鎏海老实交代以后，偷偷观察着江浔的表情。
他看起来并没有生气，甚至好像不太吃惊。
鎏海迟疑了一下，疑惑地问：“喝醉了吗江浔？”
“我只喝了一罐啤酒。”江浔无言地按了按眉心，“再怎么说这点也喝不醉。”
他犹豫再三，决定放弃拙劣的表演。
难得鎏海决定跟他开诚布公地谈一谈，这时候他也同样诚实地给予回应就好了。
江浔露出一点笑意：“好吧，那我也诚实地告诉你一个秘密——我早就知道了。”
鎏海微微睁大了眼睛，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嗯？”
“还是说……”江浔斟酌了片刻，语气没什么变化地说，“哇居然不是人鱼，哇，居然是海豹，哇，居然是海豹精。”
“你想听这种？”
鎏海一副宕机的架势，显然还没从刚刚的打击里恢复过来。
江浔凑近了喊他：“鎏海？”
他提议，“不知道说什么的话，可以先从描述自己的心情开始慢慢理清思路。”
听了他的话，鎏海好像不怎么转动的脑袋又慢慢恢复了思考的能力。
他神色复杂地盯着江浔：“所以，你们都知道？”
“因为你其实早就说过。”江浔诚实地说，“最初见面的时候，你就问过我对于‘妖精’的看法，还有之前你还变成过海豹。”
“非要说的话……”
江浔无情地戳了戳他的额头，“你的人鱼伪装完全是漏洞百出，大家为了配合你也花了不少心思。”
鎏海沉默下来，小声说：“我以为你们是那种……坚定的无神论者，也就不会相信妖精的存在。因为不相信，所以会尽可能自己想理由来把故事圆上，哪怕听起来很离谱。”
“我以前遇到过那种人哦，无论发生什么，都能想尽办法用科学解释。”
“尤其是江浔，你不是连人鱼的存在都不相信吗？为什么会相信妖精的存在啊？”
“因为眼见为实。”江浔伸手捏住了鎏海的脸，“我又没有见过人鱼，但我现在手里就有一只海豹精。”
“姆。”鎏海眯起眼睛，总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但又觉得，既然大家都没生气，好像也没什么不对。
他思考了片刻没有得出什么结果，于是顺从内心不再纠结这些“细枝末节”，叹了口气说：“所以，一直以来，只有我自己还在努力地演戏吗？”
“我们也很努力在配合你。”江浔嘴角扬起笑意，“有些时候也很辛苦的。”
“你这家伙。”鎏海用脑袋顶了顶他，叹了口气说，“那我岂不是很丢脸啊，干嘛不早点跟我说！”
“因为你看起来很卖力。”江浔撑着脑袋，“而且最初你看起来对人类还有些防备，当‘人鱼’能给你更多安全感，我们也就尽可能地配合你。”
“后来大家都那么熟了，谁都能看出来，你装人鱼也根本没有什么坏心眼，也就根本没必要拆穿你……”
他顿了顿，露出笑脸，“好吧，我承认我也有一点坏心眼，想要看你自己发现这一点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鎏海摆出了生气的表情。
江浔戳了戳他的脸，气鼓鼓的海豹大王又漏气了。
“也就是平常的心情啊。”鎏海插着腰，“干嘛，你难道觉得我会认为自己很丢脸，把脸埋进雪里不肯出来吧？我、我根本无所谓哦！反正我也没有吃亏！”
江浔笑眯眯地看着他。
鎏海坚持了一会儿，泄气地放下了手臂，讪讪地问：“所以……其他人也都知道了吗？”
江浔缓缓点头，打破了他的最后一丝希望。
“哇——太丢人啦我明天不要去上班了！”鎏海滚倒在沙发上，把头埋进了靠枕里。
“明天本来就不上班。”江浔撑着沙发背看他，“但周一你要老老实实上班。”
他戳了戳鎏海的后脑勺，“而且，既然都说开了，那我是不是可以直接问了？”
“妖精，会有什么特殊的能力吗？”
鎏海悄悄睁开眼，故意说：“会吃人哦。”
江浔完全无动于衷，敷衍地点了点头：“嗯嗯，还有呢？”
鎏海拧起眉头：“你这不是完全没信吗！”
“是啊。”江浔并不否认，“因为如果你真的吃人的话……每天身边有这么多人在晃，你都没有吃一个，看起来是胃口不太好。”
他戳了戳鎏海的肚子，“烤肉倒是吃的不少。”
“唔。”鎏海揉了揉肚子，还是诚实地告诉他，“其实根本没有多少特异功能啦，最大的变化，就是能变成人了。”
“世间万物生灵，当妖怪的原因千奇百怪，模样也会千奇百怪。”
鎏海给江浔举起例子，“比如，有的器物沾染了人的思念，就会幻化成物主的模样，一遍遍重复物主情绪最浓烈的那一段故事，因为那就是赋予它生命的东西。”
“有的精怪在书堂听书，日夜向往，对那些不开窍的庸才恨不得取而代之，就会化成很有灵性的读书人，与人谈书论经。”
