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瞭望塔等我。”
祁放一下来就对严雪说,表情实在算不得好。
严雪见他脸色沉得都要能滴水了,刚要说话,他又回头缓了一句:“你先去瞭望塔等。”
就是语气依旧生硬,一张俊脸也绷得紧紧的。
倒是来的那年轻男人笑了笑,“好歹是自家媳妇,态度好点。”
只换回祁放冷冷一声,“与你无关。”
看来这人祁放的确认识,但关系绝算不上好,严雪没再停留,转身走了。
所谓的瞭望塔,其实就是用黄花松在山顶搭起的一个塔楼。顶层有平台,平台上有棚,可以在上面居高临下观望四周,只有极个别重要地方用的是铁皮塔。
祁放看这几个山头不大,自然用的是黄花松,而用这种松木的原因也很简单——够坚固,够直。
黄花松的主干是笔直笔直一根,又长,特别适合用来搭这类建筑,搭到二十多米完全没有问题。
就是太高了,严雪只是从下面往上望,都感觉人有些发晕。要每天站在上面巡防,没有点胆量还真不行。
严雪回头望望来时的路,没看到祁放和那年轻男人,想一想,还是决定爬上去。
瞭望塔因为高且窄,连带着楼梯也很陡峭,往上爬的时候,鼻尖几乎能贴在楼梯上。严雪足足花了数分钟,才总算爬到顶层的平台,和祁放轮班的另一个人见到,还在上面帮她接了一下带来的东西。
顶层的小平台不过八平米大,春秋两季防火最紧要的时候,瞭望员需要每十几分钟扫视一遍,每半小时汇报一次,吃、睡都在平台上。
祁放应该是临时把另一个人叫醒的,平台上被褥还散着,三十岁左右的男人一边拿着个砖头一样的无线电对讲机汇报风向,一面还打了个哈欠。
严雪不好打扰他,只无声说了句“谢谢”,就走去了来时那个方向的平台边。
山顶风本来就大,再爬上二十多米的高塔,严雪穿那点衣服瞬间就被吹透了。她拢了拢,努力克服着恐高往下打量,还是没有看到祁放和另一个人的身影。
“用这个。”男人讲完无线电,过来将望远镜递给严雪,忍不住又打了个哈欠。
严雪道谢接过,“不好意思把你吵起来了,在山上巡防很辛苦吧?”
“还行,”那人说,“咱这伐区新,人多,每年也就春秋两季。有些地方瞭望员常年在山上住着,那才叫无聊。”
林区瞭望员是个很辛苦的工作,瞭望塔又冷又小,吃不好睡不好,还要一个人面对着空寂的森林和大山。难得有个人上来,对方谈兴不错,和严雪说了不少话,严雪也用望远镜找到了祁放和那年轻男人。
祁放等严雪一走,就把人扯进了旁边的林子,“你来干什么?”
年轻男人倒还是笑呵呵的,甚至理了理被他扯乱的领口,“别激动嘛,我就是给你写信没见你回,有点担心,过来看看你,好歹也是师兄弟一场。”
“你也配给老师当学生?”祁放看他的眼神冷得像冰。
他还是笑,“和你比起来,我是差点,不然老师也不能更喜欢你……”
话没说完,人已经被祁放抵在了树干上,“所以你就举报他有境外关系,泄露国/家/机/密?”
林场所有人都觉得祁放性子淡,好像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致,包括严雪,但其实他以前不这样的。
他从小就喜欢看书,喜欢拆东西,家里大到收音机,小到手表,甚至自行车和木仓,哪个都被他拆过。
一开始还会落几个零件装不上,等到他十二岁,外公家的东西就都是他在修了,那时的他身上只有执着和专注。
可就在他全心等着自己大学毕业,能和老师一起为祖国机械建设贡献一份力的时候,世道变了。
而眼前这个人,这个所谓的师兄吴行德……
祁放的眼神像是随时要择人而噬,“你明知道他是当年国家公派的赴苏留学生,那些信也不过是他早年跟人请教的学术问题。”
“你跟我说没用,你应该去跟那些人说。”
话到此,吴行德脸上也没了笑,“逼死老师的又不是我,你冲我发什么?你以为没有我,他就不会被人查了?那些信就不会被发现了?”
