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一死,朝堂后宫立刻掀起了腥风血雨。
张让在看到刘宏的尸首后第一时间报信给何皇后,何皇后立刻通知了何进。
而大将军何进,早已和何皇后通过气,甚至就连天子服用的五石散,都是他暗中寻来的。在得到消息后的两个时辰内,他就带兵入宫了。
董太后得知天子死讯时候天已经大亮,何进亲自带兵守在长乐宫前,她急匆匆想要出宫,一出宫门就被何进拦下。
“请太后安心待在长乐宫。”何进一身甲胄,胡须上还带着一层寒霜,腰挎长剑拦在董太后身前。
董太后哭哭啼啼:“我作为母亲,连死去的儿子都不能见最后一面了吗?尔等等速速让开,我要去见我的儿”
何进咬紧牙关,吩咐左右:“快把太后请回长乐宫。”
“混账!”董太后仿佛疯了一样扑上来甩了何进一巴掌。
“我是宏儿的生母!我要见皇帝你们也敢阻拦?必定是你们害了我的宏儿,我要和你拼了!”
董太后完全不顾太后的姿态,披头散发冲上来就要和何进拼命。
何进被董太后抓挠得脸上生疼,却一声不吭。
他就是怕董太后当着百官的面说出什么对他和皇后不利的话才要拦着董太后。
甚至他都不敢反驳。
“把皇子协带出来。”好不容易让宫人拉开了董太后,何进没好气吩咐道,捂着被挠出血丝的脸嘶了一声。
年仅七岁的刘协被侍卫带着颤颤巍巍出了长乐宫,稚嫩的脸上满是恐惧。
年幼的他还不知道父皇去世祖母被囚的他面对的是什么局面,却已经感受到了风雨已至的恐惧。
“带他去哭灵。”何进只是随意看了一眼刘协,没把注意力放在这个七岁幼童身上。
皇位已定,一个七岁幼童能做什么。
“将军,咱们这么拦着太后是否不妥?”幕僚忧心忡忡。
董太后是天子生母,世上哪有儿子死了不让母亲去见最后一面的道理呢。这事传出去会被天下人耻笑。
何进头疼,没好气道:“对外就说太后得知陛下身死,悲伤过度昏倒了先瞒两日再说。”
他匆匆带兵返回甘泉宫,甘泉宫已经挂上了白布,何皇后身着素服,素面朝天,正跪在天子尸首前痛哭。
“陛下,陛下如何忍心弃妾身而去”
正在痛哭的何皇后看到何进之后给了他一个眼神,何进了然换上孝服,跪在何皇后身后。
二人压低声音。
“那老东西你处理好了吗?”
“我已吩咐下去,让众人四处传扬,就说太后因哀伤过度,竟在宫中昏厥过去,至今尚未苏醒。”
何进低声埋怨:“你动手也太不谨慎了。”
就连何进也认为刘宏是被他妹妹毒死的。
何皇后噎了一下,却没有反驳。
实际上她也不确定刘宏是怎么死的她以前后宫争宠,都是一副毒药下去不出一个时辰宠妃就死了,头一次下这种慢性毒药,她又没有经验,哪能那么准确控制好份量?
“刘宏不死,你我就要死。”何皇后低声道。
“至于刘宏,杀就杀了,咱们大汉又不是没有被臣子杀死的天子。”
何进不禁多看了这个妹妹一眼。
先前他只觉得自己这个妹妹容貌艳丽,运气也好,心狠手辣,可终究是深宫妇人,却不曾想她竟然还有这样的手段。
“辩儿登基之后,你垂帘听政,咱们就先杀了十常侍以安群臣之心。”
何进也不是什么省心货色,二人就直接当着刘宏的尸体议论起了朝堂大事。
“不可杀张让。”何皇后沉默片刻,“我能顺利给刘宏下毒,也有他的功劳。”
何进不赞同:“宦官之流,小人也,杀之能安群臣之心,张让虽有功劳,可如今咱们又用不上他了,杀了就是,殿下何必保他?”
何皇后冷冷道:“用完就过河拆桥,那日后我也没用了,尔是不是也要杀我?”
“善待功臣,这样的事情还要我一个妇人教你吗?”
