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君确实被明光给哄得有点神志不清。
只是弟弟越是听话懂事, 东君就越不可能让碧桃继续祸害他的弟弟。
不过东君没有在强行逼迫明光,说什么“你必须和她分开”这种话。
更没有再试图苦口婆心地说碧桃的坏话, 好让明光赶紧清醒过来。
师尊说得对,沉迷情爱的人遭受阻碍,只会黏得越来越紧。
最好的让感情自然冷淡下去的方式,就是把两个人彻底分开。
等到明光证位归天,步入太仙之境,而碧桃被重新打回原形,明光冷静下来去审视这段关系, 他就会明白东君此刻的用心良苦。
因此东君但笑不语,只等待着太清境对碧桃违规的判罚。
看在她至少教了他弟弟好好跟自己说话的份上,东君可以亲自送她回到太清境去接受仙位降阶。
想到那个画面东君就觉得开心。
那是想一想都能“一雪前耻”的痛快。
不过等到东君在明光那里把肚子都灌大了, 喝了整整一壶茶, 被明光好声好气地送出门时,东君还是没能等到什么动静。
太清境现在的办事效率这么低吗?
东君从明光那里出来, 就直奔城外, 接入银汉罟, 查看现在判罚的进度到了哪里。
上源神真依然如影随形跟着东君,等着看他的笑话。
“为什么?!”
东君在结界之中看着银汉罟, 满眼不可置信:“为什么银汉罟上一点反应都没有?”
“全都在说那个占魁和什么广寒好惨,他们难道都没有发现碧桃已经违规了吗?”
上源神真并不接话, 而是又不着痕迹朝着东君的胸口看了一眼。
东君在墙外蹲了一会儿实在是忍不住, 要跑去找碧桃。
既然那群人还没有发现碧桃已经违规, 那他就当着碧桃的面说出来,银汉罟上的人总能反应过来了吧?
不过东君人还没收起银汉罟,倒是接到了银汉罟的消息。
他急着找碧桃没注意,上源神真却一直都在等着这封信呢。
上源神真催动灵气帮东君将信件展开——太清静赦罪地官敕曰:
上清境灵真东君, 奉召参太清择仙之试。
然僭扰赛程,干犯天律。
依律当:一、黜降仙阶一等。二、受雷鞭三百。
念其赛事职守攸关,特准毕赛而归,再赴上清领罪。天威昭昭,仙律凛凛,勿谓言之不预也。
太清境白云司奉诏。
上源神真转头看向东君:“你的判罚下来了。”
这个判罚在东君的意料之中,但他仔细看银汉罟上诸仙的议论,却依旧没有看到对碧桃的判罚。
东君是上清境的仙位,判罚并不会公布在太清境的银汉罟上。
但碧桃是太清境的竞赛仙位,违反竞赛规则,按理是一定会公之于众的。
东君一声不吭,收起银汉罟转头就走。
径直杀到了客栈之中,抓了几个人问了一番,得知碧桃现在正在那个“瞎眼小鬼”那里,给异化成了□□精的烛九阴以及烛九阴的废物情人治疗伤势。
碧桃和占魁简单地介绍了一下如今的情形。
占魁伤势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也不吐了。
但是因为在污水之中泡了太久,又被粗暴地挖掉了仙珠,损伤了一部分经脉。
碧桃寻了一颗水灵的仙珠给占魁放回身体之内,占魁面色已经相较之前的惨白好多了。
太极把占魁浑身上下扎满了针,占魁躺在床上像一条案板上的鱼,一动也不能动。
广寒比占魁更惨一些,他身体上的伤是自己疗愈了一些,但进入落凡城后,就已经无法动用灵气了。
而且他的问题最严重的不是他的伤,是他没有仙珠还能动用灵气这件事的本身。
广寒喝了煎熬浓缩数倍的安神止痛止血药物,此刻就趴在占魁旁边不远处,太极正在手起刀落给他修复经脉和被掏烂的内脏。
占魁先前怕广寒一个不留神就死了,如今和碧桃汇合,广寒躺在占魁的身边被“开膛剖肚”,也没见占魁有半点紧张。
她对碧桃的信任和依赖,到达了她自己都没有意识的病态程度。
而且占魁都被扎成刺猬了,也不耽误她的眼珠子叽里咕噜地乱转,随时都要脱眶而出,以表达她的震惊。
“你是说那个长得和明光一模一样的男人是东君?”
“那个天赋绝伦,放弃了帝君之位跑到了上清境的东君?”