他望向这个比自己高的年轻师弟,“你怎么还是这么天真?他当年留过苏,就不可能逃得过。”
“那也不能是你。”
来自敌人的攻坚,和来自自己悉心栽培的学生的背叛能一样吗?
祁放都不敢去想老师得知此事是什么心情,偏吴行德还有胆在此时提老师,“是我怎么了?老师说不定还高兴又能保全一个学生……”
这话简直无耻至极,祁放想也不想一拳砸过去,对方嘴角立马出现一片红肿。
吴行德不怒反笑,反手就打了过来,“你以为我不敢动手是吧?祁放,我想打你很久了!”
严雪知道这两人不会谈得太愉快,却没想到会这么快动手,在望远镜里看得心一提。
不过祁放这两年采伐也不是白干的,显然更占上风。严雪这人心是偏的,只要祁放不吃亏,不把人打出事来,她才不下去拉。
显然祁放这人再愤怒,脑海里始终留有一丝理智,不多久两人便分开了。
祁放有时候也痛恨自己这样的理智,痛恨自己在老师死后连找那些人讨个公道都做不到。
因为他还有顾忌,他有家人,他得罪不起那些现在还掌握着话语权的人……
吴行德也知道这一点,扶一扶眼镜,讽笑出声,“不是听说你家里挺牛的吗?你怎么不求家里帮老师?是你家里不愿意,还是也帮不了?”
这话实在意味深长,也直中祁放痛处,祁放居高临下睨着被自己揍倒在地的人,“你是真觉得我不敢把你怎么样?”
退去刚刚的暴怒,平静得有些让人不寒而栗。
吴行德这才想起,自己现在身处荒郊野岭,而整片山头除了他和祁放,可能只有祁放那个媳妇。如果真把祁放惹疯了,祁放甚至都不用动手,只要把自己打晕了绑起来,丢进有野兽出没的深山老林……
至于祁放那个小媳妇,愿不愿意救他还不好说呢,更别提还长得娇娇小小,一看便不堪一击。
吴行德头皮一阵发麻,也歇了继续刺激对方的心思。
见他老实了,祁放转身就走,完全不想了解他来找自己是什么目的。
吴行德却不能不说,“你就不想给老师平反?”
祁放想,祁放做梦都想给老师讨一个公道,哪怕老师人已经不在了。
但就像这大山面对不停劈砍而来的锯斧,他同样无能为力。
祁放脚步没停,吴行德只能自己挣扎着爬起来,“现在不一样了,有很多科研项目已经重新启动了,研究所也恢复了正常运转。当初不少东西都被毁了,现在研究所缺技术,也缺人才,老师的事肯定能得到重视。”
“现在研究所是谁说了算?”祁放只问了一句。
吴行德一顿,“为了给老师平反,为了不让老师那些心血白费,忍一忍是咱们这些学生应该做的。”
“所以你现在是靠着举报老师,成功投靠他们了?”祁放一针见血。
那张英俊的脸庞不再淡淡的没精神时,桃花眼里射出的不只有冷厉,还有讥讽,“你这次来,是想起了老师当初那些研究成果,想榨干老师最后一点价值?”
人太聪明,太敏锐,就不那么招人喜欢了。
吴行德很不喜欢这个师弟,从一开始就不喜欢,脑子好使也就罢了,还不能像其他一心搞研究的人一样傻一点。
但他都来了,总不能空手而归,“你难道就忍心看着老师那些心血蒙尘,再也见不了天日?那可是老师辛苦研究了大半辈子的东西,老师在九泉之下知道,就不痛心吗?”
祁放脚步一顿。
吴行德就知道拿老师说事,最能打动他,苦笑,“我知道你恨我为了保全自己,给那些人当枪使,可我也是没办法。现在人已经没了,我们总不能再让老师的心血也没了,即使死了还要背着污名。”
他叹气,“而且咱们不研究,也会有别人研究。再过几年,就算咱们肯拿出来,也没用了。”
这话终于让祁放转回了身,挑眉,“研究所现在研究到哪了?”
