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秀莹看父亲的神色有点可怕,本能的把韩潮往身后推,想护她在身后。
韩潮轻轻拍一下她肩膀:“别怕,我有重要的话要说。”
他往前一步,站到白健雄面前:“我今天来,是跟您请罪,另外有重要的事情,必须告诉您。”
既来之则安之,白健雄暂且抑制了怒气,坐回到自己书桌后的梨花木太师椅上:“说说看,你有什么罪?”
屋内一阵沉默。
韩潮一向做事,敢做敢认,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这是第一次觉得,要开口,千难万难。
但终于,韩潮鼓足了勇气:“我开始的时候接触秀莹,是她丈夫,雇佣的我。”
一声炸雷,从白秀莹耳边响起。
她脸色唰地一下变得雪白,浑身发抖,拿手指指向韩潮:“你骗我?”
韩潮声音低沉,解释:“最开始我是骗子,可是后来我不忍心伤害你。在舞厅那次,有人拍照片的时候,我打晕了他。我因为这件事背叛、反水,他们就找人杀我。我躲到了陆总身边,才能保全到现在。”
白秀莹现在脑筋一团乱,随着韩潮的话想起那段往事,当时韩潮说要逃亡,自己找了舅舅徐进,才保住了韩潮没有逃往外地。
当时只以为他是帮派内部的仇杀,没想到是因为面对自己,良心不忍。
白秀莹想到此处,心里略微好受了一些:“你……是因为我,才惹得他们要杀你?”
韩潮躲开她的视线,不敢看她的眼睛:“我也不瞒你,这种坑人的事情我做了不只一次。可对你,我无论如何狠不下心。”
韩潮这话,坦诚自己以往的过失,白秀莹眼中泪花飞溅:“原来你是这样的人!你……骗我!”
她从小到大,没有刻骨铭心的喜欢过什么人。
可没想到,第一次刻骨铭心喜欢的人,居然是个令人发指的骗子。
韩潮满怀愧疚,看了白秀莹一眼,又转向白健雄:“我今天豁出去了,把一切都说出来。我不怕秀莹恨我,我就是怕秀莹的丈夫抓住我跟秀莹的把柄,利用秀莹。秀莹,赶快跟你爸坦白,你都干了些什么?”
韩潮最后一句话,看向白秀莹,语气带着严厉,白秀莹立刻垂了头。
白健雄看在眼里,心里也是纳罕,第一次看见有人跟闺女这么说话,闺女还能服气的。
就见白秀莹忐忑不安,瞟了父亲一眼:“他……让我在您文件柜里,拿了一个叫《股份授权书》的文件,就看了一眼,我就……还回来了。”
白健雄目光闪动一下:“好,我知道了。”
白秀莹没想到这么容易过关。松了一口大气,浑身冒了冷汗。
白健雄问韩潮:“小伙子,你叫什么名字?”
韩潮低声回答,白健雄点点头,眼中露一丝释然:“我这个人,是非分明,你做错了事,知道悬崖勒马,我从此以后信得过你,坐下吧。”?
韩潮依照白健雄的话,坐在对面的沙发上,依旧感到愕然。
他无父无母,自小在街区的泥泞里打滚儿长大,远远的看着小汽车里的贵人们,心里总是存一份复杂,敬而远之。
偏偏有白秀莹这个小姑娘,带着一份盲目的信任靠近了他,给他包扎伤口,擦眼泪。
而今天见到的白健雄,说话行事果断干脆,跟他见到的街面大哥其实差不许多,似曾相识的一股大人物气概。
韩潮今晚经过了惊吓,纠结挣扎,到此刻方松了一口气,眼前一切似真似幻。
徐玉兰在半开的门外听了片刻,听得屋内白健雄请客人坐下,化干戈为玉帛,跟着松了口气。
转身准备了茶水,端进了屋内,把茶水倒进待客的细瓷汝窑杯里,递到韩潮手上。
韩潮站起身接下,低声说一句:“不敢当。”
徐玉兰见韩潮高大端正,彬彬有礼,不像寻常印象里街头混混吊儿郎当的样子,意外之中也多看了一眼,礼貌回应:“随便坐,别客气。”
徐玉兰给客人递了茶,也在旁边沙发坐下,家里发生这样揪心的大事,许多年没有过了。
白秀莹对父亲有三分惧怕,一见母亲,赶紧撒个娇:“妈,韩潮他骗我,不能这么饶了他。”
徐玉兰也心疼女儿的遭遇,温言说道:“先说正经大事。”
安抚了一句女儿,徐玉兰望向白健雄:“没想到,陆家这孩子,心思这么阴,我真是走了眼。陆家的家风那么好,我那同学沈丽君,虽然任性自大了些,也没有这么坏的心思。是我引狼入室了。”
白健雄也叹一口气:“知人知面不知心,你倒也不用过于自责,这个人,表面看上去温文尔雅,一丝火气都没有,别说你看不出来,连我也被他骗了。”
徐玉兰怒从心头起:“我找陆家说理去!”
