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当太子妃

赵春楹身娇体弱,平日大门不迈,二门不出,如今走一步喘三下,脸色惨白一片,刚想到她这身子骨似乎有点太废了。丞相府院落繁多,好在她以前被人欺负,只好到处躲藏都摸清楚了府内的布局,将赵府布局刻在脑子,不然恐会在这些雕花回廊、朱漆门扉里迷路。

“小姐,这不是去领炭火的路呀。您这是要去做什么?”萱紫看着这路越走越偏,并不是她平常去领碳火的路上,她一脸担忧地问道。

“当然是寻主母,替咱们讨个公道。”

“啊?主母会帮我们吗?”萱紫说道,她的脸上满满的怀疑。

“我知道多半是在主母手中讨不了好,但勉强去试试啦,不然我们真会在这个春日冻死,下一个冬日还没来临呢。”赵春楹她面纱轻笼,只露出一半眉眼,温声细语地说道。她没什么本事,只能硬挤出眼泪,靠着装可怜卖惨混日子。

萱紫的声音略带一些扫兴,“我还当是……原来如此,小姐这底子只要好好捯饬捯饬,便让人挂念。”

“我只求主母挂念我的炭火。”赵春楹面无表情地说道。

萱紫紧随赵春楹的脚步,二人的裙裾斜斜掠过青石板,似是绽开的蝴蝶花。

可赵春楹怎么也没想到,前往主母院落的途中,竟遇上了她避之不及的两人。

“九妹妹,别来无恙啊。”听到轻快的女声,赵春楹僵在了原地,一旁的萱紫也飞快地低下头行礼。

她本打算缩着脑袋擦肩而过,总归不愿去招惹她们,可现在不得不直面两位嫡姐。

入目的女娘传来鬓影衣香袅袅,如轻云出岫。她将双手交叠放在腰前,娴静端庄,眼里却寒气逼人。

赵春楹许久没见过她了,自从赵未央上了学院后,这几年来,赵未央的五官并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略微展开了一点,她还有印象,她眉眼下有一颗黑痣,而她的鼻尖上有一颗黑痣,许是遗传了她们爹的吧。

赵春楹咬着唇,抬眼看向神情冰冷的赵未央,只见她那漆黑的眼眸正睨着她的身子,像是看不干不净的脏东西一样,她明显看到那一闪而过的嫌弃。

她的脸颊微微发烫,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衣角。赵春楹被她充满审视的眼神盯得有些不自在。

她怯怯地问道:“七姐姐好……八姐姐安……八姐姐,叫我有何事?”

赵未央瞧她这副柔怯模样,冷了眼。

另一位女娘杏眼桃腮,亭亭而立,恍如对周遭沉闷而微妙的气氛,浑然不觉,如弱柳扶风般行至赵春楹身前。

她是赵昭愿,五房的独女,那对傻瓜夫妇生出了个傻女儿,她的计谋全都放在了脸上,生怕别人瞧不出来。

赵昭愿笑语盈盈地牵起她的手,语气亲切地说道:“我的好妹妹,怎么见得昭愿这般惧怕?莫不是不愿与我亲近,可是我哪儿惹到你了吗……?”

赵春楹下意识往后一退,生硬地扯开了手。

只见女人脸色一变,赵春楹在府中一向谨小慎微,很快就察觉到她嘴角弧度的变化。

可她依旧还是怕呀。

赵昭愿乃是她的八姐姐,和她生出来的日子差不蛮多,就是性格上完全不同,她脾性娇蛮,曾拿石头砸过赵春楹的头,如今她额头上还留着浅浅的月牙印。

赵春楹凝神,克制住来自内心深处的颤抖,瓮声瓮气地说:“八姐姐说笑了,我怎么会怕你呢。”

“你不怕就好,我还看你这表情把我当成洪水猛兽了呢。”

