迦萝后脖子上的眼睛只一闪而过, 在光影下一晃,就消失不见了。
虞暄眨了眨眼,再仔细看去, 她后脖子就干干净净, 什么都没有。他不由问道:“迦萝, 你有没有觉得后脖子不舒服?”
“没有啊。”迦萝语气寻常,将地上的书卷捧起来后对虞暄道:“我方才研读这些古卷,发现这里面记载了上一次雪域封印被破之事。”
虞暄本还想细究迦萝后脖子那匆匆一现的眼睛, 但听到此话后立即被转移了注意力, 惊讶道:“雪域封印被破过?从未听说过啊!”
“是近万年前的事了, 你们自然不知道。”迦萝道:“那时候前任山神出世,雪域的万魔封印被破, 浩劫降世, 漫山遍野都是尸体,人族几乎灭绝, 倾尽全力才重新落了封印,此间千辛万苦我就不赘述了, 不过你知道那封印是怎么破的吗?”
虞暄一脸茫然, “你都说是近万年前的事了,我如何知道?那时候我的祖宗的祖宗可能都还没出生。”
“不过也不一定……”他又自言自语, “我现在身上还有蛇妖的血脉, 说不定那时候蛇妖的祖宗尚在世间。”
本是无稽猜想, 却不想迦萝应道:“没错。”
虞暄抬头:“什么没错?”
“雪域神山的封印是上古时期人皇与神联合共同落下, 以山川草木的灵气为封, 人皇灵脉和神明躯体为印,才将万魔镇压于雪山之下,自那之后这片土地再无春季。而要破开封印, 则需以绝处逢生的命格开山脉,再以三灵为祭才能劈山破封。”迦萝幽幽地望着虞暄,道:“三灵,指的是天生灵种、混沌妖种以及嗔痴凡种,上次破开封印所献祭的三灵里,混沌妖种便正是你身上这蛇妖血脉的祖先。”
迦萝的语气平静得有些阴森,随着一阵寒风掠过,虞暄只觉得浑身一凉,狠狠打了个冷颤。随后他立即意识到,沉云欢便是绝处逢生的命格,其后迦萝为天生灵种,顾妄为嗔痴凡种,而自己,则是混沌妖种!怎么就这么巧合令他们几人汇聚于此,刚刚好满足破开天魔封印的条件?!
“太好了,你这个发现非常重要,我们现在就去找云欢!”虞暄卷着尾巴,扭身便走,同时从袖中摸出玉牌,正要给沉云欢传信,却忽而肩头一沉,一只手搭了上来。
虞暄转头,就见方才还站在屋中的迦萝此刻却站在他的身旁,面容经惨白的月光一照,更显几分邪肆的阴郁。她轻声细语道:“你这蛇尾行动不便,我带你去。”
虞暄望着她,这么近的距离一瞧,果然看见她眉眼间流转着隐隐邪气。他心知迦萝本人绝没有任何异心,是来到此地之后才被某种邪力蛊惑神智,其背后谋划之人目的已相当明显,就是为了破除雪山封印。迦萝既是被利用,与她动手便没有任何意义,须得找出背后设局操盘之人,才能解决根本问题。
迦萝能够在此等候,便说明他在来的时候就已经中了圈套,必有十足的把握将他抓住。
况且也不能放任中了邪的迦萝不管,虞暄并未打草惊蛇,只一点头:“劳烦带路。”
他跟在迦萝身后,已存了将计就计,找到背后作祟之人再给沉云欢传递信息的打算。他路上认真计量了一番,虽说他原本修为算不上拔尖,远远不及沉云欢,却也是仙琅宗里的佼佼者,且吞了巫神骨之后化妖,力量更是比从前强了不少,连大魔头桑雪意他都能挡上两招——这世间还能有比桑雪意更凶残的人吗?
