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被陆恒拉进了他滚烫的怀抱,林雪梅有天大的困意,也吓醒了。
本能就想往外挣,又被陆恒一句话阻住:“别害怕,有事求你办。”
林雪梅吃了一惊。陆恒这样的人,什么时候跟人说话,能用到“求”字?这辈子也没几回吧。
她被这一句话稳住了,没再挣扎。
就算再怎么说这是一桩形式婚姻,互惠互利,目前来说,陆恒这一方给她的福利待遇有点偏多,而她这一方拿出的有点不成比例。既然说到求字,她就先听听。
一团香软落入了怀抱,乖顺不再挣扎。
陆恒把她紧紧的箍在怀里,铜皮铁骨包裹住一副娇小身躯,白日被骗的怒气闷气也被一团香软之气包裹,柔和了许多。
突然被男人灼人的温度炙烤,却莫名勾出林雪梅心底的一丝烦躁,形成一条细线,从不知名处往上升,忍不住催促一句:“什么事啊,快说。”
夜色正好,陆恒不急,猎物在怀中乖顺柔软,正在快意,突然被催促,虽然女孩柔声细语,也是碰触了他内心深处的那一点痛点:“急什么?就那么怕我?”
陆恒难得泄露了心思,惹得林雪梅一怔,继而不解,怕他怎么了?怕他不对吗?他不是一直很享受别人怕他吗?
但林雪梅这句催促,并不是出于怕,而是那丝莫名又陌生的烦躁催发,轻声解释一句:“不是怕,就是……困了。”
看着她的大眼睛在月色下闪闪发亮,一点困意都没有,陆恒心里又添了点对小骗子的怒气,手臂加劲,箍住她往自己身体,越发贴近了些。
刚认识的时候,他欣赏她的从容机变,云淡风轻,可现在,他更想能一把卸下她的防御,看到她云淡风轻背后的真实样子。
陆恒眼前闪现白日仓房中的情景。
虽然林雪梅背对着他,看不见表情,可她从头到尾没说几句话,距离王喜有一个礼貌合理的社交距离,站姿端庄的同时,身体很松弛。
陆恒训练过无数的士兵,通晓他们的身体语言,他们骨骼肌肉神经的细微变化和律动。
松弛,就是几乎没有动用任何情绪。
这让陆恒觉得不可思议。
这门亲事是林雪艳硬抢过来的,照理说,林雪梅就是再绵软的性子,也免不了怨恨和不甘,可她,硬是做到了带着温度的良言相劝,同时情绪上,保持了云淡风轻,隔岸观火。
琢磨不透,就更加引人探索,引人遐思。
他忍不住想知道,在什么样的情景下,这个女孩能够有一点失控和失态的流露?
要不然,小小的逗弄她一下?可是,该如何逗弄她好呢?
陆恒从小就少年老成,连只小动物也没逗弄过,长大了一心从戎,实在缺乏这方面的经验,一时也是茫无思路。
正在浮想联翩,忽然觉得一股酥麻,从身体下部往上,游走到脊梁,往上窜,好似一路擦出蓝色的火花。
这强烈的一个冲击猝不及防,陆恒本能地身体一个收缩,把林雪梅的身子又箍紧了一下。
坚硬和柔软,一个直接而强烈的碰撞,陆恒隐约窥见了最终会到达的彼岸,闻到了那股罂粟花香,本能地不想放开。
但怀中的林雪梅身子明显一僵,陆恒精通兵法,明白欲速则不达,忍痛割爱,彻底放开了手臂。
这及时的一放手,果然是正确决策,陆恒不用紧箍住林雪梅,林雪梅也没有了逃跑的意图,在他怀里关切的问:“怎么了?”
“没事儿,肚子有点疼。” 陆恒信口找了个理由,遮掩一下方才突如其来的冲击和失态。
幸亏在黑暗中,看不到他涨红的脸。
土鸡汤里的老山参,名不虚传,发作效力了。
林雪梅没忘了自己的护士出身,头头是道分析起了原因:“是不是吃这边的井水,身体不习惯?”
陆恒含糊地应了一声。他难受,不想说话。
林雪梅还在热心追问:“要不就是晚上的凉拌菜,太生冷?”
陆恒迫不得已说了句话:“还好。”
林雪梅又惊讶:“你嗓子怎么哑了?发烧了?”
一只小手擦过他脸颊,抚上额头,丝缎一样柔软,带着诱人的香味。
更要命了。
察觉了陆恒的难受和紧绷,林雪梅有些内疚。
要不是因为她,陆恒这城里人,好好的洋楼住着,汽车开着,何至于跑到这穷乡僻壤来?
内疚一上来,主动想了办法:“我给你揉两下,看能不能缓解一下。”
陆恒一震,但没有反对:“可以试试。”
林雪梅的手触碰到男人的腹部,立刻后了悔。
第一次触摸到男人的腹肌,跟对着二次元男神空想的时候完全不一样。
但陆恒紧绷的身子立刻松驰了一下,舒适地舒了一口气,她也没了退路,硬着头皮加了手上的力道。
过了一会儿,问陆恒:“怎么样,好点了吗?”
