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颂看到这般场景,心里仍然是向着谢烬的,谢烬乃是讲究礼仪的端正君子,阿钰姑娘送他礼物,他若是不收的话,那岂不是不给阿钰姑娘面子?那阿钰姑娘得多难堪啊。
凡间对女子的规训本就很多,盲婚哑嫁之事数不胜数,女子要循从本心找一个自己喜爱的男子,又谈何容易?好不容易遇上一个自己喜欢的,又因为门第、门阀等等限制而不得不放弃。
芙颂经常在凡间巡守,见惯了各种痴男怨女,爱别离,怨憎恚,求不得,因爱生恨的例子也有许多,很少有合家欢的大团圆结局。坊间诸多关于情爱的话本子也是如此,或许悲剧才容易打动人心,更容易卖座罢。
所以说,阿钰姑娘追求自己喜欢的男子,又有什么错呢?
芙颂也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在意,搞得自己是个心胸狭隘之辈似的。
再退一步而言,或许阿钰姑娘对谢烬只是想报恩罢了,根本不是她所想的那种男女之情。
倘若就是阿钰姑娘对谢烬就是有男女之情,又当如何?
心中有个黑暗小人忽然冒了出来,对芙颂发出了灵魂拷问。
芙颂沉默,不知该如何作答,这个问题如一只隐形的蛛网将她捆住了,动弹不得。
人的内心是有阴暗面的,神也有,芙颂亦是不例外。
她也藏了些许私心,但她很快发现,这些私心就是贪痴嗔,是不利于她的修行的。
芙颂终于将自己往前逼了一步,她对自己道,“等出差回来,一定要寻个合适的时机,对谢烬坦明自己的心意。”
她是个藏不住心事的人,也是个藏不住话的人,有些话若不说开,就像是一锅夹生饭,吃起来总是格外硌人,她也会很不舒服。
自己的感情一定要让对方知道才行。
哪怕对方没有同意,她至少会不留遗憾,为这一顿感情收了尾巴。
羲和教过她的,面对喜欢的人,不要害羞,大胆尝试,切忌当逃兵。
整理好这些芜乱的思绪,芙颂转身离开了不二斋,唤来瑞云,往盛都城北一带的绿石庄掠去。
——
路途上,她遇到了应龙,它竟然从九莲居逃出来了,又回到了她的身边。
它似是受了不少委屈,面颊上的腮帮子高高地鼓了起来,龙角随着眼角耷拉了下去,眼眶也红红的,一团水雾萦绕在眸子里,将落未落。
芙颂甚至能够听到它啜泣的声音,仿佛在无声地控诉:“你丢下我一个人走了。”
见到龙龙这副委屈之色,她登时心软得一塌糊涂,生怕它有掉不忘的小珍珠,连忙将它搂揽在怀里,揉着它的脑袋:“别哭了啊,我是有事儿有忙,才委托师兄照顾你的……如果你要跟着我,那就跟着吧。”
这句话反而起到了适得其反的效果,芙颂很快发现自己的衣襟前湿了一小块,是被应龙坠落的小珍珠浸湿了。
它用两只爪子紧紧揪着她的前襟,毛绒绒的脑袋在她的胸口蹭来蹭去,怎么蹭也蹭不够,仿佛要长在她身上似的,它一边蹭一边发出啾啾啾的软音。
芙颂没想到应龙会这般黏她,她离开几日都不行,哦不,是离开一小会儿都不准许。一离开它就会扑簌簌掉小珍珠。
她也不知道该喜还是该忧。
成为日游神这么长时间了,她也收留过一些无家可归的小动物,后来等它们长大后,都会慢慢离开她,它们会长大,也有各自的道路要走。
但这只应龙是个例外。
它本身就来自神秘又强大的应龙一族,是被泰山三郎追杀到了凡间,她替他瞒天过海,瞒过了泰山三郎的眼线,保全了它的性命。
说起来,她一直都没问过它呢,泰山三郎为何会追杀它,它的家在何方,家里人不会担心它的安危吗?
