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暄虽然睡得死, 但醒来得很是准时,后半夜一到,他就睁开了双眼。
房中已不见虞嘉木的踪影, 他一边爬起来一边嘟囔, “臭小子自己醒了也不叫我……”
按照入睡前的分配, 虞暄的任务应是盯着迦萝,他这一动身才发觉屁股和脑门疼得要命,两眼一黑险些栽倒过去。
他往脑门上一摸, 才发现不知是什么时候磕着了, 肿得老高, 疼得他龇牙咧嘴。虞暄满心纳闷,他睡觉还算老实, 怎么这一觉起来脑门和屁股跟裂开一样?
虞暄四下环顾, 见屋中无人,便是想兴师问罪也没机会, 只得先忍着痛,拄着拐出了房屋, 前去找迦萝。
却见外面银月当空, 一点光亮都没有,寒风一过显得颇为萧条寂寥。虞暄见周围没人, 干脆撒开拐, 化成蛇尾在地面游弋, 贴着墙根隐没在暗色里, 游到迦萝的房门前。他见窗缝里露出一抹亮光, 似是迦萝点着灯未眠,于是慢吞吞地过去,抬手轻轻敲了两下窗, 就听得里面传出低声疑问:“何人?”
“是我。”虞暄压低声音答。
不多时迦萝将窗子打开,温和的灯光倾泻而出,她左右张望,见四下无人,才疑惑地问:“你这个时候来找我做什么?”
虞暄观她神色,见她双目清明,神情正常,已然没有了先前那古怪痴迷的模样,心中猜测许是她接触那肉汤时才会魔怔,便试探地问:“这么晚了,你为何还没睡觉?”
迦萝道:“我总觉得这村子古怪,所以在那些房子的门窗檐下抄了些字,正研究呢。”
虞暄支起上半身,双臂搭在窗子上,伸着脖子朝里看,果然就见屋中的地上摆了书卷,与提灯搁在一起。这只鸟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约莫脑子出现错乱,丝毫不记得自己傍晚时那一个劲儿地催他们喝肉汤的模样。
虞暄轻摆蛇尾,不动声色道:“你晚上那会儿还说想永远留在这里不离开呢,怎么现在又说村子有古怪?”
“我说了这话?”迦萝毫不在意地挑了下眉,转身朝房中去,“那些都无关紧要,我方才从那些文字里发现个重要的事,正好你来了,与你分享分享。”
这不转身不要紧,一转身虞暄霎时间就出了一身的冷汗,就见迦萝的后脖颈处,竟生了一只眼睛。那眼睛绮丽斑斓,像是用杂糅了各种颜色画上去的,可在虞暄投去目光的瞬间,眼眶里的眼珠就这么一滚,直直地与他对上视线!
“那薛赤瑶看起来并非有胆识之人,她涉世未深,心计浅薄,有什么情绪都落在脸上,实在是一眼能将她看得透彻。可自从她进入雪域边境之后,我便没在她脸上看见恐惧的神色,你说,她为何不怕?”沉云欢捏着那张纸,对上面的字看了又看,确认自己方才一梦过后是当真能辨认此处古老复杂的文字,心中已逐渐明了。
房中寂静无声,她的话出了口,却因为没人接而落在地上,顿时让她有些不爽。沉云欢回过身,见师岚野坐着发呆,便踢了踢他的脚踝,不快道:“我方才说话了,你聋了吗?”
师岚野回神,偏头朝她看,“她生于此地,所以不惧怕。”
沉云欢听到这话,更是不高兴:“需要你说?我已经知道了。”
师岚野近日越发懈怠了,从前倒是耳聪目明,能第一时间发现她的种种优点然后利落地表达赞美,现在从他嘴里听到称赞的次数越来越少。
太不像话!