能将迦萝救下就最好,但若见势不妙,他只能想办法自己逃走。
半刻钟后,迦萝领着虞暄行至密林深处,月光顺着茂密的枝叶落下来,隐约瞧见前方有三个人影。迦萝快步追上去,低声道:“主人,人带来了。”
虞暄定睛一瞧,就见前方有两人的身影十分眼熟。他们闻声停步,转过身来时露出面容,一人是顾妄,一人是昙妩。虞暄浑身一个激灵,确实没想到顾妄也在此处,他将目光落在最前方,见头前那人隐在暗色之中,身形模糊,但隐约看着并不强壮,想必就是迦萝口中的“主人”,也是背后谋划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虞暄心道正好,我一并解救了。他大喝一声,蛇尾卷起来借力一跃,弹跳至半空,怒声道:“卑鄙小人,安敢在此造次!且让你爷爷我来好好教训教训你!”
厉喝刚落下,一阵寒风徐行而来,吹得满树枝叶哗然,月光斑驳地照亮那人的身影,也照出一张俊俏无双的脸。虞暄见之大惊,若非双腿化作蛇尾,此刻便是当场膝盖一软跪倒在地。
“掌门!”虞暄惊得声音都劈叉,尖声喊道:“怎么会是你?!”
沈徽年已恢复本相,冷淡地看着面前张牙舞爪的虞暄,只稍微一抬手,一根木枝疾速飞出。虞暄甚至来不及闪躲,就觉得心口一痛,犹如被打了七寸一样,当下就翻倒在地,痛得蛇尾疯狂打卷。
沈徽年淡声道:“你若不想我在这剥光你的蛇鳞,就老实点。”
虞暄吓了个魂飞魄散,心口的疼痛有几乎让他瘫痪,往地上滚了一圈便已是大汗淋漓,整个人都萎缩起来。他便是千算万算也没想到沈徽年会出现在这里。虞暄这胆子就算再大,顶了天也只敢在背后编排沈徽年几句,到了面前便立即化成一身软骨头,莫说是动手,便是一句怒声质问都不敢说出口,从小到大那刻在骨子里的恭敬仍让他战栗不止。
背后谋划者竟然是沈徽年!那就说明他先前的猜测没有出错!虞暄浑身的血都冷了,如坠深渊,忽而想到若是如此,他的师父关良怕是之前也是因为知道沈徽年的行为所以才与他起了争执。
可他师父为何不阻止?为何不将沈徽年的不轨之心公之于众?难道也是受了沈徽年的控制?还是已经将他师父灭口了?
虞暄思及此,无尽的恐惧中生出一股怒意,痛得脖子爆出青筋,死死地咬着牙问:“你把我师父……怎么了……”
沈徽年并未理会,只听前方远处传来剧烈的声响,空中的风浪泛起热气,大地颤动起来。
“将他带上。”沈徽年撂下一句吩咐,转身边走。
“别乱动,能少吃点苦头。”顾妄几步走来,漠然地将半死不活的虞暄扛上肩头,几人继续沿着密林前进,朝着声源处去。
地底下爬出来的东西是个庞然大物。它勉强还有着人形,四肢奇长,头颅硕大无比,身上的皮肤如枯死的老树皮,层层叠叠满是褶子。尘土从它身上簌簌滚落,身上逐一睁开密密麻麻的眼睛,藏在千百褶皱之中,乍一看像是数不尽的窟窿眼,模样极为怪异邪肆。
它从地上爬出来,整个身躯高达三丈,眼睛遍布在它的上半身,一眨一眨,活生生的。
饶是沉云欢见过那么多丑陋、怪异的妖怪,见到面前这东西还是免不了觉得头皮发麻,本能地泛起恶心。她看见那妖物身上缠绕着浓郁的黑色邪气,几乎方圆全部熏染,竟是与师岚野体内的诅咒之力同源。
薛赤瑶却是红着眼睛喊了它一声“阿妈。”
沉云欢持刀往后跃,一退数尺远,落在鹿台的台阶之上,道:“这东西可不像是人。”
薛赤瑶指着她,厉声道:“沉云欢,我阿妈变成今日这样,全是拜你所赐!”
