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雪梅在电话听筒里,就听陈小花说:“林总,您快来帮帮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经历过大地震,经历过家暴离婚,陈小花也算经历过大灾大难的人,可此刻电话里的声音,紧张害怕的都变了调。
林雪梅急的冒了汗,赶紧问:“你受伤没?伤的重不重?”
电话那头回答:“我没事儿!可是有人受伤了!您快找人来帮忙!”
林雪梅一听陈小花快哭了,越发的一头雾水:“歹徒受伤了?那他活该,你着什么急?”
陈小花不解释,干脆挂了电话。
林雪梅脑子纷纷乱,反应了三秒钟,拨通了陆恒的电话,简单说了事情经过。
陆恒在电话那头声音笃定:“交给我处理。你安心上班。”
林雪梅本来砰砰乱跳的心一下子安定下来,叮嘱一句:“处理完了,你给我打个电话。”
陆恒答应一声。
林雪梅转身回接待室,心口虽然还在跳,但陈小花既然说没受伤,料想也没有大事,她提起一口气,全神贯注,应付前来采访的报纸杂志。
三家报纸三家杂志,一一的采访,林雪梅觉得自己的脸笑得发僵。
心里暗暗感叹一声。
前世是个追星女,整天挑剔这个明星不敬业,上镜头垮着脸,那个明星表情管理差,欠火候。果然是看人挑担不吃力,轮到自己,才知道滋味。
到了拍照片的环节,林雪梅丝毫没忘了谦虚谨慎的打工人守则,赶紧拉了张团长、师父刘利民、婆婆唐文竹,一起合影。
把三人都哄的开心高兴,合不拢嘴。
张团长对着唐文竹就开夸:“小唐,您这儿媳妇,有出息!一下子来这么多报纸杂志采访,咱们团,还没有过吧?当年你,我记得在省里得奖,才来了一家报纸,那还全团都轰动了。”
这话,唐文竹听着不顺耳,想笑笑不出来。
心里对张团长翻个白眼。心说夸林雪梅,也不用拉踩自己这个当婆婆的吧?虽说一家人,不计较那么多,可这当着好几个记者的面呢。
人家记者采访完了,整理稿件,收拾东西,人还没走呢。
林雪梅一看不妙,赶紧打圆场:“张团长您这话,就不太公道了。年代不一样啊,我婆婆唐老师要是赶上这年代,别说三五家采访,三五十家也得追着她跑。就这形象气质,不光是唱歌,还得请她演电影。”
几个记者看一眼唐文竹,纷纷点头附和:“对,唐老师特别上镜头!”
“唐老师肯定能火!”
不光唐文竹转怒为喜,刘利民也听的直乐。心说收了这么个徒弟可不亏,全面型人才,一般演员那眼高于顶的毛病根本没有,要是都这样,队伍多好带呀。
刘利民心里一高兴,开口就问:“说真格的,唐老师,什么地方能找这么好的儿媳妇?给我家小子也介绍一个。”
唐文竹笑着摇摇头:“这是我家老爷子的娃娃亲,战场上结下的缘分。我可没处给你寻去。”
张团长也跟刘利民逗趣:“你儿子别跟我学相声了,学人家陆恒,当营长,当英模……”
话音未落,办公室又来找:“林雪梅同志,您爱人来电话了!”
林雪梅一路小跑来到办公室,拿起电话听筒。
陆恒在那头说:“都处理完了。”
林雪梅答应一声,等着下一句。谁知没有下一句,陆恒只说:“没事我挂了。”
林雪梅赶紧喊住他:“陈小花怎么样了?报警了吗?歹徒抓到没有?”
陆恒回答得简短:“陈小花没事,歹徒把徐进扎伤了。公安局已经立案。”
徐进?
林雪梅吃了一惊,追问一句:“到底怎么回事?”
电话那头陆恒说:“陈小花走到楼门口,一个歹徒想抢她的包,陈小花不放手,歹徒急了,掏出刀来就扎。徐进在旁边冲了上去,刀扎到了他身上。”
林雪梅疑惑:“徐进去干什么?他们俩约好了?”
