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
叶筝没有立刻回答， 她望了一眼天边逐渐烧红的霞云，让武姝带她去高处，武姝拉住她的手臂， 二人闪现在一出山丘上， 正好俯瞰着被夕阳映红的琥珀湖。
巨型鱼尾在湖泊中时不时隐现，它的速度极快， 凭借着无形的伪装和灵活的速度将试图猎杀它的人耍得团团转。
叶筝将一切尽收眼底，她指向远处，那里有一处类似灯塔的建筑矗立在湖中心。
“深蓝巨鳗原本是关押在中心湖底。”
“那座塔会定期释放针对它的镇定剂，一旦它有动静， 管理者就会释放出更大的剂量，这里的设施还没完全转移走，我猜那里还残存镇定剂。”
这些信息是那位家人都在琥珀湖工作的骑士告诉叶筝的， 为了节省成本，这些年镇定剂不断减少，越来越多的工人出事， 叶筝猜那座塔里的存货也不多。
“镇定剂储存在塔的下方，我不确定它具体的构造， 听说只有专门的管理人员有办法操纵金属仪器控制镇定剂。”
武姝皱眉，“不能凭借暴力破坏吗？”
“为了应对那条巨鳗， 那座塔无论内部外部都异常坚固。”
武姝一挑眉， “你说金属仪器……裴西或许有办法操控它， 你是想让我再利用裴西一次？”
“不大可行， 就算不谈以前的事情， 这次比赛我为了你可是又暗害了他一次， 他对我的警戒心只升不减。”
叶筝笑了笑，“他可能不会相信你， 但不会怀疑队友。”
武姝注视着她，神情划过一丝疑惑。
“唔，温小行虽然是他们的新队友，他们应该不至于对同队成员也时刻戒备吧。”
“——等等，你说温小行？”
武姝惊讶到音量下意识提高了几分。
叶筝点点头，笑意更深了，“只要你想要，他会乖乖听你的话，配合你里应外合。”
温小行亲眼见证武姝配合她粉碎了他的【命运奇点】，只要她让武姝再次站在他面前，温小行还算机灵，会明白她想要他做什么。
他多为她做一件事，就多一分保命的价值筹码，至少温小行是这么看待她暂时放过他这件事的。
在武姝诧异的目光中，叶筝继续道：“你让温小行告知裴西镇定剂一事，他的异能是命运相关，知道什么都不奇怪，裴西会想办法拿到镇定剂，但他的行动必然引起塞克斯的注意，两个队伍一定会再次打起来。”
“温小行是队伍里唯一没有攻击性异能的，他大概率被保护在身后看守镇定剂。”
武姝问道：“然后，我趁机拿走镇定剂？”
叶筝摇摇头，“不，让温小行主动提出带着镇定剂离开，让他和裴西约定在某处利用镇定剂布下陷阱，裴西会想办法将巨鳗驱赶进约定好的地方，然后你配合温小行见机行事。”
“有了温小行这个叛徒，意味你可以在暗中驱使凌云小队为你做事。”
叶筝朝着她眨眨眼睛，像是在询问这份惊喜怎么样。
武姝没想到叶筝竟然送给她这样一份“大礼”，她笑了起来，“你在皇家队策应我，温小行在凌云小队听命于我，我要是输了都显得不礼貌了。”
“抱歉，我无法在皇家队策应你。”叶筝微不可查地叹了一口气，“我有事要做，恐怕要提早离场了。”
听温小行所说，温简趁着她进入这座与世隔绝的赛场又在背后捣鬼，直觉告诉叶筝，她最好尽早出去看看。
这场比赛除了和武姝的约定，没有什么值得让她继续留下来的。
武姝先是皱眉，过了一会儿眉毛舒展，理解般的挥挥手，“行，你给我的够多了。”
叶筝为了布置这么多已经够意思了，算起来她也没帮她做什么大事，不过是迷迷糊糊中帮她刺杀了一次裴西，得罪了一个本就得罪的人，而叶筝的办法确实让她的胜率提高了许多。
其实不需要叶筝替她设想得多么周全，只要把温小行这枚棋子给她，武姝自己就能想到许多种利用方法。
武姝冲着叶筝露出一个真心的笑容，“多谢了圣女大人，去忙你的事情吧，我能应付接下来的一切。”
她拍了拍叶筝的肩膀，却发现她的身体一动不动，像是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她看向叶筝的表情，圣女第一次露出了一种欲言又止的神态。
“武姝，如果赛后暴露出你和温小行有联结，你会受到不小的舆论谴责。”
与其他队伍的成员里应外合是破坏比赛公平的行为，即便武姝没有贿赂温小行的行为，组委会抓不到证据，可身为局中人的裴西等人大概率会有察觉，一旦舆论闹大，武姝的压力会很大。
更重要的是……
“武姝，比赛胜利的奖励，或许不值得你的这份努力和所承受的风险。”