沉云欢可不乐意放任这人总是往自己头上扣屎盆子,张口闭口都将一切责任怪罪在她身上,讥讽道:“你们这些深山老林的凡庸,便是勤奋修炼一生也不过是我脚下的泥土,莫说是你娘,你上下数九代都没有见到我的机会,凭什么说是拜我所赐?”
“是啊!沉云欢,绝处逢生的命格,天下独一无二,多了不起啊!世间多少凡庸被你踩在脚下,有人穷尽一生修行,也只能遥遥看着你扶摇而上的背影,你是千年不出的天才……那你可知,你为何而生?”薛赤瑶癫狂地高举双手,笑道:“天地不仁,以世间万物为刍狗,在天道之下,你、我、这仙凡妖魔芸芸众生,所有生灵面对生死都是平等的。天魔不死不灭,困于封印千万年,本就有天道留下的一线生机,而你!正是天魔散在凡间的生机,你的命格本与雪域封印相连,是开启这山脉的唯一钥匙,你是为了解救天魔而生的祸害!!”
“十三年前,你本应顺从天命死亡,却因你母亲逆天改命,为你续了一口气,成就绝处逢生的命格,同一时间,雪域封印的山脉因你的复生而裂开,天魔之气肆意侵蚀,我的阿妈便是在那时被天魔气污染,变成了现在这样不人不妖的怪物!”
简直荒谬!沉云欢暴怒而起,“放狗屁!我是个活生生的人,什么钥匙生机,你再胡说八道,我撕了你的嘴!”
狂风肆虐,呼啸的声音变得尖锐,空中荡出沉云欢释放的烈火,热意灼灼。薛赤瑶却分毫不退,散出灵力抵挡空中灼意,高声道:“那些为了重固封印前往雪域的人,都是因你而死!你生,则封印动,这一年你修得神法,灵脉一飞冲天,雪域的封印就越来越脆弱,每进一阶,万魔封印的力量便减弱一分,至今已薄脆如纸!”
“今日封印破碎,明日浩劫降临人间,沉云欢,你这一命生,换了多少人的死啊!”
沉云欢一个字都不相信,只觉得薛赤瑶为了将罪名硬扣在她头上而胡说八道的疯癫样子令人恶心,冷笑道:“我从没见过脸皮像你这么厚的人,且不论你方才所言真假,难道今日这些事是我亲手策划而成?真正搅得人间不得安宁,意图释放天魔的人可不是我,你这罪名倒是扣得轻松,我凭何要接?”
“你既如此嫉恶如仇,为何还要偷我的命格去作恶?”沉云欢将墨刀握在手中,抬步向前,火焰顺着刀刃燃起,迅速蔓延至她全身,她道:“我算是听明白了,先前还想不出你怎么那么恨我,原来是懦弱到了骨子里,既不敢怨恨那神山下镇压的天魔,也不敢怨恨在我复生后将我带回仙琅宗的沈徽年,偷了我的命便自认与我平起平坐,将我视作一切祸灾的源头,没本事找别人,只能找我撒气是吗?”
薛赤瑶道:“你是天魔的生机,本就不应存于世间。”
“我倒是可以给你指一条明路。”沉云欢墨刀指向她,铺天盖地的灼烧奔腾而下,顺着咆哮的风冲向薛赤瑶,夹杂着她的肃声:“你今日死在这儿,将我的命格还回来,我再斩了你这异化成妖怪的母亲,天下就安宁了。”
“你败局已定,沉云欢。”薛赤瑶笑了笑,双眸映着滔天烈火,偏执疯狂:“我没有你那么大公无私,六亲不认,我自认是卑鄙狭隘的小人,天下人谁生谁死与我无关,掌权者是人是魔我也不在乎,我只要我阿妈恢复常人。”
她转头,于风中望向身侧那个长出千百只眼睛的怪物,温声道:“阿妈,你放心,我一定会救治好你。”
下一刻,漫天的烈火淹没薛赤瑶,沉云欢的刀锋从天而降,照着她脑袋往下雷霆一劈,势不可当!