甫思及此,芙颂遂问:“龙龙,你的剑伤好得差不多了,有没有想过回家呀?”
应龙不假思索地摇了摇头,不安分地往她怀里钻,尾巴还紧紧缠住她的腰,唯恐她将它打包送回家。
芙颂啼笑皆非,正色道:“家里人怕是一直在找你,他们可能很担心你。”
应龙啾啾啾了一声。
芙颂听不懂,忽然想起了先前翼宿星君给的读心糖丸,对啊,她怎么把这个法宝给忘了!虽然听不懂应龙的啾啾啾,但她可以读应龙的心,这般一来,她就知道它的来历了,也能跟她对上话。
谢烬不知晓芙颂另有后手,仍然“赖”在芙颂的怀里不走。
撒娇黏人这一招,还是从芙颂先前送给他的那一箱猫儿身上学来的——哪怕他厌恶猫。
猫这种动物,天性矜冷高贵,骨子也傲,但人族心甘情愿地供养它,这是为什么呢?因为猫会在合适的时机撒娇,也会在合适的时机黏人,没有任何人能够抵抗猫的魅力。
谢烬虽然龙化了,但一直记得自己的任务,他要取到凤麟花,正好芙颂此番出差的目的跟他一样,他需要待在她身边。为了俘获她,他学习了撒娇与黏人这两项技能,也就是刻意把自己放在低位,学会扮弱。
果不其然,芙颂很吃这一套。
当然,他撒娇与黏人的一面,只能给她看,绝不能被神僚看到,尤其是嘴上没个把门的翊圣真君。
“沙沙沙——”
他听到摇晃糖罐的声音,循声望去,发现芙颂捻起一枚圆溜溜的糖丸嚼了下去。
芙颂的袖囊里总藏有各色各样的糖食,这一点谢烬是知晓的,因此也没往深处去想,直至芙颂问了他一个问题:“你是如何从师兄身边逃出来的呀?”
怎么逃出来的?谢烬心下哂然,自然是在夜游神后颈处来了那么一下,把他敲昏了过去。夜游神是个碍事的绊脚石,若是不动用一点儿武力,还真摆脱不了他。
谢烬不可能将真相告诉给芙颂听,在她眼中,他必须扮演着一个娇弱不能自理的菟丝龙形象,要让她怜悯他,同情他,把他抱入怀中不愿松手。
谢烬恢复成一片可怜兮兮的模样,用龙角蹭了蹭芙颂的颈窝,啾啾啾一声,仿佛在说自己从夜游神那儿逃出来有多么不容易,受了多少不该受的委屈。
“你居然把师兄打昏了?!”芙颂忽然不可置信道。
谢烬:“……?”
她是如何知道的?
心底讶异,但他明面上仍然扮演着被冤枉的委屈:“啾啾啾……”
“撒娇无用,打了师兄,你回去后得向他道歉,明白吗?”
“啾。”谢烬不是很情愿地答应,同时心下困惑,她是怎么猜中的?是夜游神给她通风报了信?
不太可能,夜游神现在估计在九莲居昏厥中,哪里有精力给芙颂递信?
谢烬不知晓,自己的这些小心思、小心机,通通被芙颂精准捕捉到了。
芙颂的神态变得复杂起来,继续问,“那一夜,龙龙为何会被泰山三郎追杀?”
这是困扰在她心中很久的一个困惑。
谢烬很谨慎地控制着面部表情,心下道:“自然是因为凤麟花。”
芙颂纳罕:“你也在是找凤麟花?”
谢烬:“……!”
心思怎的又被芙颂猜中了?
他的心思难道都以答案的方式写在脸上吗?
