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渐渐地爬了进来,照在了赵春楹的身上,她的小脸有些燥热,红得滴血。
朦胧的纱雾被窗棂缝隙里钻进来的风吹得摇荡,末端挠着她的身子,她翻了个身,被褥滚落到了床边,就差一截就能掉下去。
赵春楹呜呜两声,睁开了惺忪的眼睛。
昨夜烧了炭盆,空气里有一股若有若无的硝烟气味,她耸了耸鼻子,再揉了揉眼坐了起来,眼睛还没有适应强光。
人有种恍惚,脑袋也是晕的。昨天她是被赵未央抱回来的吗?
她又干呕一下。
赵春楹喉咙有些干涩,张口喊了喊:“萱紫!萱紫——水,我要喝水!”
很快纱帘被掀起来,露出了一个苗条身姿的少女,她穿着一身紫色的衣裳,衣口处点缀着白色的兰花,脸上带着甜甜的笑容,不疾不缓地递上一碗醒酒汤。
赵春楹咕咚几口喝下醒酒汤,她感觉好受多了。
萱紫拿出手绢递给她,赵春楹擦了擦沾染上汤沫的嘴角。
“萱紫,你有心了。竟然还给我备了醒酒汤。”她温柔地笑道。
“小姐,昨夜我走后到底发生了什么呀?怎么与七小姐出去一趟,竟宿醉而归?”萱紫脸色担忧,关怀地问道。
而且昨晚的情形可让她害怕了,七小姐一脸崩溃地背着赵春楹回来,而她醉醉醺醺的,嘴里还说着胡话,虽然那些话她根本就没听懂,只是跟小姐平常的形象差别太大了,让她一时无措。
“别提了……”赵春楹神情萎靡,像是半死不活的样子。
昨夜,赵未央带着她出去逛元宵,先是差点走丢,紧接着碰到一个让她心动的男人,后来去拜了月老,她抛中了好姻缘,赵未央为庆祝带她吃饭,吃着吃着,不知道为什么就喝起酒来。
她来到这个世界后,从来没喝过酒,也不知道这具身体竟如此不耐酒,稍微喝点就醉了。
赵春楹起来梳妆,看着铜镜中的脸,柳叶眉,桃花面。
眼睛下方挂着两个黑眼圈,昨天晚上实在没睡好。
回来时是被赵未央抱回来的,她喝得烂醉如泥。结果现在断片了,完全不记得自己说过什么、做过什么。
赵春楹顿时觉得瘙痒难耐,心中烦躁,不停地抓着头皮,想要记起昨晚发生的那些事情。万一露馅她是异界之人,那就完蛋了。
她可太后悔了,她以后再也不贪杯了。
“小姐,你这是怎么了。这样头发都会掉光的。”萱紫面露惊恐,抓住了她的手,让她别再折磨自己。
赵春楹不打算放过,绝望地将头敲在了梳妆台上,萱紫赶紧将桌上的东西移开。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我不想再出去见人了。”尤其是见赵未央,她莫名的感到一阵恐慌。
“小姐不愿意出去,那便不出去呗,在家里看话本吧,七小姐送来的炭火,屋子里都变得暖暖的了,小姐的手再也不会被冻伤了。”
“难怪,我说怎么起来比平日,还要口干舌燥。原来是已经有人送温暖了。”
赵春楹洗漱过后,穿着一身粉衣走出了屋,萱紫跟着她在后面拿来了一件披风,稳稳地披在她的身上。
“今日屋外有些冷,小姐多穿一点。屋内倒是没事,就是出了外面,我怕小姐待会儿又冻了。”萱紫拉住了她将身上的披风紧了紧。
“我有时觉得,你更像我的阿姆。你是这府中对我最好的人。”赵春楹笑了笑。
她没注意到面前低着眼的萱紫眼里闪过一丝挣扎的情绪,但很快就消失了。
“小姐对我也很好……”她的声音和风一样的飘散。
系好了披风,赵春楹继续往外走,停在了屋檐下抬着头。
赵春楹伸了一个懒腰,望着外面澄澄的蓝天,草长莺飞,微风拂过,院子里的嫩绿桃红,被清风吹得颤颤。
“这天气还好了,也没有你说的那么冷……我们在外面吃早点吧。”赵春楹称了称手,走向了桃花树下。
“好,小姐我去拿食盒。”