何进讪讪不再多言。
张让躲在自家宅邸之后,吓得仿佛惊弓之鸟。
“神女,若是他们一定要杀我怎么办?”张让哽咽看着陈昭,似乎只有陈昭能够给他一丝安全感。
天子已死,皇子辩登基,和陈昭先前所言没有半分出入。
还有那夜张让始终忘不了他看到刘宏尸体那瞬间的惊骇。
他只是按照陈昭所言在刘宏睡觉时候暂时离开了一阵,而后刘宏就死了。
就这样,他稀里糊涂地成了杀害天子的帮凶。
可陈昭先前从未说过她要弑君啊!张让发誓,他要是知道陈昭胆大包天到弑君,他根本不会和陈昭掺和在一起。
张让起初以为刘宏会病逝,之后皇子刘辩便会顺理成章登基。后来他怀疑何进与何皇后像昔日梁冀与梁太后那样杀帝扶幼,又想着刘宏迟早会死,便对何皇后下毒一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直到最后,张让才发现要杀刘宏的人不仅是何进和何皇后,还有陈昭。
可一切都晚了。
在张让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成了弑君的帮凶。
陈昭坐在窗边看书,手不离卷,低垂的睫毛看不出神情。
“他们为何要杀你?”
张让惶恐:“我、咱们,陛下死在”
“皇后没给陛下下毒吗?”陈昭冷淡道,“就连卢植都知道要彻查皇后和大将军。”
“可、可”
可你进去之前陛下还活着,你出来之后陛下就死了。
张让唯唯诺诺。
陈昭终于放下了手上的书卷,看向张让:“何皇后只知道她给刘宏下了毒,懂了吗?只要你不说,没人知道咱们做过什么。”
“忘了吧。太后杀先帝,那是天子家事,群臣不会为一个已经死了的先帝去为难当今天子的生母。”陈昭的声音波澜不惊。
当然,何皇后给刘宏下毒这事也是她撺掇的就没要告诉张让了。
张让只需要知道,没有她,刘宏也会死在何皇后手中就够了。
同样,何皇后也只需要知道是她自己下毒杀了刘宏。
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喧嚣声。
“传皇后懿旨。”
张让脸色煞白,连滚带爬出门,跪在了院中。
“张让侍主不利、结党营私特除去侯爵,以效敬尤。”
张让的脸色由煞白转变成狂喜,他握着懿旨不肯撒手,满脸写满了劫后余生的喜悦。
这时候罚他才是保他的命,要是要杀他就根本不用多此一举罚他了。
他回到屋内立刻跪在了陈昭脚边:“果然如神女所言,皇后护住了我!”
陈昭笑着轻踢了张让一脚:“快入宫吧,抱紧皇后殿下的大腿。皇后若是问起来,你要怎么回答她?”
张让不是蠢货,得知自己性命无忧之后,他立刻就反应了过来:“奴帮着皇后殿下给先帝送药,除此之外,奴什么都没做!”
“多谢神女救命之恩!”张让再三谢过陈昭,才麻利收拾东西慌忙入宫去了。
看,被骗了还要谢谢她呢。
陈昭笑了笑,转身离开了张让府邸。
她前几天就让赵云在洛阳购入了一座新府邸,张让的利用价值已经没有了,再待在他府上没什么意义了。
何皇后不会杀张让可不仅仅因为张让帮了她一把。陈昭觉得十常侍都会被何皇后保下来。
当何皇后还是臣子身份的时候,十常侍是她的敌人,她对他们恨之入骨,恨不得除之而后快。可如今何皇后已成为垂帘听政的太后,身份转变,她成了君。
君王为什么要杀掉对她忠心耿耿的狗呢?
刘宏不愿意当臣子的傀儡,何皇后自然也不会愿意当臣子的傀儡。
不过这些事情就和她没关系了,等事态再平息一些,她就上表求和,拿到青州牧的官职就立刻回她的青州。
“等等。”陈昭脚步一顿。
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子龙!”陈昭扭头吩咐,“你即刻挑选三十个人,前往张让的库房,把里面的东西都搬走送往青州。”
陈昭理直气壮。
张让这老东西,库房里钱财堆积如山,全是从百姓身上搜刮来的。这些钱本就取自庶民,理应用回到庶民身上。她看过簿册,那些钱财足够为三个郡修筑水渠了。
就当是她心善,帮那老东西积累阴德了。
比钱财更先回到青州的东西是天子的死讯和陈昭的密信。
听闻天子死讯的沮授:“(*;)。”
应该和他家主公没关系吧。只是天子死的不巧,正好死在了他家主公在洛阳的时候。
看完陈昭调兵密信的沮授:“”
沮授找来了赵溪,盯着赵溪久久不语。
赵溪后退两步,小心翼翼出声:“我不是故意让刘瑶替我写作业的。”
半天没听到沮授回应,赵溪瑟瑟发抖,拼命回想她还做了什么会惹怒军师的事情。
“不该私下殴打祢衡?”
