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难以启齿的梦

天花板上方倏然开出无数朵木绣球, 身下柔软干爽的床铺变成了湿润的草坪,怀里的人眨眼间便不见了踪影。

秦樾下意识地伸出手去抓,却连一片衣角都没能留下。

眉头不禁紧紧皱起, 说不上什么感受,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捏住, 有些喘不过来气,他眸色发黯, 握紧了拳头。

就在这个时候,耳边响起了淅淅沥沥的水声。

他倏地掀起眼皮朝着前方看去,便瞧见细碎的阳光洒下来, 水汽在空中肆意飞舞, 光晕些许刺眼,模糊了视线, 加深了嗅觉,鼻尖全是花香。

而不远处, 水管失控,一道白色身影惊慌失措地去控制源头,窈窕的身姿在水流的浇灌下越发清晰。

薄薄的衬衫被打湿,光洁如玉的白皙皮肤若隐若现, 姣好美艳的面庞上挂满了水珠, 一滴又一滴往下滑落, 掠过精致的下巴,脖颈, 锁骨, 最后落进衣领中,藏入起伏的沟壑。

粉色胸衣包裹着白软,随着她的动作晃晃悠悠, 上上下下,衬得如柳腰肢越发纤细。

身段凹凸有致,尽显女人韵味。

秦樾浑身僵硬地瞧着这一幕,喉间干涩,就连呼吸都成了奢望,眼梢潋滟着薄红,指尖在掌心掐出一道道红痕,体温在急速攀升,这是他从未有过的滋味。

每一分,每一秒都成了燥热的煎熬。

水流渐渐蔓延到他脚边,爬上他的鞋面,淹没他的腿,肩膀,口鼻……

就像是在一点点嘲讽他令人不齿的偷窥。

就在他快要窒息的时候,一道清脆如玉的嗓音将他解救出来。

“哥。”

昏暗的房间内,秦樾猛然睁开眼,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浑身上下都已经被汗浸湿,粘腻的触感在皮肤上游走,令他不适地皱起了眉头,可最让人无法忍受的是肿胀的滚烫。

他掀开被子,从床上坐了起来。

想到刚才梦中的场景,那双一向冷然平静的黑眸中盛满了摄人的暗色,秦樾深吸一口气,想要压下那股浮动,可越是压制,越是适得其反。

体内仿佛有一团烈火在燃烧,逐渐焚尽他的理智。

宋时溪。

薄唇无声嗫嚅了一遍这个名字,最终化作一道自嘲的轻笑。

或许她说得对,费不了多大的力气。

但是他不允许自己陷进去,错误在一开始就应该被掐断。

*

宋时溪是被窗外噼里啪啦的雨声给吵醒的,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在床上翻了个身,等意识稍微清醒了一些才起身去拉窗帘。

雨天的光线很暗,像是蒙上了一层薄纱,但她还是看清了一朵朵木绣球被摧残倒地,浅绿色的花瓣铺满了草坪,留下它最后的美丽,显出几分惆怅。

她靠在窗边看了许久,直到感受到了一些凉意方才转身去洗漱。

开门前宋时溪还做了许久的心理建设,安慰自己昨天的事情只是个意外,而且她又没走光,露出什么不该露的部位,后世她还穿吊带超短裤逛街呢,没什么好在意的。

就算对方是秦樾,也同样如此。

只是,虽然明白这个道理,但是人的情绪是不可控的,她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尴尬和不自在。

