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 2 章

高个子男生一边跟着人群往公交车上挤,一边忍不住八卦地探询道:“整个学期都快熬过去了,为什么偏偏是今天和她吵起来?”

说到这里,诺尔特露出了冷笑的表情:“你知道我今天在食堂看见什么?”

看到她和一个大一新生坐在一起吃饭。

那绝对是刚上大学的菜鸟,错不了,从气质上就能一眼看出来。

诺尔特在家乡的高中上学的时候,在火车上遇到过一个很刻薄的亚洲女生。

周末,诺尔特和同伴一起坐火车去其他地方玩,遇到了她,他觉得他有点一见钟情了。

在同伴的起哄下,他向那个女生要联系方式。

她的回答是:“你年纪太小了,对不起。”

太刻薄了,为此他伤了很久的心。

上大学后诺尔特来这个学校念本科,今年是大三,他抽时间参加了一个导师的研讨会。导师开设的这个研讨课主要面向博士,但其他有兴趣的学生也可以参加。

他一眼就认出了那个刻薄的亚洲女生,但她没认出他,研讨课上了一个学期,她都没认出他半点来。

诺尔特不动声色。直到今天他破防了。

“说我年纪小,那个大一新生难道年纪不小吗?他甚至比我小!”

诺尔特情绪上来了,白皙的脸颊上浮起愤怒的淡红色。

高个子男生拍了拍他的肩膀。

两人坐上公交车后,就不闲聊了。

诺尔特转头看向车窗外。

太刻薄了太双标了,她再一次伤了他的心。

他不会再看她一眼。

……

舒识微从沙丁鱼罐头公交车里走出来。

她在外面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感觉整个大脑都舒服了。

不过,从宿舍往回走的路上她从来不敢松懈。

因为这一带环境比较好,养狗人多,附近还有一个养马场,时常会有大堆大堆的马粪落在地上,还没来得及铺上干草处理掉。

她回到宿舍,洗手换衣服洗澡一气呵成,然后躺倒在床上。

舒服了。

人生最惬意的时刻莫过干干净净地爬上床,没有要赶的schedule。

休息了一会儿,她才慢吞吞地起来煮饭。

共用厨房内已经打扫干净了,真是多谢那些清洁人员。

巧的是,小孩哥也在厨房内。

克劳斯灿烂地冲她打招呼。

她礼貌地回复一句。

年轻人太有活力了,上完一天课还能像这样精力充沛双眼炯炯,她着实佩服羡慕。

克劳斯正大动干戈地捣鼓一锅意面,她瞅了一眼,卖相还可以。

而她是时候在毛头小洋人面前打破中国人都很会做饭的刻板印象了。

倒也不是不会,就是懒得做。

她拿出彩椒,用小刀挖掉上方的梗和里面的籽,洗干净,这便形成了一个“碗”,她把两个鸡蛋磕开,磕进彩椒里。

这样的话,无论是做打散的蒸鸡蛋还是没打散的蒸蛋,她都不用多洗一个碗。

毕竟洗蒸过鸡蛋的碗是世界上十大酷刑之一,尤其是没加那么多水的蒸蛋。

舒识微看过不少自称做懒人饭的美食博主。

但当他们拿出一个蒜开始拍蒜的时候,她就知道这个视频她不用看了。

真正的懒人是不会从拍蒜开始做起的。

真正的懒人连锅都不想拿起来。

“好酷!”一边的克劳斯看到她把鸡蛋磕进彩椒里的操作,忍不住哇塞出了声。

她有点赧然的同时还有点微妙的骄傲,解释道:“只是因为懒而已。”

她把彩椒鸡蛋碗放在盘子里,送进微波炉里叮了几分钟。

趁这个空档,她拿出电饭煲,淘好米,放上蒸架。从超市买的鸡腿洗一洗,放进碗里倒上酱油直接蒸。

要让她提前腌一会儿是不可能的。

大功告成。

有肉有鸡蛋有菜有米饭,完美的晚饭。

“那个锅真的什么都能做吗?”克劳斯好奇地问她。

她指着电饭煲:“这个?”

克劳斯点头:“是的是的,我听说它连蛋糕都能做!”

不知道小孩哥从哪里听来的,这么先进。

舒识微在电饭煲的功能区上找到了“蛋糕”那一档:“这里确实写着蛋糕这一档的,但我从来不做,应该可以做吧。”

克劳斯凑到电饭煲面前:“肉,粥,米饭,蛋糕,酸奶——耶?酸奶都可以吗?”

