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还在继续, 黎尚看向手中的资料,材料中关于袁工介绍的一那部分他两年前就了解过了。
袁工的本名叫做袁实秋,男, 被绑架时四十二岁。
当年与百合园区以及察信那伙人相关的两起绑架案,试图绑架商亭在先,绑架袁工在后。
两案同是通过了J国, 利用了察信的那条人口贩卖路线。
袁工被绑到百合园区一段时间后,警方发现了园区下属的赌博网站和诈骗脏款的提取方式变更, 而百合园区的存在也因涉案金额巨大, 急需对其进行处理。
所以天宁基地接到了配合M国警方, 卧底百合园区,营救袁工,查清园区情况并进行清剿的任务。
龙炎执行了这起任务,虽然有些波折, 但最后也成功将人带了回来。
现在整个绑架贩卖网络都被天宁基地和J国警方联合拔起。以后应该再也不会有类似的情况出现了。
黎尚和袁工见过几面,他是当初被他从园区里救出来的。
早先就有线人在百合园区内和袁工进行好了联络,容倾按照行动计划执行任务。
园区里当时鱼龙混杂, 他也并未和袁工深交。只是向他表明了身份后,在约定的时间相见,随后将他带了出来。
印象里, 那是一个中年的秃顶男人,身材干瘦, 话不多。
就是在逃出园区的路上, 他不得不让贺临断后,从而导致了后面的一系列变故。
按照当时的流程,他把袁实秋带到安全之处,后续就和其他的警员进行了工作交接。
袁工回来后做过口供和笔录, 曾被审问过多次。
他讲述了自己被绑架的过程以及在百合园区被强迫从事的工作。
袁工提供了百合园区的转款方案和金融方面的相关框架,帮助警方追回了一些赃款。也为警方调查类似的诈骗园区案件提供了信息。
因这些配合行为,又考虑到他是被绑架,遭人强迫,并未获利,上级并未追究他的责任,调查结束后袁工被释放,不久之后就车祸身亡。
现在重看这些资料,当年袁工的供述记录中并未提及普赛网站,更未提及相关的洗钱方案。
黎尚推断,要么是当时网站并未搭建完成,他也不了解后续的情况,不想多事就没有提,要么是他害怕被白葬那些人报复,又尚未被警方查到,所以才没说。
但看着眼前的资料,黎尚却忽然眉头轻皱,他对当年的事情产生了一些疑虑。
又或者……另有原因?
袁工的亲属早已病故,没有留下什么东西,即便是想要顺着他查下去也有点难度。
他问那两位银行专家:“你们都了解袁工吗?”
两位专家对视一眼,轻轻点头。他们同属这个行业,做到了高处,顶级的专家就那么几个。
袁工在这方面的确很有天分。
黎尚又问:“现在袁工已经去世了,你们能不能和我们说说,他是个怎样的人,当初又是怎么被绑架出国的?”
那两位银行的专家听到这里面面相觑。
随后那位年轻的章老师道:“我没见过他,也是听前辈们说的。袁工的天赋不错,但是和同事的关系一般,后来管理层更换,他又岁数大了,总是请假,就离开了一线团队。做这个行业都是签署过保密协议,会限制出国的,大概是他岁数大了,又过了年限,解限了吧。我也不知道他怎么就被人绑架到了国外。”
上岁数的那位周老师补充了一些信息:“袁工也挺可怜的,我听说他的女儿生了重病,家里的所有钱都花光了,连房子都卖了。”
章老师皱眉:“生病的不是他老婆吗?”
周老师说:“唉,总之就是因为家里的事,所以当时他一直请假。他好像还和领导谈过想要调个岗位,结果当时的领导没有同意。到最后妻离子散。后来我听到他,就是有关他被绑架的消息了。”
黎尚一时沉默,低头思索着。
贺临又把话题拉了回来,他看了看会议记录问:“刚才听你们做了分析,我还是有点不明白,普赛的洗钱方式和传统的洗钱具体不一样在哪里?”
他最近都在恶补相关方面的知识。
但是技术不断革新,书本上和网上搜索到的都是几年前的技术。
专家刚才所说的技术挺新,可惜专业名词太多,让他不能完全领会。
年长专家想了想,换成了普通人能够理解的话简述道:“理论和实际不能结合,也就是说,我们可以从理论上推导出对方可能的洗钱手段。但是这种手法,是难以在现实生活之中出现和使用的。”
李临希帮着解释:“我们以前碰到的通过虚拟货币的洗钱方式,多是通过地下钱庄,或者是一些传统方法来洗的。比如跑分,拍卖洗钱,网店,虚拟充值卡等等,用手机卡,银行卡,身份证,U盾迅速转移到多张卡上。还有什么卡接回U之类。”
“就算是有通过匿名进行交易的,也可以通过区块链的可追溯性结合交易的时间,金额,流向等进行追踪。还尚未见过这么大面积却难以追踪的情况。”
贺临继续追问:“先不管实际,假设能够实现,这是一种怎样的情况?”