但好在出门后并没有碰见秦樾,甚至下楼吃完早饭都没有看到他,等问过杨婶后,她才知道她多虑了。

因为今天一大早秦樾就出门了。

宋时溪眨了眨眼睛,他什么时候走的?她居然没有听到一点儿动静。

“秦同志昨天晚上就没有吃饭,今天早上又没吃,难道是我最近做的不合他的胃口?”杨婶有些担忧地嘀咕了一声,心里琢磨着是不是该改进一下厨艺了。

闻言,宋时溪抿了抿唇,并没有接话。

秦樾的心思谁能猜到?但他不出现,对她来说是一件好事。

今天天气不好,宋时溪打消了想要去逛逛百货商场买点儿东西的想法,反正她跟房东签的合同是下周末之前搬进去,还不着急。

而且不管怎么样,她从秦家离开这件事都要跟秦父秦母打声招呼,礼数要到位。

一整天宋时溪都窝在家里看书,利用这个空闲时间将这学期学过的内容进行了归纳总结,还把原主之前的书籍全翻了出来。

要想学期末不挂科,她得认真学习。

周一一大早秦枝意他们就回来了,只是每个人都忙着上班和上学的事情,场面有些混乱。

宋时溪原本想提自己要搬走的事情的,见他们一个比一个忙,又不得不把话给咽回了肚子里,决定晚上或者明天早上再说。

昨天下了一整天的雨,道路还残留着些许湿气,就算再怎么小心,鞋底还是不免沾上了泥泞。

到了教室,四处转了一圈,居然没瞧见吴秋红,有些诧异地扬了扬眉,便找到平时坐的位置坐下。

见时间还早,宋时溪就准备拿着纸巾擦擦鞋边的泥,谁曾想刚弯下腰,一只手就比她更快地伸了过来,洗得发黄的帕子用力擦过她的鞋底,带下一小块儿泥。

“宋同志,别浪费你的纸了,我帮你擦。”

宋时溪被她这样的行为吓了一大跳,迅速收回脚,但由于动作太快导致她差点儿从椅子上摔下去,幸好及时扶住了课桌。

“哎哟,你没事吧?”

对方惊呼一声,然后就要来扶她。

眼看那沾着脏泥的帕子就要挨上她的衣服,宋时溪连忙喊停:“不用了!”

说完,宋时溪倏然抬头看向面前的人,就对上了一张满是谄媚的脸,有些眼熟,她在脑海中搜寻片刻,才找到她的名字。

凌娟,好像是吴秋红的室友。

宋时溪不清楚她们之间的关系怎么样,但是她很清楚,她和凌娟一点儿都不熟,就连话都没说过几句。

而且宋时溪到现在都记得她第一次去她们宿舍的时候,凌娟对待吴秋红和她前后判若两人的态度,说句不好听的,这种嫌贫爱富,趋炎附势的人突然热情地凑上来,就跟黄鼠狼给鸡拜年差不多,估计没安什么好心。

思及此,宋时溪神情更为冷淡了一些,再次重复道:“谢谢,我自己擦就行了,不用你帮忙。”

但是凌娟却直接将她的话当成了耳旁风,依旧我行我素地要弯腰帮她擦鞋,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容,将自己的位置摆得极低,开口道。

“宋同志你别跟我客气,我在我们家经常帮我爸擦鞋洗鞋,我保证给你擦得干干净净的。”

“哎,你别这样。”

宋时溪哪能真让她擦,腾地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再次避开了她的手。

与此同时,她们两人之间发生的动静也引起了班上其他同学的注意,十几双眼睛纷纷望了过来,议论声随即响起。

“发生什么事情了?”

“好像是凌娟上赶着要给宋时溪擦鞋,人家把她给拒绝了。”

“这年头地主早就没了,居然还有人自告奋勇当丫鬟的,太搞笑了吧?”

“可不是嘛,真是没半点儿骨气,偏偏人家还看不上她,真是笑死人了。”

其中不乏有尖酸刻薄的话。

凌娟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不由捏紧了手中的帕子,她都做到这种地步了,宋时溪还想怎么样?

她都愿意把吴秋红那种又穷又土的书呆子留在身边,为什么不愿意留她?明明她可以做得比吴秋红更好!

想到这儿,凌娟差点儿没忍住当面问一问宋时溪眼神是不是有问题,怎么这么不识好歹!

但是脑海中又不禁浮现出周五吴秋红拿回宿舍的那套衣服和适配的发卡,漂亮又洋气,最重要的是一看就价值不菲,顶得上她几个月的生活费了。

除此之外还有这段时间她身上时不时沾染的美食香味,就算吴秋红不说,凌娟也知道那都是宋时溪请她吃的。

就吴秋红那个穷酸样,怎么可能买得起,怎么可能舍得买?

明明之前一个宿舍都过着差不多的日子,凭什么吴秋红一朝攀上贵人飞上枝头变凤凰?

这一切都令她眼红,嫉妒,恨不得取而代之,同时也控制不住地想,而既然吴秋红可以,为什么她不可以?

所以凌娟纠结再三,最终还是没忍住主动向宋时溪示好,本以为只要她放低姿态,尽力巴结,宋时溪就会接纳她,让她成为第二个吴秋红,结果没想到却成了个笑话。

看着周围人嘲讽鄙夷的眼神,凌娟咬紧了下唇,红着眼道:“宋同志,我只不过是想跟你当朋友,你就算看不起我,也不用这么侮辱人吧?”