薛赤瑶双手结印,凝结出的灵力瞬间爆发,与沉云欢的刀刃正面相撞。“轰”的一声巨响,磅礴的灵力爆炸,顷刻间方圆树木尽折,尘土翻飞,满是裂痕的大地不停震动,寒风与炽火交织,在夜幕下频闪数十下。
眨眼间沉云欢就落了几十刀,薛赤瑶以剑抵挡,节节败退。她的身法较之沉云欢实在差得太远,但灵力过于凶猛,能够将沉云欢的每一刀都接下。
沉云欢深知麻烦之处就在于薛赤瑶身上有她前十八载的命格和灵脉,她作为本源不断进阶,薛赤瑶也跟着水涨船高。她今日所释放的灵力远比春猎会上强得多,更有绝处逢生之命傍身,沉云欢便是攻势再凶猛,竟然也无法危及她的生命。
盛怒之下的沉云欢招来烈火漫天,几乎照亮整个夜幕,将白昼降于世间,灼烧的热意将薛赤瑶炙烤得满脸热汗,握剑的双手不断颤抖,在沉云欢裹着火焰的刀重重连砸数下后,她的宝剑应声而断,碎裂成数片翻飞,在她脸上手上都留下长长的血痕。
薛赤瑶以灵力挡住沉云欢致命一刀,往后退了数丈,摔在那满身眼睛的妖怪旁边。眼看着沉云欢猛烈的追击将至,薛赤瑶站起身,轻轻抱住那妖物丑陋畸形的手臂,将额头轻触上去,低声祈祷道:“阿妈,助我……”
她将手指含进嘴里,一吹哨响,原本站在远处的昙闻戈几人忽而应声而动,动作迅疾地拔出长剑,动作没有任何停顿地往自个脖颈狠狠割去。锋利的剑刃有狠厉的力道加持,刹那就将几人的脑袋整个割了下来,赤血洒落一地。
薛赤瑶嘴唇微动,疾速念起古老晦涩的咒语。
沉云欢的刀破风而行,刹那便逼至薛赤瑶的跟前,却在火焰刃尖刺向她心口的前一刻,那千眼妖怪骤然发出尖锐刺耳的叫声。沉云欢离得太近,瞬间觉得两根长针直直刺入双耳,直刺脑仁,剧烈的疼痛让她顷刻间受了力,本能地捂住耳朵往后退。
待她退了几丈落地,抬手一看,捂着耳朵的掌心已满是鲜血,双耳更是嗡鸣锐响,听不到外界的任何声音。
那方才还处于安静状态的妖怪动起来,上半身成百上千的眼睛染上赤红,像密密麻麻的血窟窿,皆在同时怨毒地瞪着沉云欢。
沉云欢咬破双指,将血抹在刀上,镇妖咒呈于刀锋,她念动口诀,镇妖咒便融化一般,汹涌的妖气流泻而出,绕着沉云欢身体疯狂流转。她持刀跃起,踩着炽火腾空,墨刀卷着风涡往下劈,下落的瞬间空中轰然烧起来,蒸腾得这片土地都翻滚。
“铛——!”一声巨响,沉云欢惊愕地睁大双眼,发现自己这凝聚全力的一击,竟被眼前这千眼妖怪徒手接了下来。
它收紧奇长的手,将墨刀握住,向下猛地一甩。沉云欢只得松手躲避,往后连翻数下,见墨刀被重重甩在地上,立即催动灵力召回。
千眼妖怪动作极为迅猛,沉云欢这边不过刚将刀握在手里,它就从那边冲到面前,巨手自上而下重重一拍,大地震声,裂痕在土里蔓延。沉云欢躲得极快,沿着它的指缝闪过,顺着手臂往上,正要以刀劈砍,却不防撞上那些赤红的眼睛。
它们同时盯住沉云欢。
在这瞬间,沉云欢感到一股莫名的力量顺着她的眼睛钻入脑中,诡谲的邪气之中带着令人麻木的效用,让她的动作在那一刻定格,下刀的力道卡在中途。