“沮公明鉴,实在是他先嘴贱”
赵溪绞尽脑汁试图先交代罪证。
沮授深吸一口气:“主公去往洛阳之前与你说过什么没有?”
“没有啊,那日咱们都在帐中。”赵溪回忆片刻肯定道。
“你那日在憋笑。”沮授指出,“就在主公说天机不可泄露的时候。”
赵溪冤枉道:“军师明鉴,我那是先前上多了主公的当,早有经验,真不是主公私下和我通过气!”
“早、有、经、验。”沮授咬牙切齿。
他闭闭眼,深吸一口气,睁开眼严肃传令:“传主公之令,赵溪、罗市、左校,各领三万将士,前往青兖边界,待命!李楼、管亥、沮授坐镇青州。”
赵溪表情立刻严肃:“请军师将主公密信与调兵虎符给本将一观!”
看过密信和陈昭仿照她身上玉佩制造的虎符,确认的确是主公命令,赵溪才拿着虎符调兵遣将。
洛阳城。
三月壬午,皇子刘辩即皇帝位,年十二,因年幼暂不理政,尊生母何皇后为太后,太后临朝摄政。
新帝已经继位,群臣和宦官的争斗却并没有停止。
就在朝政依然动荡之时,一道消息传入了洛阳。
“青州昭明军渠帅陈昭上奏,言她听闻新帝即位,深受感化,愿意归顺我朝为臣。太后欲以陈昭为青州牧。”
何进匆匆从宫中回来,召集亲信宣布了这个消息。
席上瞬间炸开了。
“那昭明军是黄巾余孽,如何能为青州牧?”袁绍率先跳出来反对。
“那昭明军发兵十万,在青兖交界之地虎视眈眈,诸位打算如何应对?”何进疲惫道。
顿时一片沉默。
要么打仗,要么接受陈昭归顺。可打仗谁去打?皇甫嵩去打?
那皇甫嵩对先帝忠心耿耿,先帝死的蹊跷,何进敢把兵权交给皇甫嵩吗?他不敢,他怕皇甫嵩拿到兵权之后第一件事就是给先帝报仇。
还有人想要反对,都被何进轻飘飘两句“她又没自称反贼,何必费心挑起争斗”和“你有本事你去筹集军费”给怼回去了。
这件事只用了半个时辰就掀过去了。
新帝登基,涉及的利益太多,所有人都把注意力放在朝堂上的利益中,对谁是州牧并不在意。
黑山的黑山军都嚣张得直接举旗自称黄巾余孽了,也没见哪位公卿想办法去平乱。反正青州本来也大多都在陈昭那反贼的手中,如今那反贼想要归顺大汉,朝廷不费一兵一卒就能平乱,这是好事。
至于陈昭是个女人?那垂帘听政的何太后不也是个女人吗,多大事啊,只要不掺和他们和宦官的争斗,管她呢。天子都没说什么,他们管那么多干什么。
“终于能名正言顺当大汉忠臣了。”
陈昭穿着州牧官服,跟在何太后身后感慨。
方才何太后亲自带着她上朝,把青州牧的印玺交给了她。
她从今以后就是大汉天子认证的大汉忠臣了。
除了曹操和蔡邕惊愕的眼神比较刺眼之外,一切顺利。
“你当真不愿意留在洛阳?”何太后叹息,“先帝曾立张让为列侯,你留在洛阳,本宫也想法子立你为列侯不好吗?”
她是真起了惜才之心。
自然,也和觉得宦官比不上陈昭有用有那么亿点点关系。
陈昭状似无意提醒:“承蒙殿下高看,只是臣的昭明军不可一日无将。”
何太后长叹一口气:“罢了。”
“本宫今日带你进宫,是让你再给天子和陈留王相一次面。”
陈昭沉默片刻道:“天子受上天庇佑,相士不可为天子相面,臣只能为陈留王相面。”
最近回老家过年所以更新有一点点不稳定不过还是会日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