“还有的精怪只是单纯向往人拥有的东西，希望钻进粮仓不会被撵、希望自己也有满缸满盆的油，它们就会藏起妖怪的身份，像人一样生活，然后借着妖怪的小聪明过上好日子。”
江浔听他说着，忍不住露出一点笑意：“看来不能笼统地描述妖怪，就像我们也不能笼统的描述动物。”
“我原本还以为，大家会更威风凛凛，像是什么呼风唤雨的大人物。”
“也有这种妖怪啦。”鎏海撑着脑袋，“有的妖怪只是想要变得更加厉害，他们根本不在乎变不变人。”
“在他们眼里，变出双手是更方便拿上威力巨大的武器、法宝，但人脸没用，所以它们会留下自己最喜欢、最骄傲的皮毛，为了显得厉害，还会多变几只手出来。”
“这种妖怪一般很厉害，有可能真的会吃人的！寻常妖怪遇到了肯定不是对手。”
“不过，风险也很大，容易遇上什么厉害的道士和尚，还会定期被雷劈。”
鎏海连忙摇头，“我是做不来的。”
江浔问他：“所以，你应该打不过这种穷凶极恶的妖怪？”
“嗯。”鎏海自信举起手，“但是殴打海里的小动物不成问题！”
他顿了顿，“打大的也行！我现在面对虎鲸，也觉得自己不会输！”
江浔低笑一声：“除此以外，我记得你之前让鱼带路……”
“那个啊，只是能正常跟大家沟通而已。”鎏海歪了歪头，“不算很特殊的能力。”
“非要说的话，我其实刚刚化形，还是道行比较微弱的小妖怪，现在能说擅长的……应该只有化形术。”
鎏海心虚地补充，“我会努力学的！以后呼风唤雨什么的，还是有可能学会的！”
也就是目前都还不会。
江浔没有拆穿鎏海，很感兴趣地问：“所以，你是因为什么变成妖精的？”
“因为我想出门看看。”鎏海坐起来了一点，也趴在沙发背上，跟江浔凑近了一点，“我想离开那片冰天雪地，去人类的世界看一眼。”
仔细一想，最初的时候对他而言，变不变成人根本不要紧，他只是想要出门看看世界。
但认识了这些朋友，在人类社会逐渐拥有了生活能力以后，鎏海想要变成人的愿望才更加强烈起来。
他隐隐约约意识到了自己的身体状况可能跟这些有关，但也没那么重要，因为反正他现在也可以自由变化了。
心宽体胖，不要在多余的地方消耗心力，就是海豹大王的悠闲处世哲学。
“原来是这样。”江浔似乎也想到了什么，他接着问，“那你没有什么神通法术之类的吗？”
鎏海歪了歪脑袋，故意说：“我会蛊惑人心哦，就像传说中的妖精那样，我会让你满脑子都只有海豹大王！”
他站在沙发上高举双手，“臣服吧人类！海豹即将占领地球！哦——”
江浔眼带笑意：“好的海豹大王，那第一步攻占哪里？”
鎏海指了指桌上留着的披萨宣传单：“先把这家披萨店占领吧，刚刚那个披萨好好吃。”
“哪一个？”江浔好奇地凑过去，“夏威夷还是什么海陆？”
“不知道啊。”鎏海苦恼地抓了抓脑袋，“我只知道那个肉香香的，吃起来口感很不一样……”
江浔指了指宣传单上的另一个披萨：“是这个吧，新品松板肉。”
鎏海震惊地睁大了眼睛：“这样你就能知道是哪个肉吗？”
“不，其实完全没猜出来。”江浔笑起来，“但我知道披萨是小金点的，她有个爱吃新品的习惯。只要不是她实在不爱吃的东西，哪家店她都喜欢点新品，偶尔加一份最佳销量的招牌。”
“不确定的话，给小金打个电话问一下就好了。”
鎏海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那先不问她，点一个尝尝，验证一下我们的推理能力。”
他一脸期待地看着江浔，江浔不太确定地问：“你不会是说，你现在打算再吃一个披萨吗？”
鎏海心虚地抬起眼：“想吃两个，可以吗？”
“刚刚确实已经吃饱了啦，但是和大家一起收拾完家里，好像又饿了。”
江浔：“……希望店家还没关门。”
“肯定没有！”鎏海自信地举起宣传单，“我刚刚就注意到了，他说24小时营业哦！”
江浔哭笑不得：“知道了，给你点，还有一个要什么味道的？也跟小金一样，点个招牌的？”
“好！”鎏海凑过去，忽然想起来问，“哦对了，既然你们都知道我不是人鱼了，那怎么我的身份证上，种族还写的人鱼啊？”
“几个原因。”江浔一边点单一边回答，“一个是因为如果写‘海豹’会暴露我们已经知道你的身份，还有一个是因为老板觉得这冥冥之中和公司的人鱼传说故事很契合，愿意让你维持这个无关紧要的小谎——反正大家也都知道真相。”
“还有一点……”
江浔看向他，“证件信息也是可以改的，只要你想。”
作者有话说：
海豹：我只是一只可怜弱小但能吃的小妖怪[熊猫头]
今天只有这一更了！临近收尾了，整理一下大纲=3=