“只不过我身染风寒,怕是会传染于你,你和未央姐姐还是离我远远点好。”赵春楹垂着头。

“是吗?看过大夫了吗?”赵昭愿眉头轻挑,脸上带着意味不明的笑。

赵春楹垂眸摇头,缄默无言。赵昭愿这几年转了性,变聪明了一点,脸上披上了一层乐天的面孔,见人就这样。

她要做个好人就顺她去吧,不过是看谁能演得更真罢了。

“那你怎么还出来乱走。”赵未央忽然冷笑一声,声音带着点寒意质问道。

赵春楹神情不变,慢吞吞地说道:“我知府内拮据,今年分到我那的炭火没了几块,我不能给主母添乱,多盖几床被褥便罢了,只是我身子薄弱还是感了风寒……咳咳咳……”

说到此处,她还装模作样地咳嗽几声。她像未冬一支积了雪的梅花,沾了春露,明艳动人。

赵昭愿不动声色地抽出手绢遮面,嫌恶地站远一点。

赵春楹注意到这一点,眸光闪了闪,再怎么装腔作势,也没办法改变骨子里的傲慢。

而在场的另一人并没有动,只是眉头皱得更紧了。

赵昭愿怕她将血咳在自己新作的衣裳上,心中起了忌惮,语气却关怀地说:“怎么不告诉婶母呀?瞧你这身子骨,真是美人多病,叫人怜惜。”

这不正是要去告状嘛!

“哎呀,我的头好晕呀……”赵春楹纤细的身子晃了晃,葱白的手指捂着额头,往后一倒。

萱紫见赵春楹脸色发白,立马配合着她,迎了上来,激动地说道:“两位小姐能否先进屋里,我家小姐站不住脚了呀!”

赵未央眉头一皱,轻飘飘地说:“先进去吧,别在屋外丢人现眼。”

话音刚落,“小姐,我们走。”萱紫手脚麻利地扶着她往里走,都没叫神色各异的两人反应过来。

进了屋,赵春楹在她们看不见的角度微微勾唇。总算是进了屋,她懒得和她们周旋。

主母的院落又像是佛堂,装横大气庄严,摆件古朴,不见几枝绿意。只见阴沉沉的屋中摆着金尊佛像,空气里熏满了淡紫色的檀香,穿着素雅的妇人坐在榻上,手中拈着佛珠。紧闭双目,嘴里念念有词:“应无所住,而生其心……”

“阿母,我把两位妹妹都带来了。”赵未央先款款上前,行了一礼,其他两位跟着行礼。谁也不能僭越,敢抢长姐的话那是要被训斥的。

“很好。你做得很好,以后为人妇也要有这般气度。”主母嘴中喃喃,依旧盘弄着手中的佛珠。

“谨遵阿母教诲,长乐晓得。”赵未央欠了欠身。

赵春楹听着她们的对话,她不由得在心中升起一股后悔,在场的三位年龄相当,主母此时召见,她只能想到今晚的“鸿门宴”。除此之外,她想不到别的理由还需要她的存在,也晓得,她要是去了也是凑数的。

那……赵未央原本就没打算叫上她。

怕她夺了风头?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厌恶她!赵春楹眸光暗了暗,看来她误打误撞又拉高了嫡姐的厌恶,难怪一见面就打量她的身板,那眼神一回想起来,赵春楹就觉得好不舒服。

此时要走也来不及了,赵春楹随遇而安,来都来了,就看看她们怎么说吧。

赵昭愿一直站着最外头,这时突兀略过她俩主仆凑到赵未央身边。

赵春楹被她硬生生撞了一下肩膀,心中吃疼,脸上没露半分情绪,引得赵未央一阵侧目。

赵昭愿娇滴滴地说:“婶母,你找昭儿是什么事~”

