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 我最近又想起来一些事情了……是关于百合园区的,我一直想要告诉你。”贺临的神情严肃认真,“不过在那之前, 我希望你答应我一件事。”
黎尚问他:“什么?”
贺临抬头望向他:“那就是无论出现任何的情况,无论你要采用怎样的方法与之对抗,我希望你能够相信我, 把我归入你的计划之中。”
他太过熟悉眼前的人了,尽管黎尚一直在改变, 但他必须和他说清楚这些事。
感觉到了黎尚的片刻迟疑。
贺临拉过了他的微凉的手, 语气坚定道:“我想与你并肩作战, 请你放心地把后背交付给我。”
一起经历了这么多,此时的黎尚望着他那真诚的双眼,再也说不出一句拒绝的话。
见他答应了,贺临才道:“你记得我那个曾经的同学吕一尘吗?”他的神情严肃认真, “我怀疑他可能和背后的组织有些关联,甚至有可能,他就是白葬。”
黎尚问他:“你怎么怀疑到他的?”
他知道贺临一向是个思维缜密的人, 不会只依靠直觉就随便下定论,他这么说一定是有其原因,应该是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
果然, 贺临从手机中调出了一份查到的陈砚初的生平简历,递到黎尚面前道:“最近同学们一起商量过同学会之后, 我去网上查过他的个人资料, 陈砚初掩去了吕一尘的身份。他有一段不在国内的时间,网络信息上写的是他在国外读研读博,随后在国外的公司就职。我根据学校的名字查到了那边的一些信息,你现在看到的就是核查到的内容。那所国外院校确实有同名同姓同经历的一名学生, 但是你仔细看那张学位照的照片。”
闻言黎尚将手机中的照片放大,又从自己手机里调出陈砚初的新闻照片对比了起来,眉头渐渐蹙起。
贺临见他的反应,就知道黎尚也发现了不对的地方。
“你也发现了吧?几乎可以算得上是当时在J国卧底时,你和沈熙的区别。”
“你的意思是,吕一尘是顶替了陈砚初的身份?他怎么办到的?真正的陈砚初又去哪里了?”黎尚试图理解贺临的思路。
“这些暂时就不得而知了,国外院校对学生的隐私保护意识很强,只能查阅公开信息,能查到这么多已经算是不错的收获了。但无论他是怎么做到,真正的陈砚初,应该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这话听起来就有些唏嘘了。黎尚沉默了一会,继续开口问:“这只能证明现在陈砚初的身份造假,你是怎么判断他可能是白葬的?”
“当然不止这些。”贺临将手机从黎尚的手里拿回来。
“最要紧的是,我又搜到了这段视频。”
贺临打开手机,把一段视频出示给黎尚看。
画面上是一处公司的门口,陈砚初正准备进门,忽然有一个年轻男人从外面冲了过来,男人叫着:“姓白的,你还认得我是谁吗?”
陈砚初出现了一个回头的动作。
男人叫道:“当初就是你把我叫去的,现在你倒是装得人模狗样的,你就不怕我把你的事告诉别人?”
陈砚初的脸上却没有什么表情,让身侧的保镖拦住了男人,泰然自若地走了进去。
视频就此结束。
“这段视频被好事者录下来,曝出来说陈砚初的公司疑似欠薪,后来被公关辟谣。”贺临说着将视频的进度条往前拖了拖,定格在男人和陈砚初对视的那个瞬间道,“我怀疑那个男人是知情人。百合园区之前虽然很少有人成功脱身,但也并非没有。”
“此外在IT圈子有个传闻,陈砚初名下的公司会高薪挖人,还安排过一些面试,可是后来那些人却都神神秘秘的,不知道去了哪里,只会在逢年过节给家人打去钱款。个别的干脆失踪,有的家人起疑,联系过去,公司的公关只会用他们并不知情,可以去报警来搪塞。”
无论是过去他姓吕,还是后来姓陈,都和白姓完全不同,男人的话的确让人生疑。
黎尚低头把视频又播放了一遍,又发现了一些异常,他将画面中陈砚初的表情放大:“你看,这是男人第一句话时陈砚初的表情,他很坦然,有种事不关己的淡然。也许是装出来的,但是至少没什么破绽。”
“但是你再看这里……”黎尚将进度条拖到下一个能看见陈砚初正脸的位置,“这里是那个男人说‘你就不怕我把你的事告诉别人?’后,陈砚初的反应。”
黎尚放大了那一帧,让贺临仔细看陈砚初的面部表情。