闻言,宋时溪愣了一瞬,转而嗤笑出声,“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我交朋友是看眼缘,不是想找个专门擦鞋的。”

说完这句话,宋时溪径直无视了凌娟,重新在位置上坐下。

这一流畅的动作看懵了凌娟,脸色涨得通红,下意识地看向周围,想找寻一个站在自己这边的人,但是大家都不是傻子,又目睹了全过程,怎么可能帮她。

一时之间,凌娟孤立无援,站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犹豫片刻,最后还是灰溜溜地逃去了最后一排。

等凌娟走后,宋时溪顿觉空气都清新了不少,抬手看了一眼手表,见快到上课时间了,吴秋红还没来,不免有些奇怪。

要知道她平时都会至少提前十分钟到教室,今天怎么迟了这么多?

正当宋时溪想去吴秋红宿舍找她时,她气喘吁吁地从教室外面跑了进来。

“怎么这么晚?”宋时溪赶紧帮她顺了顺背,吴秋红坐下来缓了许久才道:“我的课本不见了,我找了很久才找到,明明睡前我放在桌子上了的。”

见吴秋红满脸懊恼,宋时溪下意识地安慰道:“没事,找到了就行。”

“嗯。”吴秋红心情好了一些,冲着宋时溪笑了笑。

到了中午,两人正准备去食堂的时候,就在教室门口看见了等候已久的陈慧莉。

“宋同志。”一见她们出来,陈慧莉就走了上来,她的声音已经恢复了正常。

距离上次见面已经过了快一个星期,朗诵队的事情已经了结,宋时溪没想到陈慧莉还会找上门来,不由有些惊讶地挑眉,“陈同志?”

或许是看出她的疑惑,陈慧莉直接笑着开门见山道:“上次多亏了你我们朗诵队才能拿奖,我想问问你明天有没有时间,我们大家一起聚餐庆祝一下。”

闻言,宋时溪有些犹豫,说实话虽然朗诵队的姑娘们性格都很好,但是她们只有排练的时候见过几面,彼此之间并不熟悉,真要凑到一起吃饭,难免会尴尬。

她不想做那个扫兴的人。

于是她整理了一下措辞,刚要拒绝,就被陈慧莉给打断了,她俏皮地眨了眨眼睛,“这不是我一个人想过来邀请你,是我们一起做的决定,我只是个传话的,宋同志你别不好意思,再说了,学校这次发放了奖金下来,我们每个人都有份,你可一定要来。”

有奖金?

宋时溪眸光亮了亮,再加上陈慧莉把话说得滴水不露,最终她还是点头答应了。

确定好时间和地点后,陈慧莉才离开。

上完今天的课后,宋时溪去了一趟后街,买了一些清洁用品,准备去租房把卫生简单打扫一下再回秦家。

路过自己的摊位时,就瞧见上面摆满了各种各样的文具,邓翠霞正在招呼客人,瞧见她眼中闪过一丝不自在,好半晌才上前打招呼。

宋时溪却觉得没什么,笑着寒暄了几句就走了。

既然当初她答应了邓翠霞将空闲时间的摊位借给她用就不会食言,反正空着也是空着,而且邓翠霞这个人还行,对周围又熟悉,多条朋友多条路,她不觉得被占了便宜。

把二手衣服卖完后,她手中暂时也没有什么可卖的东西,摊位自然也就用不上了,在她想好未来的路该怎么走之前,摊位都可以暂时借给邓翠霞用。

到了租房后,宋时溪先是把窗户都打开通通风,然后就撸起袖子开始擦家具,没一会儿就累得后背全是汗,虽然累了些,但是看着焕然一新的客厅,她的心是甜的。

刚擦完客厅,门外就响起了敲门声,宋时溪警惕地压低声音问道:“谁啊?”

“宋同志,是我!”

翠霞婶?

宋时溪有些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连忙洗了洗手,跑去开门。

邓翠霞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把扫帚和一块抹布,见到她眼眸一弯,笑着道:“我怕你一个小姑娘忙不过来,就过来看看。”

宋时溪先是一顿,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邓翠霞估计是对借用她的摊位感到不好意思,所以就想着帮她做些事情来当作交换。

也算是个实诚人。

“婶子你过来了,那摊位怎么办?”宋时溪唇边不由勾出一抹清清浅浅的笑意。

“我男人看着呢。”邓翠霞摆了摆手,随后话锋一转,嗔怪道:“不让我进门啊?”

