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卓离开洛阳之后,直奔荥阳,荥阳有他麾下将领徐荣镇守,抵达荥阳之后有城关阻拦,就不必如此提心吊胆了。
董卓肥硕身躯随马匹颠簸,身后跟着吕布、李儒等人。吕布骑乘赤兔马紧随董卓身后护卫。董卓身下的战马虽也是百里挑一的良驹,但与赤兔马相比,终究逊色不少。赤兔马步伐轻盈,游刃有余地跟在后方,仿佛闲庭信步。
只是吕布心有怨言。
虎牢关他守了半个月,一只鸟都没能飞进来,他走了才几天就被陈昭和那些草包诸侯攻破了,害的他只能跟着董卓仓皇逃窜,家眷都在洛阳没来得及带走。
若是让他镇守虎牢关,何至于今日抱头鼠窜,威风尽失?
还有一事,吕布亦耿耿于怀,董卓麾下那些本事不如他的将领都能独领一军在外,他抵抗各路诸侯大半月,既有功劳又有苦劳,却只能跟在董卓身侧当个护卫董卓与那个拿他当主簿用的丁原一样,大材小用。
董卓并未察觉吕布的心思,只顾催促战马加快速度。他肥硕的身躯随着马背起伏,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口中不断低语:“快些,再快些!只要到了荥阳,便安全了!”
官道两旁的田野荒芜一片,偶尔有几只鸟雀从枯树上飞起,发出刺耳的鸣叫,远处的山峦在烈日下显得模糊不清。
马过之处,惊起一林鸟雀。
十里外。
赵溪站在小丘,居高临下眯眼眺望远处成片惊起的鸟雀。
“终于等到了。”赵溪叹谓一声。
在她身后,一千身穿锁子甲的将士沉默伫立。面容坚毅,像一条银白的大河。
主公在酸枣会盟之前,便交给她一副地图并一千精锐士卒,命她埋伏在洛阳至长安的官道之间。
这么远的路,走不得官道,骑不得马,只能穿山越岭,用最原始的方式赶路,还要身穿铠甲,背足粮草和军械。
就这么一天七八里路赶路,足足两个月才走到这啊!
“禀告将军,的确是董卓。”探子飞快跑来,满脸喜色,声音中难掩激动。
赵溪眼含热泪,深吸一口气,握紧了手中的长枪,声音低沉而坚定:“随我下山,堵截董贼!”
董卓终于来了,再等不找董卓,方圆五里内的野菜都要被她们挖干净了!
随着她一声令下,一千将士扛起绣有“昭明”二字的大旗,迅速而有序地向山丘下奔跑。
此时,董卓正率领残部仓皇逃窜。他肥硕的身躯在马背上颠簸,额头上渗满了汗珠,神情中满是惊慌与疲惫。忽然,前方山坡上传来一阵低沉的号角声。
董卓心胆俱裂,抬头一眼,玄底金字的昭明军旗正从道边林中外移动。
”不好!有埋伏!”董卓脸色大变,声音中带着难以掩饰的恐惧。他猛地勒住马缰,肥硕的身躯险些从马背上摔下。
“是陈昭的昭明军。”吕布勒紧缰绳,小心防范可能忽然射过来的弩箭。
此时天色已渐渐灰暗,董卓仰头看去,一女将身穿重甲,居高临下站在山丘上向此处眺望。
“董贼,我陈昭为大汉铲除奸贼,今日便是你的死期!”赵溪以甲覆面,怒喝。
董卓大惊失色:“陈昭小儿不是该在洛阳吗?如何跑到咱们前面来了?”