沉云欢沉着脸,抬脚往他侧腰上蹬了两下,虽力道不重,但教训之意明显:“你别以为仗着小时候的情谊就能对我怠慢,若惹了我生气,你身上的诅咒之毒就自己解决。”
师岚野攥住了她的脚腕,敛眸低声道:“对不住,是我疏忽懈怠。此村危险诡谲,疑点重重,多亏你胆识过人,聪颖冷静才稳住局面,若没有你其他人早就吓破胆,变作散沙,难成大事。”
沉云欢只觉得这话如仙音悦耳,听得心里一阵舒坦,再细细从师岚野脸上审视,见他眉眼之间没有勉强之意,便收下了他这真心实意的夸赞,而后道:“这次就算了,下不为例。”
说完她爬下床榻,蹬上鞋子后将墨刀别在腰间,先是推开窗子朝外看了一眼,见外头安静无声,正是行动的好时机,于是带着师岚野悄无声息地出了门。
沉云欢凝了一缕光在掌心,握拳时光芒便隐,张开手光芒便现,用以照明相当方便。她落地无声,脚步藏在风里,没有惊动一草一木,在村落之中行走。
沉云欢猜测方才她梦中所见的那个总是闷不吭声挨打的窝囊废就是薛赤瑶,她从前应生于此地,后来不知是因何缘故去了仙琅宗,取代了她的位置,但从她能够梦见薛赤瑶的过去来看,此事一定与她也息息相关。
一梦过后,沉云欢如同被打通了关窍一般,那檐下、门窗各处雕刻的字体落入她的眼中,皆被她瞬间辨认,好似她也曾在这里土生土长了许多年,连地形都隐隐出现在脑中,对此地无比熟悉。同时,沉云欢发现她在触碰某些东西的时候,脑中就会涌出一段不属于她的记忆。
有时是“她”躲在墙后偷偷吃果子,被哥哥发现后一顿臭骂然后抢走,有时是“她”干活时晕倒,被母亲生生打醒,责怪“她”偷懒耍滑,有时则是“她”接受邻舍的赠送的肉干,还未来得及吃,就被母亲拿藤条抽打,那大巫待客的屋子里,竹藤垫下被她用石子留下的“瑶”字,也为她惹来一顿打骂,只是最后到底没有被她母亲铲掉,以至于今夜薛赤瑶故地重回,没忍住看了竹藤下的旧迹,从而被沉云欢抓到破绽。
总之浮现的记忆里,“她”不是被骂就是被打,生活得极其凄惨,穿的是破布旧皮,吃的是残羹冷饭,堪比奴隶。
这些悲痛凄惨的记忆在沉云欢脑子里乱窜,让她心烦不已,也幸好她耐力够强,能够从那些混乱的记忆中提取想要的信息。
阿瑶生于此地,是个没爹而且娘不疼的人。她的母亲就是村中大巫,具有解读神意的能力,其他人是生是死,皆在她一念之间,因此在村中拥有相当高的地位和威望。她育有一儿一女,大儿子名唤周翊,也是阿瑶的哥哥。阿瑶的少年时代可谓是“猪狗不如”,充斥着怒骂与殴打,就连大她几岁的兄长都相当看不起她,事事使唤她就罢了,动辄也非打即骂,有时被母亲看见了也坐视不理。
按理说这样的生活,阿瑶但凡有一点血性,早就计划着逃走了,可她却像是天生软骨头,不仅对那些打骂苛待逆来顺受,还越来越乖巧听话,母亲不准她偷吃东西,她即使饿晕也不吃,母亲要求她事事让着兄长,她就从不与兄长争任何东西。
那女人曾多次问阿瑶恨不恨她这个母亲,骨瘦如柴,伤痕累累的阿瑶永远都回答不恨。
