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坚唤来孙策,道:“袁家小儿拖欠咱们粮草,若无粮草,此战必败,策儿可愿意替为父往青州牧处走一遭,借些粮草?”
“儿愿往,必速去速回!”孙策精神一振,朗声抱拳。
他随父亲会盟,父亲却以他年少为由不让他外出做事,孙策这只江东小猛虎好似被虎父按住了额顶,利爪空刨焦躁难安,此刻闻得能为联军效力,甲衣未整便要夺帐而出。
”速去即可,速回不必。”孙坚一把按住孙策肩膀,把急冲冲的孙策按在原地。
“啊?”孙策傻眼看向父亲。
孙坚轻咳一声:“青州牧和为父并非故交,如何愿意随意借粮,你且在青州牧帐下暂住,日后为父筹集了粮草,再去接你。”
在孙策耳中,自动变成了:你爹我要拿你换粮食,以后有钱了再把你赎回来。
“可、可”孙策磕磕巴巴试图反驳。
他想随父亲上战场杀敌!留在青州牧那当质子了,还有上阵杀敌的机会吗?
“速去。”孙坚严肃着脸,挥手把孙策赶了出去。
孙策的背影消失在帐门外,孙坚才无奈摇头,神色渐渐沉重。
他将自家长子送至陈昭军中,此举不仅意在借粮,更在于确保策儿周全。青州牧手下有三万精兵,又与盟主卢植交好,较之他这刀头舐血的先锋营,自是安全许多。
孙策披星戴月赶回后方大军之中,将孙坚借粮之求一五一十说明,而后便老老实实站在原地。
陈昭也痛快借出足以让孙坚手下五千人马吃上三月的粮食,望着水灵灵的孙策,口吻亲切:“若是不够,策儿可转告令尊请其尽管开口,昭手中还有些余粮。”
出兵之前狠狠割了一波青州豪强,陈昭军中如今粮草还算充沛。
陈昭倒更希望孙坚还不上粮草,只能用儿子来抵,儿子不够还有女儿,她可是打听清楚了,孙坚幼女孙尚香已经开始学走路了,从娃娃抓起更忠心。
听到和自己年纪一般大的陈昭一口一个“策儿”,孙策有些惊悚,父亲还说青州牧或许有意和他联姻这语气分明是拿他当晚辈看吧。
“家父已经为策起了字,曰’伯符‘,使君可唤策伯符。”
陈昭拍拍孙策胳膊,笑语晏晏:“伯符为何还唤’使君‘?令尊竟将伯符托付给我,伯符便该唤我’主公‘才是。”
他不是来当质子的吗孙策思绪飞快,脱口而出:“末将见过主公!”
质子等于被困在营中哪都不能去,低人一等;臣子等于可以领兵打仗上战场,全他心愿。
傻瓜才放着将领不当去当质子。
孙策天性活泼,一开始抱着当质子的心思才严肃老实,如今身份从质子变成将领,顿时得寸进尺。
“末将既为将领,能否独领一军?”孙策得寸进尺也不显得贪心,反倒因为十五岁的少年模样,活泼的像一只猛摇尾巴的大金毛。
陈昭望着孙策可怜巴巴的眼神,冷酷冲帐外唤了一声:“去请子龙过来。”
赵云来后,陈昭把孙策丢给赵云:“赵将军乃我军中大将,你能领多少军,且去问赵将军。”
跟随赵云离开主帐后,孙策热情向赵云搭话:“将军领兵几何?”
“两万五。”赵云淡淡瞥了孙策一眼,便是这小子让主公念念不忘,年少轻浮。
孙策眼神一亮,拱手道:“策愿在将军麾下任一校尉。”
校尉能率一营五千军。
赵云带着孙策走至校场,提起亮银枪,扭头问:“汝用何兵器?”
“长枪。”孙策自己走至兰锜前,抽出一柄玄铁枪,目露战意。
赵云甩了个枪花,枪尖指地,面容冷硬,“汝若能在某手下撑过五十招,某便让你独领一军。”
将领都是自行去沮先生处领兵,如何用着他这个主将亲领。主公将这家伙扔给自己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他给这家伙一个下马威。
“得罪!”