叶筝知道，武姝急切地想要赢得比赛的冠军，是为了获得最终的龙骨嘉奖，有了代表庇护的龙骨，无论她中途采取了什么样的手段，最终获利的中城区都会感念武姝。
可是，龙骨的庇佑本身就是一场巨大的谎言。
她暂时不能告诉武姝，这件事不适合太多人知道，一旦泄露，反而容易给武姝带去致命的危险。
叶筝只能用严肃的语气再次强调，“这份奖励不值得你费尽心思，它甚至会给你招惹麻烦。”
夕阳渐渐隐匿于地平线，残留的晖光模糊了武姝的眉目，她意识到叶筝似乎知道什么重大的内情，她从叶筝严肃的表情中明白，为了自己的安全、名声，或许都不该执着冠军。
山风吹拂，武姝伸手将碎发挽在耳后，她笑了一声，带着点寂寥和落寞。
“叶筝，有时候我真的很羡慕你，你是一个光彩的大人物，你的道路危险却光明，伴随着荆棘鸟泣血的赞美声。”
“但我只是一个平庸的人，是使尽各种手段也找不到荆棘树的荆棘鸟。”
叶筝面色一怔，她望着武姝半隐在黑暗中的面容，想安慰，却发现安慰的话语太轻飘飘了。
她知道，自己一路走来历经了许多困境，但是，她也是比许多女孩都要幸运的存在。
“我一点都不光彩，武姝。”
“如果我足够光明磊落，在鼓动你为我行动之前，我应当警戒你这场比赛不值得。”
叶筝淡漠的语气下波动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波澜。
“如果这个世界有许多‘武姝’，那一定是件好事，可要是有许多‘叶筝’，这个世界就离毁灭不远了。”
话语落下，微冷的空气沉寂了几分，半晌，叶筝忽然听到一阵突兀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
武姝似是被这个说法逗笑了，她扶着叶筝的肩膀，笑到手都在颤抖，“哈哈哈……你说得对，这个世界有你一个‘叶筝’就够了。”
她走到了山丘的悬崖边缘，转身面对着叶筝，哪怕背对着夕阳微弱的暖光，她的笑容在叶筝眼里也十分清晰。
“如果做什么都是错的……”
无论她能否取得冠军，她都将陷入尴尬的境地。
“那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
“我会尝试享受胜利带来最单纯、畅快的乐趣——这是你告诉我的，叶筝，就算是为了利用我的话，也十分动听。”
武姝在悬崖边张开双臂，身体往后一仰，随着最后一丝夕阳的晖光，一同隐没在黑暗里。
闪身消失后，她的笑音还残留在晚风中。
“你已经赢了，我可不能输。”
叶筝走到悬崖边，她望向几乎要同夜色融为一体的湖泊，步伐后撤了一步，像是要离开，却又顿住。
【不离开吗？教皇已经在着手对付你了。】
系统的声音平静地响起。
“……我答应了她，保证她获得胜利。”
【你的精力几乎消耗了大半，一时半会儿很难恢复，留下来对武姝用处不大。】
“哦。”
叶筝坐在了悬崖边，她回复的语气带着点郁闷，她不喜欢没用这个词和自己挂钩。
“没用就没用吧，我偶尔也想没用地休息一会儿。”
圣女叶筝不会违背诺言，在亲眼见证武姝胜利之前，她不会离开这里，哪怕外面再度涌起了试图吞噬她的腥风血雨。
教廷内。
白袍男人站在高大的神像下，或许是面庞被阴影笼罩的原因，他的脸色格外难看。
一个穿着板正制服的少年站在他的对面，白瞳空茫，显得无情而冷酷。
“白木清骑士，我想我不用向你解释任何东西。”
白木清伸手翻出一块身份牌，声线平直冷漠，“这个身份，我有权力找您询问一些事情。”
温简的面上划过一丝冷笑，“好啊，这位将军家的小女儿，现任骑士队队长，前教廷修女……你有什么问题？”
他的语气温和至极，反而显得嘲讽，像是在哄一个仗着权力任性的孩子，在他眼里白木清确实是这样的存在。
白木清抿着嘴收起身份牌，她很少做这种事情，但在教皇面前，她不得不搬出一些身份，证明自己有资格和他谈话。
“温小行，和您是什么关系？”
她直截了当地询问。
从叶筝那里确认了银空的死亡后，她选择替叶筝隐瞒下来，但银空毕竟和她同学一场，她想安抚好他的家人朋友之类的。
没想到，她顺着银空的身份，查到了不少匪夷所思的事情。
“或者说，温小行，和银空是什么关系？”
白瞳一眨不眨地锁定面前的男人，带着连白木清自己都察觉不到的压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