沉云欢从那充斥着尖声怒骂和暴力的记忆中,拼凑出后来的故事。阿瑶的母亲在某日暴毙而亡,兄长周翊也死得突然,只剩下阿瑶一人住在空荡荡的屋子,很快有了新的大巫接任,村中人好似并不关心那个曾在村中威望极高的前任大巫死于什么缘由,日子照常继续。
直到阿瑶在某天深夜,偷偷跑进一座极为巍峨壮丽的楼台之中。
沉云欢敛了心神,掐了个清心咒平息那些混乱记忆带来的烦躁,而后照着记忆,一路向北而行穿越紧密相连的村落,进入密林之地,走了约莫一刻钟,遮天蔽日的树木忽而一散,视线豁然开朗,果真看见皎洁的月亮下,有一座无比高大华丽的高楼。
那座楼居于几丈高台之上,阶梯仿佛以汉白玉铺成,洁白无瑕的光折射着月芒,远远望去宛若建在云层之上的仙楼。这座金碧辉煌的高楼像是天外来物,与那些以木石做房屋的村落截然不同。台上的阁楼足有五层,红漆作墙,金砖为瓦,看台好似立于云端,站在上方能看见隐藏在云里的雪域神山。
周围无人看守,沉云欢踩着玉梯而上,行至楼阁的大门前,抬头一看,就在那檐下看见一块大嵌金的大牌匾,上书:鹿台。
“古时鹿台为帝王藏宝之处,其大三里,高千尺,建在古时朝歌,且毁于烈火,绝不会出现在雪域之地。”沉云欢看着面前那厚重的大门,上方写着“人皇圣地,擅闯必死”,再以繁复的锁链层层防护,她嗤笑一声:“仿建的东西,也敢这般耀武扬威?我倒要看看擅闯是怎么个‘必死’法。”
沉云欢抽刀而出,将墨刃抵着门缝刺进去,灵力瞬间在刀刃上迸发,往下用力一劈,只听哗啦声响过后,那层层锁链在瞬间碎了一地。她抬脚便踹,十成十的力道砸在门上,将那无比沉重的大门踹得大开,摆出“恭恭敬敬”的样子,欢迎门口的两位不速之客。
五层高楼,当数一楼最为宽广,进门便能看见灯火长明,满地青石,雕梁画栋映入眼帘,高大的石柱巍然耸立,极其壮观。白玉长桌摆在灯下,上方摆了恰似灵位的东西,归类整齐。场地太大,稍微有动静便会激起一层层的回音荡开,传至看不见的黑暗之处,沉云欢左右张望,无端觉得在这幽深宁静的环境里,有什么东西在暗自窥伺。
正当间的地方,有一座青铜巨鼎,不似人间造物。
沉云欢行至白玉桌前细细一看,就见那桌上的东西还真是“灵位”。上方摆着一个白骨化的头颅,两边则是腿骨,上面都刻了字。左边的腿骨上是“第三千七百任大巫之子周翊”,右边腿骨则是“受之天命献祭于神镇魂压身”,头颅上自不用说,就是“周翊”二字。
第三千七百任大巫显然是阿瑶的母亲,而这周翊则正是阿瑶的那个肥头大耳,好吃懒做的兄长。沉云欢沿着白玉桌往前走,发现上方摆放的骨头都是俱是往任大巫之子,骨头上刻的字除却名字之外,几乎都一样。
这个发现让沉云欢指尖有些泛凉,她搓了搓指头,幽幽道:“原来每一任大巫死亡,都要献祭一个孩子剥皮抽骨,当作‘灵位’。可阿瑶才是不得宠的孩子,为什么她母亲死后,反倒是疼爱的大儿子成为祭品?”
而且怎么只有献祭人的骨头,大巫的尸身去哪了?