“哪有什么进展,当年连资料带成果一起毁了,还倒退了近十年。不然我也不能觉得现在是个好机会,过来找你。”
吴行德一看有戏,更加推心置腹,“现在研究所正是用人的时候,咱们要是能拿出东西来,我也好想想办法,把你弄回去。你这一身才华,困在这可惜了,何况你现在还不是一个人,总得为家里想想。”
虽然祁放对他那媳妇态度实在算不得好,但他那小媳妇长得的确很漂亮。
别管他是自暴自弃了,看上了对方的脸,还是有其他原因,才在本地说了媳妇,他应该都会心动。喜欢就带回去,给对方个好日子,不喜欢也能找到倚仗,借此踹掉对方。
果然祁放深深看了看他,眼神似打量,又似衡量。
好半晌,祁放才像是在脑内天人交战完,下定了决心,“我是想帮老师平反。”
吴行德听话听音,“有什么要求你尽管说,虽然你师兄我现在能力有限,未必能办到,但总能帮你想想办法……”
“但老师那些资料我是真没有,”祁放平静打断了他,“所以你也不用给我画大饼。”
如果一开始就被严词拒绝也便罢了,先升起希望,再跌下去,吴行德不仅失望,还感觉自己被耍了。
但他这人连背叛老师,转投整死老师那些人的事情都能做出来,养气功夫自然也是有的,只是笑了笑,“老师带过那么多学生,最喜欢的就是你了,甚至把你当成了亲儿子。我们这些人不知道,你还能不知道?”
“老师那些信放在哪,不是你告诉那些人的吗?”祁放平静反问。
不等吴行德开口,又带着嘲讽继续,“想必老师那些资料放在哪,你也很清楚,甚至还去翻找过。”
这话让吴行德表情一滞,很显然被他说中了。
祁放嘲讽更甚,“你就别白费工夫了,我走的时候还不知道老师会出事,老师也什么都没给我。师娘那边应该也是差不多的情况,与其在我们身上浪费时间,你还不如去问问当初去老师实验室和家里打砸的那些人。”
吴行德还想说什么,山顶瞭望塔突然传来尖锐的哨响。
祁放一听,转身便走,“最后奉劝你一句,早点回你的研究所去,山里可没你想的安全。”
他身高腿长,又习惯了林区的环境,几下就走得吴行德完全跟不上了。
想想刚才那声哨响,再想想祁放平静到欲择人而噬的眼神,吴行德最后还是理理衣服,往山下而去。
或许是他想错了,老师那些记载着核心内容的笔记根本不在祁放手里。
不然祁放一个老师的得意门生,十四岁就考上大学的天才少年,怎么会甘心窝在这山沟沟里做一个伐木工?
换成是他,用尽一切手段他也得想办法爬回城里……
祁放一路快步赶回瞭望塔,爬上去,和他轮班的石虎已经在跟对讲机那边汇报情况,“两点钟方向,700米,发现异常烟情,怀疑发生火灾。”
见祁放上来,他把望远镜一递,祁放接过来便看向了他所指的方向,“确实像火灾。”
祁放眼睛更尖,心算能力也极强,放下望远镜看了看,再抬起,很快报出一串更精准的数据。
石虎开始骂人了,“妈的那几个小崽子,不想活了也别上山祸害人。”
这让祁放偏头看了他一眼,他赶忙解释道:“是有几个孩子从那边跑出来,还是你媳妇儿先看到的。”
祁放早就注意到严雪在瞭望塔上,但情况紧急,他也顾不上其他,此刻闻言也只是扫了眼严雪,就问同伴:“指挥部那边怎么说?”