宋时溪便不再客气,侧身让她进门。

邓翠霞一进屋,就开始撸起袖子扫地,她手脚麻利,动作仔细,两个人分工合作,效率比宋时溪一个人的时候快多了。

两个人一边聊着天,一边打扫卫生,没多久就打扫完了。

屋里拖了地,湿漉漉的,怕把地重新弄脏,她们先后出了门,宋时溪将门重新锁上,笑眼盈盈地道:“今天真是谢谢你了,等我搬过来后,请你来家里吃饭。”

“那我就不客气了。”

邓翠霞知道宋时溪手中暂时不缺钱,吃顿饭也花不了太多,便乐呵呵地应下了,转念想到了什么,她抿了抿唇,一直等走到楼下院子里,才慢下脚步,轻声道:“我还没谢谢你把摊子借给我用呢,东西摆在桌子上卖要比摆在地上好卖多了,宋同志真的谢谢你了。”

读书人大部分都是讲究人,看到东西摆在地上都不愿意多看一眼,但是她和她男人又舍不得多花钱再租一个摊位,以前都是将就着过来的。

这段时间宋时溪把摊位借给她后,生意肉眼可见地好了不少,所以她对她很是感激。

“反正我现在也没东西卖,摊位空着也是浪费,你尽管用。”宋时溪轻轻一笑,眉眼间溢出几分亲近,“婶子你以后就别叫我宋同志了,叫我时溪吧。”

听见这话,邓翠霞赶忙喊道:“时溪。”

真心换真心,两人之间的关系倏然拉近了不少。

宋时溪和邓翠霞在路口分开后,坐车回了家,打扫了那么久的卫生,就算有邓翠霞的帮忙也还是有些腰酸背痛,让人恨不得直接就地躺下,好好休息休息。

她今天回来得比平时晚,其他人都已经吃完饭坐在沙发上说话聊天了,见到她回来,秦泊远出声关心了一句。

宋时溪觉得现在是个坦白的好时机,也没扭捏,直接说明了情况。

“什么?你也要搬出去?”

秦泊远还没出声,郑慧兰就先惊讶地开了口。

闻言,宋时溪有些懵愣,除了她,还有谁要搬走?疑惑还没持续多久,很快就有人替她解了答。

“时溪,阿樾搬出去是为了工作方便,你又是为了什么?”秦泊远眉头轻皱,想到什么,脸色一沉,厉声问道:“住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要搬出去了?是不是这个家里有人欺负你了?你跟伯父说,伯父给你做主。”

说到后面,秦泊远脸色越来越难看,甚至意有所指地在客厅中环视了一圈。

见状,坐在沙发上的郑慧兰和秦枝意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前者更是拔高音量,愤恨道:“秦泊远你什么意思?”

秦泊远不吭声,但是脸上的表情明显在说:“什么意思你自己清楚。”

郑慧兰气得整张脸都憋得通红,身子止不住地颤抖。

虽然知道秦泊远重情重义,这是在还年轻时候欠下的人情,但是她还是会为自己和女儿感到难过和不公。

宋时溪完全没想到事情会演变成现在这样,顾不上惊讶秦樾要搬走的事情,连忙摇头否认,“不是的,没人欺负我,这个决定是我深思熟虑的结果,跟其他人没有任何关系。”

听见宋时溪的话,郑慧兰和秦枝意都是一愣,随后对视一眼,有些不敢置信这会是她说的话。

那边宋时溪还在继续说,“伯父伯母,有件事我没好意思跟你们说,就是上学期我挂科了好几门,这学期初勉勉强强补考通过了,不然的话还要重修。”

“所以我纠结犹豫了好久,才决定要搬到学校附近去住,上下学方便,我也能专心学习。”

她的解释合情合理,秦泊远面色缓和了一些,但还是道:“那也不用这么着急啊,在外面租的房子能有多好,你要是想住在学校附近好好学习的话,伯父在那边给你买一套房产,你直接搬进去住就行。”

说实话,任谁听到有人要给自己买房子,都会忍不住心动吧?