孙策率先发动攻击,手中长枪迅猛地刺向赵云。赵云不慌不忙,脚步轻点向后跃开,同时手中长枪刺出几个枪花,似蛟龙出海,点向孙策的侧身。
破空声从身侧响起,这家伙预判了自己的走位,孙策瞳孔一缩,枪尖点地,支撑着身体强行躲闪。
枪尖在地面划出一声尖锐摩擦声,孙策稳住身体之后立刻转身反挑枪尖。
赵云不慌不忙避开,顺势飞身而起,长枪直刺孙策面门。孙策赶忙横枪格挡,枪杆相交,发出清脆金铁交鸣之声。
三十招过后,赵云随意寻了个机会,手中骤然发力,将孙策手中长枪挑落,枪尖停在孙策右眼前三寸。
孙策的瞳孔中倒映着冰冷的枪尖,胸膛剧烈喘着粗气。
眼前这位赵将军看着年纪不大,怎么感觉和他爹一样难打。孙策又不甘心又打不过,还夹杂着一丝敬畏。
莫非真如父亲所说,天下英雄如过江之鲫,他根本不够看?
“做个都伯,领五十人足矣。”赵云收枪,他生出爱才之心,难得开口安慰。
“某初入主公麾下,亦是从都伯做起。”
听到这句话蔫儿巴巴的孙策一跃而起,像打了鸡血一般:“好!我一定努力立下军功!”
晚风拂过帐角,营帐错落,军旗半掩。
赵云带着一股皂荚清香大步流星走入营帐,陈昭望着赵云半干的湿发:“如何?”
这是动上手了?赵云行事颇为讲究,与寻常军卒略有不同。若有条件,打斗过后,他便会当日沐浴。
“可造之材,再长三岁,罗市不是他的对手。”赵云言简意赅。
“若让罗市听见,他又要叹气。”陈昭扑哧一笑。
罗市也不是菜,到底是前黄巾军第一猛将,奈何遇到的对手都是从天下来看也是顶尖的名将,打不过赵云打不过张飞,又被拿来和江东小霸王比较,哪个都比不过,也是倒霉。
赵云也露出笑意:“罗将军近来正春风得意,他与其他各路诸侯麾下将领切磋,一场未败,想必不会与云计较。”
罗市很有眼色避开了先前交手就打不过的刘关张和刘备师兄公孙瓒,只向其他将领邀战,打遍十六路诸侯无敌手。
“孙策美姿颜,好笑语,年少勇猛,心胸阔达,只是太过自傲,还需磨砺。”陈昭中肯道。
赵云抿唇,不发一言。
主公好评价人,评价那曹孟德“世之枭雄”,孙策“美姿颜,好笑语”他似乎从未听主公评价过他。
“主公以为云如此?”赵云干巴巴问。
陈昭顿时警觉,从心中迅速过了一遍“不能学袁绍帐下内斗”,温声开口:“子龙德才兼备,世无其二。”
区区甜言蜜语,她早就整理好了一整本书参考!
赵云耳尖肉眼可见红了。
天色彻底昏暗,月白风清。
华雄悄悄率军从关中出击,摸至孙坚营寨。
“将军,前方有壕沟,还有守卫,不好隐藏了。”探子压低声音禀告。
华雄微微眯眼:“那就直接杀出。”
“杀!”
忽然锣鼓齐鸣。
孙坚披挂上马,领着麾下将领厮杀,只是他麾下粮草不足,士卒数日吃不饱饭,眼看着没有斗志。
“先撤兵!不与他们死战!”一片战火中,孙坚嘶吼。
他和华雄交战数十个回合不分胜负,再打下去他有能力打过华雄,他麾下的士卒却必定打不过华雄带来的精兵。
不可死战,他从长沙带出的士卒都是他的精锐,若一战打没了,家底就没了。其他诸侯一兵未动,连粮草也不给他,他凭什么要拼命?
孙坚越想越恼,径直与麾下将领一并突围。
两日后,孙坚战败的消息传至中军大营,诸侯齐齐震动。
孙策着急探听父亲消息,得知父亲成功突围之后才松了一口气,又恨恨瞪了一眼袁术。
若非此人扣下粮草不给,父亲也不会沦落至此。
在卢植震怒催促之下,磨磨蹭蹭数日的各路诸侯终于大军开拔。
行至汜水关前。
众人在中军大帐商议。
“孙文台竟败于华雄之手,谁人还可去叫战?”袁绍急匆匆开口。
孙策怒气腾腾就要开口,被陈昭抬手止住。
陈昭反讽:“孙文台数日前派遣其子来向我借粮草应急,我便有一事不明,军中粮草皆由袁公路供应,为何孙文台会缺粮食?”
卢植皱眉,开口问罪:“袁术何在?”
