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一早白砚就进了宫,可他到圣宸殿时皇上不在,屋中除了他身边的王常侍没有其他宫女和太监。
王常侍忙引着他落座,倒茶,末了笑着道:“陛下方才被太后叫走了,还请白编修稍作等候。”
白砚此时还在想着昨日的争吵,又想到此时惹他心烦意乱的罪魁祸首也正在宫中心下更加烦躁,除此之外他还有些怕顾千忆被人欺负了去,故而只敷衍地应了两声,着实失态。
半晌后圣宸殿外传来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他立刻起身以待,片刻后带着同款烦躁的声音响起,却不是对他而是对着王常侍,“你去告诉太后,若她想替朕纳妃便先让朕点的那人入宫,不然一切免谈。”
王常侍是皇上身边的老人,看着皇上长大,在别的宫人头要栽到地上时他仍敢温声劝慰:“太后也是为皇嗣考虑,陛下就算不愿也不该糟蹋太后的一片心意,若伤了和气便不好了。”
“哼。”萧明潭冷哼一声,“她是为了皇嗣考虑?她分明是想把自己人塞进朕的后宫。你就去那么说,快去。”
“是。”王常侍不再多话,恭敬道,“陛下,白编修已经到了。”
“知道了。”
话音刚落那人便迈步入内,笑着道:“爱卿竟然来得如此早,今日太后办了宫宴朕推脱不过便去坐了片刻,没让爱卿久等吧?”
不愧是皇上,如此变脸速度着实让人佩服。
白砚哪敢说话,只拱手道:“臣并未等太久。”
皇上不答,踱步到主位坐下后才笑着道:“爱卿快坐吧,你我之间不必如此客气。”
“多谢陛下。”
两人闲聊几句后开始谈起正事,快要结束时却见陈常侍慌慌张张跑进来,对着两人行礼道:“陛下不好了,华宁公主在千鲤池同人吵起来了。”
皇上放下茶杯,揉着太阳穴无奈道:“所为何事?”
白砚也是心下一惊,千鲤池在慈宁宫附近,公主必定是同来参宴的人吵架,华宁公主脾气火辣,恐怕会波及顾千忆与白墨容,他竖起耳朵等着陈常侍的下文。
可那陈常侍却结巴起来,还时不时偷瞄端坐的白砚,直将他看得心里发凉,公主该不会同千忆吵起来了吧?
正位上的陛下也注意到他的小动作,拧着眉道:“你一直看白大人做什么?实话实说便好。”
见状陈常侍一咬牙道:“华宁公主是同顾夫人吵了起来,公主不让人近身,小人不知道是因为何事。”
出人意料的是皇上闻言竟勾起一抹笑容,用指节扣着桌面悠悠道:“朕当是什么大事呢,你先下去吧。”
随着陈常侍离开他又笑着道:“方才在席上朕遥遥望了眼顾夫人,朕觉得她同华宁应是相合之人,白大人莫要担心,估计两人是在谈天说地。”
白砚对他随意的态度和明显拉偏架的话语不满,却又不好直言只能起身道:“贱内脾气火爆,真是起了龃龉只怕公主会受委屈,还请陛下派人去劝说二人回席。”
他仍是笑眯眯道:“或许华宁很喜欢她呢。”
“好你个白砚,你竟然还敢来宫里!”踹门的巨大声响和萧芷灵的怒吼同时响起,将白砚要脱出口的话语硬是堵了回去。
下一刻萧芷灵便气势汹汹地叉着腰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脸无奈的陈常侍。陛下面上笑意更甚,对着陈常侍挥手让他下去,自己则好整以暇地看戏。
萧芷灵根本就不管皇上还在,冲到白砚面前气冲冲道:“你还敢说千忆脾气不好?就你日日那样对她哪个女人能笑脸相迎,这要放在我身上早就提刀砍你了。亏我以前还觉得你一表人才,如今觉得真是瞎了眼才看上你,本公主命你现在回白府同千忆道歉,还有,你若再对她不好我便杀到你家!”
见她说完皇上才装模作样地阻拦:“芷灵怎么能这样对白大人说话呢?”
萧芷灵一瞪眼,叉着腰道:“对这种人我说得还算轻了呢!”
白砚被她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通十分不解,可听公主的意思她好像真的同顾千忆成了好友,这是来为她出气的,他默默松了口气,至少没被人欺负。
他的沉默放在公主眼里就变了味,她觉得眼前人是心虚不敢回应,于是更加恼火,指着他的鼻子道:“你若不想同千忆过下去那和离好了,不对,要休夫!到时本公主将他接进宫里,照样没人敢欺负她。”
白砚怎能同意,他忙道:“其中应当有些误会,臣不愿和离…”
他的一言一行放在萧芷灵眼中就是妥妥的渣男,对自己夫人不好,骂他就只会推辞责任,结果还不愿和离,几方叠加下来便是一记响亮的耳光。
一旁吃瓜的皇上被她惊到,忙呵斥道:“萧芷灵你太过放肆了!陈常侍把她带回凝芳轩,禁足一月,没朕的允许任何人都不得去看她!”