是她不熟悉的领域。

舒识微不太想回答,随口道:“大概吧。”

微波炉传来了结束的滴滴声,两人的对话也到此结束。她戴上手套从微波炉中取出彩椒鸡蛋。

克劳斯很会察言观色,他看出她端着碗要回房间了,便主动道:“祝你好胃口。”

她一边往厨房门的方向走一边道:“谢谢,你也是。”

克劳斯三两步走到她前面,帮她把门打开。

“谢谢。”

“不客气。”

舒识微就是用这种僵硬人机的对话度过以前这些在异国留学的时间的。

她以为她能像往常一样如同躲避球选手般规避所有无效的社交,没想到这次是真的撞大霉了。

当天晚上,她从房间出来的时候,隔壁房间克劳斯也正好出门,两人走的是反方向。

两扇门距离太近,没有给人任何反应的机会。

舒识微感觉自己像拉布拉多一样乱七八糟地扎猛子扎进了水里。

她有点不太能呼吸的错觉。

尤其是在真真切切地感觉到胸肌的触感后,她的头脑空白一片。

身高和气场上的包围感像网罗一样罩下来。

呼吸声和衣料摩擦声夹杂在一起的背景杂音在耳朵里放大,在感官上盖过了慌忙道歉的声音。

“对不起抱歉。”

“不好意思对不起对不起。”

对方比她还慌,条件反射地扶住她的时候手都在微微发抖。

她冷静地往后退了一步,他放下扶着她的手。

克劳斯没有和她对视,尴尬又慌乱地朝自己的方向走开:“对不起。”

【克劳斯】:对不起。我猜想是因为我迈步太大了,下次走路的时候我会尽量不分神。

再次收到消息的舒识微陷入思考,片刻后得出结论。

是的,就是小孩哥的错。

不是她的错。

第一次差点撞到,第二次直接撞到,应该都是因为小孩哥长腿大跨步,像一阵风一样从她面前旋过来旋过去。

当然,回复的时候可不能直接说“是的这是你的错”。那样就太不礼貌了。

【舒识微】:没关系,我也有错。

结结实实地虚伪了一把。

实际上她心里一点都不这么想,关键时刻绝对不能内耗,这是她的准则。

……

次日,舒识微随便吃了点东西出门坐公交车去图书馆。

天气渐渐热了,宿舍里没空调,还是得去图书馆蹭点凉快的。

上午十一点食堂开门。

巧合的是,克劳斯又和她碰面了。

小孩哥今天走路速度好像确实放慢了一点,比起昨天来,他脸上的笑意也显得有些腼腆。

“对不起。”克劳斯自然地端着餐盘坐到她对面,坐下的时候微微欠身。

事实上,舒识微还是不太明白为什么他要反反复复对这件事感到抱歉。

她这么想,也这么问了出来:“没关系。但是你为什么要一直感到抱歉?”

或许是她的目光有点过于像长辈的审视了,克劳斯刻意躲避她的目光几秒后,抬起手摸了摸眉毛,紧张得耳朵红了起来。

“我不确定,”他小声说,“……也许是因为找不到别的话题,所以只能这样说。”

他的声音有点轻,舒识微没听清:“嗯?抱歉没听清。”

克劳斯转身从书包里拿出一包Haribo金色版小熊软糖递给她:“给你。”

舒识微想她可能确实和年轻人有代沟了。

她搞不清楚小孩哥的行为逻辑。

“谢谢,你等等。”

她接过小熊软糖,转身从随身的包里翻出一包卫龙来。

上次看到亚超有好几个teenager在找卫龙辣条,在门口嗦得很欢快。因为卫龙比起其他辣味食品来说更甜,所以洋人接受程度良好。或许小孩哥也会喜欢这个吗?

“你或许会喜欢,我不确定,但你可以尝尝。”她把卫龙放在桌子上,推给克劳斯。

既然小孩哥搞抽象让她感到一头雾水,那就别怪她也以牙还牙地放大招了。

克劳斯显然也懵了。

他脸颊有些红,接过卫龙翻过来翻过去地看:“刚才我说的是,因为我不知道怎么和你找到话题,所以才一直揪着那件事不放的。”

舒识微愣了一下:“哦。没关系。”

克劳斯诧异她怎么没把话接下去,他抬起眼,这才发现餐桌旁边站了一个看起来脾气很坏的男生。

是诺尔特。

刚才,舒识微看到诺尔特走过来的一瞬间,感到整个局面都快崩坏了。她试图低下头避免和他注视,但诺尔特还是走过来了。

诺尔特径直走到两人旁边,手里还端着餐盘,却没有挑个空位坐下的意思,而是眼神冷冰冰地注视着舒识微。

他看起来快要气炸了,眉毛往下压着,嘴唇也紧紧抿着。

舒识微和他对视了一眼,脑内轰然充满了问号。

……破防哥不会还在为昨天的学术讨论而感到愤怒吧?这不对吧?这个世界上原来还存在那么较真的人吗?

不就是观点不同吗?值得这么破防吗?难道他非要说服她不成?这难道是传说中的学术刺猬吗?……

她都已经把刻薄的人设贯彻到底,语气绝对地说“不会改变我的观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