陆恒吸了一口气,以蹙紧的眉头做了无声的回答。
林雪梅答应一声,手上继续。
陆恒的难受,得到了一部分的缓解,但是又增添了新的一种难受,无法缓解。他极力转移着注意力。
白天仓房之中,王喜的样子,又闪现在他的眼前。
显而易见,林雪梅对他没有多大的情愫,但愿意倾听他的苦水,而且带着温情安慰了他。
陆恒突然有了一个惊人的新发现。
原来让女人放下惧怕,靠近你,安慰你,并不是一件难于登天的事。
只需把自己变成一个病弱者,受伤的人,有病的人,需要安慰的人。
就拿眼下来说,林雪梅这不是同样的放下惧怕,主动靠近,施以援手了吗?
陆恒感到一点欣慰,这番罪没白遭,获得了新的知识点。
身上那股难受劲儿,也终于下去了。老山参,以后他是再也不敢碰一口了。
林雪梅松了口气,手臂酸麻,倒在陆恒身边歇气,才想起来前情:“你不说有件事求我吗?”
陆恒刚经历了意外的老山参发作,在难受与更难受之间坐了一路过山车,几乎把那句话忘在了脑后,对方一提,他才想起来。
“对,我想求你,给我做件新衣服。”
林雪梅感到又一个意外。
有什么衣服,是陆家买不到的?友谊商店的外宾部,家里有的是外汇劵。还有素未谋面的婆婆,能从国外带回来,都是法国意大利的款式风格。
再说了,陆恒不是整天穿军装吗?从没见过他穿别的。
没等她猜明白,陆恒又说话了:“你包袱那件,尺寸不合适。”
一听包袱里的衣服,林雪梅心口一跳,这话题最好尽快翻篇,赶紧把事儿应下:“行,我让奶奶重新给你做一件。”
小骗子,又开始了。
陆恒语声低沉,自带一点权威感:“不行,你给我做。”
“……”这个要求不能说不合理,可惜就是达不到。
林雪梅会很多东西。医疗护理,心理咨询,烹饪美食,各种各样的项目都接触过,唯独,没做过针线活。
感觉等得有点久,陆恒反问一句:“你不是不会吧?”
林雪梅真是不会做,可是不方便这么说。
那年头的乡下姑娘,人均裁缝,别说家常衣服了,就是被褥都能做出来一整套。每次拆洗,完了都得飞针走线,缝回原状,不会这些,过不了日子。
“看你说的,哪能呢?”林雪梅很镇定,说完自己几乎都信了。
逗弄林雪梅果然好玩。她那有一丝丝慌,但是又能绷得住的样子,不是足够敏锐的人,还真觉察不出来。
?陆恒忍不住笑了一声,声音很轻。
乡村的夜很静,林雪梅听见了,但是不太敢相信。他刚才是笑了一声?
陆恒内心隐秘的焦灼获得了满足,决定先放过她:“会就行。睡吧。”
林雪梅如释重负,回了自己的那半边炕。
看着林雪梅合上眼,月光下皎洁的一张小脸越发显得温柔娴静,陆恒刚刚平息下去的那把火,又有暗热涌动。
进度条得加快,这种诱惑与煎熬,他实在是撑不了多久了。
第二天,吃完早饭,林奶奶就开始催促:“是不是一会儿回城?”
这是事先和林雪梅商量好的。如果明天才走,人还在村里,不去林雪艳的婚礼,就说不过去。
林雪梅赶紧答应一声,林奶奶放了心。
可早饭还没吃完,村长来了,进屋先陪个笑脸:“哟,吃早饭呢?”
林奶奶打招呼:“吃点?”
村长摇摇头:“早吃过了,赶了十八里路了。”
林满堂看他有话要说的样子,拿眼望了他,村长及时接住:“有个事,想求梅子。”
林满堂一皱眉:“小孩子家家,什么求不求的,好像是啥大人物了。”
村长机灵:“瞧您老说的,怎么就不是大人物了?您教育出来的儿孙,虎父门下无犬子!有贵当了支书不说,梅子现在也出息成这样!我倒是想让村里多几个这样的,可惜呀,全乡也找不出第二个!”
这一番奉承,连珠炮一样的响,林满堂被逗笑:“别贫了,什么事儿快说。”
村长这才开口:“早上我去乡里开会,跟咱们邻村四姑娘岭的村长闲聊了几句,结果呢,他死求活求,非得求我,说梅子带回来这个项目,让他们村儿也能参与参与。”
“这……”林雪梅脸上露出为难之色。
军区医院商店就那一个柜台,消化能力有限。
村长一看,赶紧说好话:“梅子,你好歹想想办法,那四姑娘岭的村长死活磨我,说他们村儿困难户太多,怎么也得帮帮忙。”
林满堂一听,就知道这是村长的性子自己招来的。
这人平日就有点爱吹牛显摆,碰见这天上掉馅饼的事,还能扛得住不在人前得瑟一下?这一显摆,被人沾上了。
但人家好话说在头里,也就帮了腔:“梅子,村长开一回口,你给想想办法。”
林雪梅想了想,也好。
两个村子参与有两个村子参与的好处。
一个是,供货质量更有保障。山货一半是生鲜,是好是坏,是多是少,看天吃饭,多个供货源头,有的挑选,有个退路。
另一个,也是更重要的,合作关系会更容易理顺,如果只有一个合作方的话,如果供货环节借着一家独大,偷懒摸鱼,抬高价格,反过来辖制售货环节,也会措手不及,带来麻烦。
林雪梅主意打定,没等说话,村长一看小姑娘的表情有松动,赶紧的话就跟上来:“梅子这是答应了?”
