳。

可今日真是破天荒了,主帅的帐居然是黑着的灯,薛疏月喜欢坐在门口的石凳上看星星月亮,仿佛只有这种时候,她才觉得能稍稍休息,卸下自己虚假的面具。

不远处的身后,有脚步声,饶是知道营帐内应该没什么危险,薛疏月也紧张地回头。

见男子高大身影出现在眼前,薛疏月心思稍定,“夜深了,将军怎会在此,妾身看将军帐内灯灭,还以为将军已然入睡。”

“出来逛逛。”裴昭野提着一大桶水,转身欲回帐中。

薛疏月见桶中并未有热气,料到这应该是凉水,“将军,妾身见伙房那边有热水,将军用那个吧,小心着凉。”

“不必。”裴昭野脸色阴沉,语气不善。

“将军乃一军主帅,国家栋梁,万万要注意身体。”

“多嘴。”裴昭野瞥了她一眼,然后冷淡转身。

此地徒留薛疏月一人呆愣在原地,看着脚步略有匆忙的裴昭野。

多嘴?这种话哪里像是裴昭野能够说出来的,怕不是被人夺了舍。

薛疏月觉得自己方才好像从裴昭野那张脸上看出了气急败坏的表情,可能是看错了,真是不识好人心,就拿凉水沐浴吧,冻死他。

薛疏月朝裴昭野营帐的方向努了努嘴,然后转身回了自己的营帐内。

翌日,阳光正好,空气宜人,薛疏月早早地就到了陈大娘的房间,挽着陈大娘的手跟她一起上了镇上。

镇上人多眼杂,人流络绎不绝,薛疏月从前虽然在人前露面不多,但为了防止有人认出她来,她还是带了帷帽,遮住脸只漏出一张透亮的眼睛。

“姑娘,这个花卉形状的多少文钱。”

“十文钱。”

摊子面前,人流量络绎不绝,似乎并未有人能看出她绣品其中异样,由于这些绣品模样生动,薛疏月嘴又甜,很快就被村民一抢而空。

但直至最后,薛疏月都没看到任何可疑的地方,她只得失望而归。

她跟大娘准备回军中,路过街角处,竟见到两人身着黑衣,在街角处密语,那两人手腕上赫然就是那黑色印记。

见那两人看来,薛疏月下意识低下头,随后拉着大娘走开。

告示板上,上边是通缉的土匪,面目可憎,模样凶狠,她不敢看,连忙转过身。

薛疏月拉着陈大娘走开,这时候一个小孩子撞了她一下,“不好意思,姐姐。”

“没事。”薛疏月揉揉胳膊,然后温柔地笑了一下。

小孩子柔软的手握上薛疏月的手,在她的手上塞了一块帕子,在她耳边轻声说道:“黑龙寨。”

说完后,小孩子调皮地跑走了,徒留薛疏月一个人在原地发愣。

直到陈大娘在她眼前挥手,“月夫人,你怎么了?”

“无事。”她刚缓过神,冲大娘安慰性地摇了摇头,然后紧紧攥着手中的锦帕。

这锦帕上乃是她薛家绝技,她绝不会看错。

那孩子在她耳边说的是黑龙寨,她抬起头,看着眼前通缉的告示板。

板上还张贴了一张告示,土匪横行,危机四伏,近日镇中百姓请不要前往黑龙寨。

薛疏月一路都魂不守舍,直到回了营帐,她还没缓过神来。

这是阴谋,还是薛家人的传信?

薛疏月知道近日裴昭野一直为山匪烦恼,这山匪的名声恶臭,全镇都知道,她薛家人全门上下一向光明磊落,怎么会跟山匪产生关系。

难不成,是有人在针对她下计?

这军中无疑是最安全的地方,除了军中,无人能护住她。

想着想着,这时帐外传来敲门声,她慌忙过去拉开了帘子,门外的人一身黄金甲胄,据营中的将士说,裴昭野今日剿匪大胜。

自从知道薛家人可能与山匪有瓜葛,薛疏月听到这些消息不免担忧,“将军今日怎的来此了?”

“陈大娘说你从镇中回来就魂不守舍,可是有什么新奇的际遇?”

“没有啊,将军,妾身还要恭贺将军大胜。”薛疏月心中苦闷,嘴角勉强牵出一丝弧度。

“是吗?我看你面色不善。”裴昭野看向她,薛疏月只得讪讪笑道。

“哪有,妾身是真心实意为将军开心。”

“嗯。”裴昭野见此景,走出了她的营帐门,薛疏月起身相送,被裴昭野止住了。

“老军医让你熬的药,一会送到我帐中吧。”随后裴昭野转身离开。

薛疏月这才意识到裴昭野此行来的目的,平素里这个时候,她都是要送药的,连忙去药房中端了药。

裴昭野回了帐中,手中攥着那日薛疏月掉的帕子,放在鼻尖前,轻嗅了一下,帕子原本的芳香已经散去,被男人的味道浸染。

唯有触感滑腻,提醒着他这帕子的主人。

是战友之妻,是已经结了婚的寡妇,是一个跟他身份极为不相配之人。

但裴昭野心中想的,只有那女子能噬心的美貌,和能勾魂般的身姿。

想到今日之事,裴昭野难免不悦,这女人不过是去了趟镇上,怎得就魂不守舍了?

那女子竟还同她扯谎,说无事发生,他心中更加愤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