陆恒一听,觉得林雪梅太偏心。好像陈小花的亲妈一样。
徐进可是为了救陈小花,在医院里躺着呢。
林雪梅马上意识到了,赶紧关切一句:“徐进他,没事儿吧?”
“没事儿,胳膊上的皮肉伤。不是约好的,他凑巧过去,赶上了。”
林雪梅低下了声音:“你中午来接我,我去医院看看他。”
陆恒答应一声,挂了电话。
林雪梅放下电话,还是不明白。
既然两个人没有约好,徐进跑过去干什么?
如果人没在家,他不是连门都进不去?
陆恒手拿着电话听筒,在拨动下一个电话号码之前,出了一会儿神。
他虽然没问但是能猜得到,徐进是喜欢开着车,去陈小花住的楼下去呆一会儿。
也不贪图能见到人。就自己停留一会儿,然后自行离开。
怎么能指望林雪梅明白呢?她根本就没爱过任何人。
接到陆恒的电话通知,姚娜来医院,照顾徐进。
陆恒问徐进,要不要家属来医院陪护,徐进想了想,与其让家里的老婆来,还不如让姚娜来。
很多事,家里的老婆知道了是个麻烦。但姚娜知道,不妨事的。
姚娜一进病房,吓了一跳。
认识这么久,她见到的徐进,永远都是衣冠楚楚,从容不迫,斯文儒雅,风度翩翩,什么时候搞成这样过?
面色苍白,半合着眼,歪在病床上,胳膊上的纱布还往外渗着血。
究竟是肌肤相亲的枕边人,好几年的感情,女人天生心软,姚娜当时就泪水盈满了眼眶,含悲带怨问一句:“你这是怎么搞的?怎么这么不当心自己?”
旁边病床的病友看的发愣,一时猜不出这两人是什么关系。
看这女人,少见的美貌妖媚,且年纪比男的小上一截,不像是娶回家的老婆,可看这女人的眼泪,两人情份不浅,眼泪就算有一半假,还有一半是真。
旁边病友都动了怜惜之心,可徐进却丝毫也不觉得应该领情,语气带了不耐烦:“别大惊小怪的,我是为了救人。”
姚娜刚把水果放到小桌上,坐在徐进面前的凳子上,拿起一只苹果准备削皮。一听这话,手里的苹果差点脱手。
徐进要救人?
他把自己一根头发丝都看的无比金贵的人,要救人?他说要杀人,还靠点谱。
什么人,这么值得一救?不会是省长市长吧?
姚娜抓紧手里的苹果,没法不继续追问:“什么人啊?这么金贵?”
徐进合上了眼,拒绝回答。
他是男人,并不懂得女人的心思,并且,从来也不需要刻意迎合女人的心思。
但凭感觉,他已经知道,自己说太多了没好处。
二人话音刚落,病房门口响处,又来了三个人,来探病。
姚娜站起身来,露出笑意:“陆总,林总。”
往后一看,陈小花跟在身后,猜测她是权充作林雪梅贴身秘书,才一起来的,淡淡地点了个头,然后把徐进床前的凳子让出来,让林雪梅坐。
自己站在床头,依旧削苹果。
徐进先对陆恒一皱眉:“刚才让你走,怎么又回来了?”
林雪梅把探病的水果营养品放在床头小桌上:“别怪他。是我要来看看你。”
徐进不以为意:“有什么好看的?一点皮肉伤。”
林雪梅放低了声音:“你救了小花姐,谢谢你。”
徐进内心有些哭笑不得,这林雪梅年纪轻轻,简直是把陈小花当未成年的亲闺女一样护着,搞得自己简直接不上话,接不上还得硬接一句:“应该的,别跟我客气。”
姚娜听的清清楚楚,手里的刀一偏。
徐进救的人,居然是陈小花?