赵春楹看着萱紫飞快就跑了出去,心中无奈,这小家伙什么都好,就是太急了,总是毛毛躁躁的。
她一屁股坐在了摇篮上晃来晃去,脚在半空中摇晃。
萱紫又很快回来,她一路跑回来的,脸上都有着几丝红晕,将那木盒里的菜放在了桃花树下的桌子上。
“以前的菜可没有这么丰盛。”赵春楹支起身子,看向了桌面上丰盛的菜肴,再也不是那清汤白蛋。
她的手一嗒嘀嗒地敲着桌面。“可真是多亏了我那位好姐姐呢。”
“哼,厨房的人都对我很恭敬呢,之前那脸色我就不说了,真是变得太快了,小姐你是没看到啊,嘴脸可恶心了。”
萱紫一想起自己刚刚一过去,那群人马上就迎了上来,心里一阵的犯恶心。还专门留了菜肴给她家小姐,真是一群捧高踩低的小人。
“好好好,别生气了。气坏的身子永远是对自己不好。”赵春楹先让她拿银针试毒再拿起了筷子吃饭。
赵春楹坐在摇椅上细嚼慢咽地吃着,萱紫早早吃过了,站在旁边看着她就感到幸福了。
在她吃的差不多的时候,啪嗒一声。她似乎听到了瓦碎的声音,放下筷子,萱紫同时看向了她:“小姐,你有没有听到?”
“我好像是听到了……”
有什么东西碎掉了。
赵春楹将头扭向声音传来的地方,只见地上残留着碎裂的瓦片,而高耸的墙上挂着一个人影,那人岌岌可危。
底下两人面色惊恐。
“阿姐!”
“七小姐,您为何要爬墙啊!”萱紫急得跳脚,她怕万一赵未央掉下来了,自家小姐又要被诬陷了。
赵春楹从摇椅上下来,提起裙摆冲了过去,嘴里还喊道:“阿姐,你别跳下来,小心摔着!萱紫,快去找人搬来梯子。”
萱紫慌张地出了院子,她一路小跑,“好,我去!”
“阿姐!你一定要抓紧一点,别跳下来,这么高会摔死的!”赵春楹生怕她一个不经心,没抓稳就摔下来。
这么高,不死也会半残。
“不会摔死的,就这点高度。”赵未央满不在乎地说道。如果不是赵春楹阻止她,她已经跳下来了。
“你抓紧点,别分心。”赵春楹满心无奈,她可别说大话了。
赵未央望着她脸上的那抹担心,心里暖暖,便乖乖地回答:“行的啦,我听你的不跳下来,等萱紫拿梯子来。”
赵春楹完全搞不懂她是什么心理,有门不走,偏要爬墙。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倔吗?
她其实更想问:她是怎么从外面爬上来的呀?她是怎么想到这一出的?赵春楹脑子里满满的疑惑,脸上还要挂着一抹担心。
萱紫带领着几个下人搬来了梯子,那些人一看到这样的场景都被吓住了,还好萱紫训斥了几句,立马反应过来把梯子搬过去。
一阵兵荒马乱,赵未央终于从墙上下来。那几个下人被赵未央恐吓了一顿才放离开。
她笑语盈盈地望向赵春楹:“你放心,主母不会知道。”
“嫡姐,你来我这里是有什么事吗?今天可是没有元宵花灯逛了哦。”赵春楹被她折腾不轻,擦了擦脸上的汗,索性直白地问道。
赵未央脸上升起了一抹激动,她握住赵春楹的双手,激烈地晃了晃。
“我有一个计划!你必须变强,不然就要像元宵灯会那样,又被人掳走了。”她的眼中充满着自信的眼神,她越来越觉得自己的计划天衣无缝。
她能有什么危险呀?最大的威胁难道不是在她眼前吗?赵春楹满脸问号。
“我不是被人掳走,我只是不小心和你走丢了。还有这与你爬墙有什么关系吗……?你为什么不走门呀。”她弱弱地说道。
赵未央脸上浮现了一抹尴尬,她直接忽略了这句话,从腰间抽出了一张萱纸,摊在桌案上,按着赵春楹的脑袋往上面看。
“看到了没有?这就是我给你制定的计划,我首先要带你去马场,你要学会御马,这样才能逃跑!其次,我要把你塞进书院……”她滔滔不绝地说道。
赵春楹后面的都没有听,表情怔松,只听到了一句“学御马”。
她疯了!