此时的陈砚初乍一看还是那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似乎是完全没有正常人忽然听到这些话时的情绪。但是把画面放大之后,仔细看他的嘴角,就会发现有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
“他在挑衅。”
贺临拿着黎尚定格的画面,反复看了好久,才渐渐看出陈砚初的那个细微的表情,再看向黎尚的眼神里充满了“不愧是你的”表情。那目光赤热,黎尚也有那么一阵骄矜地撇过头去,假装看不见。
放下手机后,贺临继续道:“话说回来,后来这段视频在网络上被人故意删除过,我也是找了很久才找到,随后我想要联系那位男子进行详细询问,查到了他的身份,男人叫做严随,据他的家人报警时说,那天他表面上被保镖带走,后来还是上楼见到了陈砚初,聊了些什么他并不知道。可就在这次见面的三天后,他再次不知所踪。”
等黎尚消化了这些事,贺临继续道:“小李那边带着经侦的同事也查到,陈砚初名下公司的账目,现金流充足,看似都是合规的,但也有一些资金来路不明。”
“此外,我最近见过了成年的他,才想起来了一些事,在我刚刚失忆时,好像就见过这个人,有一次是穿着医院里医生的工作服,探头进入病房,问我情况。还有一次是我刚到云城市局,在市局外面的一家饭店见过他。我确定,没有认错人。”
当时那个人主动叫了他的名字,贺临认不出来,只能嗯啊作答。
他觉得十分奇怪,觉得那人眼熟,不自然地多看了几眼,但他的记忆里却完全想不起来他是谁,因为这样的事情实在是太过特殊,医生也让他留意这种情况,他就把这两次经历记了下来。
最近做了那个梦,又在活动上见到了他,想起了小时候的事,贺临才把一切逐渐对上了号。
贺临对黎尚道:“我现在觉得,他可能曾经反复地试探过我,像是在试我还记不记得他。”
“渐进式试探,也是一种挑衅行为。”黎尚略作思索继续分析道,“如果他真的和园区有关,那他可能是在试探你是否记起了他的身份,同时他可能在享受一种‘他知道,你却一无所知’的感觉,通过你的困惑,警惕甚至是恐惧,进行单方面的心理凌虐游戏,获得心理快感。”
听贺临讲完了这些事,黎尚的目光又落在了之前自己写的那张分析纸上,吕一尘的性别,年龄,专业,甚至是性格,都和他们做出的侧写别无二致。
只要把他的那段出国念书的经历替换到M国的园区,一切就看似合理自洽。
这些虽然并非实证,但若是巧合太多,就不得不多加小心了。
可是随后黎尚又话锋一转:“假设他真的是白葬,或者是和那个组织有关系,肯这么出现在你的面前,也说明了一件事……”
贺临苦笑了一下,接着黎尚的话往后说:“他不怕我们查,至少在表面上,他自己觉得他是没有破绽的。”
警方办案还是要以实证为主,陈砚初仅能算是有所嫌疑,他们要对他进行更多的调查,才能确认他是否和案件有关。
黎尚聊到这里,又抬眸对贺临:“关于这一案,我还有两点未做实的推论。”
如果是过去,黎尚这些可能是不会现在就告诉贺临的,可此时,他选择坦诚面对。
黎尚道:“首先第一点,运行这么大的洗钱机器,背后一定有专业的人在进行操作。而且,这个人必然是熟悉普赛,能够操控洗钱,又绝对让他们信任的人。”
这几个限定条件一出,贺临略一思索,他想到了一个名字:“袁工?”
黎尚点头:“袁工的车祸案卷我最近仔细看过,车上是发现了一具尸体,可是因为车祸是晚上发生,非常严重,已经被撞得面目全非,车上的人血型与袁工一致,口袋里有袁工的身份证,可是因为他已没亲属在世,没法进行DNA比对。”
“还有他原本欠了外债,过得潦倒,甚至去送外卖,可是在他去世前,却忽然辞去了工作,还买了新车。”
没有什么比一个活死人更好隐藏身份的了。
贺临接着推断下去:“如果他没有死,而又与白葬他们合谋,就可以控制洗钱……”
袁工,白葬,夏厌,这样的三个人有可能组成了这个犯罪集团的核心,白葬的电脑技术和犯罪计划,袁工的专业技能和洗钱手段,再加上夏厌的心狠手辣和一众手下,的确能够逐步壮大。
黎尚道:“此外,运行这么大的洗钱机器,他们一定在背后有人打伞的。万一出了事情,那些金主也会保他们,这才让他们有恃无恐。”
他们之前服务的秦有来,还有孙福奎,哪个不是富甲一方,有钱有关系的?
