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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思苦看离下班时间没多剩多了, 就让大家各自活动,她则是去找了小何,两人准备给拖拉机做个检查。
明天要送何主任他们去拖拉机厂, 今天晚上还是检修一下心里踏实。
更别说今天拖拉机开了大半天,万一零件松动, 或者有其他的小问题,那就麻烦了。
杜思苦跟小何先给拖拉机做了一个粗布的检查, 油箱里的柴油只剩一点了, 得去仓库那边拿一些过来,还得再备一箱。
水箱的水不够, 等会加点水就是了。
旁边。
过来送文件的包海平过来了,这文件该送到王老手上,包海平本来该从旁边过去的, 可看到培训班的人之后,他改了主意, 直接穿过空地过来了。
文佳玉正擦着汗, 开车没想像中的累,但是她挺紧张的, 这就导致一下午精神都很紧绷,出了不少汗。
刚才小杜老师说以后还会教怎么修拖拉机。
这可太好了。
她正想着事, 眼前一大块黑影罩过来了。
抬头一看。
见是包海平,她飞快的往别处看了一眼, 大家三三二二的都走了。
“你怎么来了?”文佳玉低声问。
“过来送文件的,等会还要去趟总务,”包海平问她, “你这边怎么样, 还适应吗?”又望向人多的那边, “哪个是培训班的老师?”
文佳玉道:“是杜思苦,一车间的一位女同志,在女工宿舍住着,都认识。”
挺好的一个人。
教他们手艺的时候半点不藏私,讲解得非常仔细。
不像有些老师傅,爱藏一手。
女的?
包海平找了半天,没看到长头发的,“哪呢?”
“拖拉机那边,在检修呢。”文佳玉说,“行了,你去忙你的吧,我这边你不用管。”
两人年头处的对象,谈了大半年了。
包海平一直想去文佳玉家里见见长辈,文佳玉一直没松口。
两人都二十六了,不小了。
包海平没走,犹豫了一下,问:“见家长的事,你跟家里提了吗?”
“不急。”文佳玉提到家里,语气都冷了下来,“等我户口本拿到手,咱们直接去领证。”
这样好吗?
包海平有些担心,不过他听文佳玉的,“行,就听你的。”
文佳玉她爸十一年前去世的,这工作就是顶她爸的。至于她妈,她爸死了没半年,再婚了,这后头的第一个孩子,今年十岁了。
这日子不清不楚的。
文佳玉原本跟母亲感情深厚,可母亲再婚后又生了两个孩子,心就扑在新家上,对文佳玉的关心少了许多。
又加文佳玉后来工作了,搬到宿舍后,这当妈的找她更多的不是关心,而是要工资。
还有一件事挺让文佳玉心寒的。
她爸机修厂分的福利房,她妈跟跟继父住着,她妈觉得她以后要嫁人,想把心子落到继父的名下。
本来想落到小儿子名下的,可孩子年纪小,才六岁,办不了。
这一桩桩的糟心事,文佳玉压根就不想领包海平回去。
有什么可见的。
包海平拿出两张《地道战》的电影票,“等会下班,咱们去看电影吧。”
《地道战》 !
电影票来得正是时候!
文佳玉把电影票拿过来:“上回咱们不是看过吗,小杜老师可能还没看过,我晚上跟她去。”
包海平:……
文佳玉笑了笑:“等这周放假,咱们去你家见见人。”
“行啊!”包海平一下子开心了,“东西我来准备,你到时候人过去就行了。”
两人处对象也没瞒着,平常见了大大方方的,文佳玉这边,跟她走得近的朋友们是知道的。
包海平那边,他家里人也知道。
行政科人少,他也不爱跟外人说自己的事,部门里除了科长,其他人几个同事是不知道的。
另一边。
“柴油这边我跟王老说,他让批个条去仓库那边拿吧。”小何说道。
杜思苦道,“办培训班是总务那边的事,我去找顾主任批吧,以后大家还要来上课的,肯定费油,总不能老让维修部破费。”
这事情还是一开始说讲清楚的好。
“行,那你赶紧去,怕那边下班了。”小何一想也是。
总务那边管的是就些杂七杂八的事,柴油预算从那边走好一些。
“行。”
杜思苦正准备走,小何又道,“咱们拖拉机是不是有点旧,要不给拖拉机刷个漆?”
就是不知道仓库有没有油漆。
绿漆。
杜思苦:“明天就要去拖拉机厂了,这刷漆的事等回来再说吧,你晚上可别自己乱干啊,要是漆不干,明天那些领导们上来,沾到身上可不好了。”
杜思苦把拖拉机开到了原来的地方。
这会她准备去总务了,顺便再问一问顾主总要的三个名额,到底是哪几个。保卫科的小刘算一个,还有呢?