师岚野的声音传来:“或许献祭的人并非大巫自己选择。”
沉云欢转头,就见师岚野已经踩着阶梯而上,站在那青铜大鼎的边上。不知是位置的缘故还是这楼台内的灯火都经过精心设计,他浑身都披着一层金色而柔和的光芒,照得雪白的脸几乎透明,墨纱如同染上缥缈的仙气,眉眼无悲无喜,如同神仙落在凡尘。
沉云欢撂下手里的骨头,转头朝他走去,拾级而上与他站在一处,打眼往青铜鼎里看,便看见里面密密麻麻全是人的头颅。最底下的那些年代已经十分久远,不仅化作白骨,且已满是碎片,而最上方的人头却是非常新鲜的,甚至因为此处天寒地冻,尚没有腐烂的痕迹。
还是熟人——崔妙雪、乐香等无端失踪断联的各大仙门的掌门人。
从他们那切口整齐,面如死灰的脑袋来看,这几人是死得不能再死,难怪没了半点消息。可仙门的掌门之位可不是世袭制,能够坐上仙门首位的必定靠的是真本事,其他仙门也就罢了,这万剑门的掌门可不是绣花枕头,这人界能敌过他手中宝剑的人几乎没有,如今也是人头落在青铜鼎里滚,足以见得将他们杀死的人修为高深。
可这人间,除却一个快要飞升晋神的桑雪意,还有谁能将这几位跺一跺脚千百仙门都要震三震的人物砍得人头乱滚?
沉云欢稍稍眯眼,视线在几个新鲜的人头上流连,旋即一出手,灵力便卷着崔妙雪的头颅落在她手中,被她提着头发细看。
崔妙雪的左脸处有三道伤口,看起来像是兽爪留下的痕迹,血淋淋的,深可见骨。
沉云欢沉默许久没有说话,师岚野转头,将目光落在她的脸上。殿内光芒聚集于一处,落在沉云欢的身上,将她的卷发赤衣都镀上金光,照得皮肤莹白如玉,身形修长匀称,却无法照明眉眼。她低着头,晦暗于眼底攀升,染得一双眼睛漆黑如墨,深邃无比。
师岚野问:“这人头有蹊跷?”
沉云欢并未回答,而是慢声道:“沈徽年曾反复教导我,斩妖除魔,行善救世乃是修行弟子命中注定的责任,因此从前的我即便心中并无仁善,却也日复一日照着他的教导行事。所以今夜虞暄说他道貌岸然时,我心中便觉疑惑,师徒十三载,我好像从来不懂沈徽年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师岚野道:“那你现在可知了?”
“沈徽年的本命剑,因剑风打在身上酷似狸爪留下的爪痕而其得名‘明狸’。”沉云欢指着崔妙雪脸上那血淋淋的伤口,道:“这便是明狸剑留下的伤口。”
沉云欢在看到这伤口的刹那,便醍醐灌顶。沈徽年的剑,曾被誉为人界第一剑,坐上仙琅宗掌门之位后便鲜少再出手,因而渐渐隐退。他是沉云欢的师父,用那把“明狸”教出了沉云欢这把能捅破天的“不敬”,也是沉云欢至今为止,唯一一把无法战胜的剑。
若是以他的修为,杀了这些人倒也说得通,可他究竟为何会这么做?
沉云欢将头颅扔回鼎里,随手摸出玉牌灌入灵力,尝试与顾妄联系。
然而发出的灵力如石沉大海,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顾妄与其他三个男弟子挤在同一间房中,他并不打算睡觉,便将床榻让出,自己坐在床边说守夜。待熄了灯,屋内的三个弟子在极度疲倦和恐惧的状态下入睡后,他便取下腰间的木偶,借着窗缝里微弱的月光为她梳发。
连日的奔波劳累,顾妄时常没来得及照顾这木偶,有时从风沙里走一程,她身上就脏兮兮的,顾妄心中便颇为内疚。
妹妹平日里最喜干净,以前在那破旧的小屋子里生活时,她才半大点就非常讲究了,日日夜夜都要他帮忙洗脸擦脚,不洗干净就不愿上榻。后来长大了,更是将自己打扮得整齐,一点不像是没爹娘的孩子。
顾妄将木偶的长发梳了梳,月光下她那双紫色的眼睛微微闪烁,好似正望着他微笑一样。
去西域走了一趟也没能探查出鬼阁究竟是什么来历,顾妄不知道这一趟路程走到终点时,妹妹还有没有机会重回人世。人死不能复生的道理谁都明白,但未经挚爱生死之苦,便无法对这妄念感同身受。
顾妄身涉险地,根本不怕死,只怕余生都要困在这没有尽头的妄念和生死离别的遗憾之中。前路迷茫,处境被动,他摸着木偶的脸,失神地喃喃道:“或许我的命,会终结在这次雪域之行中。”
他坐至后半夜,忽而听见窗外有动静,当下便起身,朝屋中那熟睡的三个弟子看了一眼,继而身影一飘,出了门。
就见昙妩与虞嘉木二人一前一后行至门前,见到他突然出现后便同时停下。昙妩道:“我瞧着时辰已到,正要去找你。”
顾妄向前迎了几步,目光在两人身上晃了一圈,疑问:“嘉木兄怎么同你一起?”
