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卓瞪了二人一眼,语气不善:“高祖定都长安,过一十二帝气数衰落;光武皇帝定都洛阳,如今亦过一十二帝,气数衰落,当迁都长安,以续大汉气数。”
你不入洛阳,洛阳何至于气数衰弱。杨彪荀爽二人齐齐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宗庙皇陵皆在洛阳,不可轻易迁都啊。”杨彪长吁。
“若迁都,百姓骚乱不宁,动者数十万,请丞相慎重。”荀爽短叹。
董卓大怒,厉声道:“吾为天下计,岂惜小民哉!”
被诸侯打进来,他身死魂灭,洛阳百姓难道会替他哭灵吗?
“你二人见识短浅,不配做司空司徒。来人,扒去这两个老匹夫的官服,扔出去!”
片刻后,杨彪和荀爽狼狈从地上爬起来,对视一眼,彼此心里都有无数脏话欲言又止。
“这个董贼”杨彪恨得咬牙切齿。先帝卖官鬻爵,三公也能花钱买,所以三公也不珍惜,朝廷时常罢免三公,可先前要罢免三公好歹还得找一个天不下雨向上天请罪的理由。
董卓连理由都懒得找,演都不演了。
“唉,百姓何其无辜。”荀爽揉了揉老腰,贸然迁都,要数十万百姓弃家舍业一路步行,风餐露宿前去长安,也不知会死多少人。
他心中焦急,恨不得陈昭今日就能打过来把董卓宰了。
“荀兄可愿至老夫府上一叙?”杨彪被罢免了官职也没什么沮丧。
董卓已经丧心病狂了,此时能窝在家中躲避风头也未尝不是好事。
荀爽婉拒:“老夫还有其他事情,下次再说。”
他得快点找路子给陈昭开城门。
这董卓,他是一天也忍不下去了!
有袁家灭门惨案在前,杨荀二人被当堂罢官在后,其他官员人人自危,董卓再言迁都,也无人敢反对。
回府之后,李儒已在堂中等候董卓。
“迁都之事,非一时半会能完成,汝当替我想个法子,拖延时日。”董卓壮硕的身躯往榻上一坐。
李儒眼珠一转,计上心来:“诸侯盟军之中,唯陈昭军最强,儒有一策,可离间盟军。”
“何妙计?”董卓坐直身体。
“主公可与陈昭和亲,将麾下子嗣入赘给陈昭。”李儒道。
董卓大失所望,挥手:“若能拉拢她,老夫早行拉拢了,她黄毛丫头,只怕还不知美色为何物,此计不可。”
“主公且听我细说。”
李儒自得而笑:“此计非为拉拢陈昭,而是为离间诸侯。陈昭出身黄巾,必被各路诸侯视作异类,若其他各路诸侯知晓主公欲与她结亲,定会心生怀疑,诸侯内乱,主公便可得喘息之机。”
董卓抚掌:“好好好,便依照汝言。”
当下就派遣爱将李傕前往陈昭营地,商量和亲之事。
陈昭听到小校禀告,心中纳闷。
董卓派人来找她干什么?要效仿拉拢吕布一般拉拢她?
兵至洛阳五十里外了再谈这个,晚了啊。
李傕入内,一见陈昭便笑:“末将奉丞相之命,来与使君促成好事。”
“各路诸侯之中,丞相唯重使君。丞相有一子,方才及冠,丞相愿将其入赘给使君。”
陈昭:“”
董卓想给她当爹啊?
联姻这事还真是董卓惯爱用的拉拢手段了。董卓麾下谋士李儒、将领牛辅都是他的女婿,还试图和孙坚结亲,只是没想到这次的倒霉蛋从孙策变成了她。
帐中其余几人亦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皆是面带怒色,只是将领多含怒瞪着李傕,沮授与郭嘉却在短暂愤怒后对视一眼,若有所思。
陈昭托着下巴,饶有兴致:“汝家公子相貌如何?可俊俏否?”
李傕噎住,不对啊,这和军师给他的剧本不一样啊。
“听闻汝家主公相貌甚丑,生子能俊俏?”陈昭语气略有些嫌弃,“本使君好美色,不要丑鬼。”
这时候你不该大怒把我赶出去吗?怎么还真和我讨论起我家公子美色来了?
李傕尴尬抬袖擦擦汗:“公子肖母,容貌俊朗。”
“容貌能否与公孙瓒相比?”陈昭好奇。
李傕:“”
你看我家主公董卓那样,妻妾再好看一中和也白搭啊。你要真想找好看儿郎,你帐中这几个不都挺好看的,非要逼我睁着眼说瞎话夸赞我们家公子吗?