“家弟在酸枣,并未随军前来。”袁绍一边心中暗骂袁术不争气,一边还要在众人面前维护袁术。
“战事如火,盟主要论罪,也请待除去董贼之后再论。”
正在此时,公孙瓒才姗姗来迟入帐,身后还跟着三个人。
陈昭见到熟悉的刘关张三人,轻啧一声,移开了视线。
招揽不成,日后就是敌人了,这大帐中坐着的人都是她日后的敌人,也不多这三个。
“公孙瓒、刘备。”
这回不等袁绍发问,卢植先含怒点名。
敢和袁绍顶嘴的公孙瓒面对卢植的时候一点脾气都没有,站在原地瑟瑟发抖。
“你二人上学的时候便不勤于学,一别数年,你二人倒依旧不改初心。”
卢植不禁骂公孙瓒和刘备,如鹰一般的视线还巡视着关羽张飞。
对关羽印象不错,看张飞则是生出“又是一个学渣”的无奈。
“坐下吧。”卢植命人搬来几张桌案置于末位。
到底是他弟子,在外能帮一把就顺手帮了。
刘备目露感激,以他如今的身份并无坐席,如今有了坐席,日后说出去也能自称讨董诸侯中的一路,大大提高名望。
早知当年在老师门下就该少逃两节课。
“刘玄德乃中山靖王之后,汉室宗亲,当有一座。”卢植淡淡解释。
没人出声反对,卢植是盟主,给自己弟子一些偏袒谁也说不出什么。
忽然,有士卒来禀告,言华雄在外叫阵。
“末将愿往。”袁绍背后一将得到袁绍眼神示意主动请命。
将领出战后,袁绍云淡风轻:“此次某随未带上将颜良、文丑,不过对付小小华雄”
“俞将军被华雄斩了!”传信士卒喘着气跑进来禀告。
袁绍表情一僵,手中举着的茶缓缓放了下去:“可惜吾上将颜良、文丑不在”
就在袁绍给自己找补之时,又有士卒跑进来禀告噩耗。
方才派出去的另一个将领也死了。
“罗市,你去。”陈昭慢悠悠开口,“李楼,你去帮罗市掠阵。”
见陈昭身后走出一壮汉和一中年妇人,袁绍目光停在那中年妇人身上,嗤笑:“陈使君帐下无人乎?不如使此妪归家织素,倒可换三斗粟米养家中小儿!”
他身后谋士逢纪适时接话:”吕母聚众为祸,迟昭平于平原作乱,陈使君想来是旧风未改。”
袁绍和陈昭的矛盾早就摆在了明面上,袁绍此言指桑骂槐,又内涵陈昭反贼的身份。
吕母、迟昭平都是王莽时期的女反贼头子。
“李楼半老,百步之内,杀袁公尚且如探囊取物。”陈昭比划一下距离,平静道。
“慎言!”卢植被这两人闹得不可开交,严厉出声制止,又不动声色掐准了时机,在陈昭说完之后再开口。
尽管他也觉得陈昭不妥可陈昭不妥的事做的多了去了,造反诛九族她不也做了,于礼法不合算什么事。
卢植只怪罪袁绍,这么大的人了还和小孩计较干什么?
袁绍正怒,又想起自家上将颜良文丑不在,暗暗把怒气咽了回去。
他等这两个人也死在华雄手中再骂回去。
陈昭回头看向李楼,瞳孔中倒映出她的身影,轻声道:“我只告诉汝两句话。”
“先胜再谈胜之不武。”
“天不再与,时不久留。”
李楼紧握住手中长弓,狠狠点了点头。
她知道这是主公顶着压力给她的机会。主公麾下有赵云,本可让赵云出战轻松将华雄斩杀,却没用赵云而是用她。
用她,就意味着不可能正面取胜。
她已经不年轻了,没有力气再上阵拼杀,好在还拉得动弓弦。
骄阳正盛,华雄马后躺着两具无头尸体,两颗还在滴血的头颅悬挂在他的马侧。
“汝是何人?又来送死?”华雄气昂昂道。
罗市呸了一口,狰笑:“你爷爷名叫罗市!”
主公说了,这家伙打不过子龙,也打不过那张黑熊关红脸。
那他就没什么好怕的!
罗市一夹马腹,手持长槊冲了上去,与华雄缠斗在一处,二人打了数十个回合,不分胜负。
在罗市身后,李楼视线随华雄而动,将华雄的行动轨迹刻在脑中。
避开甲胄包裹的胸膛,避开挥舞的兵器,避开不能致命的四肢。
喉咙!
只有喉咙必定能一击毙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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