昙妩道:“方才路过,一道喊上了。”
顾妄沉默片刻,随后抬头朝月亮看了一眼,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便道:“照影镜可带了?”
她点头,抬手幻化出照影镜,递给顾妄,“你拿着吧,我们先从哪里开始探查?”
“你的住房可照过?”顾妄问。
“照过。”昙妩道:“就是两位前辈入夜歇息,白日就不在房中了,没什么特别之处。”
顾妄转身便走:“那就去我的住房看看吧,先将这几人的住房看过一遍,若没有头绪再去别的地方。”
方走两步,后方的昙妩忽而眸色一厉,猛地抽出一柄利刃,朝着顾妄的后颈砍去。却见他旋身一躲,像是早有防备般,再一转身时长剑赫然在手,点在昙妩的心口处,喝道:“禁!”
昙妩的肢体立即缠上数道咒纹,当下保持中剑的姿势动弹不得。顾妄收剑后退两步,冷眼看向虞嘉木,“这位兄台,你便是要扯谎骗人也要想个好点的理由,你不知道你睡着的时候跟头死猪一样,天塌了都叫不醒吗?这么拙劣的谎,你要我怎么装出一副相信的样子?这段时间装成个结巴的傻子,很累吧?难怪每天要睡那么久。”
虞嘉木泰然自若地抱着剑,“你的戒心一早就有了,何时察觉的?”
“前几日我托天机门的其他弟子去虞家探查,发现虞家根本没有叫虞嘉木的后辈,也是我从一开始疏忽大意让你骗了一路,你从一开始就是个假的!”顾妄在得到同门传来的回信时,当时就觉得天塌了。冷静下来仔细一想,当初在仙岩洞之下的黄金殿外,独自走散的虞嘉木偏偏与那藏于暗处的鬼阁之主撞了个正着,还恰好在打斗之中撞坏了黄金城的大门,简直就像是给他们指了一条路似的。现在回想起来才惊觉,哪有这么巧的事?
还有他和虞嘉木去救虞暄时,桑雪意那魔头对上虞嘉木时曾说了句“原来是你这结巴”,当时不觉有什么,如今明白过来一想,显然桑雪意与虞嘉木是旧相识。可从未踏出西域一步的大魔头,如何能与千里之外的虞氏后辈相识?分明处处都不对劲,可他就是没能察觉!
顾妄想起自己屡次给掌门传信,被批评得狗血喷头,无端受骂,实则那些信根本就是传给了这个假冒的人,一路上都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不由倍感屈辱,心中怒意横生,骂道:“鬼阁阁主,看不出你竟如此有装傻子的天分,简直惟妙惟肖,令人难分真假。”
虞嘉木嘴角轻牵,露出个淡淡的笑,却并不计较他的出言不逊,只道:“顾妄,你不想妹妹复生吗?”
顾妄像是被点了死穴一样,整个人僵住,原本要怒骂的话卡在喉咙一句也说不出,只剩下惶然的二字:“什么?”
“扶笙寄身的木偶有山神之力,是我亲手所做,她的魂魄仍在,并未消散。”虞嘉木笑得一派温和,对他轻声道:“我能让她活一次,就能让她活第二次……”
“那么,用你的命换她二次复生,你愿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