姚娜太过震惊,打量一眼陈小花。
陈小花并没有凑到徐进跟前,站在稍远处,垂着头。
二人不光没有客套寒暄,甚至连招呼都没有打一个。
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姚娜手里的刀又是一偏。
林雪梅一抬眼,看见一条血线从姚娜手上的苹果上滴下。
她失声惊呼:“流血了,快去包扎一下。”
姚娜手一抖,雪白的苹果滚落地上,衬着红红的血渍,触目惊心。
她没说话,转身去了护士站,包扎伤口。
徐进没有管姚娜,也没有抬眼看陈小花。
不去看她,也能感知她的存在。
屋子里一时寂静,寂静得令徐进感到尴尬,他为了打破这寂静,也要说句话:“最近这治安,也是太不像话,青天白日,歹徒就持刀行凶,还有没有王法了?”
徐进觉得自己说了一句没话找话的废话。
听在林雪梅耳朵里,却是提了个醒,她转头问陆恒:“严打应该开始了,还没有到咱们这儿?”
陆恒一时不解其意,没说话,林雪梅自己一算时间,就算还没到本地,也快了。
陆恒心里反反复复,是转着另一个念头。
这么短的时间内,身边的人遭遇两次歹徒袭击,没有这么凑巧的事。
坐了一会儿,三人起身告辞。
从头到尾,徐进和陈小花,互相没有看一眼,也没有说一句话。
姚娜回到病房,坐回到徐进身边。
徐进合上了眼,可不知道为什么,感受到一种冷嗖嗖的感觉,他又睁开了眼。
一看姚娜坐在身边,手上带了血,眼睛也发了红。
徐进自己的伤口也疼,心里烦,又不得不关切一下姚娜:“疼了?让护士给一片止疼药。”
姚娜没动,问了一句话:“你是为了救陈小花,才受伤的?”
这声音实在异样,徐进不得不抬一下头,好好看一眼眼前的女人。
女人的眼神往常像春水,此刻像冰晶。
一看姚娜这副要发疯的样子,徐进心里更加烦躁,又合上了眼,只扔下一句话:“救她怎么了?不能见死不救吧?”
徐进避重就轻,姚娜心里的妒意和火气冲了天,一句本该憋着的话,一支箭一样冲口而出:“你喜欢她?”
一下子,戳中了徐进的心口窝。
他喜欢很多女人,光是姚娜知道的,也不止是一个。可是自从遇上陈小花之后,他已经不知道什么叫喜欢。
徐进的情绪也是异常的激烈:“瞎说什么?我和她正大光明,什么事儿都没有。”
从徐进的表情,姚娜看的出来,是真的。
可是等她稍微过了一下脑子,这句话,像炸雷一样,炸在了她的头顶。
什么事儿都没有,他就替人挡刀了?
姚娜的嘴唇发了颤,声音也发了颤:“你……动了真心?”
徐进自己也没把自己搞清楚,更经不起别人七问八问,只想一句话堵住姚娜的嘴,于是冷冷说道:“跟你有什么关系?闭嘴,让我清净一会儿。”
姚娜果然被这一句话堵住了,再也说不出话来。
心里的怒火烧了一万丈。
虽然早就知道徐进没有在她身上用过心思,可是徐进这么一句话,太过肆无忌惮。
像一颗子弹一样,击穿了平日她自己都看不见的一道自尊和情感的防线。
原来在徐进看来,他对谁有真心,和姚娜,一点关系都没有。
羞辱。羞辱。羞辱。
还有比这更大的羞辱吗?
还真有。
病房里静得连掉地上一根针都听得见。姚娜耳边却响起了另一种声音,白杨树叶在夜风中哗哗的响声。
原来那个疯狂离谱的野外晚上,她是当了替身。
而且,是陈小花那么一个平平无奇不起眼的女人。
这个羞辱太大了。
姚娜心口一阵抽痛,喉间一阵窒息。
搞死他!搞死这个男人!
姚娜只觉得心口快要爆炸。心里只剩一个声音在回响。
白秀莹接到父亲电话的时候,不以为意,以为只是回娘家吃一顿饭的事。
等父母一脸严肃,坐在书房,提到韩潮的名字,她才发了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