“已经派了消防队,不过得点时间,让咱们继续汇报火情。”
林区范围大,一个瞭望塔都同时要看好几个山头,消防队想赶到,的确要不少时间。而为了对火情进行实时监控,方便消防队救火,瞭望员是最不能撤退的,要随时站在瞭望塔上汇报。
石虎和祁放几乎是轮流拿着望远镜,对着烟雾升起的地方观察,很快那片烟就明显变大了。
严雪用肉眼都能看出来,石虎用望远镜只会看得更清楚,忍不住又开始骂娘,“这他妈还刮西南风,别一会儿刮咱们这来。”
火灾发生时,瞭望塔上的瞭望员是很危险的,不能及时撤退,就意味着随时可能面对火灾的冲击。
石虎一个三十多岁的大老爷们儿,都被弄得又是担心,又是暴躁,一转头却看到严雪就站在角落里,安安静静。
祁放也在看严雪,尤其是发现火势渐大,消防队没来,风还一直往这边刮之后。
“早知道早点让你走了。”石虎又汇报了一遍火灾情况,紧张之下开始话多,“虽然早点下山也不一定碰不到,总比跟我们守在这强。你说你哪天来不好,非得赶今天。”
接着又想起自家老婆孩子,“你这好歹两口子都在这,我要是出点啥事儿,我媳妇儿搞不好就成别人媳妇儿了。”
“我看火势蔓延得不快,消防队应该赶得及。”严雪说了句,刚张嘴就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一直一言不发的祁放依旧一言不发,人却开始解身上棉大衣的扣子。
“我没事儿,穿着外套呢。”严雪赶忙摆手,“你里面穿得比我少,就别脱了。”
祁放还是把大衣扣子全解开了,当然也没脱,而是撑起来,把严雪整个人笼了进去。
男人个子高,衣服自然也大,严雪被他一罩,连头都埋进了他的胸膛。温暖的体温立即代替了寒风的刺骨,因为贴得近,她甚至能感觉到他呼吸间的起伏和藏在胸膛下的心跳。
一个曾在她噩梦时安抚过她,不够宽阔却足够熟悉亲切的怀抱。
严雪深深吸了一口气,并没有推开,而是就那么环着男人的腰,继续朝塔下观望。
祁放感觉到了,一面拿过望远镜,一面把她冰凉的小手放进了自己毛衣里面。
石虎是紧张,又不是瞎,这么大这么醒目两个人抱一块儿还能看不见,当时就有些牙酸。
可想想人家新婚小两口,又碰上这样的事儿,抱一起取个暖就取个暖吧。
石虎假装自己没看到,但这事他可以不看,下面的火势却不行,因为风是朝这边刮的,很快烟便先火一步飘了过来。
严雪被祁放用大衣挡着,还差一些,直面浓烟的石虎却率先咳嗽起来。
祁放蹙起眉,看严雪,“你先走……”
话还没说完,严雪已经从他怀里溜出去,“你俩继续观察,我去弄。”利落地去角落拿起毛巾。
“她倒是不慌。”石虎用手掩着咳说了句。
刚说完,严雪已经将毛巾用水打湿,递了过来。
他忙将毛巾覆在自己口鼻处,接着下一条毛巾就递给了祁放。
祁放还想往回推,严雪毛巾往他脸上一按,松了手就去脱自己身上的外套,打湿了同样按在自己口鼻处。
眼见着烟越来越浓,再不撤就真可能撤不了了,几人正准备下塔,消防队终于到了。
和漫长的等待比起来,后面的灭火反而过得很快,因为发现及时,灾情也并没有扩大。但等一切都结束,周围也进行过排查确定没有危险后,天还是从正午十分变成了夕阳落地。
石虎那点睡意早吓没了,人也很是后怕,但看了看祁放和严雪,还是道:“天不早了,小祁你送你媳妇儿下去吧,这边我先看着。”
祁放没拒绝,夫妻俩先后下了瞭望塔,踏上下山的路。
可能还是被烟呛到了,哪怕火灾已经扑灭,严雪始终觉得空气里有一种烧焦的味道,忍不住想咳。
另一边的祁放却显得出奇的安静,如果不是还有脚步声,严雪都怀疑身边有没有这样一个人。
这让她不禁想起来找他的那个男人,虽然他回来后就没再见过,应该是被打发走了,但他这个情绪八成与对方有关。
而且男人虽然占了上风,脸上依旧落了几处青紫,想让人不注意都难。
眼见着便到了两人打起来那片林子,严雪想问问男人的伤,一张嘴,又忍不住低咳。
背上立刻落下一只手,轻轻帮她拍了拍。
严雪缓过来,正要再说话,男人抢在她前面开了口,“以后别上来了。”
语气并不算温柔,完全没法和他在瞭望塔上将她笼进怀里时的动作比,也不像是刚刚才帮她拍过背的人。严雪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甚至从中觉察出一丝冷硬。
不待她细究,男人第二句话也砸了过来,“也别带陌生人上山。”
怎么?这是也想起了白天的事,怪她把他不想见的人带上去了?