真是陈昭?吕布愕然,试图用自己神弓手的视力看穿面甲下覆盖的脸。
身形差不多,也同使长枪,声音在这混乱之中也听不太清楚可陈昭麾下也只有一员女将,还是个中年妇人。
眼前之人,只能是陈昭本人了。
“主公,林中还有埋伏,当速退!”李儒指着林中源源不断涌出的士卒和林中若隐若现的众多人影。
董卓大惊失色,原本想要抵抗的心思也瞬间消失。
他逃得仓促,身边只有三百骑兵与几千步卒,对手浩浩荡荡不知多少军队,硬抗只能送死。
又惊又慌,在死亡威胁下,董卓根本没有心思考虑这么多“士卒”是怎么神不知鬼不觉穿过道道防线,还能隐蔽在一林之中。
“速走!去郿坞!”董卓心中愈发慌乱,他拼命催促战马,二话不说转头就跑。
同时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洛阳没了,长安去不了,皇帝也不在他手中了,大势已去。
好在他已经提前在建造了坞堡,积谷足够麾下军队吃三十年,逃入郿坞,守堡垒足以终老。
董卓仓皇逃窜,额头上冷汗直流。他拼命抽打马鞭,身后的喊杀声却越来越近,仿佛催命的丧钟。他回头张望,只见尘土飞扬中,追兵如潮水般涌来。
董卓脸色煞白,眼中满是恐惧,连声催促:“快撤!快撤!”战马嘶鸣,蹄声急促,带起满地烟尘。
直至烟尘中望不见一个西凉兵的影子,赵溪才下令停止追击。
“不用追击。”赵溪抬手扣下面甲,露出汗淋淋的脸。她麾下总共只有一千人,真冲出去不是董卓的对手。
士卒从林中扯出一个个枯枝败叶扎成的粗糙草人。
林中哪有什么大军,总共只有一千人,其余都是草人。只是如今天色渐昏,林中又草叶茂盛,才让董卓误以为林中埋伏满了追兵罢了。
毕竟“陈昭”都有能耐日行千里,从洛阳绕到他们前面埋伏了,再有能耐顺便挪移来几万大军,亦不是没有可能。
行至天黑,董卓见身后追兵没有追上来,才大松一口气。
“主公,可要安营扎寨,等候散落兵丁跟上来?”李儒气喘吁吁,脸色苍白。
他一个文人折腾了一天,命都没了半条。
“不用休息,连夜前往郿坞。”董卓犹豫片刻,下了决定,他低声道,“那陈昭小儿乃是黄巾神女,说不准真会妖术,咱们还是速速赶路,莫要多生事端。”
就在此时,董卓身形忽然一踉跄,连人带马重重摔倒在地,激起一片尘土。
“主公!”李儒连忙下马把董卓扶起来。
董卓恼怒地站起身,肥厚的脸上青筋暴起,正欲发作,却见战马倒在地上,口吐白沫,四肢如筛糠般颤抖,呼吸急促而微弱,已是出气多进气少了。
到底曾征战多年,董卓一眼便看出这匹战马因长途奔逃,体力透支,已是油尽灯枯,要死了。
“主公可骑我这匹马。”李儒见状,连忙低声道。
董卓却伫立不动。
李儒顺着董卓的目光看去,看到了正捧着一把豆子的吕布和他身侧咯吱咀嚼黄豆的赤兔马。
李儒:””
贪婪到连皇陵都要挖的自家主公现在脑子里会想什么,他真的猜不到呢。
当初要把赤兔马赠给吕布的时候,主公就万分不舍,还是他劝了三次才劝动主公割爱。
“吕布乃当世猛将。”李儒猛然压低声音劝道,“赠人之宝,岂有要回来的道理。”
“老夫只是暂借。”董卓心中有小心思。
逃命的时候有一匹好马就是多一条命,赤兔日行八百里,若再遇到追兵,也能带他逃命。
至于义子事关他的老命,半路认来的义子不值一提,大不了到了郿坞之后,他再加赏赐补偿就是。
吕布被喊过来的时候还一头雾水,这逃命的时候董卓喊他过来干什么。
“奉先,为父欲借你赤兔一用如何?”董卓摆出了自以为慈祥的笑容。
吕布瞳孔一张:“啥?”
他的方天画戟呢。吕布下意识想让高顺把他的方天画戟扔过来。
可被董卓一番大义压下来,吕布只能不情不愿把赤兔马“暂借”给董卓。
只是心里嘀咕,那日劝他归顺的时候送了他赤兔马,他才杀了丁原带着并州军归顺董卓,如今又把赤兔要回去这算怎么个事。
他岂不是白杀了丁原,白背了一身骂名?
另一条道上,陈昭领兵没有向长安追击,而是按照地图路线星夜兼程直奔郿坞。
在郿坞外的道路上,陈昭率军埋伏了两日。终于,在第三日清晨,远处尘土飞扬,董卓一行人狼狈而来。
“董贼,今日便是你的死期!”陈昭一声厉喝,从道旁猛然冲出,长枪直指董卓,身后大军如潮水般转眼间便将董卓一行人包围。
董卓大惊失色,瞪大了浑浊的双眼,声音中带着难以掩饰的恐惧:“怎么又是你!”
不是还跟在他身后追击吗,怎么又绕到他身前埋伏他?
一股寒气从董卓尾椎冲上,他望着陈昭的眼神满是骇然。
陈昭冷笑一声,枪尖斜指前方,声音响亮:“董卓,你祸乱朝纲,荼毒百姓,今日便是你伏诛之时!”