文佳玉拿到电影票之后,一直瞧拖拉机这边,看到杜思苦忙完了,就赶紧过来了。
“小杜,我这边有两张电影院,晚上要不要一起去看?”
还有电影票呢?
杜思苦想瞧瞧电影票是什么样的。
文佳玉递过来给她看:“《地道战》,今年上映的,你看过吗?”
没。
杜思苦摇头。
电影票上是白底红字,字很粗,上面写着中座,12行23座,还有一张是12行24座。
中座是中间排吧。
“咱们晚上去看电影吧。”文佳玉问她,“你晚上没事吧?”
杜思苦:“你这电影票哪来的?”
文佳玉含糊道:“朋友给的。”
给电影票?
听说《地道战》很热门的,票不好抢。
杜思苦大概明白这个什么朋友了。
她道:“我明天早上要早起,这电影票你还是跟你朋友去看吧,等下次有机会,咱们宿舍组织一下,一块去呗。”
“那行。”
文佳玉觉得,要是宿舍的女同志能一块去看电影,也挺好的。
住在宿舍的大都是没结婚的,等过几天,都成家了,只怕聚不到一起了。
其他人都走光了。
杜思苦跟文佳玉也往外走,到了岔路口,她发现文佳玉还跟着,便道,“我去总务那边有点事,你呢?”
“我也过去。”
文佳玉这电影票得给包海平,杜思苦不去了,她跟包海平一块去看。
总不能浪费。
同路。
到了总务,包海平送完文件,正好出来,他看到文佳玉挺高兴的,大步走了过来,“你怎么来了。”
是不是有什么遗漏的?
很快,他又担心文佳玉反悔说不去他家了。
文佳玉道,“晚上咱们去看电影吧。”
原来这样。
包海平松了口气,“行啊,我回家去拿自行车。”机修厂没电影院,还得去厂外头看。
骑自行车过去快一些。
“别急,这是包海平,我对象,”文佳玉有些不好意思,她还是头一次跟人这么介绍包海平呢。
“这是杜思苦,一车间的,也是我们培训班的老师。”
两人客气的握了握手,算是认识了。
杜思苦对包海平的第一印像还不错,这人个子挺高,眼睛细长,五端组合在一起还行,就是脸有些长。
男的,长相不重要。
“你们聊,我有事先进去了。”杜思苦不打扰两人了,她去找顾主任了。
松县。
五沟大队,于家。
贺大富这会已经坐在于家的堂屋了,天色不早了,屋里有些暗。
于月莺坐在他旁边不远处的椅子上,安静得很。
于强脸上带着笑,对于月莺说,“月莺,你跟小贺说说话,我去看看你妈怎么还没回来。”
喉间似有不适,他侧身半捂着嘴,硬是把咳意给压了下去。
这个时候不能咳,不能让小贺知道他身子骨不好。
“爸,我去找妈吧。”于月莺站了起来。
她不知道该跟贺大富说什么。
她的信虽然寄出去了,但是以邮递员的速度,这会应该还在路上,贺大富没接到她的信就过来了。
说实话,她心里是有点感动的。
贺大富确实是个实诚人。
可是,她还有一封寄给沈江的,就是不知道沈江收了她的信是个态度。于月莺这会还想再看看,不想这么快答应贺大富的事。
虽然嫁到城里是好事,但是贺家的情况,她心里还是有些不满意的。
“月莺,你陪小贺说说话,”于强虽然语气很好,但是态度强硬,“我去就行了,这外头天黑了,你一个姑娘家,也不方便。”
他往屋外走。
黄彩荷是在贺大富来了之后出门的,家里没什么好菜,她去各家相熟的家里借菜去了。
不管是小鱼干也好,还是腊肉也好,半块一块的,都不嫌弃。
于强说找人,可这一路却是往于奶奶家的方向走。
“妈。”
“大强,你怎么来了,哟,这脸色怎么这么红,是不是走急了?”于奶奶赶紧让儿子坐下,“什么事啊?”
怎么儿子还亲自上门来了。
“妈,那个城里的小伙子来家里提亲了。”于强自个给自己顺着气。
于奶奶满眼惊喜:“真的啊!”