宋时溪也不例外,但是就在这个时候她的脑海中浮现出当时秦樾在病房里警告她的话,当即打消了念头。

她还是乖乖听话,等着毕业后接收秦樾给的一套房和存款吧,至于其他的……

只能忍痛拒绝了。

思及此,宋时溪深吸一口气,咬牙道:“伯父不用了,我已经成年了,总不能处处都依靠你们,我想着试一试独立生活,如果不行的话,我再麻烦你们。”

“其实我找的房子还可以,房东也是个实诚人,附近就是公安局,安全也有保障。”

秦泊远还想说什么,但是见宋时溪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再加上他也觉得年轻人锻炼锻炼是一件好事,便渐渐歇了插手的念头,只是不停地叮嘱她一个人要注意安全,还让郑慧兰给她涨了每个月的生活费。

聊到后面,气氛已经没有了一开始的剑拔弩张。

秦泊远或许也意识到了是自己误会了郑慧兰和秦枝意,但是又拉不下面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道歉低头,便退而求其次,开口问她们要不要一起去宋时溪租住的房子看一看。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郑慧兰还能拒绝不成?表面功夫还是要做到位。

再者,宋时溪主动提出要从秦家搬出去,她开心都来不及,怎么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出岔子,当即点了头,于是一行人趁着天还没黑出了门,让司机把他们送到了宋时溪租住的房子楼下。

一下车,秦泊远就皱了眉,正要开口,就被郑慧兰给打断了,“位置确实还不错,就是房子有点老,咱们进去看看。”

“收拾得倒是挺干净的,不过这里的家具瞧着不太行啊,等过两天我让人给时溪你送些新家具过来,虽然是过来好好学习的,但是也不能委屈了自己。”

“你什么时候搬家?要不要帮忙?不要啊,那到时候让老张开车送你过来,帮你搬东西。”

郑慧兰将能说的话全都说了,还算细致周到,秦泊远点点头,没再出声。

一行人来得快,走得也快,这件事就算是这么定下来了。

宋时溪松了口气,回到秦家先是吃了饭,才上楼洗漱休息。

刚走到楼梯口,就看到了她房间门口堆了一堆东西,全是京市有名的吃食,还有各种新奇的玩意儿,宋时溪简单翻了翻,从中发现了一部随身听和相机,全是市面上最贵的新款。

宋时溪眸中闪过一丝讶异,第一反应是这些东西放错了地方,可是最上面放着的纸条上面明确写了她的名字。

那就是给她的吧?应该是秦泊远他们从郑家回来随手给她带的礼物。

想到这儿,宋时溪欢呼一声,差点儿高兴地从地上跳起来,勉强压下尖叫的冲动,欢欢喜喜地将其分了好几趟搬进了房间。

与此同时的二楼,郑慧兰去了秦枝意的房间。

“妈,你真的信宋时溪的话?”

“信不信的,她都要从我们家搬出去了。”郑慧兰显然并不在意宋时溪是为了什么搬出去的,只要今后不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她都是开心的。

秦枝意抿了抿唇,觉得郑慧兰这话有些道理,但心中却涌上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忍不住道:“她才来京市没多久,以前又没出去单独住过,万一出什么事了……”

后面的话没说完,但是两人都心知肚明。

“能出什么事?”郑慧兰下意识地反驳道,但是说完,又沉默了下来,她的确不喜欢宋时溪,可是也并不希望她出事。

“我记得景叙哥就在那一片上班,要不让我哥给他打个电话,让他帮忙照看一下。”

曾景叙是秦樾从小玩到大的发小,跟秦枝意关系也不错,这两年刚从外地调回来,年纪轻轻已经是刑侦大队的副队长了。

“好。”

听到郑慧兰答应下来,不知道为什么,秦枝意重重松了口气,意识到这点儿,她不禁皱起了眉。

当初跟宋时溪发生矛盾后,她发誓再不插手她的事情了,可眼下……

秦枝意脸色冷了又冷,觉得自己真是不长记性。

*

第二天是个大晴天,早上又没课,宋时溪干脆收拾了一部分东西,让司机老张帮她搬到了青云街去,又简单收拾了一下,见屋子渐渐有了家的味道,她才满意地去了学校上课。

课间时分,宋时溪跟吴秋红说了自己即将搬出来住的事情,吴秋红有些惊讶,不免担心她是不是跟她亲戚发生了矛盾,在听到否定的答案后,方才放心,随即又有些怪宋时溪打扫卫生不叫她帮忙。

宋时溪哪能次次都让吴秋红帮忙?而且她知道她想拿奖学金,几乎天天都要去图书馆,就更不会麻烦她了。

两人都为彼此着想,将话说开后,便略过了这件事。

下午上完课后,宋时溪和吴秋红分开,去赴约。

聚餐位置就在离学校没多远的一家餐馆里,宋时溪走一会儿就到了,刚靠近门口,就看到了陈慧莉和几个女生站在门口,一瞧见她就跑了过来。

“宋同志,你来了?”