他下意识摇了摇头,故作一副单纯呆萌的模样。
芙颂戳了戳他的龙角:“龙龙不诚实噢。凤麟花原本是归属于灵渊之境的东西,更是维系三界平衡的中流砥柱,师傅吩咐我将凤麟花从泰山阉党那儿取来,归还灵渊之境。”
谢烬心中奇怪的更深甚,芙颂怎么会突然对他的心理活动把控得如此精准到位。
他眯了眯眼,目光不着痕迹落在了芙颂那一罐别在腰间的糖罐,晌晴的鎏金色日光慢慢缓缓地照落下来,如一枝细腻的工笔,描摹在糖丸的周身,焕发出蜜浆般的甜腻色泽。
一霎地,谢烬明白了过来。
他以前在荒北的地下黑市见过此物,故有一些印象。这个东西往往是用来测谎的,测试人的真心,往往还是女人测试男人,人心的黑洞难以预测,真话掺杂着虚情,真心混揉着假意。
质言之,人性是经不起考验的。
不过,对于知行合一的人来说,此物基本无用。
原来如此,难怪芙颂可以精准读他的心。
谢烬心下冷哂,他竟然也中招了。
这厢,芙颂好奇问:“龙龙想要凤麟花,又是为了什么?”
谢烬也不斟酌了,直截了当道:“啾啾啾。”
——“为了你。”
她想要真实的答案,他便给她真实的答案。
芙颂蓦然一怔,为了她?
她读了应龙的心,应龙心里也是同样的答案。
在这个关键问题上,应龙选择了诚实。
芙颂开始困惑了,道:“凤麟花对我有什么作用呢,值得你涉险夺取?”
谢烬心道:“可以消除螣蛇枷。”
芙颂在读取了应龙的心思后,勃然变色,身上有螣蛇枷这件事,她从未告诉过极乐殿的任何一个人,师傅不知晓,夜游神不知晓,只有斗姆知情,因为螣蛇枷就是斗姆亲自刻在她身上,她委实是刻骨铭心。
过去九千年,螣蛇枷偶有发作,一发作便会有万蚁噬心般的痛楚,甚至是打回原形,有魂飞魄散的魔化征兆。
每次发作,她都一个人扛过来了,好在是有惊无险。
芙颂面上晃过的心思,都落在了谢烬的眼底——她啊,真的很不会藏心事。
谢烬道:“等到了合适的时机,我会告诉你答案。”
芙颂下意识问:“什么是合适的时机?”
怀里的应龙没再回答了,三缄其口。
饶是芙颂想要读心,竟也读不到了,应龙心里什么话语都没有,它阖眸,不惜把自己放空了,就像是禅定。
一个时辰的时效很快过去了,哪怕心中还攒着诸多困惑,她也不能继续服用读心糖丸了。
还剩下三粒读心糖丸,需要慎用。
——
天黑的时候,芙颂抵达了绿石庄的上空,在上空处遥遥鸟瞰,庄子内正在举行寿宴,衣香鬓影,觥筹交错,笙歌管弦之乐不绝于耳,桓玄帝慵懒地坐在上首座的绿石椅上,左右两侧分别是泰山阉党和纯臣集团,场面分外盛大热闹。
以左为贵,泰山阉党在桓玄帝心目中的地位可见一斑。
芙颂抱着应龙踩着瑞云巡游了一圈,目光很快锁定在了庄子北侧的一处炼丹房里。
炼丹房是禁兵把守得最多的地方,这些禁兵的盔甲上绘摹着泰山符文,想来是泰山阉党麾下蓄养的精锐。
禁兵里三层外三层,将炼丹房围了个水泄不通,连半只苍蝇都难以飞进去。
泰山三郎打算将凤麟花炼制成长生丹药,敬献给桓玄帝,此丹药意义重大,他派了这么多人手在这里,也实属正常。
然而,眼下比禁兵把守更棘手的问题是,芙颂要如何名正言顺地进入绿石庄。
绿石庄被一个巨大的强力结界所笼罩,结界呈现出一片妖异的淡紫色,稍一触碰,便会被紫色电流侵袭。
芙颂刚刚看到一只夜鸟不甚撞在了结界上,很快就被电成了炭化的烤鸟,奄奄一息地坠落在地面上。
随后,一头庞然大物穿过结界,将烤鸟吞吃了个一干二净。
芙颂借着月光看清了庞然大物的真实面貌——居然是犼。
这个紫电结界,怕也是它亲自设下的,足见结界邪力之强悍。
倘使强行破除结界,只怕动静过大,会打草惊蛇。
芙颂对犼被吞入肚腹一事还心存余悸,它比泰山三郎、贪鬼之流要可怕得多,绝对不能跟它正面硬碰硬。
于是乎,庄子正门成了唯一的入口,要入庄子,必须得是天潢贵胄、以及收到了请帖的宾客。
芙颂一不是天潢贵胄,二没有请帖,入庄子难,难于上青天。
看来,只能乔装打扮进去了。
只不过,该打扮成谁好呢?