她自顾自地将赵春楹的名字排了出去,之前赵未央只邀请了她,赵春楹完全是中途加入的,因此才有了误会。

赵春楹倒是不计较自己被排斥,巴不得她们都忘记她的存在。

主母睁开那双浑浊的凤眼,嘴角却浮起一抹慈眉善目的笑意。虽从未亲手对她做过任何苛待之事,仍让赵春楹心生一丝畏惧。

作为庆国公之女,她极重脸面与名节,即便所嫁之人生性风流,她亦不屑打压外室子,自污清名。只要赵春楹恪守规矩,不与其作对,顺着她,就能在她手底下活得很好。可赵春楹活得并不好,她是没有使出手段,可有的是人替她做。

“想必都听说了今晚的宫宴吧,你们想不想成为太子侧妃?”她的话极具有诱惑性,令在场的人神情各异。

赵昭愿眼睛一亮。

她收敛了脸上的表情,故作矜持地说道:“昭儿愚笨,太子殿下英明神武自然倾心,若是成为太子妃更好……可我怕选不中……”

真够自大!

主母可是说的太子侧妃,赵昭愿去掉了“侧”字,模糊了其中的含义,心思好不难猜。

可她那猪脑子也没有想过主母背后站得是庆国公,她的嫡姐就是当今继后,孰近孰远——是个人都能想明白这场春日宴是给谁办的。

赵春楹的眼珠子动了动,悄悄地瞄向赵未央,深紫色的香模糊了她精致的脸,让人瞧不清她的脸色。

赵昭愿见她说完,屋内一片寂静,忍不住又问道:“婶母,你是不是能助我成为太子妃呀?”

主母没能给她回答,而是转头看向另外一边默不作声其实心中扯笑的赵春楹。

“九丫头,怎么不说话?难道你也想当太子妃?”主母的笑容极淡。她冷硬的浊眼上惯有的清高,叫人生出疏离之感,那抹笑也如错觉般,一眨眼就不见了。

周遭的空气骤然凝滞。

三道目光齐齐地盯向她,赵春楹身子一抖。

说话的声音轻而颤,“……我全听主母安排。”赵春楹的手指攥得愈紧,她双膝微曲,幅度下折不多不少,正是世家女子的恭谨,叫人挑不出差错。

“很好。九丫头,今日宴会你可以去,但宴会过后我会为你择亲,你也老大不小了,该嫁作人妇,你看如何,你没有异议吧?”她露出的笑容倒有几分情真意切,没有那么冰冷。

她说出来的话,让人无法拒绝,虽然是打着商量的意思,但态度却很强硬。主母这意思……就是赵春楹不能嫁给太子,还要听她的随随便便嫁予他人。

萱紫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赵春楹还没有动作,她旁边的萱紫脸色一白,差点失态跪在地上,得亏她还扶着,赵春楹袖子下的手一直支撑着她。

她侧目给了一个安心的眼神,惨白着脸笑了笑。赵春楹转而抬起头,飞快地答道:“主母说亲自然是极好的,我岂能有异。”

“好极了,就该如你这般自知之明。”她意有所指,笑眯眯的眼神让人发凉。

她绝对是在点赵昭愿!赵春楹不敢露出半分异样的表情,脸上维持着一张假笑。

赵昭愿点头如捣蒜,她没听懂话里有话,还出声附和。“婶母说的对,嫡庶有别,这位置不是谁都能坐得上去的。”

她却没注意到主母脸上刹那的僵硬,脸上还得意洋洋。

赵昭愿太讲究这些,心里知道就算了,非要说出来,这不是明晃晃打主母的脸呀。

她难道不知,她那好婶母也是庶女出身?赵春楹忍俊不禁。

“长乐,带你妹妹去挑件新衣裳。既然要去宴会,都别丢了丞相府的脸。”主母沉着脸,冷声吩咐,全然忽略了赵昭愿。

她还恍然未觉得了他人厌恶,笑着说:“就是,可别丢了丞相府的脸。”

真正丢脸的可不是她……

赵春楹默默地跟着赵未央离开,换完新衣裳上了去宫中的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