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知我罪我,可读《春秋》

“许子将与李公是好友,来颍川访友,故而也在此宴上。”钟繇拱手回答。

陈昭点头以示知晓,话头一转,转而和钟繇聊起了家常。

“我听闻元常甚好书法?”

钟繇瞧着面容稚嫩的陈昭,陈昭那副模样活脱脱就是个长辈在和小辈唠嗑,心里实在古怪。

却还是老老实实回答:“繇确实仰慕蔡公。”

“只是我一直遗憾始终没有机会亲自到蔡公身边,当面讨教学问。”钟繇面露些许遗憾。

陈昭看到钟繇风度翩翩的正人君子模样,眼皮一跳。

这家伙是蔡邕的脑残粉,他听说好友韦诞有蔡邕的书法著作,就上门讨要,韦诞不给他,他气得回到家中后捶胸顿足长达三日,胸口捶得淤青甚至口吐鲜血,差点把自己活活捶死。

韦诞去世后,他私自派人掘开“好友”的坟墓,盗取陪葬其中的蔡邕书法真迹,这才如愿以偿地得到蔡邕的亲笔墨宝。

才华横溢、素质不详。

“我与蔡公是忘年之交。”陈昭诚恳道,如愿以偿看到钟繇瞬间亮起来的表情。

她吩咐婢女:“速去将文姬请来。”

又看向钟繇,振振有词:“我在洛阳时候与蔡公交往甚密,蔡公对我赞不绝口。”

“我离开洛阳之际,蔡公还依依不舍,一路追在我身后,不愿我就此离去,甚至还让他的女儿蔡氏文姬随我一同离开。”

想起蔡邕气喘吁吁追在她身后破口大骂“混账别走,还我女儿”的模样,陈昭嘴角微微上扬,面上满是追忆。

钟繇的神情瞬间就亲切了,他看着陈昭的眼神不再夹杂着面对陌生高官时的那种尊敬与疏离,取而代之的是对志同道合之人的感同身受,以及对对方曾得见偶像的满心向往。

陈昭慢条斯理道:“我对书法不甚了解,不过我已经请文姬前来了,文姬便是蔡公长女,得到蔡公八成真传。”

“使君竟能与蔡公成忘年交,繇失礼了。”钟繇仓促整理衣袍,脸颊激动的通红,分明也算是见过大场面的钟家这一代最出色的子弟,却骤然像个初出茅庐的新手一样局促不安。

一双眼睛更是频繁往门口张望,恨不得现在就能和“得蔡公八分真传的蔡公之女”畅谈书法。

蔡琰一进门就对上了一双炽热眼眸,和站在钟繇背后对她使口型“套话”的自家主公。

为了蔡邕亲笔连挖坟这等丧良心事都能做出来的钟繇,在面对蔡邕之女时候甚至没有坚持到一个时辰就被蔡琰套干净了话。

临走前又被陈昭亲切赠予一副先前从蔡邕府上顺来的蔡公亲笔,迷迷糊糊送出了陈府。

蔡琰把她从钟繇那套出的话一一告诉陈昭。

宴会的确就是个接风洗尘的宴会,会把颍川郡内青年俊才都邀至一处。官员没有太多,毕竟陈昭是青州牧,颍川郡属于豫州,青州牧衣锦还乡豫州的官员都去拜见也不合礼法,宴会上郡以上级别的官员,只有陈昭颍川郡太守李旻。

其他杂七杂八就都是一些各家子弟关系这样的事情了。蔡琰告诉钟繇她也会跟随陈昭一起赴宴,不知郡中士族关系怕不小心得罪了人,对蔡公之女热情过头的钟繇立刻把颍川士族的消息卖了个干净。

这场名为接风洗尘的宴会设在颍川太守李旻府内。宴会还早,庭院中仆人们忙着布置桌案,往案上拜访精美漆器和青铜酒器,几盆兰草被摆放在隐蔽角落中。

已经有许多青年男女穿梭在庭院之间了,大多人面上都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

他们年纪大多在十六岁至二十五岁之间,大多还未出仕,就算出仕也只是担任微末小官,平日少有能见到郡守的机会,更何况见到州牧了。

陈昭本身的经历还十分有传奇色彩,出身反贼,曾与天下闻名的大贤良师张角一同抵御当世大儒卢植攻城,还顶着“黄巾神女”这极具玄奇色彩的名头。黄巾军覆灭后,她带着昭明军继续盘踞青州。

就在天下人都其当做反贼预备役的时候,咣当一下,变成天子认证的青州牧、大汉忠臣了。

放在宦官和士人斗得如火如荼的洛阳算不上大事,可放在天下间,却足以让所有人侧目。

或许在年岁较大的士人之中,这等行径是投机取巧。可在这些初出茅庐的年轻人之中,这等传奇经历可太值得津津乐道了。

“许子将来了!”