转头就要正屋里走,“这几天攒了六个鸡蛋,你带回去。”
“妈,这事不急,”于强道,“月莺现在大队管着,轻易不能出远门,我怕这亲事耽搁久了,不好。”
他怕于奶奶听不明白,直接说了,“妈,明天你抽空去大队部那边,想办法给月莺弄个去阳市的介绍信吧。”月莺得回去!
“行,我明天就去!”于奶奶一直是村里的厉害人,别的不说,这撒泼打滚总是非常拿手的。
她孙女要嫁到城里了,这大队不给开介绍信,那就是坏她孙女的好事。
那就是成心的!
这事不能答应!
先让孙女嫁到城里,再让男方家里把她儿子接过去冶病,没有比这更好的事了!
阳市。
铁路家属大院。
杜父下班回来时,在屋里睡了一天杜得敏听到动静,从屋里出来了,“大哥,等会你带我去老厂长家里一趟。”
她就不信老厂长不帮她。
杜父也不知道杜奶奶是怎么跟杜得敏说的,但是他明白一件事,得敏的性不可能一天就改好。
“我不去。”
再等几天。
杜得敏急道:“你不去我就自个去。”
杜父听了后,瞧了她半天:“那你就自个去吧。”
既然要自个去,那白天怎么不去?
杜父说完拿了盆子往院里走,他要洗把脸。
“大哥,你真不跟我一块去!?”杜得敏的的声音高了些。
“不去!”
“你不管我了!”杜得敏眼睛憋着泪。
杜父打开水龙头,接了水,打湿毛巾,擦了脸还擦了脖子,头发也过水冲了一遍。
等他冲完的时候,杜得敏已经不见了。
杜母拿了干毛巾过来,“她走了。”她亲眼看到杜得敏气冲冲的出了家门。
杜父接过干毛巾擦头发。
杜母:“真不管了?”
这老杜以前可没这样啊,以前的时候,杜得敏外头受了委屈,不管该不该管,老杜都会帮着出头的。
杜父叹气:“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了,她该好好磨磨性子了。”
杜母低声道:“那以后她没了工作,真住家里一辈子?”
靠着他们养。
“肯定不能不工作。”杜父道。
杜母这就放心了。
冰棒厂老家属楼。
杜得敏还真找来了,老厂长的家她很久之前来过,后来就不太清楚是哪栋了,刚才还是找了好些人问了,才找过来的。
更要命的是,路上还看到了几个冰棒厂的同事,杜得敏都是避着走的,生怕别人看到她。
“赵厂长(老厂长也姓赵)在家吗?”杜得敏在门口问。
屋里。
老厂长家正在吃饭,听着声,往门口看去,“谁来了?”
开门一看,是杜得敏。
老厂长在她身后找了半天,也没看到杜父。
既然有胜没来,那就是说得敏这孩子的工作现在不是解决的时候。
老厂长心里有数了。
“厂长,您吃饭呢,”杜得敏脸上笑着,“昨天我大哥过来,我的事他跟您说了吗?”
老厂长一直板着脸,她心里有些发怵。
“赵叔,”杜得敏改了称呼,“我爸还在的时候,跟您关系最好,我也是你安排进厂的,这次新厂长一来,就把我开除了,这事您可得给我作主啊。”说到开除的事,杜得敏是真伤心了,这眼泪哗哗往下掉。
“这孩子,怎么还哭了。”厂长媳妇赶紧拿了方巾,给杜得敏擦眼泪。
这是怎么个事啊。
好好的吃着饭,这人来了就哭上了。
老厂长:“小杜,你的事我解决不了,你就按你大哥说的做吧。”他摆摆手,“送她了出去吧。”
这哭成这样了,估计也吃不下饭了,就不留饭了。
杜得敏被厂长媳妇好言好语的给送走了。
之后门就关上了。
杜得敏等哭完回神,才发现自己站在外头。
她这是,被人赶出来了?
她怔怔的站了半天。
她看着老厂长家近在咫尺的大门,没有再上前敲门的勇气了。
人家不愿意搭理她。
她还舔着脸上门做什么!
她失魂落魄的往家里走。
机修厂。
总务。
杜思苦跟顾主任确定了柴油预算的事后,又问了一下:“主任,你说的那三个要学拖拉机的人,到底是谁啊?”
下周可就开始了。
没几天了。
顾主任道:“咱们总务的小赖,还有保卫科的刘二,以及三车间的阮子柏。”
就这三个。
前两个杜思苦知道,最后一个,好像听余凤敏提过这人的名字,说是算厂里长得算好的,就是性格不好。
“主任,下次的课定的是二十五号,回头是你通知他们,还是?”