时逢这个时候,芙颂的玉简收到了一个消息,是翊圣真君发来的:「受昭胤上神之命,前来协助日游神完成任务,请日游神先前往绿石庄以南十里外的温泉客栈。」
昭胤上神。
除了魔獒一案,还有祭神节所发生的大案,两人基本再无交集。
她为了报恩,送了他一箱小猫咪,还是由毕方代为转送的,毕方也没有给她反馈,这份报恩之礼,合不合昭胤上神的心意。
不过,没有反馈,应该还算符合心意的吧?
此景,芙颂一时有些受宠若惊,昭胤上神怎么会知晓她会来绿石庄,还专门安排了翊圣真君来襄助她?
芙颂下意识赞叹道:“昭胤上神真是一个很仁德的尊长呐。”
怀里的应龙听罢,眼角剧烈地抽搐了一下。
怎么感觉她形容的对象是一个白发苍苍的糟老头子?
——
芙颂按图索骥,赶到了温泉客栈。
温泉客栈,顾名思义,就是附带了温泉的客栈。
绿石庄底下是一座活火山,常年供奉着源源不断的熔浆,附近一带有不少野生温泉。
但泡温泉不是这次任务的目的,芙颂只能克制住泡温泉的想法,先去指定的客栈见翊圣真君。
她顺利地见到了他,他身边还有一个出乎意料之外的人,正优雅地拿着长杆烟筒吞云吐雾。
芙颂纳罕道:“梦嫫?”
上回在祭神节被犼吃掉,她吩咐他去搬救兵后,然后就再没有见到过他了。
芙颂还以为他逃到凡间逍遥快活儿去了,
从未想过他有朝一日,皈依于昭胤上神,为昭胤上神谋事办差了
梦嫫望了她怀里抱着的应龙一眼,应龙亦是在眯着眼,一瞬不瞬地瞧着他看,眼神充满了警告与威慑。
梦嫫有些敬畏似的,没有再撮科打哄,用故作正经的口吻道:“咳,人家弄到了两张身份符牒,是淮阴侯夫人和夫人的女儿青阳县主——翊圣真君、日游神,各挑一个身份罢。”
翊圣真君挑眉道:“怎么没有男人的身份?”
他一开腔,跟开炮一般,整座地面都抖了三抖。
为了保护耳朵,芙颂适当地抱着应龙往外头挪出了三步。
梦嫫故作无辜地怂了怂肩膊:“淮阴侯大前年死了,侯府一直是淮阴侯夫人当家做主,两人膝下只有一女,金贵无比,被赐为了青阳县主。……别用这种杀伐的眼神看人家,是你们要求的,要偏僻一些的官秩,且必须受了邀请但未能出席寿宴的人,淮阴侯夫人和她的女儿完美符合这个条件。”
翊圣真君深吸了一口气。
一个时辰前,昭胤上神传信给他,让他带着梦嫫去盛都绿石庄,协助日游神偷取凤麟花。
关涉魔神一案,翊圣真君自然以大局为重,但他从未想过要穿女装啊!