蓦地,她双眼一黑,一切消弭于视线之中,什么都看不见了。
沉云欢立即便要收刀后撤,却不想她这又聋又瞎的状态大大影响速度,还没来得及完全撤离,便被千眼妖怪拍中。霎时间沉云欢好似被大山迎面砸下,那足以令她骨头尽断的力道重重砸在身上,剧痛在刹那席卷全身,心肺似炸开一般,喉咙反上来一口鲜血,当下被她喷出。
沉云欢咬牙忍着剧痛,努力稳住身体,以灵力护在身上,摔在地上时滚出数尺,墨刀也脱了手不知甩到何处。她顾不上疼痛,立时翻身而起,催动灵力覆在双眼,想尽快恢复光明。
却不想没有任何用处,她惊慌地往眼睛上一摸,才发现并不是她被某种力量蒙蔽双眼致使她看不见,而是眼珠被夺走了!!
千眼怪物的脖颈处多了一双澄澈而漂亮的眼珠。
“师岚野,师岚野!!”她拔声高喊。
没有任何应声。
她的双耳失聪,万物寂静无声,双眼被夺,世界一片漆黑,好似完全陷入了与世隔绝之地。
自然也就看不见,她头上几寸之处又一只巨手正待落下,而大地的数百裂缝之中疯长出树藤,一重一重环绕在千眼妖怪的身上,从各处刺穿它的身体,将它的动作死死桎梏。
师岚野立于玉石碑前,天枷已在他身体烙下深深的痕迹,漆黑的咒纹好似一条条毒蛇,腐蚀得他浑身鲜血淋漓。
薛赤瑶站在不远处,冷冷地看着他,道:“山神,你应运而生,应当比谁都明白,这是任何人都无法阻挡的天命。”
寒风凛冽,沈徽年带着几人行至此处,正看见面前的旷地一片狼藉。
月下的庞然大物被密密麻麻的树藤刺穿,坐在地上的沉云欢闭着双眼,唇染赤血,抬手不停摸索,而墨刀落于几丈之外,站在石梯之上的师岚野血淋淋一身。
薛赤瑶连忙飞身而来,半跪在地:“师父,一切按计划进行。”
沈徽年微微颔首,并未多言,抬步向前行。
薛赤瑶起身,瞧见顾妄跟在后面,肩上还扛着耷拉着蛇尾的虞暄。她对上顾妄的目光,见他双目清明,并无被天魔气侵染之相,无不嘲讽地勾了勾嘴角:“人心瞬息万变,沉云欢若是知道你临阵倒戈,怕是要气死了。”
顾妄目不斜视,漠声回道:“‘忠义’又值几个钱?我走这一趟本就是为了我妹妹,既然沈掌门能实现我的心愿,我认谁为首又有何不同?”
薛赤瑶轻嗤一声,“倒也是。”
她朝后看一眼,见昙妩、迦萝二人目光空洞无神,如提线木偶一样前行。
迦萝是天生灵种,不会因天魔气而异化,顾妄则不同,他是肉体凡胎,一旦受天魔气侵染便会变成妖怪,从而无法成为“三灵”祭品的其中之一。
本以为他会是个麻烦,却没想到他嗔痴过深,为了妹妹竟自愿倒戈,倒也是免去了不少事。
薛赤瑶抬头望向月亮。正是十五满月,月亮圆如银盘,挥洒皎洁光芒,落在广袤大地上。
棋局谋划多年,还差最后一子落下便得圆满。
运气这次似乎没有站在沉云欢那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