“可惜汉贼不两立,吾乃大汉忠臣,不可与逆贼结亲。”陈昭憋着笑,命人将李傕赶了出去。
李傕被赶出去反倒松了口气,熟练抱头鼠窜。
外人一走,陈昭手下将领顿时按耐不住,七嘴八舌骂起了董卓。
“董贼安敢攀附主公。”“无貌无德!”“主公年纪还小,可不能上此贼之当。”
“就是,谁知道那厮儿子是不是相貌丑陋。”
“若论俊俏,咱们帐中有的是俊俏儿郎!”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惊慌将视线投向
李楼。
李楼将耳鬓发丝拢知耳后:“子龙俊朗无双,那新来的小将孙伯符也有一副好容貌。就连留守青州的崔季珪也眉目疏朗。”
她耸耸肩,环视一圈:“主公麾下俊俏儿郎甚多,定不会看上那董贼之子。”
漫长的安静之后,李楼左右看看,后知后觉发现了自己和其他同僚的代沟。
她儿子太史慈和这群同僚才是同龄人,于她而言平平无奇的话题在这群小儿女中太过劲爆。
郭嘉干咳一声,打破了寂静:“主公应当已经发现了董贼的阴谋了吧。”
“那李傕打着联姻的幌子,却连画像也不带一副过来,又一问三不知,可见董贼并非想要联姻。”陈昭心中赞同李楼的审美,若无其事道。
“嘉观之,此计目的乃是离间。”郭嘉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揶揄看着脸红成烧红木炭的赵云。
心中可惜,可惜崔琰不在此处,同为文官,他与崔琰还更熟些,打趣起来也更有意思。
“挑起诸侯内乱,好拖延时间。派暗探打听一下,董卓近来有何动作。”
也该准备人手接应太史慈了。陈昭冷静思索,迁都一定会开城门,洛阳城中混乱,皇宫也混乱,是偷天换日的大好良机。
还有她先前秘派出去的赵溪,不知到没到地方。
帐中众人见陈昭不语深思,也都默契安静下来不打扰陈昭。
足足过了一刻钟,陈昭才在心中部署完,一抬头却看到所有人都直勾勾看向她。
“我在想”陈昭拉长声音,忽然看向郭嘉。
“奉孝容貌也颇为清俊啊。”
郭嘉尴尬一笑,收回打趣赵云的目光,又不甘示弱耸肩:“只怕嘉还比不上坐处三日留香的荀文若。”
“我看重贤德,容貌次要。”陈昭笑道。
郭嘉更不敢置信指指自己:“我比文若贤德?”
就连脸皮厚如他都不觉得自己有道德,他的道德底线完全跟着主公的道德底线来。老实说,自从跟着自家主公以来,郭嘉到现在自己都没摸到自己道德底线的下限呢。
陈昭打趣完郭嘉,又道:“汝等亦小看了董卓,董卓之子中有一人我等见过,相貌的确出众。此人子龙熟悉。”
“乃是何人?”赵云询问。
“吕布,吕奉先,乃是董卓义子。”陈昭轻笑。
于是没见过董卓的众人脑中的董卓形象从凶恶壮硕奸贼,变成了花花绿绿的凶恶壮硕奸贼。
齐齐打了个哆嗦。
虎牢关上,吕布打了两个喷嚏,拢拢长袍,纳闷叼着一根狗尾巴草。
这几天他过得实在太平,弩箭射不上来,他人也不敢下去,守在城墙上看着时不时有对面探头的马探就射上一箭。
顺便背地里向张辽高顺抱怨一阵与他共同守关的胡轸,那家伙别以为自己不知道他背地里骂自己。
也就是他吕奉先心胸宽广,不与那等人计较罢了。
吕布打了个哈欠,万分无聊,眼睛随意往城下一撇,忽得站直了身体。
陈昭小贼来此作甚?
“吕奉先,汝可敢下关一叙?”陈昭拿着一支巨大号角当扩音器。
吕布看看陈昭身后,从上往下看的清楚,陈昭身后只带了几个将领和数百骑兵,没有那巨大弩车。
那弩车威力大则大矣,动起来比王八爬得还慢,那日若非他和赵云打得入迷,也不至于一抬头就被十几支弩箭瞄准。
“下去就下去,某还怕你不成?”没看到弩车,吕布又恢复了雄昂昂的孔雀模样,气势不输向下大喊。
不多时便带了一支骑兵出关,吕布依然十分警惕,没有离开虎牢关城门两百步,这个距离只要对面一有动静他就能驱使赤兔跑回虎牢关内。
陈昭骑在马上,也和吕布保持了一段距离。
“我此次来是为劝降将军。”陈昭慢条斯理道。
吕布冷哼:“某不上汝当!”