被请走的萧芷灵仍不服气,见陛下袒护白砚对他也有些鄙夷,走之前还剜了他几眼。
“然后陛下就放你回来了?”听完故事的顾千忆更加心虚,早知道公主这般真性情就不该说得那么严重。
白砚淡淡道:“对,明日早朝我也不必去了。”
“啊?”顾千忆以为是自己害他丢了官职,一时间愧疚万分,“你等着,我这就进宫见公主,告诉她你不是那种人,这都是我胡编乱造的,让她去向陛下求情。”
明白她想偏了的白砚也不点破,淡淡道:“公主被陛下禁足了。”
“啊啊?那…我去求陛下?”刚说完此话她便疯狂摇头,那人一看就不是个善茬,非必要不能接触,可不去解开误会白砚的官位怎么办?他十年寒窗才有如此成就,就算是天才也一定吃了很多苦。
顾千忆越想越纠结,脸都皱到一起也没想出个所以然。
忽然有人轻轻点了点她的眉心。
抬起头见白砚笑着道:“陛下的意思是让我明日好好在家陪你。”他说完还不好意思地偏过头,两侧脸变得一样红。
“你…方才是在耍我吗?”顾千忆撇着嘴道,而后又自顾自原谅了他,也顺便替他原谅了自己,“那我们现在扯平了,你往后可不能再提此事,我也会找机会同公主说清楚的。”
白砚却突然转过头一错不错地盯着她,捂着脸道:“那夫人往后也不许再提和离的事了,休夫也不行。”
顾千忆咧嘴一笑,想装傻充愣,可白砚却做出西子捧心之状,眉眼皆在诉说那一巴掌有多疼。她一下便心软了,可气势不能丢,佯装随意道:“看你表现。”
闻言白砚便放下手盯着她的眼眸勾出一抹笑容,随意的举动让顾千忆看愣在原地,这一笑使他的眉宇间充满春意,压过千年冰雪。
白砚见她愣住更开心了,将手抵在唇前咳嗽两声将她拉回神。
顾千忆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犯起了花痴,忙找个理由离开屋子,说是要去准备午膳。
顺理成章,两人的午膳是一起用的,用完膳后顾千忆每每想找理由离开白砚便捂着脸,他也不喊痛,就那样巴巴地看着她。
这就是犯规,顾千忆根本狠不下心离开。
最后还是淡月来提醒顾千忆别忘了答应李夫人的事,白砚才将人放走,淡月并没进屋,屋里还是只有两人。
顾千忆刚走没几步手腕便被人拽住,她疑惑回头却见白砚已是一脸绯色,他磕巴道:“你同我想的不太一样。往日在顾府读书时我见过你几面或许你已经不记得了,每次看到你时你都面无表情,最多也只是抿着唇笑,我本以为你是温婉淡然之人,可那日你在顾府门前据理力争时才发觉你是如此鲜活。”
这番念白在顾千忆的意料之外,一时无言以对,她只觉得两人手腕相握处在发烫,而白砚已站起身继续道:“可也是那时我才发现你好像不太喜欢我,顾兄那日将你与岳丈的话全都同我说了。我觉得或许是分离让你有些不安,可到了京城你竟然还想同我和离,于是不安的人变成了我。”
说不感动是假的,可顾千忆还是时刻记着自己的身份,她深吸一口气,笑着打哈哈道:“因为我觉得你有些无趣,我比较喜欢话多的人。”
闻言白砚眸中满是豁然开朗,他低下头沉思片刻,抬起头坚定道:“我可以改变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不…”话未说完便停住,因为白砚突然俯下身靠近了她,两人的距离一瞬间拉近。
她登时睁大眼睛,可却没躲闪的动作。
白砚轻笑一声继续压下,最后将吻落在她的脸颊上,几乎是瞬间顾千忆的脸爆红,连耳尖也是同样的颜色,她忙后退两步拉开距离,磕磕巴巴道:“我我我…李夫人还在等我,再不去就晚了。”
而后落荒而逃。
白砚带着笑意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记得回来用晚膳。”
顾千忆光顾着逃跑没空回他。
出了院子便撞上等在那里的淡月,她立刻笑着道:“夫人可算出来了,一会儿李夫人就要再派人来催了。”而后对着她的脸左看右看,不解问道:“主君的屋子很热吗?夫人脸怎么那么红?”
顾千忆敷衍道:“太热了!”而后不再淡月,迈着虚浮的步子向徐府走去。
心神不宁的后果就是徐府不多的账册她竟然看到半夜都没结束,顾千忆趴到桌上闭着眼睛哀嚎:“我的命怎么那么苦。”
下一刻木头摩擦的声音在寂静的深夜回响,她本以为是风吹动窗子可抬起头时却见一黑衣人正盯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