而那些也只是他们合作方中的小虾米,普赛的这套系统,是为黑产更为上层的资本服务的,只要那些人还在,就算是有徐厅和基地撑腰,他们依然难以将他们绳之于法。
贺临的眉头微皱:“所以是要……”
“釜底抽薪。”黎尚的目光如炬,低咳了几声说出了结论,“我们要想个办法,把后面的人钓出来,先拿掉白葬,让那些人没法保他,再逐一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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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那次在峰会上见过陈砚初也就是吕一尘之后,贺临就和对方加了联系方式。
过了几天,陈砚初就自己过来找了贺临。
他主动为峰会上的事道歉:“对不起,临哥,那天实在是太忙了,没和老同学多聊上几句,真是怠慢了。改天一定请客赔罪。”
消息是白天发的,贺临晚上才回他,简单和他聊了几句。
贺临问他:“你怎么改名了?那天我差点没认出来。”
陈砚初也没避讳:“我爹妈离婚了,我就随我妈姓了。对我来说,这是件好事。”
两人间的对话,似乎回到了学生时期,陈砚初问他:“你这些年一直在做什么?”
“一直在干警察。”贺临自然而然地问他,“你呢?”
陈砚初简述了一下自己这些年的境遇:“大学毕业以后,出国留学,国外读了研究生和博士,回国以后创业,赚了一点小钱,也就是运气好。”
贺临又提起了校庆的事:“听说你捐了一栋楼?哪里是小钱?”
陈砚初道:“也就是赶上了好时候。”
贺临招呼他:“眼看校庆就要到了,你要不要进群,回头参加下活动?”
“不用了。”陈砚初拒绝了,“现在不常回去,礼到了就行了。我工作也挺忙的,时不时要出差。”
两人又寒暄了几句,陈砚初问贺临:“你现在在省厅是什么职位?平时事情多吗?”
“还行,可以晚上找我,看到了会回。我有点事,就先不聊了。”贺临直接结束了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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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桌前的陈砚初看向了手机屏幕,随后他的目光随之看到面前的监控屏,很快,画面之中有人夜跑出了小区。
陈砚初的眼神凝视着那两道一前一后的身影,逐渐变得阴冷。
有人进入了这间书房,陈砚初关上了监控。
男人却早已看清了画面,知道他在监看什么。
那人对他道:“我早就说,当初在园区时,你就不应该心慈手软。如果早就杀了,哪里有现在的事?”
走进来的男人就是曾经百合园区的红棍夏厌,他现在已经化名为项成,负责一家咨询公司,而陈砚初,就是警方一直想要通缉的白葬,表面身份则是几家科技公司的老板。
自从从园区出来,他们潜逃国内,多次洗白了自己的身份。
到现在,早已借助普赛和那些黑产业务赚得盆满钵满。
陈砚初整了整自己身上的西服,刚刚参加完了一场晚宴,他借着微醺的酒意抬头笑问:“可当初在乌鹊山,你选的人不是也没能做到吗?”
夏厌面色一冷,被戳到了痛处,牙关紧咬看向了眼前的陈砚初:“这不怪我,连阮聪都折在他们手上。”他又提出了一个方案,“要不再安排一场车祸?”
那是让人销声匿迹最简单的方法。
“他命大,怎么会那么轻易死?这些秦有来不是早就替你试过了?”陈砚初却不慌不忙地继续说。
夏厌咬牙切齿:“都是你非要做什么众生会,才让警方盯着不放,那起冰冻三尸案经过了媒体报道,马上众生会就会人人喊打了。”
陈砚初冷哼了一声:“这种小的灵修组织多如牛毛,有那么多的信徒,出了几个疯子又是什么稀罕事?省厅从年初就在查洗钱的事了,分明是你们太过贪婪,流水的金额太大,被盯上了。”
夏厌坐在沙发上,翘起腿问他:“现在分析谁对谁错的没意思,你就说,那两个人你现在杀不杀?”