一声呼喊骤然响起,原本在庭院各处三三两两分散的青年才俊,顷刻间如潮水般朝着正院奔涌而去。转瞬之间,原本喧闹嘈杂的庭院便安静了下来。

“郎君为何不与他们一同去寻许子将?”身着一身寻常衣裙的陈昭笑吟吟侧过头,看向身侧那个方才在与其他士人热情谈论天下大势的一个清秀少年。

她找了份普通名帖早早就入府了,东一句西一句偷听,走到这处院子猛然被一番高谈阔论留住了脚步。

也就是她右侧这个身形清瘦挺拔,面庞白皙的俊秀少年。年纪虽少,谈吐间却颇有见闻,和他那几个言论浮于表面的同伴相比,此人有几句话一针见血,的确有真本事。

陈昭这个看到贤才就走不动道的心又起来了。

少年看了一眼陈昭,懒散以手支面:“我出身寒门,挤不过那些豪族子弟。”

“许子将评贤,只论才华不论出身。”陈昭淡淡笑了一下。

“那你为何不过去看热闹?”少年仿佛来了兴趣,凑过来和陈昭聊天。

陈昭觉得好笑:“我先问你,该你先回答我。”

少年懒散耸耸肩:“许子将论贤,若是没有本事,凑的再近也得不了好评语,若是有本事,又何须许子将再论。想要许子将评语之人,一为名声,二为官职,在下恰巧都不想要。”

“你若都不想要,今日又何必来太守府赴宴?”陈昭一语中的。

少年脸上却全然不见被揭穿的尴尬,他大笑两声摇头晃脑:“在下自然想要名利,只是于我而言,出仕的时机还未到罢了。”

如今朝廷腐败,朝中官员要么和宦官争权夺利,要么在地方剥削庶民,这些都不是他的志向。一展拳脚,他的拳脚总不能只用来殴打宦官吧。

“那女公子为何不去寻许子将?”少年眨眨眼,狡黠道,“我方才答了你两句话,如今你也该答我两句。”

陈昭失笑,换了一个更加放松的姿势:“行,我也答你两句。”

“我不去寻许子将,是因我也不在意他给我的评语。”

“为何?”

陈昭莞尔一笑:“我是什么人我自己清楚,不必外人来评。”

恨她者骂她反贼,爱她者称她神女。她与黄巾为伍,和宦官同盟,毒杀大汉天子,谁能比她自己更清楚她做过的坏事呢。

同样,谁又能比她更清楚她做过的好事呢。

曹操找许劭要评语是为扬名,她的名气已经够大了,无需许劭再为她扬名。

“哦,那嘉倒是想知道女公子如何自评?”少年兴致勃勃追问。

“两句话你已经问完了,这一句我不想回答。”陈昭起身就要离开。

“我以我之秘事作为交换如何?”少年急匆匆挽留陈昭,厚着脸皮,“嘉在颍川还算略有薄名,与女公子交换秘密,女公子不亏。”

话说到一半就走,他能绞尽脑汁想这事想得一个月睡不安稳。

“你应下我一个要求作为交换如何?”陈昭耳尖,没错过这一个“嘉”字自称,话到嘴边顿时一转。

“什么要求?”郭嘉警惕。

陈昭目光灼灼:“来给我当一年幕僚。”

“幕僚?”郭嘉狐疑,还不待他想明白,慢了陈昭一步的蔡琰与赵云已经寻了过来,带着一队精锐士卒,站在院门处等候陈昭。

看到这一幕郭嘉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年纪性别也都对得上。

“郭嘉见过青州牧。”郭嘉掩住目中震惊,拱手行礼。

在郭嘉还没反应过来之前,陈昭语速飞快:“那我便当你愿意与我交换‘秘密’了。”

郭嘉耳尖通红,他一边羞愧自己方才那番“略有薄名,交换秘密不亏”的说辞,一边按耐不住自己的好奇心,竖起耳朵。

有脑子的人都能看出来许劭过来赴宴就是为了面前这位青州牧,可这位青州牧却说她对评语不感兴趣。

和他不同,郭嘉知道自己还没来得及做出一番事迹,仅凭一面之缘做出的评价他也不会相信,才不去找许劭点评,可陈昭已经名满天下,就不好奇许劭会给她什么评语吗?

陈昭站在郭嘉面前,负手而立,从容道:“是非功过,留与后人评说。我不自评,也不信许子将之评。”

想要评价她是奸贼还是明主,是庸才还是英才,可以去读史书。

陈昭不在意许劭给她的评价,她也不在意天下人给她的评价。

历史评价尚且代代不同,何况时人评价呢。

“昭尚且年少,由今人评价我,不如交给后人评价。毕竟,往后数十年我会做什么事情,我如今亦不知。”

陈昭留下这句话,随后毫不留恋抬脚离去。

郭嘉望着陈昭离去的背影,站在原地久久不语。

他本来觉得四世三公的袁氏才是值得投靠的英主。

“青州牧到”

陈昭疾步走入正堂,看都没看两侧的桌案,径直走向上首。

见到陈昭,众人纷纷起身拱手行礼,在座之人,陈昭官职最高。

颍川太守李旻是个四十余岁的中年男人,快步迎上,拱手:“下官李旻,见过青州牧。”

他身后一步外还跟着一个留有整齐山羊胡的男人,便是许劭,束发整齐,一袭素袍佩玉,名士风度尽显。

改了一点,换了一下自我评价那段

卡文卡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