她居然让她去学骑术,那么危险的事情也敢让她去做,赵春楹顿时就起了后悔的想法,早知道就不把她放进来了。
“我会有什么危险呢?阿姐能不能不去呀?”赵春楹小心翼翼地问道。
“不行,这没得商量!现在就跟我去。”赵未央表情严肃,拖着她的手腕往外走。
“阿姐……我真的不想去……”
赵春楹根本来不及反抗赵未央,她的力气实在是太大了。
“七小姐,你不要拖着我家小姐呀,她不想去!”萱紫满脸着急跳出来拦住她们。
“萱紫,你让开——不然我可要生气了!”赵未央表情沉沉,这让她有些幻视以前的嫡姐。
赵春楹满脸无奈地看向萱紫,给她使了个眼色,让她乖乖地留在家里,萱紫表情难言地望着她离开,咬咬牙,奔向了另一个方向。
赵未央要带她去的马场自然是皇家书院提供的。那种地方是不会让丫鬟进去的。似乎是早年期间圣上提出来的,美名其曰锻炼富家子弟。
这书院很大,大到让她觉得来到了另外一个赵府。而这个地方就是给那些富家子弟供乐的,除了平日里要去两三节学堂,若是下了课就可以来马场或者别的地方,里面的玩意五花八门,都是她怎么也想不到的新奇乐子。
“不愧是皇家学院啊,就是气派。”赵未央在她的耳边感叹了一句,她这话就像是她从来没来过这里一样。
赵春楹眼中立马升起了一抹疑惑,问道:“阿姐,你不是常来吗?”
赵未央眸子一闪,刚要说些什么,突然来的一群人,打断了她们之间的对话。这样一下也让她忘记了这一回事。
“赵七小姐!原来你来书院了呀,我们还以为你落水要休养几天呢。正好山长召集,你和我们一起去吧。”这些人脸上都充满了诧异的表情,对于她落水这事有所耳闻,听说她醒来以后还性情大变,但看着模样好像没有多大的变化。
在学院里没有什么尊卑之分,大部分人都是喊着对方的名字,但除了几位京城贵家子弟,而她这位姐姐就是其中的一位。
那几个人都穿着书院的服装,全都是浅蓝色的,上面还钩着某种花的纹绣。
赵春楹打量着他们身上的衣服,转头看向赵未央,小声地问了一句:“阿姐,他们好像都穿着这种衣服,你没穿唉。”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自然能让在场的几个人听到,领头的那一个笑着说道:“赵七小姐,这是你谁呀,我怎么觉得面生。”
“这是我九妹。”赵未央笑盈盈的介绍。
这几个人瞬间脸色大变,平日里克板着一张脸的七小姐居然笑了。
“赵七,你居然笑了!看来他们说你性情大变是真的——”有一个口不遮拦的,说话说的太快了,一下子漏了底。
赵未央表情有些僵硬。
赵春楹看了出来,出声说道:“既然阿姐要去一趟,那去吧,我跟马奴学便就可以了。”
这群人立马就想起这事,拍了拍脑门说:“得快一点了,山长的牛脾气可不是好惹的。”
“阿姐你去吧,我会好好学的。你千万不要惹怒了山长啊,那可是圣上的师长。”赵春楹猛地想起这所学院是圣上师长办的,就算她一个不出阁的人都知道,陈山长的那脾气,连圣上都犟不过。
赵未央看着她乖巧的模样,点了点头。“那你进马场找马奴学御马,别偷懒。”
赵春楹点头目送她离开,独自进了马场。
里面没有几个人,赵春楹从来没来过章香书院的马场,对这里其实挺好奇的。她晃晃悠悠地走到了马厩,赵春楹盯着那些高大的马喘着粗气,心中生出了一丝的害怕。
“这么高大,我爬得上去吗?”赵春楹想找个人来帮她,可是她早早就发现了,这里根本没几个人影,像是有人故意将人隔绝在外。
难道一个马奴都没有吗?
她绕着马厩一圈,环顾四周,发现只有一个冷面男人,他正拿着梳子顺着一头枣红色马匹的毛。
赵春楹看着这张精致的侧脸,生出一丝的熟悉,记忆回闪,她想起来这是昨天见过的男人,眼前一亮。
“你是马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