另一位专家详细解释:“也就是说可能会有分散在全国各地,成千上万不容易被警方觉察的人,用资金转入购买虚拟货币,来参与非法洗钱,把正当的白钱打进账户里,混入进去。有了这些钱和交易的存在,才让我们难以捕捉到赃款的流向。”
“有很多交易?”贺临想到了一种情况,“如果对方宣传,可以购买理财或者是购买虚拟货币盈利,是不是能够做到这一点?”
有不少的诈骗或者是庞氏骗局,听起来类似于这种情况。
李临希摇头:“不太成立。”
随后她又仔细分析:“首先,如果对方大面积宣传,或者是通过口口传播,会引起警方的注意。其次,这种情况还不太一样,理财或者是购买虚拟货币都是有兑换的,有进有出,由此做成的局才能够不断有人进来。可现在,那些闲散资金都是只投不出的。”
“合法资金通过不同路径注入虚拟平台,购买虚拟货币,有多笔,小额,频繁等特征,躲过了银行的反洗钱监测系统,并未触发预警机制。”
顾念堂听到这里啧啧一声:“这是从哪里找来了成千上万个天使投资人吗?”
这种情况这些专家和李临希都没见过。
“不考虑合理性,只考虑可行性呢?”贺临想了想又问,“诈骗呢?还有非法买卖?杀猪盘和供养关系是否会出现这种状况?”
李临希又轻轻摇头,一一否定道:“杀猪盘很难做到这一点,这种洗钱方式金额不大,操作复杂,要指导着那些人一步一步进行。而且,这种洗钱又不是一次性的,是多次的。很多诈骗之所以能够成功,都是受害人的一时冲动,很少有持续这么长时间的。至于非法买卖,也不可能波及范围这么广。”
顾念堂在一旁插话道:“就不说实际想要做到这一点会有多难了,就说两点吧,怎么能够让这些打钱的人守口如瓶?又要通过什么样的手段来控制他们?”
李临希点头表示赞同:“如果这是杀猪盘,这个金额的数量和参与人数,可能早就报出来了,受害者众多,网上也肯定都是讨论的,人们会自发预警,不可能我们警方毫无觉察。”
对方是怎么找到那么多配合度高,又愿意给钱的人的?
贺临双手抱臂,沉默不语。
他以前接触失踪调查多了,那些案件和普通的刑侦案件都不太一样,很多听起来匪夷所思的案情,到最后侦破之后,都能找到合理的解释。
现在的这种情况也是,他感觉对方一定有手段,能够绕过警方的调查,让这种状态成立。
可他一时也想不到正确的答案。
孙诚沉默了片刻,他想到了一个群体:“中老年人呢?我过去曾经遇到过一起案件,是个老婆婆被骗了钱,她觉得丢人,就没去报警。还有中老年人容易被骗着买保健品,是不是有人在卖什么东西?”
顾念堂提出异议:“中老年人对互联网不熟悉,能够配合转款吗?而且,他们的子女应该有发觉,会代为报警吧。”
贺临看着单子上的数据道:“这么大的金额,这么多人参与的话,理论上推断是会有人报警的。”
黎尚也觉得这是个调查方向:“我们可以和电诈中心合作,查下本省的电诈报警,重点翻看一下未破获且未能归类的案件。”
贺临赞同:“重点查查看是否有相关的疑点。判断是否符合案件特征。”
调查这个案件,掌握对方的洗钱方式是工作的重中之重,这样是会有点大海捞针,但目前没有其他明确的调查方向,他们也只好捞捞试试,说不定可以捕到什么鱼。
周天易爽快地把工作接了下来,言简意赅地点头答道:“好。”
省厅专案组的权限足够高,上午发出了协调邮件,下午就搜集到了两年内各市诈骗案件的电子卷宗。
贺临指导着他们把案件分门别类地进行整理,那种一眼就能看出来是如何设局的诈骗类案件先排除掉,专门去排查那些怪异又未破,钱款去向不明的案件。
周天易带着下属的刑侦队忙了两天,还真的筛出来了一些诡异离奇的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