话音刚落,她身后的将士已迅速向董卓残部逼近。董卓的护卫虽奋力抵抗,但在陈昭人多势众的攻势下,节节败退,溃不成军。
董卓慌乱中挥舞着手中的长刀,试图突围,然而四周已被陈昭的军队围得水泄不通。这时候强行骑赤兔的弊端也显现,赤兔根本不听他使唤,前蹄高高扬起,险些将他掀翻在地。
陈昭将长枪横在马背上,右手一探,从背后取下长弓,左手握弓,右手搭箭,弓弦在指尖缓缓绷紧,发出细微的“吱呀”声。
她的呼吸平稳而深沉,眼神冷冽如刀,死死锁定远处的董卓,整个人仿佛与拉满的弓融为一体,蓄势待发。
箭尖寒光闪烁,穿过长空直奔董卓头颅。
陈昭又向身侧赵云比了个手势,示意赵云去牵制吕布。吕布还在董卓身边,她不指望这一箭能杀了董卓。只是有此一箭,董卓必定惊慌失措,赵云再把吕布牵制一段时间,足以让其他将士寻到机会斩杀董卓了。
跟在董卓身侧护卫他的吕布下意识就要抬长戟拨开箭矢,眼角余光却看到董卓拼命鞭打赤兔,顿时一怒。
这一刻,拿他当护卫的旧恨在前,夺走赤兔的新仇在后,吕布心中一恨,生生收回了已经伸出去的长戟。
箭矢带着尖锐的呼啸声,如流星般直直射入董卓眉心。箭尖穿透皮肉,深入颅骨,黄的白的脑浆与鲜红的血液一并往外炸开。
董卓肥硕的身躯轰然坠马,在地上微微抽搐了几下,便再无声息。他的瞳孔渐渐失神,瞳孔中倒映的,还是箭矢尾羽上清晰可见的“昭明”二字。
都没想到自己真能一箭把董卓射死的陈昭沉默了。
她缓缓看向若无其事的吕布,十足震惊。
不是,你演都不演了?
你但凡抬一下手,董卓也不能就这么死了吧?我看见你刚才方天画戟都抬起来了!
“义父!”见董卓死透了,吕布才仿佛刚反应过来一样,悲呼一声。
只是他演技实在太差,脸上悲伤看不见,幸灾乐祸倒是很明显。
“不可久战,速走。”吕布喊了一声,不远处的张辽高顺十分默契带着几个亲信向吕布聚拢。
方才还“无力护卫”的吕布又恢复了鸠虎本色,勇猛异常,人人避之不及,一路冲出了战场。
赵云上去拦他,吕布也没有和赵云打斗的心思,随意一扭就从阵中逃脱,还不忘吹了声口哨唤赤兔一起跑路。
董卓一死,军心涣散,能跑的将领下意识就跑了,只留下一地尸体。
陈昭没有招降,这些西凉兵手中不止染了多少洛阳无辜庶民的血,哪一个死的都不冤。
“让吕布跑了。”赵云随意擦拭脸上血珠,恨恨道。
他平生从未见过一个天下无敌的猛将这么、这么赵云绞尽脑汁,也揣测不了一点吕布的心思。
若今日被围攻之人是他家主公,他赵云宁死也要护卫主公突围,纵然突围不成,想杀他主公,也必须先踩过他的尸体。
吕布勇猛无人可敌,就这么跑了?想着带马都不想着带走董卓尸体?
先前因为吕布勇猛,赵云对吕布升起的敬佩顿时如泡沫一般破碎。
“吕奉先总是有让旁人刮目相看的本事。”无论是冠绝天下的勇猛,还是德不配才的人品。
陈昭命人收拢董卓尸体,过来安慰看起来要碎了的赵云。
吕布带着亲信冲出了包围,料定追兵不敢追他,只跑了十余里路就气定神闲停住了脚步。
“某的宝贝赤兔。”吕布揽着失而复得的赤兔马万分珍惜,赤兔打了个响鼻,把脑袋往吕布肩膀拱。
张辽与高顺走过来。
“将军,董卓已死,咱们往后该往何处去?”
“天下之大,某何处去不得。”吕布撇撇嘴,丝毫没对刚死的义父感到伤心。
吕布五指成梳,梳理赤兔的马鬃:“带着愿意跟随咱们的将士,再回洛阳带上家眷”
他刚想说回并州老家,转念又想到他杀了丁原,已经和并州将领反目,茫然片刻。
“尔等认为咱们该往何处去?”吕布询问张高二人。
张辽道:“各路诸侯驻扎在洛阳,只怕咱们想回去带上家眷,亦是不能。”
吕布不屑嗤笑:“那些诸侯,皆是土鸡瓦犬,不是我一合之敌。”
顿了顿,吕布不情愿道:“除了陈昭。”
那巨弩确实厉害。
又筑坞于郿,高厚七丈,号曰’万岁坞‘。积谷为三十年储。自云:’事成,雄据天下;不成,守此足以毕老。《后汉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