他在董卓麾下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干嘛背叛董卓。虽说他对董卓的忠诚,不足以让他冒死去对抗弩车,可只是守住虎牢关足矣。
“将军且听我一言。将军出身并州,董卓与其心腹将领都出身凉州,董卓重视将军,难道其他将领就没有怨言吗?”
陈昭循循善诱:“纵然董卓此时看将军有用信任将军。可人心易变,将军老实,又不似旁人那般口齿伶俐,时日一长,董卓难道能一直待将军如初吗?”
这凶恶女郎说的话还真有几分道理。吕布嘀咕,他和董卓麾下那些出身凉州的将领的确不对付。
唉,谁让他老实呢。
“哼,汝狡猾,某岂能听信汝言!”心中不管怎么想,吕布面上还是摆出了一副忠诚模样,径直转身驱马回到虎牢关。
望着吕布的背影,赵云驱马至陈昭身边,忧心:“此离间计简陋,只怕不能离间吕布与董卓。”
这么粗糙的离间之言,他一听就能听出来不对,这能糊弄住谁?
陈昭表情古怪:“子龙此次错矣。”
别人不会信,但他是吕布。
吕布就是吕布,偏科战神,在战场上有多足智多谋,下了战场脑子就能有多平滑。
返回关上,吕布打着瞌睡,不多时,胡轸来轮换。
“主公有命,命你速速返回洛阳。”胡轸语气带着些许随意。
吕布心中冷笑一声。他早就知道胡轸对自己不满,先前还只当是性格不对付,如今回想,那陈昭所言的确有几分道理。
这家伙嫉妒董卓看重自己。
“知道了。”吕布骄傲扭头。
那又如何,他天下无敌,董卓就是看重他!
洛阳城中,局势混乱。
自从董卓宣布迁都开始,原本就肆无忌惮的西凉骑兵更加猖狂,在城中无恶不作,见人便抢,以杀戮为乐。
太史慈坐在酒铺角落,面前案上摆着一樽未动的酒水和半碟咸菜。
两个浑身酒气的西凉士卒满脸横肉,口中骂着粗鄙的方言,一脚踹开酒肆的门,扯着酒肆店家的衣袖要酒。
“店里实在没有酒了”店家不住讨饶,话音未落,一个士卒一巴掌甩在他脸上,打得他踉跄倒地,嘴角渗出血丝。
他的夫人也哭泣着跪在地上磕头:“求求军爷给我们一条活路吧。”
西凉士卒大怒,抽刀捅入男人胸口,女人哀嚎一声,扑上去试图捂住自家丈夫胸前的刀口,却被士卒拦住,抓住胳膊上下打量
太史慈悄悄起身,离开了酒肆。
桌案上只摆着一樽被捏扁的青铜酒樽。
要冷静,不能因小失大坏了主公大事。太史慈不住深呼吸,迫使自己冷静。
先前若非他耐不住性子犯下事,也不至于弃官逃窜,教训吃一次就够了。主公交给他的是事关成败的大事,不能因一时不忍就坏了大事。
主公打入洛阳,洛阳百姓才能不受董卓之祸。
太史慈强迫自己忽略耳侧不停歇的哀嚎声,街上已经乱成了一团,董卓纵容手下士卒劫掠洛阳已经不是一日两日了,这样的事情他见了也不是一起两起,只是近来越发猖狂。
太史慈一路小心躲开西凉士卒,返回他居住的院子,沿着院子警惕巡视一圈,没有发现不该有的痕迹,才左右看看,闪身进入院落。
“主公密信!”
听到手下之言,太史慈精神一振,连忙接过密信查看。
【时机已到】
信上只有四个字,是主公的字迹。
太史慈攥紧怀中被他的体温浸染的虎形玉佩
“召集全队,再核查一遍出城路线。”太史慈冷静指挥。
安排好手下之后,太史慈匆匆进入卧房,掀开了地上兽毯。
这是一条幽深、黑暗的地道。
董卓曾经试图和孙坚联姻,也就是孙策差点成了董卓女婿
坚曰:“汝来何为?”傕曰:“丞相所敬者,惟将军耳,今特使傕来结亲。丞相有女,欲配将军之子。”坚大怒,叱曰:“董卓逆天无道,荡覆王室,吾欲夷其九族,以谢天下,安肯与逆贼结亲耶!吾不斩汝,汝当速去,早早献关,饶你性命!倘若迟误,粉骨碎身!”《三国演义》
董卓暴行:
卓大怒曰:“吾为天下计,岂惜小民哉!”
《三国演义》
尝遣军到阳城。时适二月社,民各在其社下,悉就断其男子头,驾其车牛,载其妇女财物,以所断头系车辕轴,连轸而还洛,云攻贼大获,称万岁。入开阳城门,焚烧其头,以妇女与甲兵为婢妾。《三国志。董卓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