“来了。”

宋时溪见她们还特意出来等自己,心中滑过一丝感动,脸上的笑容也真切了些,几人一起进了餐馆,所有人都到了,就让老板上了菜。

带领朗诵队的老师也在,是一位年轻的女老师,长相清秀,性格温柔好说话,没有架子,早就跟大家打成了一片。

吃饭前,老师先将所有人的奖金都发了下来,还发表了一段讲话,成功将气氛拔高了一个度。

宋时溪坐在人群中,也跟着拍手叫好,和大家一起举起酒杯喝了两口,她酒量不行,没敢多喝,只是凑个趣。

后面吃到一半,不知道怎么话题引到了宋时溪身上,老师问她想不想加入朗诵队。

其实这个问题在五一晚会开始前她就已经问过一次了,但是当时被宋时溪一口给回绝了,她现在之所以再提,也是抱着惜才的想法。

只是可惜这次,宋时溪还是拒绝了,她很喜欢朗诵队的大家,可她现在有很多事情要忙,根本就没时间去参加朗诵队的日常训练。

老师尊重她的选择,没有强求。

宋时溪继续吃饭,过了一会儿,见时间不早了,就准备提出告辞,谁知道就在这个时候,一旁的陈慧莉拉了拉她的袖子,给她手中塞了一张纸条,“我一个叔叔的公司最近在招人,你形象好可以去试试,听说工资挺高的。”

闻言,宋时溪愣了一下,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缘由,她刚才拒绝加入朗诵队用的理由是要勤工俭学,而陈慧莉这是在给她介绍工作。

她心中涌上一丝感动,眼眸弯弯地收下了那张纸条,轻声道:“谢谢。”

她生得漂亮,唇角一扬,宛若春风拂面。

陈慧莉轻咳一声,“你帮了我,我肯定也要帮你的。”

话毕,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继续道:“我叔叔是开服装厂的,正规公司,招的好像是服装模特,不是什么黑店,你放心。”

“我没说我不放心啊。”宋时溪将纸条塞进兜里,见陈慧莉耳朵都红了,不免俏皮地冲她眨了眨眼睛,“再说了,要是出了什么事情,你就在这儿,我肯定第一个找你。”

“好,你只管找我。”

陈慧莉大义凛然地拍了拍胸脯,但等话说完了,这才反应过来宋时溪这是在跟她开玩笑,这下不仅仅是耳尖红了,就连脸颊都爬上了两朵红晕。

两人对视一眼,均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后面宋时溪还是提前走了,她得赶公交回秦家。

一进门,就发现郑慧兰正在跟谁打电话,脸上全是笑意,听了几句,才发现是在跟秦樾。

一想到他,宋时溪的脑海中就冒出了那天在后院的事情,不自在地咽了咽口水,耳尖有些发烫,正准备快步走人的时候,却被郑慧兰给叫住了。

“时溪你过来一下。”

宋时溪脚步微顿,顶着满脑袋的问号不情不愿地走了过去,等听郑慧兰解释了两句,才明白他们聊天的内容居然是有关她的。

“快跟你哥说声谢谢。”

郑慧兰说完,就将话筒递到了她手中。

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为了她好,事关自己的安全,宋时溪抿了抿唇,伸出手接过了电话,但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话都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仿佛有只小鹿在里面乱跑。

害怕被秦樾听到她乱了节奏的心跳声,她深吸一口气,轻声道:“哥,谢谢。”

隔着电话,她的声音绵软娇酥,又轻又撩,像是羽毛拂过,在心尖激起阵阵战栗,不用过多猜测,秦樾都能想象得到此时的她一定是牙齿轻咬着唇瓣,在用白皙柔软的指尖捻着电话线。

呼吸倏然沉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