碧桃坐在距离床边不远的桌子旁边,对着占魁点头。
看她瘦骨嶙峋的身体,眉心微蹙。
“是谁把你们伤成这样,待来日到了九霄宫,你指给我看,我一定替你报复回去。”
占魁是真的生性洒脱,脱离了那个惨烈的境遇,并不会回头去回味什么,也不会心有余悸,更不会让那些痛苦在她身体中缠绵不去。
而且她并不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类型。
她是那种这次步子迈得大了,一脚栽进阴沟里,下次她还敢迈得更大的狂徒。
占魁听完了这个世界的状况,连对报仇都没什么执念:“嗐,你也说了这世界就是弱肉强食嘛,你也知道我就是没本事,一直都靠气运。”
“如今气运在第二场竞赛之中耗光了,会落到这种下场再正常不过。”
“也不对,我的气运并没有耗光!”
占魁看着碧桃,目光灼灼说:“我的‘气运’还有你!”
“你我相隔千里,没有任何的交流沟通,这种情况下你都能指使东君这样厉害的人物救我于水火。我宣布,从今往后你就是我最好的姐……‘亲娘’!”
碧桃看着她那倒霉模样:“……”并不是很想要这样的女儿。
“对了,你和我说说,你是怎么指使那个东君找到我的?”
“话说他怎么比明光还要可怕?”
“他怎么……”
“哐当”,门板崩开。
碧桃第一反应是去看门闩。
门闩没掉。
还好还好。
这间客栈吃喝住宿都舒服,店小二够殷勤环境也干净,哪里都很好,唯一的缺点是门闩赔起来太贵。
占魁正说人“坏话”呢,谁想到正主会用这么强势的方式突然出现?
占魁其实挺感激东君的,这不是至少没有在化灵回归的路上,让她血肉在罡风之中分崩离析吗?
但她目前的这个“形态”,实在不适合做出什么感激的举动。
更鉴于她刚才说的话“不太好”,占魁原地把自己瑟缩成一个乖巧的鹌鹑。
只不过占魁多虑了,东君根本不是来找她的。
东君把房门踢开之后,并没有进来,就站在门外隔着一扇门看着碧桃。
输什么也不能输阵仗,东君对着碧桃露出了一个充满挑衅的笑。
碧桃也挑了挑眉,对他笑起来。
笑得堪称温和。
碧桃一笑东君就有点笑不下去了。
他对着碧桃勾了一下手,转身就走。
碧桃对着眼睛滴溜溜转的占魁耸了耸肩。
径直跟出去。
走廊里。
东君问碧桃:“你笑什么?”
碧桃还笑着:“你笑什么我就笑什么。”
东君嗤笑:“你不会还没有反应过来吧?你尽情笑吧,你的竞赛已经结束了。”
“稍后我会亲自把你送回太清境,由我亲自护送的人可不多,那一定会是你非常满意的阵仗。”
从玄仙跌落低阶的阵仗!
碧桃伸手挠了挠自己的眉毛,看在他确实帮自己救人有功的份上,没有开口说一些话把他气死。
沉默被东君当成了默认。
“你是不是已经收到银汉罟的判罚消息了?”
“对了。落凡城之中禁灵,你可能还没能接入银汉罟,判罚消息会有所推迟。”
东君笃定道:“别气馁,天界仙路漫漫,说不定再过几万年,你还能重新爬回玄仙位呢。”
“只不过……到那个时候我弟弟想必已经娶了一位和他匹配的优秀女仙,儿女成群了。”
碧桃深吸一口气,低着头看上去像是一个“失败者”在疯狂地控制着自己不失态。
实际上碧桃是在忍笑。
听东君这几句话他应该是收到判罚的消息了。
啧。
仙位若是竞赛违规,不需要什么判罚的消息,随赛的仙长会直接出现,把人带走的。
碧桃难得好性子,毕竟她发现东君是真的很好用的一只“牵着不走打着倒退的驴子”。
日后她要物尽其用,现在就不能再和他正面对抗。
大概是碧桃低头的时间太久,肩膀微微地颤抖看上去太难过了。
东君想到她那么聪明,只用了两场竞赛就爬到旁人难以想象的位置,堪称一步登天。
心中对她不是没有佩服和惋惜的。
只是……她利用谁不好,偏偏要利用他的弟弟。
东君负手而立在碧桃的对面,片刻后叹息一声道:“去吧,送你归天之前,我允许你再去找一次我弟弟。”
“和他之间断干净。”
“不过你切记,就算你能摆弄我弟弟,对我做出谄媚哄劝之举,你也不要以为我真的会昏头,答应让他继续被你迫害下去。”
“归天之后你最好也给我老老实实的。我会一直盯着你的。”
东君自认没有什么遗漏了,转身趾高气扬地离开。
他走之后,碧桃踉跄了一下扶住了旁边的门。
一直强行压抑的笑,终于忍不住从胸腔之中挤了出来。
“哈哈哈哈……”
“亲娘哎。”
碧桃忍得太久骤然之间笑出来,眼角都湿了。
拐角处,还没有彻底离开的东君看到碧桃如此又哭又笑的癫狂行径,确认自己已经成功击垮她。
很快悠哉回到了自己栖身的客栈之中。
他今日奔波来回,只觉得身上脏污,一回到客栈就让小二给他送热水他要沐浴。
而碧桃回到占魁那里,又跟她聊了几句,就让她赶紧休息。
占魁不干,她还想听关于“东君一开始对碧桃动心,表露心迹时被明光抓个正着”,兄弟两个险些因为一个女子兄弟阋墙,当场决一死战的旷世趣闻。
“你给我详细描述一下呀!就这么三言两语的你叫我怎么睡觉!”