他下意识往应龙的方向递了一眼。
仿佛是在无声祈求:“昭胤师兄,能不能别穿女装,直接擅闯结界跟犼打一架,都比穿女装要强!”
谢烬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
毫无通融转圜的余地。
翊圣真君哀莫大于心死,只能认命地接受男扮女装的工作任务。
眼下,他拿起淮阴侯夫人的衣物,更衣去了。
至少淮阴侯夫人听着还霸气一些。
芙颂发觉翊圣真君刚刚在看应龙,也循着他的视线往应龙身上看去。
谢烬在芙颂看向自己以前,又恢复成了憨态可掬之色。
芙颂到底是瞅出了一丝端倪,她感觉不论是翊圣真君,还是梦嫫,好像都有点害怕应龙,仿佛它是个什么煞神似的。
翊圣真君扮演淮阴侯夫人,那芙颂就扮演青阳县主。
芙颂对乔装打扮还是颇有心得的,她先把自己打扮了一回,画上了凡间女子常见的妆容,但梦嫫见了以后,眉宇皱得仿佛能夹死一只苍蝇,又碍于谢烬在场,他不好把狠话说太重,只能委婉笑道:“你刚刚是被人揍了吗?鼻青脸肿的。”
芙颂不傻,自然听出了梦嫫话中的嘲讽,他在嘲笑自己画妆不好看。
芙颂的确不擅长画妆。
她会画,至于画得如何,那又另当别论了。
身为日游神,她不靠脸吃饭,这份巡日的工作,对妆容没有任何硬性要求,所以几千年以来一直是素颜,且外,下凡时她也是戴着白色面具,黎民百姓从不知晓她生着什么面目。
再者,她的脸不是用来讨好谁的,只用取悦自己即可!
这还是第一次遇上了对妆容有硬性要求的任务。
芙颂眨了眨眼,将应龙举了起来,让它观赏着自己的妆容:“梦嫫不懂美。龙龙,你来看看,我画妆如何呀,好看不好看?”
一人一龙的面容近在咫尺,近得谢烬能够在芙颂的翦水眸瞳里看到自己的倒影。
他端详了一下芙颂的妆容,小雀斑被一层厚厚的胡粉盖住了,唇色也比以往要妖艳许多。
浓妆艳抹,不符合芙颂身为淡人的气质。
他忽然觉得,她不画妆是最漂亮的。
他一直习惯了素颜的她,也十分怀念她面容上星星点点的雀斑和淡粉色的嘴唇。
“龙龙沉默不语,是不是也认为我画得很不好看?”芙颂沮丧道。
谢烬摇摇头,由衷地啾啾啾了一声。
这一回,芙颂没吃读心糖丸,竟是听懂了,它觉得她素颜是最美的。
这等同于情话了,让人意外地心悸。
这厢,梦嫫捋起袖裾,拉开一张圈椅,朝着芙颂勾了勾手指,道:“你,过来,人家帮你重新画一个。”
芙颂纳罕:“你会画妆?”
梦嫫淡啧了一声:“人家成为梦嫫前,逛遍了盛都所有的秦楼楚馆,见识过了各种各样的妆容,耳濡目染之下也无师自通。人家保证,给你画的妆容,你会特别喜欢的,也会让所有人惊艳得挪不开眼。等你以青阳县主的身份进入绿石庄,所有纨绔贵族都会愿意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无人会怀疑你是乔装打扮。”
芙颂道:“龙龙说我素颜最好看。”
梦嫫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那是骗你的,它怕你太好看,被其他人盯上了……”
话未毕,梦嫫感觉一道视线如灼火似的,贯穿了他的背部。
他又守住了口,拍了拍椅面,吩咐芙颂坐下来。
芙颂忽然有些紧张。
她戴久了那个白色面具,时而久之,就觉得面具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与肉身融为了一体,饶是想摘,也摘不下。
毕竟,她为自己的容相深深自卑过。
唯有戴着面具才会有安全感,它是她的遮羞布。
但现在,到了需要摘下面具的时刻。
她必须面对真实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