他向来杀戮果断,看不得因专案组的调查令他们日渐被动。
陈砚初面色不悦地摇头:“现在上面查得紧,之前还能够靠杀人来解决问题,事到如今,想要度过危急,单靠杀了这两个人,已经做不到了。”
看夏厌露出了不解的神情。
陈砚初抬眸解释:“案子查到了现在,不是他们,也会有别的人来担任专案组的组长。你现在去动他们,如果杀不成,会让他们更加警觉。若是杀成了,专案组的组长和指挥长身亡,等于是在向省厅和天宁基地同时宣战,只会让那些老家伙多派点人来调查,到时候我们就会被追得更紧了。”
夏厌冷笑一声:“这些机构还不都是人组成的?如果还不解决问题,那就继续杀上去,等那些人都换了一轮,我看谁还敢来查我们。”
陈砚初缓缓摇头,明显是无法赞同他这样的野蛮做派:“你这一套在其他的地方或许行得通,在这里可是行不通的。到时候只会让我们满盘皆输。”
夏厌还是不甘心:“可就是拜你的好同学所赐,之前我们布下的警务监控系统全部失灵,现在就是聋子和瞎子,根本就不知道警方查到了哪一步。万一他们真的查到了我们……”
陈砚初不急不忙地低头喝了一口茶,继续道:“要真的到了那一步,不用你说,我会亲自动手的。还有,我倒觉得,贺临没有那么大的能力,反而因为我消除过他的记忆,他现在什么也不记得。我可以趁机接近他。试着打探点什么消息。”
他对当时注射的药物绝对自信,大剂量的影响神经质的药物,加上反复的电击刺激和催眠作用,再加上最后那一枪。
审讯到后期,他不停地电击,反复逼迫询问贺临“我是谁?”
这个简单的问题,贺临都答不出来,反而出现精神错乱反应。
可以说人还活着,又没疯,就是万幸了。
就算是脑科专家来了,也不一定可以让贺临全部记起来。
在那以后,他还曾反复出现在贺临的身边试探,最初他连他的样貌,名字都想不起来。
最近贺临终于想起来了他是吕一尘了,那迷茫的眼神还是让他觉得一阵兴奋。
而且,他对没能杀了贺临这件事,并不后悔。
那是他人生的浮标。
贺临曾经是他少年时最好的朋友,他是让他羡慕的,仰望的,嫉妒的。
可是他们之间也曾发生过一些不愉快的事,说是他整个学生时期的阴影也不为过。
而在百合园区的那些日子里,这样的一个看似无所不能的人,却被他踩在脚下,差点被他彻底地摧毁。
他从中获得了极大的精神满足感。
被他虐待过的人没有上百也有几十,有死的,也有伤的,但是那些人都没有贺临硬气,也没有人让他有这种成就感。
更没法让他那么兴奋……
现在,当再次见到了贺临,他又回忆起了这一切,甚至高兴得发抖。
上次他没敢在贺临的面前多待,就是怕自己太激动,多说什么显露出破绽。
而他看到了贺临一脸的平静如常,也确定了他一点都没想起来。
作为被警方追查的通缉嫌犯,却光明正大地出现在被他伤害过的警员面前,这种心理上的愉悦刺激感,是无比新奇有趣的。
这也是他即便杀掉了贺临都完全没法获得的。
所以他不同意夏厌杀掉贺临的建议,除了会让他们陷入被动,还有点“舍不得”。
夏厌坐在他对侧的沙发上,对他的这些情绪完全无法理解,他的表情之中难掩焦躁:“那你说现在应该怎么办?”
不等白葬回答,夏厌就站起身,走到了陈砚初的旁边,目光直视着陈砚初。
一种压迫感扑面而来。
夏厌开口威胁:“白葬,你知道我爬到这一步用了多久,我可不许你把这一切都毁了!”