“到时候我让小赖通知他们。”顾主任道。
那就没杜思苦什么事了。
从总务离开后,她直奔食堂,人是铁,饭是钢,不吃饭怎么干活?
食堂晚上也很热闹。
杜思苦一进食堂大门,就发现好些个人盯着她瞧。
余凤敏跟袁秀红坐在远处,悄悄朝她招手,余凤敏帮杜思苦把饭盒带过来了,饭都打好了。
只不过,大家都往门口瞧,余凤敏不好意思大声叫杜思苦过来。
杜思苦一脸镇定的往余凤敏那边走。
路上,有职工没忍住问了:“杜同志,听说你为了个男的,跟人打起来了?”
有人看到了,就是这短头发的女同志。
杜思苦瞧过去,打量了一下:“你是说昨天我为了你跟人打起来了?”
“胡说!没有的事!”
杜思苦:“你看你,着什么急啊。”哼。
她没走,站到这边旁边,还凑近了些,“同志,还有要问吗?”一个大男人,这么八卦做什么。
这男同志急了,“你走远些,别挨我!万一传出闲话怎么办!”
真是的,这女同志怎么没脸没皮啊。
杜思苦:“传就传嘛,我一个女的都不在意,你在意什么,流言不都是这么出来的吗。”
她不走。
男同志可太后悔了,“杜同志,我错了行不行,求你了,你去别的地方。”
大家怎么都往他这瞧啊!
他没有!
他不是!
昨天真没人为他打起来!
杜思苦这才走,接下来一路上再没人问她流言的事了。
都怕杜思苦过来跟他们传‘绯闻’。
杜思苦顺利的来到余凤敏身边,坐下来了,余凤敏把饭推了过去,“你真厉害。”她比了一个大拇指。
刚才余凤敏来的时候,流言传得可凶了,几乎是按在杜思苦身上了。
现在杜思苦一来,竟然没有说了。
旁边座上有个男的在往这边瞄,杜思苦多瞧了两眼,那男的跟受了惊似的,拿着没吃完的饭盒就跑了。
生怕杜思苦把他卷进流言里头。
杜思苦心情好,多吃了一碗,第二次去食堂窗口打饭的时候,是彭大厨给盛的饭,“小杜啊,你这心里素质不错啊。”
这姑娘可以啊。
年纪轻轻,倒是经得住事。
原本彭大厨到窗口来,就是怕那些多嘴的家伙们打趣杜思苦,她一个小姑娘受不住,过来帮着解解围,没想到啊,这现场完全不是他想的那回事,那些个男的,连句话都不敢跟小杜同志说啊。
彭大厨多少年没看到这么有意思的事了。
“彭师傅,这流言谁传来的啊?”
“我也不知道啊。”
真不找着源头。
杜思苦回到座位,余凤敏跟袁秀红都在,她们吃完了,在等她一块回去。
宋良今天来食堂,故意迟了些。
因为流言的关系,他这两天去食堂吃饭,好些人看他,还有背后说话的。
挺烦的。
今天食堂的人少了许多。
咦。
这一路上竟然没有人说昨天两女为争男的打架的的事了。
宋良心里觉得奇怪。
他还以为只是巧合,没想到到了第二天,这流言还真是没人说了,不管食堂,还是技术科内部,没人提了。
流言平息了?
怎么办到的?
宋良好奇,想找人问问,想来想去,决定问问技术的同事。
“流言?可别提了,这事过去了。”这背后念叨念叨倒是容易,可万一被那事主找着,说流言的男的是他们,那就完了。
那啥形像啊?
宋良好像有点明白了。
“小宋,你准备一下,等会把轻量柴油机的资料带着,我们上午要去拖拉机厂开个会。”技术科的彭科长说道。
“好。”
维修部。
杜思苦今天起得早,今天二十号,要送何主任他们这些厂领导去拖拉机厂。
“小杜,你来得可真早。”小何叼着馒头吃着,手上还拿了一个,“吃了吗?”
“吃过了。”杜思苦道,“我过来看看拖拉机。”
再检查检查。
对了,厂领导们要坐在拖拉机的车斗上,这边得准备一些小凳子,要不然厂领导们就得站着去了。
小何道:“柴油还没领吧,总各的批条拿到了吗?”
杜思苦道:“批条拿了,我给仓库那边的同事了,他们说派人送过来。”
小何一听脸就皱了,“仓库那边送东西可慢了。”
杜思苦是把批条给了袁秀红,本来早上她说跟袁秀红一块去仓库的,袁秀红说她能行,仓库那边有三轮车,柴油能放在车上送过来。
话音刚落,仓库那边就送柴油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