正经大事,话不能提前说的太满,林雪梅点一下头:“可以请他过来,谈一下细节。”
村长大喜过望,嘴上又输出一波:“梅子真是爽快!不愧是干大事的人!我说老支书,您有这么一个孙女,比孙子都强百倍!”
林满堂哈哈大笑,领了这份荣耀:“梅子这孩子,性格随我!你也别贫了,办事儿去吧。”
村长答应一声,转身就走:“我这就打电话。”
林满堂催促一声:“快去!我孙女下午要回城呢。”
村长听了这句话,反倒折回身来,一拍大腿:“坏了,刚才我忘了。他们村支书出门了,今天乡里大会都没参加,得明天能来,这可怎么弄?”
林雪梅一想,这么大事,既然答应人家了,反正自己还有婚假,就等一天:“没事儿,我等他明天。”
村长松了口气,带着过意不去:“哟,这怎么好意思!我赶紧打电话,让他们明天一大早就过来。”
村长喜笑颜开出了门,林雪梅看了一眼陆恒:“要不,你先走?”
陆恒见林雪梅一脸期待,好像很盼着自己离开的样子,只淡声答一句:“我不急,等你。”
林雪梅忍不住打量了男人一眼。这人,不是雷打不动,以军营为家吗?怎么变了?
本来确实是想遣走他,自己安安静静,踏踏实实,睡一晚上,但他不走,也不能硬赶他走,只能甜笑一下:“也好。”
林奶奶听到林雪梅不走,一下子提起了心,明天她堂姐的婚礼,只盼望两方能躲开,平安无事吧。
——
三道沟的邻村四姑娘岭,村支部一接到三道沟村长的电话,喜出望外。
挣钱的事儿,谁不心动,谁不兴奋?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顷刻之间传遍了全村。
宋桂枝的娘家大哥宋金锁,一进母亲家的院子,乐的脸上都开了花,抢先告诉站在门口的老娘:“妈!大好事!三道沟村说有个挣钱的事儿,能带着咱们村一起干。咱村离山,可比三道沟还近呢,这不天上往下掉票子的好事儿吗?”
宋家老娘往屋里一努嘴儿。
宋金锁进了屋一看,嫁到三道沟村的妹妹回来了,赶紧打声招呼:“哟,桂枝什么时候回来的?”
老屋子光线暗,他没留意宋桂枝阴着脸,肿着眼泡。
再抬眼一看外甥女林雪英,一张脸肿的像猪头一样,这才吓了一跳:“哟,这怎么了?”
宋桂枝的娘家二哥宋银锁刚进屋,听见了大哥问话:“怎么了?桂枝娘俩被那林有富全家欺负了。那小子再不来赔礼,我打上门去!”
宋金锁一听,就不太信。跟宋桂枝兄妹这么多年,能不了解她?刁恶的名声十里八村都知道,只有她欺负人,哪有她被欺负的时候?
但宋金锁见林雪英一张脸肿的可怜,当舅舅的,不能不多问几句:“英子这脸打的,下手这么狠,是林家人干的?”
宋桂枝没说话,宋银锁一噎:“那倒不是。是桂枝。”
宋金锁心头一松:“我说呢,一般人哪有这狠手。”
他停了口,不想再过问。他这个妹妹,一句话能有三个谎,既然是自己下手打的孩子,还有什么可说的?
宋银锁看出了大哥的心思,不服气,补了一句:“桂枝打孩子,是被那个前房女儿害的。要不怎么说被欺负了呢,这个仇一定得报,不能饶了他们!”
“前房女儿?”宋金锁努力回想,“是不是叫……林雪梅的?”
宋桂枝觉得奇怪,插了话:“你咋记得这么清楚?”
宋金锁拍了一下大腿:“嗨!三道沟村有个挣钱的活儿,刚答应了能带着咱村一起,项目带头人,就叫林雪梅!”
宋桂枝隐隐觉得不妙。
这事她也知道,可那不是三道沟村的事吗?
怎么,林雪梅的手能伸得这么长?伸到她娘家村里了?
娘家人替她报复收拾林有富的事情,宋桂枝本来是十拿九稳,这一下,忽然没了底。
没等她说话,她大哥的眼睛乌沉沉,望了她:“我怎么记得,你对那孩子,好像不太好?”
娘家大哥把她做的亏心事,一下甩到了她的脸上,活像一个凌空而来的巴掌。
宋桂枝的心咕咚一声,吊到了半空。
直觉找林有富报仇出气这件事,要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