在园区时,他就是个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的人,处理起尸体更是娴熟。
在他面前,眼前虚弱的书生毫无胜算。
陈砚初却微微抬起头毫无畏惧地直视着他的双目,微笑道:“如果没有我,你早就死在了当年去J国的船上了,如今你有女人,有钱,你也不要忘了这些是谁带给你的。我们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
夏厌没说话。
陈砚初继续安慰着眼前的人:“按照现在的流水递增速度估计,我们已经在把国内的黑产全部吸纳进来。还有两个月,不,也许只需要一个多月,资金池就可以达到顶峰,到时候等钱汇入我们早就准备好的账号,那就是无数人一辈子都赚不到的钱,我们可以逍遥法外地逃到国外去。”
他们现在之所以还留在这里,也是因为有诸多的事情需要在国内运作。
两年多的精心布置,就差临门一脚,不能半途而废。
听他说到这里,夏厌有些无奈,白葬说得没错,看似强势的他,其实是最为弱势,最容易被取代的一个。
离了白葬的计划,离开了袁工的技术,他什么也不是。
洗钱是需要周期的,为了尽可能多的扩张,挤占掉市场,他们先期的大部分收益也在普赛之中运行。
如果现在撤的话,就算一时人安全了,也会损失大量的钱财,他也很心疼。
再等两个月,等大笔的钱能够洗出来,他们就更为主动,可进可退了。
到时候潜逃国外,把一切推给警方,结算掉大金主的钱,黑吃黑吞掉那些小金主的钱,那样的日子会多逍遥快活,他想都想不到。
到时候他也不用再和这些疯子为伍,每天担惊受怕。
“别急。”陈砚初观察着他的表情,往后靠在椅背上,“我们还有后路可以撤,而且,就算是被发现了又怎样,他们没有任何的证据。”
他们已经彻底和过去的身份做了切割,知情人都处理得很干净。
没有人证,物证,更没有监控,没有任何人能够指证事情是他们做的。这也让他有恃无恐。
随后陈砚初的嘴角微扬:“既然他们现在在查众生会,那我也可以送份大礼给他们,我会把那里的线索断掉,然后,让他们吃点苦头。”
夏厌问:“怎么操作?”他的眉头微皱,想到了什么,“你还要施行那个计划吗?”
“那是自然,我对此可是万分期待的。”陈砚初露出了微笑。
他喜欢这种迫在眉睫的刺激感觉,曾经有了钱,有了自由,他一度失去了目标,就算是反复再去虐待那些囚徒,都无法获得乐趣。
是众生会的创建,让他找寻回了自己的快乐。
现在,他的欢乐未到顶峰。
这个游戏,他可还没玩够呢。
夏厌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人,想起了自己和他的相识。
他们是在一艘去J国的偷渡船上认识的,因为年龄差不多,就多聊了几句。
那趟行程中不巧赶上了台风,让他们偏离了航道,船上因为船舱拥挤,不少人生了疟疾,他也是其中之一。再强壮的身体经过几天的滴水不进高烧不退也熬不住了。是白葬当时对他的照顾才让他侥幸活了下来。
进入园区以后,他因为自己的身手和所表的衷心成为了安保队长。
而吕一尘因为会技术,被归为了技术组长。
他一直以为白葬只是个斯文怯懦的学生,还对他多有照顾。
后来,他渐渐发现,这个人很不简单。
他的很多想法都被园区的老大采纳,信誉也迅速攀升,可同时他很低调,他注册了白葬这个ID,平时多在网上发号指令,很少出现在人前抛头露面,以至于园区里的很多人只知道白葬,却不知道背后是吕一尘。
做得位置高了以后,园区的管理都会找女人,夏厌也不例外,唯有吕一尘对此完全没有兴趣,后来他才知道,他在高中毕业时因为打架坏了身体,从此不能人道。
身体的残缺带来了精神的扭曲。
直到那次在刑房,他才见识到了真正的白葬。
那时,他推开了房门,就见满屋的血腥,那个被行刑的人四肢瘫软地倒在地上,身上已经几乎没有完好之处,如同一团烂肉。
白葬坐在刑房的那把木椅上,垂着头缩着背,他的身体颤抖,绵延的血迹一直到了他的脚下。
夏厌以为他被吓坏了。
可等他走近,才发现那个瘦弱斯文的男人肩背颤动,他是在笑着:“我把他杀了。”男人扬起那张带血的脸,伸出舌头舔舐自己手上的血,“我可太爱园区这个地方了。”
那一刻,从来没有怕过什么的夏厌背后生寒。
直到他们逐渐变成了园区里的三四号人物,夏厌始终无法理解那个年轻人,甚至是惧怕他……
聪明,嗜血,残暴,狂妄,把普通人视作玩物,白葬就是个固执又不知天高地厚的疯子。
走出了园区以后,他也并未收敛。
现在眼前男人的表情亦如当时。
陈砚初的嘴角越裂越大,化作了一脸的得意:“如果出现了重大的伤亡事故,却又无法阻止,那这个专案组的领导连带省厅的领导,都会引咎辞职吧?那样,就可以给我们争取到足够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