白健雄摇摇手:“先别冲动。要不是顾忌两家的面子,我都想告他敲诈勒索。只不过,我有的别的法子对付他,用不着兴师动众。”
白秀莹和徐玉兰本来都愁肠百结,一听白健雄把握十足,心里一亮,徐玉兰还要确认一句:“你真想好了办法?”
白健雄点头:“你们娘俩都不用担心,踏踏实实过日子,这个人交给我。”
书房壁灯的暗光打在白健雄身上,儒雅中透出几分深不可测,给人安全感,徐玉兰和白秀莹对视一眼,都安下心来。
一听父亲承诺能保护自己周全,白秀莹立刻想起自己的当务之急,又对着他爸撒娇:“爸,我要离婚!”
白健雄缓缓点头:“你不说,我也要你离婚。这样的人进了家里,日子怎么过得下去?只是不能现在提,不能打草惊蛇。”
白秀莹一向没有忍耐过任何人任何事,一听说自己合法的丈夫这么阴险,恨不得下一秒就能摆脱,对父亲的回答表示不满:“要我等到什么时候?”
徐玉兰一看这个闺女,给点阳光就灿烂,也是太任性太心急,赶紧压她一句:“别催!你干了那么多胆大妄为的事,你爸还没找你算帐呢。”
白秀莹一想也对,今晚上进门之前,她是何等忐忑,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过了关。凡事不可求全求满,还是要学会忍耐。
闺女这么任性一嚷嚷,徐玉兰和白健雄倒是想到了闺女的以后。
这个婚,是结错了。
陆家那头披着羊皮的狼,是不能要了。
徐玉兰看一眼韩潮。
难道,就接受这个街头混混,登堂入室了?
——
林雪梅最近排练全国赛,排练到很晚,第二天起来的也迟。还好文工团的惯例,一切工作从下午开始,上午不安排,可以睡到自然醒。
可这天早上,她被一阵拍门声砸醒。
穿了睡袍,起身去开门,一看是何玲。
何玲火急火燎地冲了进来,进门就抓住林雪梅的手:“快,帮帮我,不得了啦!怎么办?”
林雪梅一看何玲急得满脸通红,赶紧关切:“出什么大事了?医院出事了?”
何玲摇头:“不是,是我爸。我跟刘建军好上的事儿,不知道怎么让我爸知道了,打电话让我回家。我好害怕,怎么办?快,帮帮我。”
林雪梅上一世没有父亲,这一世跟林有富总共也没见过几面,没情分。实在不明白,一个父亲而已,何玲平时看着天不怕地不怕的,至于怕成这个样子?
不理解归不理解,林雪梅安慰一句何玲:“别着急,我有办法,保你过了这关。”
何玲一听这话,松了一口大气,抓住林雪梅的手不放:“我找你算找对了,没白交你这个朋友!你跟我一起去我家。我爸谁的话都不听,就听你的。”
林雪梅听笑了。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何玲说话这腔调,学的跟小刘一样,她是天上的神仙吗?专治何司令员?
一听何玲说拉她一起回家,林雪梅一算自己日程,全国比赛近在眼前,腾不出时间跑到外地军区一趟,带了歉意说:“抱歉,不能陪你一起回去了,马上要全国比赛,每天加班加点排练,团里不能放人。”
何玲本来正高兴,一听林雪梅不能去,一下子又慌了:“那怎么办?我完了,死定了!怎么这么不凑巧呢?我一辈子碰不上一回水深火热,等着你救命呢!你怎么还要参加全国比赛?”
一看何玲这通抱怨,是真着了急,林雪梅犯了难,思忖片刻,有了主意:“这样,我给你写几个锦囊。你到家,按照我说的办,保你能过了这关。”
何玲一肚子怀疑:“……能行吗?”
林雪梅笑了,捏一把何玲的圆脸蛋:“你刚才说什么来着?说你爸谁的话都不信,就信我。把我说的神通广大,这会儿又不信我了?”
何玲也觉得自己自相矛盾:“这……”
林雪梅干脆打了保票:“放心吧,按我说的办,何司令员就算不立即答应你和小刘的婚事,至少不会阻拦你。”
何玲半信半疑:“你保证?”
何玲坐着小刘开的奔驰车,回到了自己家的军区。小刘在外等待,何玲忐忑不安,独自进了家门。
进了自家书房,父亲何世昌一张瘦削的窄长脸上,阴云密布。
眼光一扫过来,何玲忍不住就冒了冷汗。
她赶紧捏了捏上衣口袋里的锦囊,给自己打了打气,却又忍不住更加紧张。
回来的路上匆匆看一遍,也不知道记住了没有。
林雪梅和她父亲,只见过一面。也不知道林雪梅这事先的猜测,能不能把住父亲的脉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