碧桃哭笑不得看了太极一眼。
太极手腕翻转,指尖一根比头发丝稍稍粗一些的银针,送入占魁抻着的脖子侧面,占魁当场就进入“深眠”。
碧桃离开之前,对着太极说:“辛苦你了。”
太极摇头:“不辛苦不辛苦。”
碧桃正要再说一句什么安慰。
太极一双眼睛转过来,眼中漩涡流动。
他喜形于色对着碧桃说:“真的不辛苦仙姑,我喜欢干这个!”
碧桃看着他鲜血淋漓的双手,以及看上去“微微死去”的广寒,抿了一下唇。
太极继续说:“太有趣了真的太有趣了!碧桃仙姑,你知道吗,他竟然没有储存仙珠的灵袋哎!”
太极这话说得激动非常,仿佛广寒不是没有灵袋,而是没有作为男人的子孙袋。
太极说到兴奋之处,一把掀开了盖在广寒身上,或者说他被打开的胸腔上面可怜的一块布:“仙姑你看这里,他这耻骨下面。”
“哎哎哎!”碧桃赶紧阻止太极,“你快点把布盖上。”
“我看什么我看。”
“我回去睡觉了。”
她有心想说一句你觉得好玩你自己玩吧,但是事关广寒的生死碧桃这么说又有点“太残忍”。
碧桃最后只说:“结束后,要用灵气促进皮肉修复,让护法天师派人护送你去城外。以灵舟悬于半空,层层叠叠罩上法器,没有人敢动你们。”
“好的仙姑。”
“你休息吧仙姑。”
太极那么敬重喜欢碧桃,回答碧桃的时候,甚至都没有回头看碧桃一眼,足可见是真的很喜欢广寒的内脏经脉了。
碧桃走出房门,直奔明光的屋子。
一进屋,明光正沐浴完了出来。
看到碧桃后,迫不及待上前就想抱她。
但是双手都张开碧桃都准备好被紧紧地抱住,并且已经身体前倾——明光的手掌又落在碧桃的肩上把她推开了。
“先去洗漱。”
碧桃:“……我早上才洗的澡。”
明光笑吟吟地伸手,掐了一下碧桃的脸蛋,一张刚刚沐浴过的俊脸,透着水汽潮红的色泽。
他金光熠熠的眼睛,熔炼了屋子里暖黄的烛光,像钧天天际尽头薄薄的云层后晕染天地的夕阳一样,温暖而静谧。
碧桃被这样一双眼注视着,胸腔已经本能弥漫出了甜美的蜜浆。
却还试图挣扎:“太极说我不能泡水。”
明光挽了下袖口,想了想索性把上衣脱掉,说:“不泡水,我帮你擦背。”
明光推着碧桃的肩膀进了洗漱间。
银汉罟停止转放。
明光真的给碧桃用巾栉擦背。
当然了也擦身前。
碧桃就站着,张开双臂,享受着明光殷勤的伺候。
碧桃低头看着自己身前山峦迭起,故意对捏着巾栉一带而过,面色紧绷嘴唇抿起的明光说:“这下面好好地擦一擦呀,你不会用手托起来擦吗?”
明光:“……”
他听话地按照碧桃说的做。
片刻后,满面烧红得欲要滴血一样。
难耐的换了个站姿,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地吐出。
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他开口声音有些低哑地问:“你究竟给了我哥哥什么雇佣他,才没有被判罚竞赛违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