严雪挑起眼,视线再次掠过男人嘴角和脸上的淤青,“那我用不用也别和陌生人说话?”
才发生过火灾,就算他们最终安然无恙,就算她可以不需要别人来安慰,她也不想在这时候承受谁莫名其妙的情绪。
这句话明显带了情绪,祁放停下来看她一眼,“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严雪与他平静对望,“两天前你说你想上山冷静冷静,我没说什么。两天后我怕你东西不够吃,过来给你送,还成了我的错了?”
她也不是永远都那么固若金汤,就算不能给她提供正面情绪,拜托能不能别在这时候来给她添堵?
年轻姑娘脸上少见地没有了笑容,看得祁放抿紧嘴唇,低眸注视她半晌,才低声道:“我是怕你有事。”
天知道他看到严雪和吴行德走在一起时,脑袋都炸了一下,赶紧把正睡觉的石虎叫了起来。
严雪却是不知道的,“怕我有事,我就不能上山了?不能和陌生人说话了?那我用不用连门都别出?是我想碰上火灾和那个人的吗?”
她最讨厌老家那些人,明明是重男轻女,非说女孩子在外面不安全,让女孩子在家干活,男孩子出去玩。
讨厌诸多像大伯娘白秀珍那样,认为她不该抛头露面赚钱养弟弟,就该赶紧找个人嫁了的。
讨厌上辈子她一个人照顾爸爸时,没人来帮她分担,等她的小店赚钱了,又纷纷给她介绍对象要来帮她看店……
一口气说完,严雪也知道自己又不冷静了,低眸顿了顿,“抱歉我心情不太好,你让我自己静静。”
她这样,祁放又何尝不知道自己今天情绪波动太大,又说错话了。
“对不起。”他低低道了句。
严雪却竖起手,“已经能看到火车道了,剩下这点路就不用你送了。”
年轻姑娘走得飞快,很快视线里就只剩下一个娇小的背影。祁放看着,心里竟然莫名有点慌。
也不知道是慌自己没说对话,关心反而变成了刺耳,还是慌她的渐行渐远……
但严雪既然不要他送,他也没敢追,一直站在原地看着严雪到了有人家的地方,才开始往回返。
等赶回瞭望塔,天已经黑透了,石虎没敢生火,正在那就着凉水啃干粮。
见他回来,对方抬了抬眼,“把你媳妇儿送回去了?”
“嗯。”他只应了一个字,因为他性格就这样,话特别少,石虎也习惯了。
祁放也不知是怎么想的,并没有去吃饭,反而拿起望远镜,又朝着山下的方向看。
“没事儿,五分钟前我刚汇报过,不然也不能坐这儿吃饭。”石虎说了句。
嚼了两口干粮,又想起一件事,指指旁边的布包,“中午你媳妇儿带过来的,我帮着接了把,还挺沉,也不知道装的啥。”
严雪是带着东西来的,祁放第一眼也注意到了,但后面发生的事情太多,他差点就忘了还有这个包。
此刻听石虎提起,他放下望远镜走过去打开,石虎也好奇地探了一下头,然后就忍不住咂舌,“真没少给你带啊。”
装在罐头瓶子里的各种小菜已经是常见配置了,除此之外,严雪还带来了两个饭盒。
一个里面是满满当当的韭菜炒鸡蛋,翠绿鲜嫩配着黄澄澄,一看就是用刚下来的头茬韭菜炒的;一个里面是干煸茧蛹,深色的茧蛹表面泛着诱人的油光,还缀着几颗爆香的葱花。
祁放一滞,认真将那些茧蛹数了数。
一个、两个、三个……
整整十九个,严雪竟然一个都没吃,全给他带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